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松林
二战结束以后,法国思想界风起云涌。一批又一批的理论家竞相登上舞台,他们在短短的半个世纪创立了存在主义、知觉现象学、结构主义和符号学、后结构主义、精神分析、女性主义,并且将这些思想迅速撒播到全球。时至今日,世界各国几乎都受到了法国理论的洗礼。法国理论之所以具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同它的开创性以及它所探及的深度是密不可分的,如伊曼纽尔·列维纳斯、莫里斯·布朗肖、米歇尔·福柯、雅克·德里达、雅克·拉康、罗兰·巴特、朱莉娅·克里斯蒂娃,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开疆拓土,别立新说。过去那些被奉若圭臬的观念经过他们的批判,很快就过时了,我们必须用新的眼光审视过去,审视我们曾经信靠的“知识型”。为了展现当代法国理论的面貌,特别是它的最新进展,本期推出清华大学王艳秋博士和南京大学苏丹博士的两篇文章以飨读者。这两篇文章尽管论题不一,但都聚焦于生命伦理,展现了伦理批评的两个维度。
王艳秋的文章《从主体到“身体”:女性主义的理论转向》以西蒙娜·德·波伏瓦、露西·伊利格瑞和莫尼克·威蒂格为中心,动态地探讨了当代法国女性主义的思想流变。波伏瓦在她的经典之作《第二性》中不仅揭示了女性长期以来被以男性为主宰的父权制文化压抑的事实,而且挪用黑格尔的“主奴辩证法”,认为女性摆脱屈从的客体地位、获得主体性的前提是克服身体的差异,进而在相互承认的基础上获得两性平等。伊利格瑞反其道而行之,她认为女性要获得和男性相同的主体地位非但不能抹除身体的差异,更应该彰显身体的差异,她以此为基础建构了“性差异的伦理学”。威蒂格对此并不认同,在她看来,倘若不消灭差异,性压迫就会正当化,不过她要消灭的并不是差异本身,而是差异得以产生的条件。她们三个人的观点看似相互抵牾,其实女性主义理论就是在这样的争执和调适中向前发展,“她们不断地提出问题,并努力寻找答案,其意义也许并不在于答案本身,真理正是在寻求它的过程中显示其意义”①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54页。。王艳秋在文章中不仅生动展现了她们之间的理论联系,而且对她们各自的观点进行了条分缕析,在结语部分还结合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别理论做了适当的拓展。
甘丹·梅亚苏是当代法国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是著名哲学家阿兰·巴迪欧的高足,现执教于巴黎一大。自2006年以来,他先后出版了《有限性之后:论偶然性的必然性》《数字与塞壬》《形而上学和科学外世界的虚构》《没有将来的时间》等著作,在法国产生了重要影响。目前,我们国内已有部分学者开始关注他,苏丹就是其中之一。他在《无关对象的真理:梅亚苏偶然性视域下的真理重建》一文中详细剖析了梅亚苏的真理观。梅亚苏坚称自己是哲学家而非耽于幻想的形而上学家,他的真理观是建立在对人类有限生命的反思的基础之上的。在他看来,人类要想获得绝对正义就必须摆脱各种必然性的律法,尊重偶然性。正如苏丹在文章中所分析的那样,“只有当我们跨过规定我们生命可能性的定律时,看到任何定律只是一种无限性的偶然生成时,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与解放”“只有每个人的生命不再被他者所制约,真正的平等和正义才会实现,局部的正义才会进化为绝对正义”。为了阐明梅亚苏的观点,作者还挪用弗洛伊德、海德格尔和阿甘本的相关理论加以论证。
这两篇文章紧紧围绕性别和人类的整全生命展开,集中讨论“性别平等”“绝对正义”等重要的伦理问题,展现了当代法国理论特别是批评本身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