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道远,刘 慧
[1.复旦大学,上海 200433;2.临沂大学,临沂 276000]
伴随着我国城镇化的不断发展和大城市的资源聚集效应日益凸显,截至2020年,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深圳、广州、成都等城市进入超大城市(城区常住人口超过1000万)行列。(1)国家统计局:《经济社会发展统计图表: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超大、特大城市人口基本情况》,《求是》2021年第18期。这些超大城市既是国家和区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扮演着引领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角色,也承担着加强和创新基层社会治理的重要任务,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创新前沿和展示窗口。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社会治理的重心必须落到城乡社区,社区服务和管理能力强了,社会治理的基础就实了”。(2)习近平:《在参加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海代表团审议时的讲话》,《人民日报》2014年3月6日第1版。超大城市作为人口、资源和各种矛盾聚集的“复杂巨系统”,其治理的效能和水平不仅取决于全市层面的顶层设计和治理结构,亦有赖于作为治理“基本单元”的社区治理方式和治理质量。尤其是在面临自然灾害等重大突发事件过程中,一个个社区的自组织性、互助性、弹性和韧性,形成了抵御风险的“微观屏障”,不仅为维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发挥了至关重要的“兜底作用”,而且成为超大城市平稳有序运行的稳定器和压舱石。
“社区要搞好,一定要有坚强的基层党组织。”(3)《社区要搞好,一定要有坚强的基层党组织》,人民网,http://v.people.cn/GB/n1/2021/0611/c61600-32128880.html,访问时间:2022-06-01。社区党组织在社区治理中处于领导核心地位,统领社区治理的各领域、各环节和全过程,其能力建设和作用发挥关乎社区在重大突发事件中能否有效抵御风险。近几年超大城市遭遇重大突发事件的经验和教训证明,强化和巩固社区党组织引领治理的作用是积极防范社会风险、有效化解压力冲突和维护超大城市稳定不可忽视的问题。因此,亟待加强社区党组织的危机应对能力建设,为基层治理提供坚强有力的组织保障和能力支持。
作为领导中国社会发展的核心力量,中国共产党不仅是国家政治生活的领导核心,而且是中国社会的组织核心。(4)林尚立:《社区自治中的政党:对党、国家与社会关系的微观考察——以上海社区发展为考察对象》,《组织与体制:上海社区发展理论研讨会会议资料汇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5页。与超大城市社区治理相匹配的是“推动治理重心下移,尽可能把资源、服务、管理放到基层”,(5)《中共中央关于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的决定》,《人民日报》2018年3月1日第1版。而党组织的“社区扎根”和“深耕细作”则是“下沉”的最直接表现和最有效举措。有学者认为,在党建引领社区治理过程中,通过“结构”“引领”“协同”“统合”等四类政策工具的复合性运用可以有效改善社区治理绩效。(6)王杨:《政策工具与治理绩效: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多案例分析》,《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9期。具体而言,要通过完善社区党组织网络,创新社区党组织建设,突出社区党组织引领,深入解决社区党组织虚化、弱化、边缘化的问题,把党全面领导基层治理的独特政治优势持续转化为强大治理效能。
