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显庆四年苏定方征讨都曼史事钩沉

2023-02-03 05:48石泽阳
敦煌学辑刊 2023年3期
关键词:龟兹吐蕃墓志

石泽阳

(南京师范大学 历史系,江苏 南京 210013)

唐高宗显庆四年(659),都曼在西域联合疏勒、朱俱波、喝般陀等发动叛乱。有关都曼的叛乱,华涛、吴玉贵、薛宗正、王小甫都有过论述。华涛先生认为都曼的叛乱的原因是以阿悉结为代表的五弩失毕部并未真正降附唐朝(1)华涛《唐代西突厥都曼起兵史事考》,《新疆社会科学》1989年第3期,第107-108页。;吴玉贵先生考察了都曼起兵与唐朝在弩失毕部设羁縻府州之间的关系(2)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358页。;薛宗正先生先后在两篇文章中考证了都曼的叛乱背后是吐蕃的策划,破达延莽布支与救于阗、破都曼前后衔接(3)薛宗正《噶尔家族专国与吐蕃的北部领土扩张——兼论唐、蕃间的河源、西域争夺》,《西藏研究》1988年第4期,第18-19页;薛宗正《噶尔家族与附蕃西突厥诸政权——兼论唐与吐蕃间的西域角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2年第4期,第24-25页。;王小甫先生认为都曼是和弓月部一起叛乱,主要活动于俱兰、马头川、疏勒、朱俱波、于阗一线,这也是后期吐蕃在西域的主要活动路线(4)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54页。。《苑大智墓志》中也涉及到了这次战事,赵振华先生对这篇墓志进行过专题研究(5)赵振华《记唐代苑大智将军的告身与墓志(上)》,《洛阳考古》2018年第2期,第76-85页;赵振华《记唐代苑大智将军的告身与墓志(下)》,《洛阳考古》2018年第3期,第66-78页。。

以上学者为笔者研究都曼之乱提供了很好地思路,但笔者以为都曼之乱仍有讨论的余地,如都曼叛乱时疏勒的立场以及叛乱的进攻方向。接下来笔者拟以疏勒为视角,并结合《苑大智墓志》的相关内容就这两个问题展开论述。

一、都曼反叛的概况与疏勒的立场浅析

我们先来看一下都曼反叛前后的概况。《新唐书·突厥传》记载:

以阿史那弥射为兴昔亡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昆陵都护,领五咄陆部,阿史那步真为继往绝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濛池都护,领五弩失毕部……是岁,弥射击真珠叶护于双河,斩之,杀阙啜二人。弥射、步真无绥御材,下多怨,于是思结都曼率疏勒、朱俱波、喝般陀三国叛,击破于阗,诏左骁卫大将军苏定方讨之。(6)[宋]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卷215下《突厥传下》,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063-6064页。

通过这则史料可以看出都曼反叛的原因:弥射、步真无绥御材(不绥御之);叛乱的主体:都曼、疏勒、朱俱波,喝般陀;叛乱后的进攻方向:于阗。

阿悉结都曼隶属于五弩失毕部。《旧唐书·突厥传》记载:

永徽二年,(贺鲁)与其子咥运率众西遁……统摄咄陆、弩失毕十姓……弩失毕有五俟斤:一曰阿悉结阙俟斤,最为强盛……各有所部,胜兵数十万,并羁属贺鲁。(7)[后晋]刘昫等撰《旧唐书》卷194下《突厥传下》,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186页。

在贺鲁反叛被平定后,据《资治通鉴》“显庆四年三月壬午”条记载:

三月,壬午,西突厥兴昔亡可汗与真珠叶护战于双河,斩真珠叶护。(8)[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200,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6311页。

