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峰
高中语文选择性必修教材的任务群强调的是“研习”,教师需要在必修阅读与表达的基础上,进一步引导学生对某个专题或者某个作品等进行深度研习,让学生对相关内容产生自己的思考和理解,同时应具有一定的思维强度和深度。
现代诗歌作品在必修上册第一单元就已经出现,那么在选择性必修下册第二单元再次出现的时候,我们该如何落实好“研习”任务,助力阅读教学呢?选择性必修下册选入的现代诗歌作品中有徐志摩的经典诗歌《再别康桥》,其独有的诗味至今仍然深受大家喜欢,人们一直在寻找其中的深层原因,也在探索着徐志摩诗艺的独特性。徐志摩讲求诗歌语言的华丽和色彩感,在诗歌意象的运用和组接中给人如同电影般视觉上美的享受。但他对诗歌形式的注重,也往往会引起人们的误解,认为他只是一个单纯流于形式的诗人,甚至臆断其诗过浅。如果从蒙太奇这一视角去审视和读解徐诗,可以进一步发现徐诗注意的中心点并不在语言形式,而在于通过蒙太奇思维在其独特诗艺营造的话语空间中对生活、情感真诚而自由地抒写,从而创造完美的情感逻辑。
苏联著名的电影导演罗姆曾经说过,“蒙太奇式的思维乃是文学作品本来具有的”[1],徐志摩的诗歌中也同样存在,而且非常明显且有特色。诗歌讲求意境,意境由意象组成,意象则是载有作者情感和意念的形象。我们若要读解诗歌中所蕴含的已被固定在其语言中的活的情感,就必须挖掘出其中最深层的意象,即心象,这是最接近“意”本身的“象”。“诗歌语言多运用实词而剔去虚词,类似于电影镜头的直接组接;诗歌语言要求化物象为心象,类似于将蒙太奇通过镜头组接推导出新含义。由此我们发现,诗歌运用语言的手法实际上类似于蒙太奇手法,我们不妨称之为‘语言蒙太奇’。”[2]诗歌中蒙太奇思维的运用能够将诗中的意象强化,增强意象间的粘合力,让诗歌在完美的形式中表达真正情感和意念。蒙太奇手法在电影中的运用按性质通常被划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叙述蒙太奇,包括积累式、复现式、交叉式、颠倒式等几种基本结构形式;一类则是表现蒙太奇,主要包括对比蒙太奇、隐喻蒙太奇、抒情蒙太奇和理性蒙太奇(或思维蒙太奇)等。[3]结合学生对徐志摩诗歌作品的研习,我们下面主要通过复现式、积累式、对比式、隐喻式和思维式这五种蒙太奇形式来探讨徐志摩诗歌中具体的蒙太奇思维,从而探及其在独特诗艺中对生活和情感真诚、自由而独特的抒写。
同一内容的镜头画面反复出现,就是复现式蒙太奇。其在诗歌中的运用是为了突出重点,强调主题,加深读者的印象,激发读者的想象,产生无穷的韵味。“徐志摩的诗比较注重形式的优美,辞藻的华赡,章句的整洁及韵致的妩媚和感情的宣泄”[4],徐志摩是一个很重情感的人,他诗中的复现式蒙太奇思维使其感情自然流溢。我们且看他的《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轻波里依洄。/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温存,我的迷醉。……”诗中“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不断复现,这种蒙太奇形式形成了一种回荡的旋风在诗中“依洄”,突出了诗的主题和内涵:这风的方向是不明的。这句诗每一次的出现都蕴着新的涵义,所以并不显单调。诗中在这样的气氛中还不断复现着“我是在梦中”,将这相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再一次强调诗人对现实的无奈和不满。诗中运用复现式蒙太奇思维宣泄诗人的情感,虽然一再强调在“梦”中,却是真实的“梦”。
这种复现式蒙太奇思维是徐诗中惯用的思维之一,上面是完全相同的复现,形式也可以稍有不同,以渲染不同的气氛,使诗具有更深厚的韵味。如《再别康桥》中首尾两节诗所复现的画面稍有不同,却更显韵致,在这样的回旋中,诗中情感高潮悄然而至,使那种难以言状的惜别之情余音绕梁、回荡不息。