形成全方位党组织网络。一些人认为,社区仅仅作为个体的日常生活载体和物理空间,无须将其“政治网络化”,也没有必要将党员纳入社区党组织网络。“去政治化”观点是典型的认识误区,其未能清楚把握党组织网络在社区治理中的政治性、引领性、保障性作用。随着“单位制”的转型和“社区制”的普及,党员回归社区成为生活常态,而一些党员与社区党组织之间缺乏明确的组织隶属关系。党组织网络空白将会导致社区中的党员在基层治理中的“角色游离”和责任虚化,难以凝聚先进分子的集体力量,也不利于发挥社区党组织的先进性和战斗力。有学者提出,要实现党组织对基层治理中政治力量的“多层次整合”,党建引领“街乡吹哨、部门报到”,解决其在基层治理中“悬浮化”“无根化”的困境。(7)张勇杰:《多层次整合:基层社会治理中党组织的行动逻辑探析——以北京市党建引领“街乡吹哨、部门报到”改革为例》,《社会主义研究》2019年第6期。
社区不仅是作为党员的日常生活空间,也应当成为党员的组织生活空间,更应当成为重大突发事件来临时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的战斗空间。要彻底改变社区党员“失联”“隐身”状态,建立党员向社区党组织报到的机制,避免党员与党组织处于同一物理空间却又未能发生“政治关联”和“化学反应”;还要把社区中党员的底数摸清,细致了解每一名党员的思想作风、综合素质、管理能力等基本情况,不断增强党员的属地意识、身份意识、责任意识。除了社区工作人员党支部以外,成立楼栋党小组、行业党支部、离退休人员党支部等党组织,构建“社区—网格—行业—身份”等多元素相结合的混合式、组合式和立体式党组织网络,有效织密组织网络、延伸政治触角,形成更加充分的组织覆盖和工作覆盖。
推进创新型党组织建设。仅仅形成了全方位、多维度的社区党组织网络还不够,要想赋予该网络应对风险的弹性和韧性,必须加强日常性建设,突出政治功能,有效提升组织力,防止社区治理中的“去核心化”。社区党组织覆盖面广、服务面大、结构灵活、特点鲜明,在注重党组织建设规范性的基础上,不能一味墨守成规,更不能简单生搬硬套,而要在实践创新和制度创新上下功夫、出实招,关键是找准每个社区党的建设的着力点、切入点、结合点。根据社区治理实际情况确立工作创新的目标、方向和路径,实现社区党组织“结构—功能—实践”的合理配置、良性运转、效能释放。
要结合社区党员流动性大、生活节奏紧张、思想多元多变等特点,开展形式多样的组织生活和日常活动,可以探索和借鉴的形式有:通过线上线下联动的方式促进组织生活的规范化、制度化、常态化,突出基于生活场景的思想教育和理论宣讲;围绕社区治理和服务群众的重点难点问题激发党员思想大讨论,凝聚发展向心力;针对社区党员能力素质特征开展必要的危机管理和风险防控能力培训;开展各年龄段、各行业、各网格党员“比学赶帮超”活动,树立党员联系群众、教育群众、服务群众的先进典型,激发党员投身社区治理的内生动力。总之,持续创新开展党组织建设,释放组织生活独特的活力、魅力、吸引力,始终把党员团结和凝聚在党组织中,改变组织松散、软弱无力的状态,在突出政治功能和服务功能的过程中提升社区党组织组织力,(8)林清新、陈家喜:《提升组织力:城市社区党建的战略着力点——基于深圳市宝安区的个案研究》,《理论视野》2019年第2期。把社区党组织建设成为应对危机的坚强战斗堡垒。
突出融合化党组织引领。针对目前社区党建与社区治理之间“两张皮”的问题,要采用注重融合渗透、发挥聚合效应、着力引领示范的方式加以扭转和克服,运用组织动员、资源链接、服务链接等机制密切联系群众,以组织化优化社区秩序、撬动社区发展。(9)吴晓林:《党如何链接社会:城市社区党建的主体补位与社会建构》,《学术月刊》2020年第5期。党的领导要体现在社区治理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在关乎社区治理的方向性、全局性、长远性问题上,党组织要把握战略主动,全面谋划、把握方向、制定政策、争取支持。要充分评估预判社区防控风险和危机应对的短板,标准化应急预案,规范化应急演练,针对暴露出来的问题,重点开展巩固和提升工作,不断提高社区本质安全度。党组织还要深入社区各类群众性组织中,坚持开展思想政治工作和团结稳定教育,带领、鼓励和支持开展各种文明健康的社区活动,激发和谐向上的正能量,不断扩大活动的辐射面和影响力,有效增强社区党组织的权威性和公信力。要搭建和丰富区域化党建平台,与机关事业单位、企业、社会组织等开展联学联建,调动社区党员和群众参与的主动性、积极性,为社区治理带来更多的政治支持、外部资源和社会活力。要发挥党组织和党员骨干的优良作风,以“铁脚板”的精神深入网格走访和慰问困难群众,形成党员与困难群众“一对一”结对帮扶的长效机制,紧密维系弱势群体防范风险的政治纽带。