兴昔亡可汗即阿史那弥射。真珠叶护与五弩失毕部关系极为密切。(9)吴玉贵先生认为五弩失毕部属于真珠叶护的管辖,或者他们可能为一个派系。参见吴玉贵《突厥汗国与隋唐关系史研究》,第358页。阿史那弥射斩杀真珠叶护的行为,应当会引起五弩失毕部的不满,阿悉结部自然不例外。真珠叶护的死与都曼的叛乱应当不无联系。五弩失毕部在贺鲁之乱被平定后属于继往绝可汗统领。弥射此举应当也会引发阿史那步真的不满,这应当也是龙朔二年(662)阿史那步真劝苏海政杀阿史那弥射的一个原因。但史料中记载是弥射、步真无绥御材,看来除了阿史那弥射杀真珠叶护的原因外,阿史那步真也是造成都曼反叛的一个原因,应当是阿史那步真并未对五弩失毕部进行适当的安抚,这才最终酿成了都曼的叛乱。

都曼叛乱联合了疏勒、朱俱波与喝般陀。从史料的记载来分析,应当是三国自愿跟随都曼叛乱的,其中朱俱波与喝般陀应当是跟随疏勒反叛。《新唐书》在记述朱俱波与喝般陀两国时,都记在了《疏勒传》中,同时还记有:“喝般陀……其王本疏勒人,世相承为之。”(10)[宋]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卷221《疏勒传》,第6234页。《通典·边防典·西戎五·朱俱波》又记载“朱俱波……其王本疏勒国人。”(11)[唐]杜佑撰,王文锦等点校《通典》卷193《边防典·西戎五·朱俱波》,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5272页。可见朱俱波与喝般陀与疏勒的关系之深,疏勒的动向应当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两国。

《资治通鉴》“贞观二十年六月丁卯”条记载:

六月,丁卯,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遣使入贡,且请婚;上许之,且使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以为聘礼。(12)[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198,第6236页。

可见疏勒在贞观二十年(646)后与弩失毕部关系较为亲密。上文也提到阿悉结部属于五弩失毕部,且是最为强盛的部落,再加上疏勒与唐朝的关系本身就很微妙,在弥射、步真无绥御材之下,跟随都曼反叛也在情理之中。

都曼叛乱时“南结吐蕃”应当也有疏勒的因素,薛宗正、王小甫两位先生都论述过都曼叛乱与吐蕃的关系,(13)薛宗正《噶尔家族专国与吐蕃的北部领土扩张——兼论唐、蕃间的河源、西域争夺》,第18-19页;薛宗正《噶尔家族与附蕃西突厥诸政权——兼论唐与吐蕃间的西域角逐》,第24-25页;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第54页。站在疏勒的角度来看,疏勒在贞观二十二年(648)便已经与吐蕃建立了联系,(14)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第53页。二者关系应当非同寻常,不仅是都曼叛乱,在之后麟德二年(665)吐蕃在西域的攻势下,疏勒便是作为吐蕃的“盟友”而出现的。都曼反叛后的进攻方向是于阗,王小甫先生认为这应当与“南结吐蕃”有关,(15)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第54页。都曼选择“南结吐蕃”应当也与疏勒有关,可能是疏勒建议都曼连结吐蕃以对抗唐朝。

二、《苑大智墓志》与苏定方征讨都曼史事

显庆四年,唐高宗命苏定方为安抚大使,征讨都曼、疏勒(16)[后晋]刘昫等撰《旧唐书》卷83《苏定方传》,第2779页。。这件事在史料记载中较为简略。不过《苑大智墓志》为我们了解这场战役的相关情况提供了帮助。据《苑大智墓志告身刻石》记载:

上段:弓月道耶渎川阵,第一勋,加两转。石门阵,第一勋,加一转。葱山道怛墼阵,第一勋,加一转。波斯道□□阵、尉头城阵,平壤道连□阵、铁山阵、周留阵,并第一勋,各加三转,总一十九转。(17)齐运通主编《洛阳新获墓志百品》,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20年,第137-139页。