徐志摩作为新月派的重要诗人,注重形式的优美,对语言艺术有着特殊的偏好,也注重运用冷静且激情的头脑抒写真实的生活,表达灵动而洒脱的感触和情感。读徐志摩的诗犹如欣赏艺术电影情节,从中可以发现其精湛的诗艺和真诚而优美的诗意。“镜头的重复造成一定的节奏感”[5],这节奏既有外在组接的节奏,也有内在情感的节奏。节奏是传达情绪的最直接最有力的媒介,画面(意象)的重复引起读者情绪的波动,这种情感节奏是纯心理的,它通过情感的开放性表现而导向自由,因此具有开创诗歌空间的独特能力。徐诗中复现式蒙太奇思维的运用将这种外在和内在的节奏恰到好处地传达出来,使诗极具韵味。
所谓积累式蒙太奇,就是将一系列性质相同或相近但形象相异的镜头(意象)连接在一起,通过视觉形象积累效果,造成渲染和强调的作用。这种形式的蒙太奇思维在徐诗中虽然不是很多,但我们能借此观察到徐志摩敏锐的捕捉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徐志摩是一个酷爱自然的诗人,他喜欢亲近大自然,他对自然中的山川、草木和鸟兽甚至是周遭的一切都曾细致观察,并从中获得了灵感和感悟。朱光潜认为,“诗是最精妙的观感表现于最精妙的语言”[6]。徐诗正是具备了这一点,他在很多不同意象的积累中使诗的意境显得优美、开阔,而且极富跳跃感。如《我有一个恋爱》:“山涧边小草花的知心,/高楼上小孩童的欢欣,/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该诗歌中,诗人凭着对自然、生活的观察和感悟,极尽想象之能事给予“小草花”“小孩童”“灯”和“南针”等看似无关,实则相通的意象特写镜头并将其积累叠加在一起,显现出“纯洁可爱”“天真快乐”“光明希望”的心象,从而渲染和强调自己所要追求“自由、爱、美”的理想的圣洁和伟大。读者在跟着诗人思维跳跃的同时融入了情感,扩大了想象空间。在这种跳跃的形式中所体现的情感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
徐志摩的很多诗歌都能给读者带来亲切之感,而这种积累式蒙太奇思维则更加突显了这种真实情感。鲁迅曾在《集外集拾遗·〈十二个〉后记》中提到,“呼唤血和火的,咏叹酒和女人的,赏味幽林和秋月的,都要有真的神往的心,否则一样是空洞”,徐志摩正是带着这颗“真的神往的心”进行独特思维的构建。他在《阔的海》中写道:“阔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我也不想放一只巨大的纸鹞,/上天去捉弄四面八方的风。/我只要一分钟,/我只要一点光,/我只要一条缝,……”这里诗人将“一分钟”“一点光”“一条缝”等极小而不可捉的意象积累组接,恰如其分地凸现出徐志摩在枯窘的生活中已无更多的奢求,一种无言的感伤和苦闷油然而生。而且诗中在语词组接中重复使用“我只要”,不由让人在眼前出现诗人含泪低诉哀祈的画面。
由此看来,徐志摩的诗确实做到了“自然和艺术媾合,结果乃在实际的人生世相之上,另建立一个宇宙,正犹如织丝缕为锦绣,凿顽石为雕刻,非全是空中楼阁,亦非全是依样画葫芦”[7]。他独特的诗歌话语空间中有着丰富的令人回味与思考的因素,产生了一种不即不离的效果,真实又富有跳跃感。而产生这一效果的很大原因就是诗歌中所运用的积累式蒙太奇思维。诗歌中的个别意象自身是完整的,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但将几个具有相似性质的意象进行积累组合,使之互相交融,就产生了更富生命力和内涵的意象。可以说,徐诗中积累式蒙太奇的运用是很有创造性的,它为诗歌营造了特定的气氛,从而让读者感官为之一新,遐思无限,由此可见徐志摩的语词功底之深。当然这并不是徐志摩的最终目的,“他的目的,不在语言本身,而是为了表达情感和感触”,所以徐诗可以说是“赤裸裸地抒写生活的真实情感,不到万不得已,几乎毫不隐藏”。[8]
