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锦 李 俊 聂平香
2020年中美贸易摩擦愈演愈烈之际,双方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经济贸易协议》(以下简称《协议》)。《协议》要求,我国应在2017年基数上增加对美国的服务进口,其中2020年新增规模不少于128亿美元,2021年增量不少于251亿美元。《协议》中存在两个分歧点:其一,《协议》所要求的2017年基数是美方统计下对我国的出口额,还是中方统计下自美方的进口额。原则上这两个数据应保持一致,但实际上这组镜像数据差异明显,2021年差值高达303.9亿美元。其二,新增规模128亿美元和251亿美元使用何种统计方式。由于统计方法等的差异导致两种口径下双边数据增长速度存在显著差异。中方统计口径下,2021年我国对美国的进口增长22.9%;美方统计口径下,2021年美国对我国出口仅增长6.3%。
由此引发对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非对称问题的进一步思考。是否这种非对称性仅存在于中美之间?这种非对称性主要存在于哪些领域?非对称性产生的原因是什么?
作为两国间贸易发展的“晴雨表”,服务贸易双边数据有助于厘清一国的出口优势,明确对外合作与竞争的着力点。尤其是在涉及贸易谈判和磋商时,双边贸易规模更是重要的谈判依据。非对称的镜像数据无法对两国间服务贸易发展的历史趋势及发展质量、结构及效益做出真实反映,同时也不便于通过横纵向国际比较,了解贸易伙伴的发展地位,为服务贸易的调控监管提供灵敏信息。只有切实把握双边服务贸易发展状况,才能制定出符合两国服务贸易发展状况和远景目标的计划规划,为政府对外谈判及制定政策提供依据,明确双边国际合作及对外谈判的重点。
鉴于美国是世界上服务贸易最发达的国家,同时,美国也是服务贸易统计制度相对最完善的国家,故本文在杨丽琳(2015)等人研究的基础上,以美国双边数据为例对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的现状进行探索,进而结合各国服务贸易统计的具体实践,对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非对称性问题产生的原因进行分析,并提出对我国服务贸易统计的启示。
虽然国际上通过制定和实施一致的贸易统计标准来推进各国贸易统计实践,但各国报告的镜像数据通常存在差异性。在同一笔进出口贸易中存在两组数据,作为进口国A国从B国进口的贸易额,以及出口国B国对A国出口的贸易额,这两个数据即为镜像数据(mirror data)。理论上,这一组镜像数据应该保持完全一致。但在实践过程中,这两组数据通常存在差异性,由此产生了镜像贸易数据的非对称性问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欧盟统计局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等都注意到镜像数据的差异性。虽然这种贸易非对称性在全球经常账户中占比仅为0.1%~1%,但具体到每个国家(地区)而言,数十亿美元的贸易差额仍存在较大影响。
一直以来,对贸易数据镜像非对称性的研究大多聚焦于货物贸易领域。国际上针对货物贸易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基本形成定论。现有研究主要从两方面展开:一是探讨货物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性产生的原因,二是针对货物贸易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进行测度及修正。
货物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性产生的原因可分为技术原因和非技术原因。其中,技术原因包括计价方式差异、领土定义、时滞、转口贸易、汇率等;其他原因则为非技术原因。从贸易规模来看,出口商和进口商按照国际惯例使用不同的计价方式造成统计上的规模差异,成为镜像数据非对称的主要原因(Ferrantino&Wang,2008)。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FOB和CIF之间的价差可能在10%~20%之间。地区范围界定、运输时滞、汇率波动等成为镜像数据差异的相对较小来源(Gasiorek&Tamberi,2021),但运输时滞造成的货物价值变化约占中美贸易统计差异的一半。而转口贸易可以解释经中国香港地区转运产生的镜像数据差异。此外,企业还可能出于逃税、规避配额等方式在海关统计过程中进行虚假申报(Gara et al.,2019),客观上加剧了进口国和出口国在贸易统计时的差异。从贸易结构来看,即使贸易双方报告的进出口规模相同,但出口商和进口商对货物分类认知的不同也可能导致货物贸易具体分类下的镜像非对称性(Ferrantino&Wang,2008)。