这篇告身刻石为我们带来了很多信息,其中“波斯道”全名应为“波斯道行军”。首先我们先从波斯道行军的时间入手,从志主苑大智参加的这几场行军来看,波斯道行军在葱山道行军之后,在平壤道行军之前。葱山道行军当为永徽六年(655)高宗命程知节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讨伐贺鲁的史事,但程知节真正到西域作战已经是显庆元年(656)八月(18)[后晋]刘昫等撰《旧唐书》卷4《高宗纪上》,第76页。。平壤道行军应当是龙朔元年(661)五月苏定方讨伐百济的史事(19)[后晋]刘昫等撰《旧唐书》卷4《高宗纪上》,第82页。。波斯道行军应当在显庆元年八月至龙朔元年五月之间。

其次根据作战地点来分析,“波斯道行军”应当是在西域的作战。这段时间在西域较大的战事,一是显庆元年杨胄讨伐龟兹叛将羯猎颠,二是显庆二年(657)苏定方的伊犁道行军,三是显庆四年苏定方征讨都曼。由于墓志中很清楚地写明是“波斯道”,所以显庆二年伊犁道行军显然不符合。那“波斯道”究竟是杨胄讨伐羯猎颠的战役呢?还是征讨都曼的战役呢?

杨胄讨伐羯猎颠是在显庆元年,大胜羯猎颠是在显庆三年(658)正月,作战地点在泥师城(20)[宋]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卷3《高宗纪》,第57-58页。。《资治通鉴》“显庆三年正月”条记载:“至龟兹东境泥师城,龟兹大将羯猎颠发众拒之,仍遣使降于西突厥沙钵罗可汗。”(21)[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200,第6309页。可见泥师城位于龟兹东境。墓志中的“尉头城阵”,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

自拨换、碎叶西南渡浑河……又六十里至据史德城,龟兹境也,一曰郁头州……百四十里至疏勒镇,南北西三面皆有山,城在水中。(22)[宋]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卷34《地理志七下》,第1150页。

这条材料展示了据史德城的地理位置,据史德城又称郁头州,在龟兹境内,属于龟兹最西境,与疏勒接壤。(23)疏勒东部边界为岐山。参见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附录四《四镇都督府领州名称、地望略考》,第241页。谭其骧先生在《中国历史地图集·隋唐五代十国时期》“陇右道西部(安西都护府)”中作“蔚头州”。(24)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5册,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第63-64页。“尉”与“蔚”字形接近,发音相同,所以告身中的“尉头城阵”应当是龟兹境内的据史德城,即郁头州,是龟兹最西境。

因此泥师城从位置上来看也不大符合。那么可能性只有显庆四年苏定方征讨都曼的战役了。据《赵玄应墓志》记载:

单于犯塞,屯甲骑于云中;时主临轩,下神兵于天上。弓月道行军大总管刘文举、波斯道行军大总管苏定方等,并凿门而出,杖钺而行。(25)吴钢主编《全唐文补遗》第8辑,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年,第297页。

刘子凡认为《赵玄应墓志》里提到的波斯道行军应该是征讨都曼的行动(26)刘子凡《瀚海天山——唐代伊、西、庭三州军政体质研究》,上海:中西书局,2016年,第142页。。这次又有《苑大智墓志》作为支撑,可见“波斯道行军”应当就是显庆四年苏定方征讨都曼的战役。同样,《赵玄应墓志》中还提到了“弓月道行军大总管刘文举”,说明弓月也参与了这次叛乱。《资治通鉴》“咸亨四年十二月丙午”条记载:

西突厥兴昔亡可汗之世,诸部离散,弓月及阿悉吉皆叛。(胡三省注曰:阿悉吉即阿悉结,弩失毕五俟斤之一也。)苏定方之西讨也,擒阿悉吉以归。弓月南结吐蕃,北招咽麪,共攻疏勒,降之。(27)[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202,第6371-6372页。