由两个主体内容相反的镜头(意象)组接在一起,互相衬托,以产生强烈的对比作用的叫做对比式蒙太奇。从心理学的观点说,对比联想是人们头脑中普遍具有的。诗人也习惯于将一些意象组合在一起进行强烈对比以突出自己的感情倾向,对比式蒙太奇恰好契合了诗人对浓烈感情表达的需要。徐诗中对色彩对比的驾驭可谓突出,如《消息》:“雷雨暂时收敛了;/双龙似的双虹,/显现在雾霭中,/夭矫、鲜艳、生动,——/好兆!明天准是好天了。/什么!又是一阵打雷了,——/在云外、在天外,/又是一片暗淡,/不见了鲜虹彩,——/希望,不曾站稳,又毁了。”这首诗最开始出现的是“双虹”这个意象,并给予全景镜头:雨后初霁,绚丽的彩虹在雾霭中显现,很壮观,由此乐观兴奋的情绪升至最高点。而接下来出现的便是 “雷”这一意象,也给予全景镜头:彩虹消逝后云天暗淡并伴随打雷声,此时情感陡转,悲凉情绪迅速升至极点。诗中前一镜头的画面色彩是亮丽的,而后一画面色彩则是灰暗的,由此实现对比式蒙太奇组接,使诗人心中的幻灭感在这前后突变中得到强化。色彩,是人的一种感情激素,它对人有着特殊的表情作用,人面对色彩往往会展开丰富的联想,从而将自己的感情释放出来与之相配合,所以经常被运用在影视艺术中。在诗歌中也是这个道理,而对比式蒙太奇更是加深了或者说是突出了诗歌感情的强度。
《消息》是同一事物前后的纵向对比组接,而徐诗中这种蒙太奇式的思维也表现在不同事物(意象)间的组接上。譬如《叫化活该》中有这么一段:“‘可怜我快要饿死了,发财的爷!’/大门内有欢笑,有红炉,有玉杯;/‘可怜我快冻死了,有福的爷!’/大门外西北风笑说,‘叫化活该!’”诗中将两组镜头进行了对比式的组接。一组镜头是门内红光融融的火炉旁,富人们端着酒杯谈笑风声,色彩是亮色调的“红”;另一组镜头则是门外瑟瑟的冷风中一个乞儿缩成一团捱在门边呼叫,色彩是冷色调的“灰”。二者强烈对比,突出了富人们如西北风般寒冷以及世界的残酷,由此可见徐志摩对穷人是同情的、关心的。徐志摩诗中情感是浓烈的,是爱憎分明的,他所追求的感情是要“浓得化不开”,这其实就在于情感的真、情感的深。徐志摩的人生哲学和诗歌创作充满了人道主义和对贫苦下层人民的同情和怜悯,而对比式蒙太奇在他的诗中的运用更显其震撼力。
所谓隐喻式蒙太奇,即通过镜头、画面的连接,将不同的形象加以并列,或以甲比乙,或以此喻彼,从而产生比拟、象征等作用。朱自清曾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评价徐志摩“是跳着溅着不舍昼夜的一道生命水,……他让你觉得世上一切都是活泼的,鲜明的”。这样的评价是很有道理的,我们从徐志摩诗歌中含有的隐喻式蒙太奇思维就可以真切感受到其情感的灵动、鲜明。徐志摩经常将从大自然中捕捉到的意象通过蒙太奇组接加以并列,使诗歌产生一种比拟效果,从而新鲜而又淋漓尽致地表达特有的情感。如《朝雾里的小草花》一诗:“这岂是偶然,小玲珑的野花!/你轻含着鲜露颗颗,/怦动的,像是慕光明的花蛾,/在黑暗里想念焰彩,晴霞;/我此时在这蔓草丛中过路,/无端的内感,惘怅与惊讶,/在这迷雾里,在这岩壁下,/思忖着,泪怦怦的,人生与鲜露?”这是一首感叹人生短暂的诗歌。诗中引入“野花”和“花蛾”两个意象,并给予两个特写镜头:一是小玲珑的野花上含着蠕动的露珠;二是一只花蛾在黑夜里飞舞。然后诗中将镜头推向满感惆怅在蔓草丛中过路的主人公“我”。这样一种蒙太奇式的组接,使诗歌骤显别致和生动,诗中的比拟意义也就自然而然清晰地显现出来:人生短暂,要不断追求光明、追求美好。徐志摩是一个很好动的人,他诗歌中总是充盈着灵动,当然在灵动中也渗透着他的思考,就像台湾的文学史家陈敬之所说:“他的一生之所以一直都在‘跳着溅着’(朱自清评徐诗的话),是那样的一股劲儿在动,在飞,在落,因而使得他在人生的旅途上,写出了那么奇妙莫测和绚烂多姿的一页……”[9]正因如此,徐诗中的隐喻式蒙太奇的运用就更显妙处,它将诗人那份灵动、那份深沉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最大限度扩大语词间的话语空间,激发了读者的想象。总的来说,“徐氏的诗,比喻和隐喻用得比较适度,配上中度的旋律节奏,容易使读者的心引起共鸣”[10]。