针对货物贸易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问题,国际上开发了多个相关数据库。第一个数据集在全球贸易分析模型(Global Trade Analysis Project,GTAP)背景下产生,通过将进口价调整为FOB价进行估值,同时设定绝对值为20%的显著偏离值开发了一个“数据可靠性”指数,并纳入经中国香港地区的转口贸易。第二个数据库是Feenstra等人建立的涵盖72个国家(地区)1962—2000年间双边数据的集合,优先使用进口数据作为双边数据的替代,同时对中国与中国香港地区的贸易流进行调整。第三个数据库是法国国际信息与前景研究中心(Centre d'Etudes Prospectives et d'Informations Internationales,CEPII)在UN Comtrade数据基础上,通过估计CIF-FOB价差调整开发的BACI数据集,涵盖1994—2007年期间200多个国家(地区)的详细产品类别。同时,CEPII还开发了涵盖82个国家、71个产品类别和147个国际标准产业分类(International Standard Industry Code,ISIC)行业的国际商品贸易分析数据集(CHELEM),对中国香港、新加坡等国(地区)的再出口进行更正。第四个数据库是使用进口数据处理贸易不对称问题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orld Input-Output Database,WIOD),通过构建投入—产出表调整贸易数据,范围涵盖40个国家(地区)、35个行业。
随着服务贸易在国际贸易中地位的提升,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问题也引发了普遍关注。现有对于“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性”问题的研究基本以各国统计部门为主。
欧盟统计局针对美国与欧盟间服务贸易镜像数据的研究显示,作为全球最大的服务贸易伙伴,美国与欧盟在服务贸易领域持续存在镜像数据非对称性现象,而且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性高于货物贸易。从服务贸易领域看,这种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主要表现在金融服务、其他商业服务、电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等方面(Howell et al.,2017)。具体到欧盟内部而言,根据2017年的数据,与美国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性最高的成员国是英国、德国、法国、比利时、卢森堡、荷兰和爱尔兰,这7个成员国占美国当年镜像非对称总额的86%左右。加拿大统计局的研究显示,中国和加拿大之间也存在服务贸易领域的镜像非对称性,主要表现在旅游和交通运输两大领域,所有其他领域的差异均相对较小(加拿大统计局,2018)。英国国家统计局的研究显示,按国家(地区)划分,英国最大的镜像数据非对称出现在与美国的双边贸易中,主要的服务贸易领域包括其他商业服务和金融服务。除美国外,英国与其他国家间的镜像数据非对称均表现为负的不对称,表明英国报告的服务贸易估值低于镜像数据(英国国家统计局,2020)。
目前,对于镜像数据非对称测度的方法并未形成定论。通常的做法是直接使用镜像数据的差值来判定非对称性程度。本质上,对镜像数据的测度是对两组数据的偏离程度进行测算,故本文综合使用偏离程度的绝对值和相对值进行分析。其中,偏离程度的绝对值(以下简称非对称规模)使用本国数据与镜像数据的差值来表示。偏离程度的相对值(以下简称非对称系数)使用贸易差额与本国数据的比值来表示。具体而言,对于出口数据使用(出口-镜像进口)/出口来表示;对于进口数据使用(进口-镜像出口)/进口的方法来表示。“+”表示存在高估,本国数据大于镜像数据;“-”表示存在低估,本国数据小于镜像数据(见表1)。非对称规模绝对值和非对称系数绝对值越接近0,表示镜像数据越对称;反之,表明镜像数据越不对称。
表1 对镜像数据非对称的解释
OECD数据库发布了2010—2020年OECD国家、中国香港地区、俄罗斯与其他国家之间的服务贸易分国别、分领域数据。鉴于美国服务贸易统计制度相对完善,故本文以美国作为代表对双边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性进行测算。
美国服务出口非对称规模绝对值大于服务进口,但服务出口非对称系数绝对值低于服务进口。从非对称规模看,2010—2020年间,美国服务出口镜像非对称规模基本保持在(-603.4,482.8)的区间范围内,美国服务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基本保持在(-525.9,338.7)的区间范围内。其中,2020年美国服务出口、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高值分别为603.4亿美元、525.9亿美元,服务出口非对称规模绝对值大于服务进口。从镜像数据非对称系数看,美国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性在扩大,而且表现出进口大于出口的特征。2010—2020年间,美国对多数国家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系数绝对值增大。其中,美国与俄罗斯之间的镜像数据相差最大,10年间镜像数据的非对称系数从-0.65变为-1.32(见表2)。2020年,美国服务出口非对称系数绝对值最大值为0.97,美国服务进口非对称系数绝对值最大值为1.32。