“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6页。超大城市社区的人际关系的典型特点为高度原子化和离散化,这种“陌生人社会”比较缺乏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关系连接和能够有效凝聚人心、相互救助的强大社会资本,一旦面临风险,往往遭遇公共性不足的困境。社区治理的实质是信任、互惠与合作,正如罗伯特·帕特南指出,社会资本在其中起着黏合性、桥梁性、连接性的作用,促进了群体内部、群体之间以及群体与外部关系网络之间的资源流动与合作。(11)[美]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球: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刘波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6-40页。通过关系性嵌入、结构性嵌入,社会资本能够推动合作型集体行动。因此,作为增强社区抗风险能力的日常性建设,党组织要树立“一核多元”“一核多能”的领导观、治理观和行动观,积极推动社区多元治理和协同共治,培育社区治理共同体,拓展公共空间,塑造公共议题,搭建公共平台,形成公共网络,不断激活和充盈社区的社会资本,增进社区认同感和归属感,使“陌生人社会”逐步“熟络”并发展为黏结性更强的“熟人社会”。
拓展公共空间。超大城市社区公共空间的“剥夺”和“分割”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社区公共性的缺失,这是制约基层社会治理的一大难题。近年来,我国大多数社区经过改造,形成了包括中心花园、党群活动中心等在内的社区公共空间。然而,也有小部分老旧小区囿于经费、面积等限制缺乏必要的公共空间安排,居民缺乏社会交往的公共场域和合适场景,加剧了孤独感、疏离感和陌生感。优质的公共空间资源有利于将原子化的个体从封闭居住环境中“吸附”出来,摆脱相对隔绝的“宅”状态,使得居民在公共空间中相聚相识、增进互动。伴随物理空间拓展的是心灵空间的碰撞,并产生“我们的”社区归属意识。
在日常,公共空间成为人民群众的休闲娱乐、聚会交流场所;一旦危机发生,公共空间将迅速转化为提供讨论和决定公共事务的议事空间。同时,塑造社区团结一心、共克时艰的仪式空间,具有重要的设施保障功能和政治象征功能,公众的价值观和需求在不断地碰撞和融合中赋予了公共空间新的意义。(12)Zukin S,The Culture of Cities,Cambridge MA:Blackwell,1996,p.63.而社区党组织对这一空间资源的拓展升级和积极利用,提供更加宽松舒适、人文关怀和健康意趣的设施和项目,打造集社会交往、公共服务和社区治理为一体的社区共享空间,将能够唤醒沉睡的邻里空间,吸引更多的居民走出“自我空间”,融入“社会空间”,成为社区公共生活中的一份子,从而有助于形成多元共治的空间治理范式。
塑造公共议题。公共议题是具有“公共”属性的主题集合,“公共性价值”是其核心要义,参与的公开性以及价值取向的公益性是其显著特点。(13)亓光:《公共卫生治理中的社会正义问题:反思与调适》,《学习与探索》2020年第4期。在社区之内,公共议题是对居民衣食住行和公共生活具有直接影响的话题,其广度、深度和执行效度则是衡量社区治理水平的重要指标。社区党组织应当“坚决地相信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无穷无尽的”,(14)《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96页。秉持开放性治理思维,基于社区居民的共同利益和共同关注,挖掘和塑造公共议题,开放讨论空间和优化决策程序,形成积极的公共政治参与氛围,持续释放社区群众的智慧和能量。实践表明,善于塑造公共议题并激励公共参与的社区党组织,往往能够获得群众的信任和拥护,积累至关重要的政治文化资源,形成良性的治理氛围和治理成效;相反,公共议题稀缺的社区则面临公共参与不足、社会凝聚力不强和党群关系不融洽等诸多问题。因此,社区党组织既要增强挖掘和“制造”公共议题的能力,也要注意网络社会通过对居民交往结构的重构促进了公共领域的转型以及公共议题的参与。(15)付晓光、蒋钦文:《网络公共议题参与:趋向、失范与规避》,《中国新闻传播研究》2020第3期。尤其是在重大突发事件发生之后,更应当将社区群众的所想所思所盼所虑归结为一个个议题,提出一个个目标,并广泛征求群众的意见和建议,获得群众的充分理解和支持,唤起群众积极投身公益工作的热情和意愿。
