榫卯结构在现代女装设计中的应用

刘广昌

(长春工业大学 艺术设计学院,长春 130012)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传承中华文明的薪火,保护并利用好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利于增进民族之间的情感交流,提升中华民族文化自信,从而实现文化自强。中国传统木结构营造技艺曾被列入联合国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榫卯结构是木结构营造技艺的核心,应用榫卯结构并广泛流传具有重要的意义。榫卯结构中看似简单的相互咬合固定结构能够演变出变幻无穷的形式,见证了古人的智慧与巧思。如今的榫卯结构在建筑与家具领域应用广泛,但在服装设计领域,以榫卯结构为元素的创作设计较少。因此,榫卯结构在现代女装设计中的应用课题存在较大的研究空间。

1 榫卯结构的接合类型

榫卯结构是古代木质器物各构件之间的一种重要的连接方式,多用于家具、建筑、生产工具等方面,其中构件中凸出部分称作榫,亦称榫头,凹进去部分则称作卯,亦称榫眼、榫槽。榫卯结构起源于传统建筑,盛传于家具,尤其在明代榫卯技艺达到巅峰,明式家具中榫卯种类繁多,巧夺天工,木匠根据家具不同部位灵活应用不同的榫卯结构。依据榫卯不同的作用与结构,大概归纳为三种基本类型:一是边与边、边与面及面与面接合的构造方法,二是点与点的构造方法,三是三种及三种以上构件相互接合的构造方法。笔者遴选了传统家具中常见的榫卯,并按照不同的类型加以归类说明,如表1[1]所示。

表1 榫卯结构的接合类型Tab.1 Joint types of the tenon and mortise structure

2 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的设计方法

榫卯结构是集艺术美学与功能性于一体,在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设计过程中,可以将其特征通过现代设计手法转换为服装语言,打破传统榫卯结构藏于器物内部、含蓄为上的应用美学,实现榫卯结构可视化,凸显设计亮点[2]。

第一,通过改变衣片拼接处的“榫头”与“榫眼”形态,诠释现代结构美学。在服装结构设计中,将榫卯结构中的“榫头”与“榫眼”转换为服装语言,借鉴榫卯结构中的“榫头”与“榫眼”形态,将两块服装衣片边缘分别裁剪为“凸凹”形态,在衣片拼接处采用“明榫”结构,改变“榫头”与“榫眼”形态,着重强调材质的拼接细节,达到结构与装饰相统一。

第二,不同材质的“榫头”与“榫眼”拼接组合,传达结构美与装饰美[3]。例如将硬挺皮质面料与透明的PVC以榫卯结构的形式穿插接合,通过透明PVC可以清楚看到内部的“榫卯结构”。两种材质的结合,产生较强烈的视觉冲撞,不失为一种装饰美学的现代表达。

第三,取其神,以形为辅,含蓄地将榫卯元素转化为文化意象融入现代女装设计中,为整体穿搭增加些许质感。

3 榫卯结构在现代女装中的创新应用

通常制定服装设计提案需要经历三个阶段。首先,在大量的调研中寻找触动内心的灵感源,然后从中提炼出一个特定的设计主题,进一步展开更大范围的调研探索。其次,以选定的设计主题为根源,找出与它有关的第一手经验,并试着塑造一个新的想法。最后,将脑海中的想法集齐,综合思考,从服装的三要素入手建立联系,多方面完善服装设计提案[4]。

3.1 灵感来源

著名雕塑家傅中望对于榫卯关系的现代解读触发了笔者的思考,他认为榫卯结构是一种关系,不能仅成为传统文化的图解,而是强调它与人类生存状态、与现实社会之间的某种关联,通过作品中的榫卯结构,建立与这个时代的一种链接[5]。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设计中,通过服装这一载体中的榫卯关系也可以更大范围地去表达当下东西方文化之间、中国与世界之间等多种关系。

3.2 设计主题

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设计中,宽泛处理榫卯结构的设计语言与思想表达,继承传统榫卯结构所蕴含的美学思想,但不能局限于传统榫卯结构的表达方式及应用手法。富有魅力的榫卯结构阴阳咬合、严丝合缝离不开榫与卯的“恰好,不多不少,程度正适合”,但榫卯结构传承与创新的方式必须改变“不能变通”的思维习惯,勇于尝试与变通,方可焕发榫卯结构的新生命力。因此,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的设计主题确立,应当建立在打破常规对榫卯结构认知的基础上,丰富榫卯结构的现代设计表达,努力弘扬优秀的榫卯非遗文化。将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设计的作品是一种载体,通过这一载体中的榫卯关系可更大范围地去表达当下多种复杂而又矛盾的关系。

