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 毅
(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
党的二十大报告将加强全媒体传播体系建设作为健全网络综合治理体系,推动形成良好网络生态的重要手段。全媒体相比于传统媒体,呈现出全程媒体、全息媒体、全员媒体和全效媒体的多元形态。全媒体时代带来的不仅是对人们信息传播的重塑和交互方式的重构,更带来了对信息认知本身和其背后价值观念的巨大冲击。全媒体时代信息传播链条由串联-并联-混联方向转变,信息传播媒介也逐步演变为知识经济和数字经济时代获得话语权力的主要渠道。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提高网络育人能力,扎实做好互联网时代的学校思想政治工作和意识形态工作,是建设教育强国、完成立德树人使命的重要课题。对于高校教育者而言,一方面大学生群体在全媒体交互空间所呈现的主体形象更加复杂化,学生日益由被动接受者变为主体发声者,呈现出更强的主体意识;另一方面主体形态多样化导致衍生话语形态的随机性、复杂性日益增强,并引起传统思政教育话语体系的影响力持续减弱[1]。这些变化都给新时代高校思政教育话语体系建设带来新的挑战。在全媒体空间内,高校学生群体是话语呈现主体,而在思政教育话语体系中,他们又是受教育者,是思政教育话语的客体。全媒体时代思政话语教育客体深刻变化牵引着教育者,即思政话语教育主体发生变化;思政教育话语主客体的矛盾变化也逐渐成为推动思想教育话语更新的主要动力。因此,深入分析思政教育话语主客体矛盾变化的本质特征,精准评判其变化趋势对高校学生思政教育施动效应的影响,对准确把握高校学生话语呈现行为背后的心理变化规律,发现决定其矛盾效应大小和演变趋势的行为机理,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传统的高校思政教育话语所依附的社会与人物主体是真实存在的。而全媒体时代信息技术的迭代发展,尤其是网络虚拟空间和各类应用的普及,使得思政教育者施动空间和纬度都发生了深刻变化。思政教育实施主体必须高度关注高校学生在全媒体空间里所呈现的人格面具,并及时掌握面具反向投射出的高校学生心理状态及其背后的心理成长规律,才能对学生行为呈现及变化对症下药,生成贴近学生生活、科学、生动和有效的思政教育话语。
在全媒体时代,高校学生可利用的线上社交平台和网络交往应用极为丰富。对于他们而言,每个平台和应用所标注的ID 符号,不仅仅是一个人物代称,更是全新的身份或角色体验。由于真实身份的掩盖或遮蔽,许多学生乐衷于这种多重角色转化带来的新奇体验,甚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并将其作为群体交往以及个体价值观交流碰撞的主要渠道。同时许多学生在平台、应用使用过程中,存在故意伪装心理,诸如年龄、社会背景、经历甚至性别的行为,以从中获得独特心理体验或是现实交往利益。
对全媒体时代的思政教育施动主体而言,媒体平台和网络空间的身份、角色隐蔽性增大了教育甄别的难度。而在线下,无论是对思政课程、课程思政还是思政实践教育实施主体而言,学生的主动形象伪装与遮蔽,也增加了研判学生真实心理波动或情感变化的复杂程度。要想揭开这层伪装面纱,实现贴近学生、贴近真实教育场景的目标,需要教育者真实面对乃至全身心地融入全媒体空间,研究其身份变化的特点,思考其背后学生行为变化和话语呈现的具体原因;并归纳总结身份、角色衍生的关联话语特征,从而作出针对性的话语沟通,消融身份疏离,实现话语理解,最终为深层次话语交流,实现思政教育目标奠定基础。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诺著名的“需求层次说”将人的自我实现界定为需求的最高层次,并指出高级需要比低级需要对人有更大的价值,但是相对不那么迫切,并且需要较为严格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条件、更多的从属步骤、预备步骤和较长的实现过程[2]。而实现他者对主体尊重、自我成就以及认同关系获取的舞台在全媒体时代的虚拟空间中可以轻易获取。人们可以通过身份的重设实现社会关系的再生,从而弥补现实生活经历、人际交流或心理体验的缺憾。