搭建公共平台。公共平台是社区公共生活的活动载体和项目载体,是居民参与公共事务的重要渠道和公共议题落地的重要举措。通过搭建形式多样、充满活力、共建共享的公共平台和治理机制,促使个人智慧有效升级为治理智慧,社会资源有效转化为治理资源,民间力量有效凝聚为服务力量,达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效果,实现党的领导力量与社会治理力量的有机融合、实践协同。其本质是促成公众参与治理,增加参与制度供给,建构情感性社会资本,创造制度性社会资本。(16)李诗隽、王德新:《社会资本视域下新时代多元化社区治理模式研究》,《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3期。
例如,共同选定主题,组织社区居民开展知识讲座和文化学习;通过各种活动载体发掘和培养居民的兴趣特长;围绕居民共同关心的社区治理问题组织自愿服务;支持组织健全、管理规范的专业组织承接政府转移职能和公共服务项目(第三方治理);等等。其根本目的在于激发群众参与公共事务的热情,拓展参与公共事务的渠道,提高公共服务的效能和水平,破解被动消极的公众参与困局。经过日常训练和洗礼,社区开展公共服务的经验和能力得到提升,人民群众的参与性、组织性和互助性明显增强,通过社会赋权形成了更具活力的创新生态和治理逻辑。在重大突发事件来临时,有助于迅速形成应对危机的行动“共同体”,实现社区自救互救。
形成公共网络。作为“陌生人社会”的社区而言,其公共关系网络是稀缺和断裂的,这就导致多数居民个体游离于社区公共生活之外,日常的归属感、融入感比较低。在危机来临时,由于缺乏必要的外部环境支持和关系网络支撑,脆弱性、受损性则比较大。而社区归属感的建立,是党组织进行社区整合的重要事项,(17)王长江:《关于基层党组织建设重点的思考》,《理论前沿》2000年第5期。也是抵御风险的重要举措。党组织有必要拓展和织密社区公共网络,不仅支持业主委员会、志愿者组织、居民俱乐部建设,还要适应居民的利益诉求和互动方式,探索帮助建立和支持多种新形态组织(如网络虚拟组织等),积极“培育扶持基层公益性、服务性、互助性社会组织”。(18)《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4页。将资源向群众积极参与、公共活动频繁、社会认可度高的组织倾斜,增强公共网络的吸附力、服务力和保障力,从而引导社区群众尽可能融入相应的“网络”,逐步把“原子人”变为“网络人”“关系人”,通过“网络连接”和“关系空间”筑起更加牢固的人际关系屏障,构建“情感—利益”共同体。在危机来临时,运用丰富的网络资源抵御外部风险,为相对脆弱的个体提供服务和保护。
社区的行为惯习,是指社区居民在相处过程中和处理公共事务时通常所采取的行为模式,集中表现为社区文化、社区精神和社区性格,与政治力量、治理制度、物资条件等共同构成了社区治理的综合系统,是社区治理中的无形资产和精神底色,亦是社区抗风险能力要素中并不显见的“冰山下部分”。党组织在社区治理中扮演统筹各方的“价值轴心”角色,通过积极传播优秀政党文化,感染带动形成社区优良惯习,经年累月塑造社区软权力。软权力作为一种常常源于文化和价值观念并在大多数情况下被忽略的吸引力,(19)[美]约瑟夫·奈:《硬权力与软权力》,门洪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7页。却对危机环境中社区的应急反应和处置结果具有重要影响。具有不同行为惯习和软权力特点的社区在应对危机中的选择天壤之别,结果高下立现。
塑造文明向上的社区文化。由于超大城市社区聚居人口众多、人员构成复杂、流动性较强和利益分化较大等原因,使得塑造社区居民一致认可的、文明向上的社区文化和精神标识有着一定难度。而社区文化建设并非可有可无的,更不是“外在形象工程”,而是关乎居民内在精神世界和社区价值底蕴的重要工程。迪维尔热认为,一种文化“如果不包括为大家所公认的一整套标准和价值,就不成其为真正的文化”。(20)[法]迪维尔热:《政治社会学》,杨祖功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年,第99页。