3.3 设计实践分析

3.3.1 造型款式探索

榫卯结构起源于建筑,它是传统木结构建筑的灵魂,诸多木质构件通过榫卯结构接合形成建筑,留有一定的空间。在建筑设计中,空间是建筑的语言,它是传递设计理念的核心。将建筑语言应用在服装设计中,更加强调服装廓形的空间感[6]。服装设计与建筑设计具有共通性,都包含内外空间。将建筑元素应用到服装设计中,着重处理服装的内外空间及服装的利落剪裁,诠释服装造型所展现的“建筑空间感”。因此,在榫卯结构融入的现代女装设计中,整体廓形偏向建筑造型,空间感较强,线条干净利落。

方与圆是最基本的几何图形,但在中国传统“天圆地方”的自然宇宙观中,方与圆这一基本形态对古代造物者的影响较大,一定程度影响了中国古代造型观[7]。方圆互融构成中华传统文化的主体精神。通过相关文献研究,榫卯结构中的方圆原则大体分为两大类:外圆内方与外方内圆。圆材接合的榫卯,其截面常为外圆内方的形状(图1)。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当榫卯结构方形用材时,同样可以得到“圆形”的效果,比如圆香几攒边打槽(图2)[8]。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设计体现出天圆地方的东方美学原则。合理地将方圆基本形态转化为服装设计语言应用于现代女装设计中,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凸显榫卯结构蕴含方圆互融的文化内涵,提升服装的文化价值[9]。

图1 挖烟袋锅榫截面Fig.1 Sectional view of the pipe tenon

图2 方材切割后的圆香几攒边打槽Fig.2 Slotting of a round incense table after the rectangular wood is cut

将方与圆运用于现代女装设计中,可以从“方”与“圆”的剪裁手法入手。20世纪20、30年代风靡于时尚界的“斜裁之母”威奥奈特,她擅长采用简单的方形、圆形等几何形裁片,并运用于礼服设计中[10]。威奥奈特曾设计的一款真丝欧根纱连衣裙,保留着20世纪20年代H形廓形,裁剪独特,把上半部分衣片看作一个插片,将它插入到裙片中去,这种“以衣身做插片”的方形剪裁手法,用180°的直边去缝合90°的折边,丰沛的波浪造型就在两条垂线交汇处产生。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设计中,可以借鉴其方形、圆形的剪裁手法,传达榫卯结构蕴含的方圆互融的文化精神。

榫卯结构本身就是一种艺术,集功能性与艺术美学于一体,在其技术建构背后蕴含各种结构美,达到超乎寻常的技术与艺术的和谐。榫卯结构在保持一定的力学强度下,可通过改变其形状与大小排列再现其结构[11]。通过改变材质的“榫头”与“榫眼”形态,取其形运用于服装两个衣片拼接缝合处,免去常规的缝合,时尚又不失特色。以经典常用的燕尾榫与楔钉榫为例,燕尾榫俗称“万榫之母”,改变“榫头”及“榫眼”的形态,将其转化为服装语言,以穿插的形式拼接两个衣片(图3)。楔钉榫奥秘在于“楔钉”,两个衣片重叠一部分,保证上下衣片的插口重合,“楔钉”穿过衣片的插口,将两个衣片穿插相连,抽离“楔钉”,两个衣片则独立。设计点聚焦在穿插连接的细节处,实现榫卯结构的可视化,传达可拆卸的穿搭方式(图4)。

图3 提取燕尾榫符号Fig.3 Extracting dovetail symbols

图4 “楔钉榫”服装语言Fig.4 “Wedge dowel” clothing language

3.3.2 色彩与纹样提取

中国古典家具用材类型比较广泛,明清家具的选材颇为考究,以黄花梨、鸡翅木为多。清代以紫檀木为最上乘用料。不同质地的木材,色泽及纹路相差甚远。《考工记》中记载了木质材料的阴阳性辨别,“阳也者,稹理而坚;阴也者,疏理而柔”,木材长时间接受阳光照射多的一面是阳,反之另一面是阴。同一块木材,由于阴阳面的干湿度与硬度不同,导致同一块木材的刚度不一致,色泽也会不同,工匠选取适当的木料制作榫卯。可以提取榫卯木材的颜色,运用于现代女装设计中,木材色系深浅不一,但仍然属于同一色系,加入中间色黑色,选取橙色点缀,作为内搭或者配饰颜色,丰富系列服装色彩(图5)。另外,依据全球专业流行趋势预测平台WGSN与权威色彩机构COLORO联合预测,深橡木色作为经典棕色调,这一流行趋势将延续至2023年秋冬季。