表2 2010—2020年美国与主要贸易伙伴国服务贸易镜像数据的非对称状况
美国服务出口的优势领域是其镜像数据非对称规模最高的领域。作为传统服务贸易大国,美国服务出口以其他商业服务、金融服务、知识产权使用费等为主,这三大领域在美国服务出口中的联合占比达60%以上。美国在这三大领域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也相对较高,最高值分别为180亿美元、157.4亿美元、214.7亿美元;在保险服务、个人文化和娱乐服务等领域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相对较低,最低值分别为0.22亿美元、0.02亿美元。从非对称系数看,贸易规模大的领域非对称系数绝对值低于贸易规模小的领域。以2020年为例,美国在保险服务领域出口镜像非对称系数绝对值一度高达4.5,总体非对称系数绝对值大于其他商业服务、金融服务、知识产权使用费领域(见表3)。
表3 2020年美国与其他贸易伙伴国服务贸易数据的非对称系数
美国其他商业服务领域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大,电信领域非对称系数绝对值最大。其他商业服务是美国服务进口最大的领域,同时也是其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大的领域,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大时达313.4亿美元;建筑服务是美国服务进口最小的领域,同时也是其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小的领域,贸易差值最小时仅为0.02亿美元。从非对称系数看,电信领域成为美国服务进口镜像数据最不对称的领域,2010—2020年间非对称系数绝对值普遍较大,最高时达24.5。
美国与其贸易伙伴均存在镜像数据非对称问题。从非对称规模看,除对澳大利亚、希腊等国之外,美国对多数贸易伙伴的服务贸易规模均存在低估。其中,美国对英国、荷兰、日本等国家的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大。2020年,美国报告的对英国、荷兰、日本的服务贸易总额分别较镜像数据低372.3亿美元、344.1亿美元、347.6亿美元。从非对称系数看,美国对卢森堡、比利时、荷兰等国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系数绝对值最大,均超过1;而对主要贸易伙伴德国、英国等的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系数均介于-0.5~0之间。
英国是美国最大的服务贸易伙伴,同时也是美国服务贸易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相对较大的贸易伙伴。2020年美英双边服务贸易规模在美国服务贸易总额中的占比为9.6%。从非对称规模看,2010—2020年间,美国对英国服务出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基本保持在140亿美元以上;自英国服务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逐年增大,已由57.9亿美元提高至525.9亿美元(见图1)。从具体领域看,美国对英国服务出口以其他商业服务、金融服务为主,2010—2020年间,这两大领域在美国对英国服务出口总额中的联合占比由43%提高至59%。其中,美国对英国的金融服务出口存在高估,服务出口镜像数据非对称系数一直较高,基本保持在0.7左右;美国对英国的其他商业服务出口存在低估,服务出口镜像数据非对称系数绝对值趋于提高,2020年非对称系数为-0.59(见表3);其他领域中,旅行服务是双边镜像数据最对称的领域,10年间镜像数据非对称系数从0.33降至0.08,镜像数据可靠性趋于提升。
图1 2010—2020年美国与英国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规模
根据测算可知,美国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非对称规模绝对值呈扩大趋势,且非对称系数绝对值偏大。非对称的服务贸易镜像数据掩盖了真实的双边经贸关系,无法为政府决策和对外谈判提供依据。究其根本,由于服务贸易在国家(地区)间交换时不受关税或其他限制,故服务贸易统计较之货物贸易相对更复杂,各国在统计方法、数据来源等方面都存在差异性。而且,不同于海关HS编码数据的公开性,服务贸易底层数据高度保密,进一步加剧了服务贸易镜像数据核查及修正的难度。总结来看,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的原因主要表现为如下五个方面:
第一,主要国家(地区)服务贸易统计方法具有差异性。虽然主要国家(地区)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布的《国际收支和国际投资头寸手册》(第六版,BPM6)和七大国际组织联合修订发布的《国际服务贸易统计手册2010》(MSITS2010)框架下进行本国(地区)服务贸易统计,但在具体实践中,各国(地区)统计方法存在显著差异。各国(地区)服务贸易统计方法大致分为外汇收支法和问卷调查法两种。其中,中国、印度等国依据外汇收支平衡表编制本国服务贸易统计数据,而美国、英国等国家已经由外汇收支数据转向普查和调查相结合的方式进行服务贸易统计。两种方法各有优劣势。相比较而言,外汇收支平衡表具有强制性、及时性等优势,但也存在间接申报系统覆盖面不全、估算参数单一、轧差结算等问题,影响服务贸易统计数据的精确性;而且很多行政数据设计初衷并不是为了统计,因此收集到的数据资料可能与服务贸易统计要求不符。而问卷调查法具有针对性强、样本容量大等优点,但也存在成本高、回收率难以保证等问题。行政数据和调查数据的差异性造成了服务贸易统计中镜像数据的不对称性。此外,各国使用不同的方法对统计数据进行季节性调整和修订。其中,法国使用的是X-12-ARIMA程序;美国使用X-13-ARIMA-SEAT程序;欧盟在X-12-ARIMA程序和X-13-ARIMA-SEAT程序的基础上开发了DEMETRA软件;中国在X-12-ARIMA的基础上添加了单变量等权重、多变量等权重、多变量变权重等三种春节效应模型,开发了PBC版X-12-ARIMA季节调整方法。这几种方法中模型选择标准不同,加剧了统计结果的差异性。
第二,主要国家(地区)服务贸易统计数据来源不同。统计方法决定着统计数据来源。其中,外汇收支法下的服务贸易数据主要来源于国际交易报告系统(International Transaction Reporting System,ITRS)等行政数据;问卷调查法下服务贸易数据主要来自普查和抽样调查数据。主要国家中,美国服务贸易数据主要来自强制性季度、年度和基准调查;英国服务贸易数据主要基于国际服务贸易调查(International Trade in Services survey,ITIS survey)、英国国际旅客调查(International Passenger Survey,IPS)及其他数据来源;中国香港地区服务贸易数据主要依据服务进出口年度统计调查、经济活动年度统计调查;中国内地服务贸易数据主要来自外汇收支数据。以旅行服务贸易为例,主要国家数据来源显示出较大差异。其中,美国使用国土安全部的行政数据和商务部针对旅行者支出的调查进行旅行服务贸易数据的编制;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等国家通过住户调查/旅客调查等方式得出旅行服务的人数和支出金额;德国、爱沙尼亚等国家使用信用卡等银行支付数据、移动电话数据等方式进行旅行数据编制。此外,出于数据保密性,各国通常不共享自己的源数据,加剧了镜像数据非对称追溯的难度。
第三,细分领域存在不同程度的误统或漏统问题。跨境服务贸易共包括十二大领域近160个服务分部门。在具体领域中,建筑服务、电信服务、其他商业服务等多个服务贸易领域,均可能存在较高的境外收入或支出留存现象,导致双边服务贸易统计数据存在低估现象,统计数据难以充分反映服务贸易全貌。在金融服务领域,中国和美国等国家在进行统计时均不计入任何间接衡量的金融中介服务
(financial intermediation services indirectly measured,FISIM)估计值,而英国等国则计入。在旅行、个人文化和娱乐服务等生活性服务贸易领域,由于申报阀值等问题可能存在小额服务贸易的漏统问题。其中,中国国际收支统计申报阀值为5000美元及以下;日本申报的阀值为3000万日元;法国申报的阀值为5万欧元。在进行知识产权使用费统计时,美国将视听相关产品(如书籍、电影、录音)、直接销售的研发成果(专利、版权、工业过程和设计),以及特许经营和商标销售等资产营销包括在内。而根据BPM6,书籍、电影、录音等应该归入个人、文化和娱乐服务统计;直接销售的研发成果(专利、版权、工业过程和设计)应该包含在其他商业服务项下的研发服务统计中;资产营销则应分类为资本账户中。由此导致美国知识产权使用费统计存在高估。这不仅使与贸易伙伴统计数据的国际比较变得复杂,而且引发了经常账户不同组成部分的不对称性。在加工服务等与制造业密切相关的服务领域,可能存在因无法与货物贸易相剥离导致的漏统与误统现象,这种现象存在普遍性。
第四,统计地域差异导致双边数据的较小不对称。在欧盟统计中,美国的经济领土包括50个州及哥伦比亚特区、波多黎各和纳瓦萨,但不包括美属维尔京群岛;但中国、美国等国家在统计时,美国应包括波多黎各和美属维尔京群岛。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在进行统计时,英国包括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以及英国海峡群岛辖区(马恩岛、泽西岛辖区和根西岛辖区),但英国将海峡群岛辖区排除在本国国际收支统计数据之外。虽然对于多数服务业而言,这种差异产生的影响很小,但考虑到海峡群岛作为全球离岸金融中心的地位,可能导致双边金融服务贸易规模的差异。