社区党组织要深入细致地发动群众,开展关于社区文化建设和文明行为的大讨论,调动群众积极性,塑造社区独特的价值系统和文化标识,整合以地缘、业缘等为基础的各种社区“亚文化”,营造浓郁积极健康向上的社区文化氛围。在社区挖掘和树立正面文化典型和文明示范,进行积极的行为激励和理念传播,弘扬互助文化、奉献文化、团结文化、扶弱文化等先进文化,使其成为家家户户的行为准则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规则,通过文化熏陶和文明风尚有效调处人际关系和公共事务。总之,通过凝聚核心价值认同的社区文化整合机制,加强文化的洗礼和渗透,形成包括物态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和行为文化在内的社区文化价值体系,提供社区治理必要的粘合剂、润滑剂,生发出社区价值观的“最大公约数”和“最大同心圆”,最大限度地抑制社区的异质性、离散性和冲突性,有效塑造社区的文明性、互助性和和谐性。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种价值观要真正发挥作用,必须融入社会生活,让人们在实践中感知它、领悟它。”(2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165页。实践证明,日常塑造的文明向上的社区文化则通过人际传播和代际传承,深深地浸润在居民的认知系统和行为系统中,不仅呈现为一种精神风貌和美好外在,而且也构成了改造现实世界积极的、强大的物质力量。在此环境下,一旦危机来临社区居民就会“不自觉”地将日常交往文化转化为应对危机的行为能量,迅速激发和树立社区“命运共同体”意识,增强集体心理韧性和意志品质,形成更加牢固的社区精神纽带,加大整合资源和协调行动的力度,切实关照和服务社区困难群体,从根本上为社区克服危机提供精神支撑。
纠治消极负面的行为模式。文化是一套意义系统,是共享的价值与观念。意义系统只有通过个人的理性批判和反思机制进入个人的社会认同后才能真正发挥效力,才能既维护社会的团结又增进个人和整个社会的活力。(22)李友梅、肖瑛、黄晓春:《社会认同:一种结构视野的分析》,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9页。在积极运用先进文化进行正向激励的同时,还需要及时运用负向激励手段,有效纠治社区中消极负面的行为模式。在缺乏规范性和文明程度不高的社区生活中,极容易出现缺乏公益心、占用公共资源和损人利己的行为,这种“准无政府状态”致使“公地悲剧”频繁上演,恶化社区文明生态和行为惯习,形成社区治理的恶性循环,也是极少数党组织未能成功领导社区治理的现实表征。如果不从根本上打破这种“行为魔咒”,恶劣惯习的影响力将在危机来临时被放大和倍增,从而导致纷争内耗、人心涣散和战斗力瓦解,使得社区难以安全度过危机,最终将伤及居民自身。
因此,社区党组织有必要采取政治、法治、行政、文化等综合手段扭转错误认知,纠治不良行为模式。要积极动员群众监督举报危害公共利益的行为,进行典型案例剖析和警示教育,不断提高社区居民的思想水平和行为水平,营造反对不良行为模式的思想氛围和舆论氛围。要通过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教育改造不当行为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逐渐树立和谐、团结、互助的共处观、行动观。要建立健全社区日常行为规范及相关制度,形成人所共知的社区行为“负面清单”,对影响社区公共生活和集体利益的行为进行适当的处罚。针对社区中危害社会安定团结和群众反响强烈的行为和现象,党组织则要联合公安、司法等力量进行打击,消除影响和谐稳定的因素,激发维护社区公平正义的正能量。总之,要紧密结合社区治理面临的典型行为特征和不良惯习实际,突出行为纠治的针对性、实效性和长期性,从根源上消除消极负面行为模式产生的土壤。
充沛的资源是社区正常运转的前提性和基础性条件。资源匮乏则是社区面临危机情况时必须极力避免的状况。缺乏资源的生成、分配、循环和交互,社区作为一个系统很难长久运转和支撑。社区党组织要通过治理结构的调整使社区治理共同体成为承接体制内资源以及体制外社会资源、群众资源等资源汇入的中心。(23)周振超、陈治宇:《提升社区治理效能的机理探析——基于结构—资源—效能的视角》,《学习论坛》2022年第1期。尤其是在社会面处于较大资源供给压力的情况下,为了避免社区在危机中成为“资源孤岛”,社区党组织要促进社区资源的自动生成和优化,及时建立完善资源分配和共享机制,形成社区内部资源整合的良性态势,让社区内外的资源交互活跃起来,为应对风险提供必要的物资基础和生存保障。