图5 木材色系提取Fig.5 Wood color extraction

同一根木材,内部结构纹理排列是固定的,但是不同的切法会呈现不同的木纹,得到不一样的物理性能。匠人拿到木材之后,也会根据其特性考虑做成什么样的榫卯。常见的切割方法有很多种,比如弦切法,也有按照与年轮方向呈30°～60°夹角径切法。榫卯结构本身是一种艺术,造型极具特色,将多种榫卯结构以年轮的图案形式进行布局,虚实结合,形成新的“榫卯年轮”纹样(图6),将榫卯结构赋予的哲学思想以“年轮”的形式传承下去。“榫卯年轮”纹样以“圆”的形式呈现,这与前文提到榫卯结构蕴含的“方圆互融”的美学思想表达相得益彰。

图6 “榫卯年轮”纹样Fig.6 Patterns of “mortise and tenon ring”

3.3.3 面料材质运用

在大工业时代,材料的局限性严重阻碍了木结构榫卯广泛应用[12]。因此,榫卯结构的材料亟须创新。工程木材是一种人工再造型材料,近年来被广泛研制与应用,人们将尺寸不足的木材,如木材纤维、木屑等及性能强度差的材料通过胶黏剂相胶合,有效解决了材料浪费严重的问题,更大程度地提高了材料的利用率[13]。另外,榫卯结构不能局限于木材本身的创新,不同质地的材料与木质材料相接合,也可以碰撞形成不同风格的榫卯结构。榫卯结构融入现代女装的设计可以选用木材纹路肌理感面料、编织面料及素色面料相结合,带来不一样的视觉冲击感。

3.3.4 工艺解析

榫卯结构,一榫一卯,穿插咬合,实现结构与装饰相统一。因此,在榫卯结构融入女装系列的设计中有三种工艺可以参考。第一,面料自然裁边。裁边保留面料最初的毛边形态,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视觉体验。第二,明线装饰。线条装饰对结构起了强调勾勒的重要作用,显示服装造型的硬朗,同时不失层次感。第三,穿插编织工艺,面料的穿插编织工艺彰显匠心精神。

3.3.5 配饰参考

配饰是服装整体造型中不可忽略的视觉信息,恰到好处的配饰运用,让整体造型搭配锦上添花。可拆卸的榫卯结构常被用于服装配饰设计中,宛若艺术般的可拆卸性,只需简单的道具辅佐,便可拆卸出新颖的款式,为配饰设计增添些许灵动性。为了致敬经典,中国李宁2021春夏巴黎时装周推出了全新女子跑步创新概念鞋“MIX ACE”系列。李宁“MIX ACE”的部件结构设计,灵感源于中国传统木工工艺中的榫卯扣合结构,颠覆传统制鞋工艺,灵活组合个人专属鞋款,打造户外轻都市风格,打破穿着次元,符合现代绿色设计理念。在榫卯结构融入女装系列的配饰设计中,常见的有可拆卸的设计手法,比如在包、鞋、耳饰的结构设计方面,利用不同的材质与颜色进行穿插设计,为整体系列增添设计感。

4 结 论

本文研究榫卯结构的形与意,探究其在现代女装中的设计方法,归纳总结出通过改变衣片拼接处的“榫头”与“榫眼”形态及材质对比来实现榫卯结构的可视化,以燕尾榫、楔钉榫为例,运用现代设计手法转换为服装语言,巧妙地融入女装结构设计中。采用方形、圆形的剪裁手法及圆形式的“榫卯年轮”纹样,传达榫卯结构蕴含方圆互融的传统文化精神。从整理灵感版到设计实践提案分析,论证了榫卯结构在现代女装设计中运用的可行性,宽泛处理榫卯结构的设计语言,深入挖掘榫卯结构文化的价值内涵,旨在进一步推动榫卯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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