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专科医院“五大模式”亟须转变

文/本刊记者 黄柳

着眼发展模式、基础建设模式、管理模式、学科建设模式以及医疗活动模式，来自精神专科医院的思考对更多医院具有参考价值。

近年来，党和政府出台了一系列促进精神卫生和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政策文件。在《中国医院院长》杂志主办的“踔厉奋进，精神卫生事业开新局——精神专科医院高质量发展论坛”上，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党委书记于天贵详细列举了一系列鼓励性政策并表示，2015年《全国精神卫生工作规划（2015—2020年）》的发布，“对促进我国精神卫生事业的发展，一定程度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21年全国居民人均GDP达到了12551美元，标志着我国正式步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与会专家一致表示，国家的重视和经济的发展，释放了精神病患者就医的需求。很明显能看到，社会大众对精神疾病和精神病院的看法有了改变，一些年轻人不再认为得了精神疾病是一种耻辱，有一些年轻的学生患有抑郁症，会主动到医院来就医。

正是遇到了这三个方面的机遇（三方面机遇并不明确），业内外人士纷纷表示精神专科医院发展的春天来临了，很多从业人员也的的确确感觉如此。但同时，作为一名精神专科医院的管理者，于天贵表示精神专科医院的发展面临着诸多挑战，而这些挑战集中体现在以下三方面矛盾上。

三大矛盾

第一个矛盾，社会对精神医学的新期待与精神医学自身的发展相对滞后的矛盾。社会期待精神专科医院在治疗精神心理疾病的时候，能够快速诊断、治疗，并且能够根治。但实事求是来讲，精神医学的发展到目前还达不到社会的这些期待。客观而言，当前精神医学仍然存在着病因不明、诊断不清、治疗不准的难题与短板。

第二个矛盾是患者隐私保护的问题，患者对隐私保护需求的提升与相应设施设备发展落后之间的矛盾。很多精神专科医院建于20世纪90年代或者是21世纪初。这些设备设施在当时建设的时候应该是没有充分考虑患者隐私保护的事宜。现在随着患者隐私保护的意识的提升，这个矛盾日益突出。

第三个矛盾是患者个性化要求的提升与医院规模发展之间的矛盾。医院正常运行、更好地运行，需要有一定规模，有较好的营收、经济效益作为支撑，但规模化的运营就与患者的个性化要求产生了矛盾。这其中，患者的个性化要求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医疗服务的个性化以及日常生活中健康科普服务的个性化。

转变发展模式

于天贵曾经在高校担任副校长，他表示大家公认的高校核心要素就是“三大”——大师、大楼、大气，既包括硬件，也包括软实力。调任医疗机构数年，他将医院运营的三要素概括为“大楼、大气、大医”，就是要有名医，要有高层次人才，因为人才是第一资源。正如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所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

在这三句论断中，于天贵对“人才是第一资源”有更加深刻的认同，因为有了人才才有学科，有了人才才有技术，有了人才才有了临床治疗的高品质与创新，而“大楼”的具体内涵应该是基础设施和仪器设备，精神专科医院应该进一步补齐现代化的仪器设备。近年来，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在这方面有较大的投入。而追求“大气”，医院十分重视文化建设，于书记带领医院党委领导班子更强调医院要发展，就得要有奋斗文化，要牢牢地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因此，医院运营必须要注入文化内涵的建设，这是他总结出当前精神专科医院转变模式发展的第一项要务。

1 人们就医需求中对隐私保护、个性化的期待在精神专科诊疗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2 精神专科医院学科运营模式转变对其他专科医院亦可构成借鉴。

转变医院建设模式

为适应新时代精神卫生以及心理健康需求的变化趋势，于天贵表示精神专科医院的建设内涵需要转变。

首先，精神专科医院究竟应该是大专科小综合还是大综合小专科？他认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专科小综合的运行模式更好。“大专科就是指要把精神医学这个学科做好，做精做细。小综合的目的是要解决与精神疾病相关的一些并发症或者是共病。”因此，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提出，要让到医院就诊的患者，在院内也能解决其他专科的就诊需求。

于天贵进一步表示，精神专科医院在急危重症的救治，比如抢救心搏骤停患者的能力和综合性医院相比仍然不足。但基于现实定位，尤其是作为一家省级的精神专科医院，不能仅仅停留于治疗精神心理疾病上，不能停留在仅仅控制症状上，还应当要做到心身共治、多病共治。

在这方面，他认为医院建设模式的第二个转变应该是“大门诊大病区”，且门诊之“大”，不仅仅在于面积、诊室，而应该是功能之“强大”，要强化门诊治疗的功能、解决问题的能力。

他进而补充阐释，并将到精神病院来就诊的患者分为三类：一类是坚决不愿意到精神病院来治疗；一类是愿意到精神病院治疗，但不愿意住院，可以接受在门诊治疗的；一类是愿意住院的。可以看到，第二类患者的数量越来越多。随着精神疾病治疗观念的改变，从过去期待把患者的所有症状都控制干净，转变为现在要把主要的症状、把风险症状控制住以后，患者可以出院，其余的症状可以在社区卫生机构或者到门诊来进行控制。这些都是精神专科医院应该要建设大门诊的重要原因。

在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医院在门诊建设了日间病房，也在门诊呈现了多学科会诊中心等，都是为了适应这一发展趋势。