促进社区自身资源生成。超大城市社区动辄数万人生活的局面是对资源供给和维持的重大考验。然而,社区并非生活物资等资源的被动消耗者,本身也具备生成不同类型资源的诸多条件和优势,应当主动成为资源的生成者和分享者。社区党组织要善于在艰难的环境中辨识和运用社区独特的资源要素禀赋,明确资源的占有权、分配权和使用权,并激发居民的主体性,生成具有局部意义和“准公共服务”“准公共产品”特征的资源产品,有效开展自助自救并服务于危机应对大局。(24)陈伟东、吴岚波:《论社区公共资源治理中居民主体性的生成——基于湖北D社区的案例分析》,《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2期。例如,社区优质的思想资源和智力资源能够升华为协助党委政府应对危机的政策咨询产品;社区独特的人力资源优势可以转化为服务社区和街道的志愿者效能;社区突出的文化资源优势可以形成助力社会应对危机的有益文化产品。当然,对于应急救助资源和物资资源,一方面社区党组织要在街道党工委等上级组织的领导下做好日常储备和统筹安排,做到充实丰盈、有备无患;另一方面也要善于根据社区自身的区位条件、空间条件和人力资源条件等,在境况困难局面下进行必要的生产性自救、医疗性自救和抗灾性自救。总之,要走出社区只能单纯依靠“资源输入”才能运转的思想误区,在党组织的带领下增强内生动力,激活各种资源要素,有效利用资源禀赋,实现从资源消耗型社区向资源生成型社区的转变。
优化社区内部资源整合。根据列维-斯特劳斯的观点,在资源约束的环境下,组织系统需要积极运用“资源拼凑”的建构主义思维方式,发现资源内在属性,挖掘资源内在价值,对各种资源通过重新组合以应对存在的问题和利用潜在的机会。(25)[法]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野性的思维》,李幼燕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43页。作为社区治理的领导力量,党组织日常应当掌握社区资源基本情况,按照物资资源、人力资源、文化资源、关系资源等类型,对社区内部资源进行分类和确认,并有力维系和拓展各种资源。一旦出现社区资源紧张和部分居民遭遇重大困难,社区党组织要主动搭建社区资源互动互助平台,建立资源互换共享的公平机制和互信机制,发挥党组织公信力强和政治动员的独特优势,促使各类资源在居民之间流动和兑换,实现资源的及时有效整合、配对和利用,帮助化解生活困难和社会风险。除了建立和优化社区人际关系网络促进资源整合之外,还要创新方式方法,提高整合效率,善于运用信息化手段和网络渠道发布资源需求、激活资源分享和建立互助连接,最大限度地实现社区内部资源的合理配置和有效救助,追求“效率”“公平”“稳定”三者之间的有机统一。当然,社区党组织也要动员和鼓励资源比较富集的居民和家庭,发挥他们的资源力量,为社区渡过难关做积极贡献,以显著的示范效应带动社区内部资源流动和分享活跃起来。研究发现,资源可获性与居民自组织可持续发展直接紧密相连,应当鼓励自组织发展和合作互动,促进社区内部资源的逐步开发与整合、外部资源的链接与汲取,通过资源拼凑、信息集成、功能重构、组织整合以及战略资源重组达成新的资源组合,打造社区资源“耦合共同体”。
实现社区内外资源交互。根据系统论和熵增原理,一个孤立系统不可能朝着“低熵”的状态发展,即不会变得有序,除非其与外界进行必要的能量交互。(26)魏宏森、曾国屏:《系统论——系统科学哲学》,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9年,第154页。因此,在对开放的社区系统治理过程中,党组织不仅仅要带领实现社区内部的资源“小循环”,还要尽力促成社区与外部的资源“大循环”。在某些重大突发事件来临时,社区的“内生性”资源毕竟十分有限,需要通过与外部的频繁资源交互来获取更多的“输入性”资源,保证资源持续供给,降低安全风险。一方面,社区党组织要向街道党工委等上级组织寻求帮助,实事求是地提出关键的资源需求和要素支持,获得必要的政策关注,积极争取纵向资源倾斜和“下沉”,避免因“灯下黑”而造成资源枯竭和治理困境。另一方面,社区党组织则要与社会组织、公司企业等开展长期性、互惠性、战略性合作,持续优化合作模式、合作机制和合作载体,逐步建立紧密型共生关系,将社区资源有效转化为合作资本,促进经济资源、人力资源、文化资源等的交互、循环和整合,为社区带来更多的优质外部治理资源注入,不断增强社区的资源流动性和抗风险能力,实现“社区—社会”双赢和多赢的结果。显而易见,实现社区内外资源交互不仅是应急管理的必然要求,也是对社区治理水平的日常检验。因此,党组织在领导社区治理过程中,要更好地树立资源意识、共享意识和多赢意识,建立资源共建共享的多种机制、渠道和载体,实现社区资源存量“盘活”、增量“涌流”,不断夯实社区抗风险的资源基础和资源保障。