王小甫先生认为这是一条回顾性史料,苏定方之西讨是显庆四年都曼叛乱一事。(28)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第54页。再结合《赵玄应墓志》,可以佐证《资治通鉴》的记载。

上文我们分析到据史德城与疏勒接壤。唐军在此地有过作战,应当和疏勒有关。笔者以为也可以结合麟德二年崔智辩救于阗的史实中来佐证。吐鲁番阿斯塔纳四号墓出土文书《唐支用钱练帐一》对这次行军的情况有记载,现将这份文书相关内容摘录如下:

3.□□用钱拾文,憧□□□糴麦。用麦造粮据史德城。用钱

5.思浑。用练一疋,糴麦回来河头。用一疋,曹愿住处买羊。更用钱□

6.□□住内拨换城。用综半匹余米,买婢阙练一疋。更用钱□

7.□□买肉。更用一疋,买白毡。用练半疋尾乳处买毡。用钱三文□。

这件文书的时间为麟德二年崔智辩行军时,陈国灿先生通过这件文书分析了这次行军的一些史实,包括这次战争的行军路线与战斗结果(30)陈国灿《唐麟德二年西域道行军的救于阗之役—对吐鲁番阿斯塔纳4号墓部分文书的研究》,氏著《陈国灿吐鲁番敦煌出土文献史事论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95-311页。。有关这次西域道行军的背景,《资治通鉴》“麟德二年闰三月”条记载:“疏勒、弓月引吐蕃侵于阗,敕西州都督崔智辩、左武卫将军曹继叔将兵救之。”(31)[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201,第6344页。从这条材料来看,麟德二年崔智辩的作战对象亦有疏勒,而且这件文书可以看到这次行军亦经过了据史德城(即尉头城),而据史德城前亦有职城、胡乍城,陈国灿认为职城、胡乍城应当在疏勒、于阗一带,此次崔智辩的行军肯定进入到了疏勒。(32)陈国灿《唐麟德二年西域道行军的救于阗之役——对吐鲁番阿斯塔纳4号墓部分文书的研究》,氏著《陈国灿吐鲁番敦煌出土文献史事论集》,第303页。苑大智参加的这次作战对象又同样有疏勒,所以墓志中所反映的“尉头城阵”应当是与疏勒的战役。

这次战役的规模如何呢?墓志中记载此次苑大智是“第一勋,加三转”,《唐六典》卷5“兵部郎中员外郎”条记载:

勋、获之等级,(谓军士战功之等级。若牢城苦战第一等,酬勋三转……凡破城、阵,以少击多为“上阵”,数略相当为“中阵”,以多击少为“下阵”,转倍以上为“多少”。常据贼数以十分率之,杀获四分以上为“上获”,二分以上为“中获”,一分以上为“下获”……上阵下获、中阵中获、下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三转;其第二、第三等各递降一转。)(33)[唐]李林甫等撰,陈仲夫点校《唐六典》卷5,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160-161页。

从苑大智的告身中也可以看出苑大智在波斯道行军中阵、尉头城阵均是第一勋各三转,所以这次波斯道行军作战也应当很艰巨,应当是和都曼、疏勒的主力决战。尉头城阵大战之后,唐军应当是进入了疏勒。疏勒应当在此时向唐军投降。

墓志中“尉头城阵”之前还有“阵”。虽然全名不得见,但它既然在“尉头城阵”之前,至少说明“阵”应当在尉头城的东部,应当在龟兹境内。因为《新唐书·地理志》中已明确记载从龟兹到疏勒的路线,尉头城(即据史德城)为龟兹的最西境,既然“阵”先于“尉头城阵”而发生,那它很可能是在据史德城东部的龟兹境内;又上文根据《唐支用钱练帐一》所反映出来的路线:职城、胡乍城、据史德城(尉头城)、思浑、河头、拨换城、安西,文书中反映唐军在这些地方停留并买麦、买肉等,说明这应当是唐军从疏勒到龟兹的主要路线。苏定方波斯道行军很可能也走的是这条路,唐军在龟兹最西部的尉头城阵之前便和叛军交战,侧面说明都曼、疏勒等不仅仅是攻破于阗,招引吐蕃,也向龟兹发动了进攻。这也影响到了龟兹内部的分化,《册府元龟·将帅部·专杀门》记载:

苏海政这次行军是以平定都曼后弓月引吐蕃入西域为背景的。(35)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第54页。介于此,龙朔二年十二月唐高宗命苏海政为海道总管讨伐疏勒、弓月及龟兹,而上引文献都只记为讨伐龟兹,只有《册府元龟》记为龟兹及疏勒,王小甫先生认为这是讨伐龟兹国内与疏勒、弓月勾结的乱臣贼子,(36)王小甫《唐、吐蕃、大食政治关系史》,第57页。龟兹是如何与疏勒、弓月勾结的呢?契机很可能便是都曼、疏勒等当时应当攻入了龟兹境,这便为疏勒、弓月与龟兹内部的“乱臣贼子”建立了联系。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从尉头城阵可以看出苏定方并未直接去救援于阗,而是直奔疏勒,史籍中也未见到苏定方有救援于阗的举措。因此,苏定方的波斯道行军很可能是一次“围魏救赵”的行军。首先,从龟兹到于阗的交通来说,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自拨换南而东,经昆岗,渡赤河,又西南经神山、睢阳、咸泊,又南经疎树,九百三十里至于阗镇城”(37)[宋]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卷43下《地理志七下》,第1150页。,基本上是沿玉河而下。据陈国灿先生考证,这条道路为神山路(38)陈国灿《唐代的“神山路”与拨换城》,武汉大学中国三至九世纪研究所编《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24辑,武汉:武汉大学文科学报编辑部,2008年,第198-201页。。可见,从龟兹到于阗,走神山路(经玉河而下)当是一条捷径。其次,《唐河上墓志》中也有“兼玉河道行军司马”(39)吴钢主编《全唐文补遗》第2辑,西安:三秦出版社,1995年,第269页。的记载。玉河在于阗境内,可见玉河道行军当是以于阗为目标的行军。这也同样反映出若是唐朝对于阗采取军事行动,通常会优先选择走玉河(神山路)。苏定方征讨都曼,救援于阗应当也是目标之一。但苏定方却直接经尉头城进攻疏勒,当是“围魏救赵”的战略。

苏定方在龟兹尉头城击败都曼、疏勒后,疏勒暂时投降了唐军。苏定方在擒都曼后,弓月又与吐蕃、咽麪攻打疏勒,史料中用了一个“降”字,说明此时疏勒在此前应当还是投降唐朝的状态,不过按史料记载的顺序来看,弓月再次反叛是在苏定方回朝后,《资治通鉴》“显庆五年正月”条记载:“春,正月,定方献俘于乾阳殿。”(40)[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200唐高宗显庆五年,第6319页。可见疏勒在投降唐朝后不久,又在弓月、吐蕃的威胁下再一次背叛了唐朝,这也就有了苏海政海道行军。

综上所述,都曼反叛的原因,一方面应当是真珠叶护的死以及阿史那步真并没有进行适当的安抚,另一方面则是疏勒劝说都曼连接吐蕃。都曼反叛后,进攻方向不仅仅是于阗,也向龟兹发动了进攻,这也影响到了龟兹内部的反唐势力。唐朝命苏定方、刘文举分别为波斯道行军大总管、弓月道行军大总管征讨都曼。苏定方在尉头城与都曼、疏勒的主力对决,并击溃了叛军。在都曼被擒后,疏勒应当投降了唐朝。但随着弓月再次连结吐蕃攻打疏勒,疏勒在吐蕃势力的影响下再度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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