大专科小综合、大门诊建设的同时，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的病区环境也在持续优化，包括“去精神病化”以及更加注重保护患者隐私等。近年来医院就建设起开放式护士站，打造温馨的病房等，建成环境一流的儿科楼等。与此同时，于天贵还强调精神专科医院要实现医教研防协同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同样要注重科研、教学的功能发展。

转变管理模式

紧跟新时代精神，精神专科医院的管理模式从粗放型向精细化转变，于天贵表示，这一个精细化的核心就是要做到规模、质量、效益相统一，质量是根本是基础，规模是保障，效益是目的。只有做到三者统一，一家医院才能健康有序、可持续发展。

首先，人事制度改革是管理模式变革的关键，“千改万改，不如人事制度一改”。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近年来就全面实现了职称评定量化考核，把资历、能力、学术水平等全部进行量化，在岗位晋升方面则探索实行试用期前置制度，避免有一些人提拔了，但提拔上以后不适应工作，又不能够被免职的现象。

其次是医院管理要程序化。于天贵表示，在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公立医院党的建设的意见当中，明确提出要实施党委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文件中有两个关键词——程序化、合规化，也特别强调了“三重一大”事项的管理。

最后，作为一个精神专科医院，要重视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处理好医院和市场之间的关系。“医院就是一个浓缩的社会，是一个和社会互动较为密切的机构，尤其对于精神专科医院而言，其面对的疾病就是和社会因素紧密相关的。”

融合

艺术治疗就是文，物理治疗就是工，人工智能就是理。只有做到了医理融合、医工融合、医文融合，精神医学的内涵和范围才会更适合新时代。

转变学科建设模式

以经营的视角看待学科建设，这几年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同，但是学科建设要经营什么，于天贵表示既要经营规模，也要经营特色。

他以儿童青少年心理行为科的建设为例，该科室从2019年开始，就一步一个脚印地从普通亚专科建设成为省级特色的专科。

当前，医院这一学科已经成为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建设单位，其患者来源已经覆盖了全国31个省区市。于天贵补充介绍，2022年在疫情如此多点频发的情况下，这个学科的患者来源仍然实现了全国31个省区市的全覆盖，还有2位香港的患者慕名前来就医。

规模与特色之外，第三个经营维度是学科的范围性。于天贵表示，范围经营是来自于经济学的概念，其核心含义是指生产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产品而引起的单位成本降低，也就是说，生产两种以上的产品，要比分别生产一种产品的成本低。

“基于这一个观念，学科建设要重视学科类别范围的提高，要重视学科功能范围的提高。”

仍然以儿童心理科为例，科室对核心病种相关的20多个病种实现了治疗全覆盖，可以治疗抑郁症、孤独症，还可以治疗重疾、颈椎、多动症、多动后遗症综合征等。功能覆盖的范围扩大，可使学科的收益提高。

学科建设的模式还要适应精神疾病处理导向。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在近几年的学科建设当中正积极往这个方面调整。于天贵介绍，围绕“一老一小一轻”，医院建设了老年医学院中心，已经达到了2个病区，儿童青少年医学中心已经达到了3个病区，轻症病区已经达到了12个。

此外，以多学科的视角建设新精神医学学科亦是趋势。于天贵表示，精神医学学科更是一个医理融合、医工融合、医文融合的学科。艺术治疗就是文，物理治疗就是工，人工智能就是理。只有做到了医理融合、医工融合、医文融合，精神医学的内涵和范围才会更适合新时代。

最后，学科建设要适应全病程服务模式。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提出医院的运行模式要实行全病程服务模式，其内涵包括在患者第一次就诊时，做症状评估的同时，还做康复功能的评估，让康复这项工作从患者入院就纳入进来。

转变医疗服务模式

于天贵表示，业界常常把精神专科医院的新业态概括为轻症化、全民化、智能化、个性化和精准化。这意味着医疗活动的模式要适应精准治疗，专病专治、多病共治。

“我们在建设老年医学中心的时候就提出，老年医学中心要实施多病共治。要做到只要是患者身体上患有的疾病，我们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都能治。”他继而介绍，中心在病区的建设当中，既设置了普通病区，还设置了特殊病区。

特殊病区、特需病区就是要满足患者个性化的需求。当前，中心正在建设120张床位的特殊病房，医院还建设了快速抑郁症治疗中心。

于天贵介绍，快速抑郁症治疗中心的运行就是借助于新成立的麻醉医学学科来开设的，目的就是打造全新的抑郁症诊疗模式。

积极拥抱脑科学的时代，这也是精神专科医院学科建设的机遇与契机。脑科学是与精神医学最为密切的一个门类。“我多次在医院提出，谁拥抱了脑科学，谁就可能拥抱精神医学的精准治疗。”于天贵表示，随着脑科学时代的到来，谁不在这个方面做准备，谁有可能就在精准治疗上被淘汰，要落伍。

对此，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在省内率先成立了神经调控中心。中心正在与山东大学脑和类脑研究院联合，在智能化、精准化、可视化、可量化等方面下功夫。医院还成立了脑功能影像与血液研究中心、精神疾病遗传学研究中心、人工智能研究中心等。

“我们正在与山东大学与山东第一医科大学沟通，期待以研究生教育为主来解决山东省精神卫生中心在发展当中面临的高层次人才短板。”于天贵如是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