提升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是社会治理的重要目标。作为对主观感受的重视、把握和引导,心态治理在高质量社会治理中的重要性越发凸显。费孝通曾提出,“心态秩序”与“生态秩序”一样,在基层治理中居于核心的地位,亦是社会建设的重要范畴。(27)潘乃谷:《但开风气不为师——费孝通学科建设思想访谈》,《民俗研究》1997年第1期。社区心态秩序则是指社区居民心理活动及其反映的基本结构和关系呈现。研究表明,在重大突发事件来临时,党组织如果能够提升社区组织意识和组织程度,及时地监测跟踪、干预疏导和有力塑造社区心态秩序,则有助于形成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区心理,为社区应对危机、渡过难关提供必要的集体心理动能。(28)王盛、罗璟:《社区组织程度和基层公共卫生体系构建——基于新冠疫情下社区居民心理状态及其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人文杂志》2022年第3期。
牢牢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社区内部的舆论生态关乎人心向背,影响基层治理的成效。“好的舆论可以成为发展的‘推进器’、民意的‘晴雨表’、社会的‘黏合剂’、道德的‘风向标’,不好的舆论可以成为民众的‘迷魂汤’、社会的‘分离器’、杀人的‘软刀子’、动乱的‘催化剂’。”(29)《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文章选编》,北京:党建读物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418页。树立正确的舆论导向既有赖于社会舆论“大环境”,也需要重视社区舆论“微环境”。作为一项重要的政治性、全局性、日常性工作,社区党组织要牢牢掌握舆论工作的领导权、主动权、话语权,营造良好的社区舆论生态,发挥舆论工作凝聚人心、鼓舞斗志的积极作用。社区党组织要善于策划宣传主题、传播治理理念和加强信息沟通,提供更为方便快捷、客观准确的新闻舆论服务,始终成为社区的舆论高地、价值中心和信息枢纽,不断提升社区党组织的公信力和认可度,防止“组织污名化”的舆论局面。
在面对重大突发事件时,社区党组织要充分利用微信群、宣传栏、广播站等平台和渠道主动发声、积极引导,坚持实事求是、正面宣传的原则,针对社区在危机环境中面临的有利条件和困难问题进行客观辩证分析。尤其要在多元舆论的博弈中提高网络舆论治理水平,敢于与错误思想观念进行斗争和较量,使各种谣言不攻自破、难以立足,使消极言论失去市场、偃旗息鼓,形成凝心聚力、共克时艰的积极舆论氛围。社区党组织要高度重视社区居民之间的人际传播,主动团结活动积极分子、网络意见领袖等群体,善于开展信息发布、政策解释、思想教育等工作,并通过他们有效地影响社区居民,将党的意志和主张传递到每一个“社区细胞”。
及时准确开展心态跟踪。在日常工作中,社区党组织要不断增强做好心理工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善于摸清社区居民的心理需求和“心理底数”,清晰把握社区居民最关心、最敏感、最焦虑的现实和情感问题,识别和区分居民不同的心态类型、现实成因和行为偏好,做到心里有底、心中有数,形成社区思想工作细致准确的“心态图谱”。情绪是生理唤醒和认知结合的产物,在重大突发事件来临时,极容易产生焦虑情绪的滋生蔓延。社区党组织有必要通过网络测评、问卷调研、跟踪访谈等形式,及时在居民中开展心理状态调查和评估,把握居民的情绪变化和“思想波纹”,准确研判心态变化给危机应对带来的影响和后果,有针对性地进行危机应对和“靶向”情绪疏导。此外,还要从社区居民的社会言论、网络发言、诉求反映中敏锐地察觉群众心态的发展变化以及重大突发事件所造成的主观反应,判断其心理压力等级、情绪嬗变特点和发展演变趋势,“因心制宜”地制定出因应的策略和措施。(30)阚道远:《论意识形态建设的社会心理三重维度——理论逻辑·历史探索·实践进路》,《学术界》2021年第9期。
