隐形的牵引力

施 云

颤 栗

你应颤栗，像站在雪原里

风不断摇动的枝条

把骨节摇得哗啦啦直响

在原野，将有一场雾笼罩

深藏在泥土里的根系不会

很快冻结，向下的毅力

使它们远离寒冷，仿佛

拥有了一生最厚实的庇护

你应颤栗，在我的视野里

所有立于空旷之物都会

在雪原里颤栗，包括雪

它们融化之后就是颤抖之水

它们的甜美只有根系清楚

可是根系没有嘴巴说出

你应颤栗，许多事物都一样

并不因我的意志而转移

舌尖上的雨伞

一把纯蓝色的雨伞，立在

伸到极限长的舌尖上

它撑开的形体像滴蓝色雨

就要被卷入张开的口中

留下这样一帧影像的人

或许身怀相机一样的焦渴

我却找不到他的焦点

背后的故事如虚焦般模糊

情节已交待得足够完整

舌尖上的雨伞打开一片蓝天

虚拟的人始终不见踪影

或许已像雨滴落入一汪水中

伞骨如同肋骨庇护着一颗

海洋之心。这样想的时候

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浮出

味蕾却拒绝透露它的味道

黑花石头

那个浑身自带黑色花纹的石头

那些长短和深浅不一的花纹

像浑身长满了无法闭合的嘴巴

却不曾说出只言片语的疼痛

那个收藏它的人至今依旧被它

感动，时不时把它搬出来

晒在朋友圈里，获得一些

暂且毫无意义的点赞与认可

从浑圆的体型不难知晓它曾经

在流水里经历过漫长的磨砺

黑色花纹犹如它的肋骨

牢牢地护住一颗易碎的心

那个浑身自带黑色花纹的石头

离开了流水也就离开了磨砺

当它惬意地出现在书页上

黑花石头，不再只是个石头

无花果

无花果一样把花开在心里

却将果子一直挂在枝头

挂成阳光下一盏盏明亮的灯

照得欲望落下分明的影子

经常坐在无花果树下纳凉的人

抬头就能看见浑圆的果实

却无法看见无花果心中的花

比黑夜里的灯盏还要明媚

成熟的无花果将会被人采摘

而且是成熟一批采摘一批

心怀甜蜜的人很少去想花朵

去想打开果子才能看到的殷红

我偶尔会从无花果树旁经过

多半是在黄昏来临之前

那是一段清新的时光，但很快

就会因黄昏来临变得浑浊

另一种果子

枝条上布满另一些果子

它们已经坠弯了枝条

可是我采摘不到任何一个

手还未触及它们就会飞走

那是一群清晨里的麻雀

鸣叫着商议着什么

这是我无法破解的秘密

新的一天已经开启

这是我唯一可以给出的

不能算作精准的答案

就像此刻它们在我眼中

依旧是另一种果子

每一只都走在成熟的路上

成熟了也不会掉下来

这是它们与果子的不同之处

我无法用它们来果腹

隐形的牵引力

房屋在路的尽头，却用路

牵引走过屋子的每双脚步

隐形的牵引力，常取决于

支配双腿的大脑迫切的程度

枝条举起嫩芽，却用叶片

牵引枝条不断向着空中延伸

隐形的牵引力，常取决于

扎入地下的根系输送的养分

流水也是需要牵引的，只是

流水总是听从低处的牵引

隐形的牵引力，常取决于

两岸的宽窄以及沟壑的深度

谁也无法摆脱牵引力的牵引

你对我的牵引使我最有发言权

隐形的牵引力，常取决于

我们的思念能确保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