隐喻式蒙太奇的运用在徐诗中除了有鲜明的比喻作用外,象征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徐志摩的诗歌体现的思维是很有魅力的,他独特的知识结构、人生观以及情感体验使他的思维呈现特殊的风貌——生动、可感且有张力。蒙太奇思维的具体运用使诗歌产生象征效果,便是很好的体现。尽管徐志摩非常欣赏波德莱尔诗歌所特有的那种战栗,但他一直没有真正步入法国象征主义的美学方向,不过这也不是说徐志摩完全与象征境界无缘。实际上,徐志摩经常会将几种意象组合,使之产生象征意味,从而来增强诗歌的内涵。象征是诗人组合处理复杂、微妙、抽象的情感体验的内在结构方式之一。《火车擒住轨》是一首很典型的运用隐喻式蒙太奇思维的诗作。诗中几组镜头画面组接在一起:火车在黑夜里沿着冰冷的铁轨飞驰;旅客在车中昏昏入睡,到站就下,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管……这些都在对诗人心中的宿命人生观作着象征性的阐释,读者读后便能很快融入诗人深沉的思考中:面对一切,人只能接受,没有选择。尤其是那限制着列车前进方向的两条紧窄而冰冷的铁轨,很容易唤起读者对诗象征境界的联想,使诗境深远而富有意味。隐喻式蒙太奇在徐诗中产生比喻、象征等作用的同时,使得诗歌内涵的丰富性、含蓄性和形象性极大增强,将诗人真实的情感共鸣在读者的心中。
思维式蒙太奇,又称理性蒙太奇,主要是通过画面的对列等方式来揭示一定的哲理,将直观视觉形象转变成理性认识。徐志摩单纯的信仰在现实中遭到了摧折,他认为深沉的悲哀与苦楚潜在人生的底里,但他也觉得自然的活泼给了他不少的鼓舞,即使在痛苦和烦恼中,他仍能去感知生命的意趣和灵动,并从中思考着人生。徐志摩在诗中凭着想象构筑出广阔的天地,“正是在一种强烈的想象欲望的驱动下,我们发现,徐志摩虽然也将现实中的自然景观或风土人情纳入自己诗境创造的材料体系之中,但在更多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却集中于通过想象力来构造他的诗世界”[11],而且通过思维式蒙太奇手法扩大话语空间,引起读者的思考。徐志摩在一些诗作中,将本来非常真实的现实经历作“陌生化”处理,将几个镜头(意象)组合在一起,使之看似熟悉实则陌生,通过另一面更强烈地反映现实,极富有哲思意味。如《为要寻一个明星》:“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向着黑夜里加鞭;——/向着黑夜里加鞭,/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我冲入这黑绵绵的昏夜,/为要寻找一颗明星;——/为要寻找一颗明星,/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累坏了,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那明星还不出现;——/那明星还不出现,/累坏了,累坏了我马鞍上的身手。/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荒野里倒着一只牲口,/黑夜里躺着一具尸首。——/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这是一首略带悲凉气氛,但蕴着热切之情的诗作。仔细看来,诗歌可以看成是主要的三个镜头画面的组合:(全景)黑夜中,一片苍茫的原野辽阔无际;(特写)一个骑手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冲入这黑夜和原野;(特写)他们因极度疲惫而累死在地,一颗初升的明星的光亮照在他们的尸首上。这是对现实情景的陌生化处理和重组,开始的镜头与现实的情景相差不大,但是后面骑手骑的马不但是拐着腿而且是瞎了眼的,这不免与现实有些距离。这样的组合,是诗人创造的个性化符号,它使诗中超现实的成分得以增加,从而引起读者的深思,那悲壮的求索精神在这样的蒙太奇组接中凸现出来。陌生化的实质是增加对艺术形式感受的难度,延长欣赏时间,从而达到延长审美过程的目的。徐诗中这类方式的运用确实使得他的真实情感和感触得以延长显现。