积极有效地做好心理干预。在社会风险侵袭社区时,与生活物资、安全防护等“硬资源”的需求一样,社区居民也迫切需要心理支持和心理干预等“软资源”。因此,社区党组织不仅仅要关注居民的物资供给和身体健康,也要重视居民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及时提供必要的心理公共服务和救助。党组织要针对社区重点困难人群和弱势群体,采取“弱从心扶”的工作导向,进行耐心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和情绪疏导工作,帮助他们正确分析社区面临的形势和任务,调节负性情绪和不良心态,牢固树立战胜困难的意志和决心。党组织要注重社区心理咨询室日常建设,配备专业人员开展常态化服务,提高居民的心理健康水平和心理调适能力;在重大突发事件中,针对居民存在的焦虑、压抑、恐慌等共性心理问题,要通过及时开展心理健康讲座、心理服务志愿者上门等形式为居民普及心理健康知识,发挥安抚情绪和心理慰藉的功能,进行必要的危机心理干预,增强社区居民的心理韧性。党组织还要积极联系和运用社会心理咨询机构力量,为居民提供更加专业化的心理咨询服务,形成危机心理疏导共同体和社区心理服务共同体,对精神压力和心理疾患较大的居民进行“一对一”的心理治疗,有效缓解个别居民的精神创伤,降低危机引发的精神次生灾害的风险。
现代国家体系,它是基于现代社会发展需求而建构起来的一套用于保障个体与社会权益、维护和推进整个共同体发展的制度体系。(31)林尚立:《现代国家认同建构的政治逻辑》,《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8期。社区党组织处于国家—社会—人民纵横交错的结构关系中,其领导的基层“微治理”既是国家和社会的交汇点,也是保障个体与集体权益、促进共同体发展的治理实践前沿和制度创新前沿,还是加强超大城市危机应对能力、提高城市韧性的主阵地和主战场。历史和现实证明,依靠政党组织再造社会秩序是“中国之治”的一条重要成功经验。(32)吴晓林:《治权统合、服务下沉与选择性参与:改革开放四十年城市社区治理的“复合结构”》,《中国行政管理》2019年第7期。中国共产党对基层社会的治理依赖于强大的能力系统和调适功能。有机政治中的常态化变换决定了政党调试能力的长期性,而长期的调试能力直接决定了党的长期执政能力。(33)胡柳娟:《〈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与中国共产党的长期执政能力建设——基于有机政治的视角》,《宁夏社会科学》2022年第1期。
本文认为,在应对重大突发事件过程中,强化组织渗透力明确了党建引领社区治理的角色定位,构建了危机应对的顶层逻辑;形成多元互动力完善了社区治理的复合型结构,构织了抗击风险的网络纽带;增强惯习塑造力培育了社区治理的核心文化认同,改造了应急反应的行为模式;提高资源整合力赋予了社区治理的循环能量,提供了风险应对的稀缺资源;优化舆论引导力筑牢了社区治理的精神支撑,营造了面对危机的心态秩序。其中,有些能力属于党组织领导社区治理的长期性、基础性能力,有些能力则属于反应性、对策性能力范畴。基础性能力支撑反应性能力发生作用、产生实效;反应性能力则为基础性能力成长提供时间、空间与可能。总之,这些能力的生成发展和融合运用,将进一步释放社区党组织引领治理和应对危机的实践效能,有助于建立和完善社区抗风险综合系统,夯实超大城市安全发展屏障,筑牢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底线。
当然,超大城市治理是一项繁重复杂的系统工程,应对重大突发事件也需要多方参与和系统施治。然而,正是一个个社区“单元”构成了超大城市的治理和运行系统,社区与作为治理和服务对象的人发生着直接、密切而又持续的生活连接、互动关系和能量交换。因此,社区理所当然成为超大城市的治理基础和基层“部件”,被赋予了异乎寻常的意义。社区党组织应当跳出满足于行政性、程序性、具体性工作的思维局限,不仅要切实加强危机应对能力建设,而且应立足于风险防范的日常性、基础性、长效性建设,善于将党建引领基层治理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有力肩负起推进基层治理现代化的职责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