第五,国际收支申报系统轧差结算等导致的统计差异。虽然MSITS2010指出,统计部门应在企业提供服务时进行服务贸易交易的记录,但在实践中,服务贸易收支的大项目多采用轧差结算方式,贸易伙伴可能在不同的时期报告该笔交易,由此产生服务贸易统计差异。轧差包括支付轧差、出清轧差、跨产品轧差等多种形式。其中,支付轧差、出清轧差等可能导致镜像数据总额的非对称性,而跨产品轧差可能造成具体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
本文对2010—2020年美国与主要贸易伙伴的双边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规模与非对称系数进行分析,结果显示:第一,从贸易总额看,美国服务出口非对称规模大于服务进口,但服务出口非对称性系数低于服务进口。其中,美国服务出口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高时达603.4亿美元。例外情况是美国与加拿大之间,由于均采用美国数据,故美国对加拿大服务出口与镜像进口数据保持高度对称。第二,从贸易领域看,美国服务贸易镜像非对称性与其比较优势高度相关。通常,出口优势越大的领域其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也越高,但镜像非对称系数绝对值大的领域是其具有相对出口劣势的领域。其中,美国在其他商业服务、金融服务、知识产权使用费等领域服务出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大,在其他商业服务领域服务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最大;但美国在保险服务等领域服务出口镜像非对称系数绝对值较高,在电信领域服务进口镜像非对称系数绝对值最高。第三,从贸易国别看,美国与所有贸易伙伴均存在镜像数据的非对称,贸易规模越大的国家非对称规模绝对值越大。美国不仅与中国之间存在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问题,与英国、法国等其他服务贸易大国之间也存在此问题,且非对称规模绝对值呈扩大趋势。2010—2020年间,美国对其最大服务贸易伙伴英国的服务出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保持在140亿美元以上,服务进口镜像非对称规模绝对值扩大至525.9亿美元。其中,金融服务、其他商业服务是双边服务贸易镜像非对称系数绝对值最大的领域,旅行服务是镜像数据最对称的领域。
第一,辩证看待我国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非对称现状。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的非对称存在普遍性。即使是服务贸易统计制度相对完善的美英之间在服务贸易领域也存在不同程度的非对称,且其非对称规模绝对值呈扩大趋势。各国服务贸易统计方法、统计数据来源等存在差异是客观存在的现实状况,国家间镜像数据存在差异是无法避免的结果。只有当非对称规模绝对值过大时,服务贸易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才成为问题。因此,在看待我国服务贸易国别数据时,应摒弃“服务贸易镜像非对称是我国独有的统计现象”等认知,客观看待相关数据的非对称现状。
第二,充分对标服务贸易统计国际标准,降低我国服务贸易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BPM6和MSITS2010构成国际通用的服务贸易统计标准,也是各国服务贸易统计的指导性文件。我国应加强服务贸易统计制度与国际标准的衔接、协调,不断拓宽跨境服务收支统计数据来源,优化统计数据编制方法,降低镜像数据的非对称性。
第三,加强与其他国家在服务贸易统计方面的交流,实现脱敏后的双边服务贸易数据共享。虽然仅比较两组数据无法说明哪一组数据更真实有效,但对于镜像数据的掌握有助于分析服务贸易领域镜像数据非对称的现状。我国可通过与贸易伙伴的交流明确服务贸易镜像数据非对称的国别及具体领域,明确镜像数据修正和完善的方向。此外,还应与主要贸易伙伴间建立数据交换机制,逐步推动包括旅行花费、航班人次等服务贸易领域微数据和源数据的共享,协调国家(地区)间跨境交易和头寸记录数据,推动双边统计质量的提升。
第四,持续修订完善本国服务贸易统计制度与方法。现阶段,美国已形成相对完善的服务贸易统计制度,并发布专门的贸易统计指南《美国国际经济账户:概念和方法》(以下简称《指南》),对美国服务贸易统计方法、数据来源、统计范围等都进行了界定。同时,美国也是第一个发布服务贸易双边数据的国家。我国可参照MSITS2010等国际规范及《指南》对我国服务贸易统计制度与方法进行修订,阐明我国服务贸易国别统计的方法、数据来源、统计范围、汇率换算等内容,提高服务贸易统计的透明度,减小双边统计中因统计范围差异等造成的系统性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