不仅如此,有些徐诗还运用喜剧的方式来表现悲剧,通过将一些带喜剧气氛的镜头(意象)进行组接来充分表达诗人心中“悲”的情感,从而引起广泛深思,因为笑声中蕴藏着的是更大的辛酸和悲愤,抓住可笑的外壳去透视可悲的内涵往往可以产生更为强烈的悲剧感,震撼性更强。如《一小幅的穷乐图》中写道:“这垃圾堆好比是个金山,/山上满偻着寻求黄金者,/一队的褴褛,破烂的布袴蓝袄,/一个两个数不清高掬的臂腰,/有小女孩,有中年妇,有老婆婆,/一手挽着筐子,一手拿着树条,/……/肩挨肩儿,头对着头儿,拨拨挑挑,/老婆婆捡了一块布条,上好一块布条!/ 有人专捡煤渣,满地多的煤渣,/妈呀,一个女孩叫道,我捡了一块鲜肉骨头,/今天熬老豆腐吃,好不好?/一队的褴褛,好比个定马灯儿,/……/还有夹在人堆里趁热闹的黄狗几条。”这里我们可以将其看为几个镜头的组接:(全景)一队穷人在富人刚倒的垃圾堆里“专心”地挑拣;(特写)一个老婆婆捡到一条布条后脸上得意的笑容;(特写)一个小女孩捡到肉骨头后欢快地对她妈妈说话;(特写)几条黄狗在垃圾堆里拨嗅。诗歌用调侃式的喜剧笔法将穷人们的悲惨情景展现在读者的眼前,在冷峻幽默中带来哀愁,在哀愁中不免让人深思:贫富差距如此之大,穷人的生活如同黄狗一般可怜,社会是何等荒唐可笑!诗人用从容不迫、不动声色的一种冷峻幽默的态度,通过蒙太奇思维来再现自己复杂的痛苦体验,让悲剧感真正强有力地显现出来,使读者的情感共鸣度极大增强。总之,不论是陌生化的重组,抑或是悲剧性幽默式的组合,还是其他方式的组接,思维式蒙太奇手法在徐诗中总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收获和情感上非同一般的共鸣式体验,这也许就是读者至今喜欢徐诗的很大一个原因。
“诗歌语言蒙太奇不但能够充分激发读者的想象力,而且还能使读者将诗歌中的意象连串起来,蕴育出变幻万千的情感意义。”[12]通过对徐志摩诗歌的分析,我们可以知道在诗歌中运用蒙太奇思维产生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我们可以用一个简单的公式来表示:1 个镜头+1 个镜头>2 个镜头,这正是电影蒙太奇手法的特殊效果和魅力所在。”[13]诗歌中蒙太奇思维的运用确实使其拥有着类似于电影蒙太奇的显著效果。不过,诗歌语言蒙太奇在跳跃性、多义性及理性等方面有着更大的活力,使诗人在精湛的诗艺中凸现出特有的情感意义,这点我们从徐志摩的诗中就可见一斑了。从蒙太奇思维这一角度来解读徐诗其实并不只是对徐志摩诗歌外在的诗艺进行探讨,我们在引导学生时更应注重从诗歌内在结构层面去贴近发现在独特诗艺中所体现的诗人情感体验,还能得知人们对徐诗还是情有独钟的深层原因所在。当下,很多诗歌的话语空间日益缩小,或者过于阔大,一些诗歌中的情感方向不易找到,而徐志摩那鲜活而真实的情感却在他独特的诗艺和合适的话语空间中得以生存和延续,体现着他“诗化生活”的理想,至今读来,人们还可以与之产生情感默契。从语言蒙太奇这一视角看,徐诗中确实蕴藏着开掘不尽的魅力,给人以享受,让人去回味、思考,这是一份有价值的文学遗产。
引导学生通过别样的角度进行研习,不是为了形式而形式,而是更好地吸引学生去自行探索、品味和感悟。研习任务的落脚点仍在语文学习、诗歌品读的特质上,旨在使学生品味语言的魅力,体味作者体验生活、感受生命的真实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