高校学生入学时不同程度存在学业成绩的落差感和类型教育差异的隐性自卑,而网络游戏、虚拟平台、新媒体应用为其短期突破自我、展现自我和最终慰藉自我提供了充分的舞台。这种补偿心理可能产生两种影响,一种是正向的心理体验成长,比如参与新媒体的一些社交活动,青少年在这里能够感受个人英雄感,组队还可以让比较孤独的学生有团队感[3];另一种是自我形象的过度包装与掩饰,沉溺于虚幻的两重人格,甚至是出于经济利益的欺诈行为。对于教育主体而言,除了要认识到媒体空间和身份的虚拟性,也要充分认识到学生线上社会交往和社交关系实践过程本身的客观性,以及对现实生活和个人成长的重要影响,需要在这种临界状态灵活选用适切的教育话语。
全媒体时代,平台交流和线上交往空间的便捷性和隐匿性,使得人们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实现信息交互的自由,甚至用身份影响和群体吸引掌握一定的媒体空间话语权力。尤其是青少年群体在畅享媒体资源和话语权利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要面对空间越矩和话语失范等突出问题;对于教育主体而言,要充分关注全媒体时代“权利赋予”对受教育者的正向激励,也要精准把握全媒体时代“去权力化”对于教育者话语效力的复杂影响,并对于受教育者的话语权利诉求予以包容性和规范性回应。
“赋权,是通过提升个体效能意识,激发其潜能,让个体感受到能自己控制局面的过程;从社会关系层面看,权力建构于关系网络中,赋权不仅是增权赋能,而是一个动态的社会互动过程”[4]。全媒体时代的“媒体赋权”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媒体技术赋权,即技术的自由创新和载体的便捷实用;二是媒体舆论赋权。技术的进步使得在政府和大众媒体之外,衍生出众多的权利表达渠道或方式;ChatGPT 和AutoGPT 等新型人工智能技术的涌现既颠覆了传统的网络信息生发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学生的网络发声赋能。随着全媒体时代,党和国家对民众参与、民主监督的日益重视,媒体空间表达渠道已经成为征集民意的重要方式。政府和学校也主动开辟线上民意表达平台、开发形式多样、资源丰富的学生媒体学习和实践应用,以进一步激发民众和学生参与媒体活动、强化主流道德理念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的主体意识,催生媒体舆论活力。据此而言,高校思政教育主体要适时回应这种赋权变化带来的学生话语主体效能的提升,同时也要在媒体空间尤其是官方、主流媒体平台主动发声,积极做学生媒体话语交互行为的引导者。
与媒体赋权相对应,“媒体去权”主要是指媒体空间交互行为对主流媒体权威的削弱,表现为主体自由和权威规则之间的张力关系。高校学生在进行媒体交往行为时,既有可能接受教育者的引导,也有可能产生去中心化现象,从而呈现教育话语权力离散的行为表征。一些受教育者在媒体空间主动摆脱、消散舆论引导,尝试自主建立话语议程、行使自我主动权的行为,也对主流价值观在全媒体时代的话语控制力提出一定挑战。另一方面,由于少数媒体行为参与人尤其是青年学生可能出现故意挑战权威的偏激个体行为,并将其作为实现个体自由意识的尝试体验,并有可能导致权威话语在媒体渠道的负面性消解。这种“双重去权”使得教育实施主体不能再用传统的话语灌输或行为强制实现主体性引导;而全媒体时代,教育引导学生充分意识到媒体空间既不是法外之地,也不应是道德盲区,切实遵守互联网和媒体管理法律、规则和道德规范,也成为思政教育主体话语施动的重要任务。
全媒体时代,媒体空间内青年群体基于共同的价值理念或兴趣需求,建立了亚空间、次空间乃至微空间,形成了独特的圈层文化。元宇宙等虚拟数字空间体验技术实现了智能技术与个体“生理带宽”的耦合,使得高校学生在网络空间中获得“认知带宽”延展的同时,也加剧了“价值带宽”的圈层化匹配趋向[5]。圈层内部“话语的共享性、网络的积聚性、圈层的向心性使得青年网络圈层话语呈现出了鲜明的内部融合性,即在语义内容、情感价值、表达形式上的共享将圈层成员有机连接在一起,并促成了圈内的同质交互流动”[6]。而信息技术进步不断侵蚀教育者话语表达的圈层影响力,圈层内部话语具有明显的价值聚合和区隔排他矛盾也促使外部教育实施主体必须实现话语创新,才能实现圈层治理共振。
对于圈层本身而言,虚拟性并不是其本质特征,虚拟空间只是其形成圈层和延续交流的实现渠道或方式。圈层的存在意义在于其背后的三个层面共享:第一,语义内容的共享黏合。圈层成员会根据建构需要生成其特有的交流话语,这种圈内话语本身既是成员实现身份认可和同质交流的重要内容,也是圈层内部达成共识、增强内部凝聚力的重要基础。第二,情感价值的聚集融合。真实的情绪体验、心理愉悦和归属感获取是实现圈层成员形成紧密关系的重要纽带;持续、良好的价值性习得是圈层保证成员相互忠诚、奉献服务的关键。第三,形式表达的共享建构。指圈层内部成员在话语交流实践中,乐于用创新形式打破原圈层系统内的情境意义、符号形式和语境风格,从而形成一种基于共识的、圈层独有的话语表达形式,并将其作为不同于其他圈层的特有表征,而这是保障圈层沟通活力的文化土壤。这三个共享和虚拟空间共同构筑稳固的虚拟同质社区,从而使圈层聚合成为可能。
