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一枚新品“赤鞞”三孔布*

黄 锡 全

（郑州大学汉字文明研究中心 中国钱币博物馆）

提 要 在河北石邑古遗址内发现的三孔布面文“赤鞞”，就是见于《路史》的“赤髀”。根据读音，当为“赤丽”，在今藁城境内，与出土地相距不远。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中国考古网2018年12月4日报道“从‘钱’说起——‘手工业考古·长安论坛——以秦汉钱币铸造业为中心’学术论坛会议纪要”。纪要中谈到据河北省文物研究所郭济桥介绍：

石家庄战—汉石邑城为冶铜、制烧陶、铸币的手工业作坊区，结合文献记载，中山国、魏、赵、秦在石邑城铸造了大量武器、钱币等。遗址中出土了蔺氏圆肩圆足布、安阳平足布、1 枚面文“赤鞞”残三孔布。

2021 年6 月9 日石家庄新闻网报道一条消息：《一部村志成为半部石家庄史——有感于张志勇主编的〈南故邑村志〉出版》。文中谈到张志勇于书中记述，河北考古队向张志勇展示了国内首次出土的“赤鞞”币，并让其拍摄了照片，使这个极为稀有的货币第一次在一部村志里展现。

据了解，此枚三孔布是河北省考古工作者于2017 年在河北石邑古遗址内发现的，现存河北省考古部门。友人发给我此布图片（见图1）。据图片，此布首、足残缺，面文二字，背面“十二朱”：

图1 “赤鞞”三孔布及摹本

面文二字清楚，释读为“赤鞞”不误。“革”中间似“田”者，如下列毛公鼎“”字①下面所列字形可参看汤余惠主编《战国文字编》（修订本），福建人民出版社2015 年，第169 页“鞞”、684 页“赤”；吴良宝编纂《先秦货币文字编》，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 年，第162 页“赤”；董莲池编著《新金文编》，作家出版社2011 年，第303 页“鞞倌”与“”，第1428 页“赤”；罗福颐主编《古玺汇编》，文物出版社1981 年，第3073、3544 页；玺文“”字之释，见朱德熙、裘锡圭《战国铜器铭文中的食官》，《文物》1973 年第12 期。。

《竹书纪年》 曰（《太平御览》 卷八四二“百谷”部）：“惠成王八年，雨黍。”（方诗铭等，1981:113）宋罗泌所撰《 路史》，于《发挥》二“骨”下注：“梁惠成王八年，雨〔骨〕于赤髀，后国饥兵疫。”

方诗铭等（1981:185）案：

雷学淇《考订竹书纪年》卷六、朱右曾《存真》及王国维《辑校》皆据《路史》入辑。《订补》云：“所见嘉庆六年酉山堂刻本、四部备要本《路史》皆如此，不云出《纪年》。但此条自孙之騄、洪颐煊以下皆引作《纪年》，或《路史》旧本有著明出《纪年》者。”《太平御览》卷八七七引《史记》云：“梁惠成王八年，雨黍于齐。”陈梦家据此，以为“‘骨’‘赤’二字乃‘黍’‘齐’之误，审其体例亦是出于此《史记》而未言所出。”（《六国纪年表》，《燕京学报》第三四期页一八三。）疑是。

《竹书纪年》还记有“惠成王七年，雨碧于郢”（方诗铭等，1981:113）。所谓“雨碧于郢”与“雨黍于赤鞞”，当是记录下冰雹之事。“雨碧”，可能是所下较大之冰雹。“雨黍”可能是所下冰雹颗粒像“黍粒”。若是一般的下雨，则没必要记录。上述“骨”当是“黍”误。“齐”相当于“赤髀”或“赤鞞”，可能为“急读”之音。②急读缓读之例，可参看林沄（1963）。

今据此三孔布，确证有地名“赤髀”，《路史》所记当有根据。只是“髀”从“骨”与“鞞”从“革”小别。《说文》：“鞞，刀室也。从革，卑声。”“髀，股也。从骨，卑声。”二字读音相同。魏惠王有前元、后元之分。魏惠王元年为前370 年（8 年为前363 年），后元元年为前335 年（8 年为前328 年）。据《路史》，此地曾一度属魏。

此布发现地点在河北战国—汉石邑城。三孔布中有妬邑，属大型布。“妬邑”二字或者“”，读为“石邑”。裘锡圭（1978:75）：“《汉书·地理志》常山郡有石邑，在今河北省获鹿县东南。《史记·赵世家》：‘（武灵王）二十一年（前305 年）攻中山……王军取鄗、石邑、封龙、东垣。’”石邑遗址中还出土有“蔺”圆肩圆足布、“安阳”方足布。“蔺”布属赵，“安阳”布也可能属赵。因此，“赤鞞”三孔布当属赵。

根据读音，“赤鞞”当为“赤丽”。丽，来母支部。鞞，帮母支部。二字韵部相同，读音相近①帮母、来母通转之例，如變从声，剥从录声等，可参看黄焯（1983:251）。。如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叁］中《荆决》：“山有玄木，其叶卑离。”“卑”读为“披”（白于蓝编著，2017:403）。《书·禹贡》：“九泽既陂。”《史记·河渠书》引陂作灑（高亨纂著、董治安整理，1989:676）。《说文》：“灑，汛也。从水，麗声。”是卑、皮、麗可通之证。

《史记·赵世家》赵幽缪王迁三年（前233 年），“秦攻赤丽、宜安，李牧与战肥下。”《正义》引《括地志》：“宜安故城在恒州藁城县西南二十里也。肥累故城在恒州藁城县西七里，春秋时肥子国，白狄别种也。”钱穆（2001:807）案，赤丽“当在今藁城县境，与宜安、肥累相近”。赤丽东距出土地石邑不远，方位正相吻合。

“赤鞞”三孔布的发现，不仅增加了三孔布新的品种，对于研究三孔布的有关问题具有重要价值，同时也证明了罗泌所撰《路史》依据的材料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