圈层内部的聚合性同时也带来了圈层间的排他性。对于大众型、扩展性圈层而言,打造自身的封闭性是实现圈层融合和扩充的前提;而对于小众型、内敛型圈层而言,保持内部的封闭性是防止被其他圈层侵蚀的关键。全媒体时代的思政教育主体对于圈层的聚合和零散性特征要有针对性地把握。一方面,教育实施主体有可能成为主流圈层聚合和扩容的推动者,甚至要主动建构师生协同参与的圈层共同体;另一方面,对于小众型的圈层文化,教育主体要对其圈层内语义内容、情感共识、形式表达有较深入的了解或研究,才可能实现“因圈施教”。而对于少数封闭性而又失范性的圈层文化,教育实施主体需要对关联性成员进行线上线下情感话语交流,努力实现因材施教。教育实施主体最终目标是要增强主流圈层的话语感染力,保证对小众圈层的话语影响力,消解失范圈层的不良话语渗透,最终实现圈层治理共振。这种共振效应的获得,亟须教育主体通过话语文化创新来释放圈层融通共进活力,通过话语形式创新来破解圈层“茧房效应”,通过话语规范创新来实现教育客体自觉自律。
全媒体空间内,思政教育话语供给方和接收方并不是固定或一成不变的对应关系,而是一种主动的动态建构关系,这需要思政教育实施者首先要基于合作而非强制意图才能延续同话语接收方的协同关系。同时思政教育实施者不但要关注自身的话语影响力以及同受教育方的话语交互关系维持,还要特别关注受教育方主动进行的话语阐发所带来的连带性影响,而这形成了受教育者话语主导权和话语供给效度的博弈。思政教育者必须主动实现话语创新,才有可能在合作与博弈之中,达成既定的话语育人目标。
与传统思政教育相比,全媒体时代,思政教育主客体之间并不一定存在先验或既定的交互关系。比如高校所管理的媒体空间或自媒体应用,在特定管理范围或职责内,思政教育者在对学生行为进行干预或引导,存在一定动态变化的主客体关系;而对于超出学校管辖范围的媒体空间,思政教育者和受教育方都可以基于特定的目标意愿、交往态度和行为方式进行选择,这种交互关系本身是双向且可以随时解除。对于教育者而言,交互关系的初次建构需要呼吁的新颖力、感染力来实现,而交互关系的维持则需要较强话语创新力才能得到受教育者的持续回应。由于媒体空间开放和不平衡性,受教育者在维系主客体关系期间,也不是被动的合作,也可能存在话语主导权的博弈;同时受教育者还可能与多个教育者产生主客体关系,形成多重追随效应,也使得教育者之间也会发生间接的合作关联,从而赋予思政教育话语体系新的发展层次[7]。
全媒体时代的思政教育主客体动态联动关系并未动摇或改变传统思想政治教育的一元目标,思政教育的话语体系建设终究是要解决立德树人问题,并在根本上确立“为党育人、为国育才”原则性方向。媒体空间的立德树人问题解决,需要思政教育主体实现观念态度转变、推动正反比较研究、实现自我素养适应性提升。媒体空间思政教育话语创新的有效性关键在于能否实现目标话语到场域话语、既定话语到实践话语的创新性转化,具体表现为能否实现思政宏大叙事(真理)向生活叙事(情理、事理、哲理)、校园精英话语向大众话语、传统话语向现代话语、现成话语向生成话语、灌输话语向协商话语等多重转变[8]。
在具体实践中,话语创新既要顺应媒体技术发展要求,支持和保障受教育者的话语自主权和主体性发挥,又要抓牢教育者的话语主导权,对受教育者媒体空间沉溺性、过渡性依赖、圈层话语失范、主流价值弱化等问题进行识别接纳、话语解惑、正向引导和心理疏导,建设共同话语,积极创设教育者与受教育者共同在场的对话性空间,为媒体空间的全员、全过程育人提供主体动力。
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者要高度重视全媒体时代网络生活环境、教育场域和交互方式的快速变化,系统分析其对受教育者的心理需要、权利诉求和圈层文化的深刻影响,才能准确把握思政教育话语主客体矛盾变化的总体趋势和矛盾主要方面。通过发挥教育者的主体能动性,利用心理话语纾解、规则话语引导、圈层话语共振、系统话语创新等多种形式推动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精准度和体验度,才能不断提升全媒体时代思政话语对高校大学生思政教育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