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教学法在护理教育中的应用进展

王光娅，许翠萍，孟宇辰，张秋悦，张 馨

近年来，越来越多学者将艺术和人文学科作为一种教学方法，戏剧作为一种艺术媒介，其教学方法可以培养学生的同理心、批判性思维、团队合作能力[1-2]。在国外戏剧教学法在儿科[3]、产科[4]、老年学[5]、精神病学[6]等多个教学领域取得良好成效，尤其在护理教育领域被广泛应用，对护理教学方法的变革产生一定影响。在我国戏剧教学法主要在中小学课堂教育中得到应用[7]，而目前尚缺乏其在护理教育领域的相关研究。因此，本研究对戏剧教学法在护理教育中的应用现状进行综述，旨在为提高我国护理教育与教学质量水平提供参考。

1 戏剧教学法的概述

1.1 戏剧教学法的概念 戏剧教学法也被译作“教育戏剧”[7]，是将体验、表演、模拟和虚构等戏剧元素、技巧与方法应用于教学课堂中，培养学生创造力、想象力、人文关怀、自我认知等综合素养，实现传授知识和提升技能的教学方法[8]，是艺术与教育融合的创新型教学方式。目前戏剧教学法并没有统一的定义，其定义由学者理解的差异而不完全相同。有学者认为，戏剧教学法是以游戏和渐进式戏剧扮演为主的教学方法[9]。张晓华[10]认为，戏剧教学法是在指导者有计划与架构的教学策略下，以创作性戏剧、即兴演出、角色扮演、观察、模仿、游戏等方式进行，让参与者在彼此互动关系中，充分发挥想象，表达思想。李婴宁[11]认为，戏剧教学法是将戏剧元素作为教育方法运用到课堂教学，让学习者在戏剧实践中实现学习目的。需明确的是，戏剧教学法不同于戏剧教育，二者是互相独立的概念，戏剧教育是将戏剧作为一门艺术学科的教育，而戏剧教学法是将戏剧元素融入各学科教育的一种教学方法[12]，更注重教学过程而非结果。简而言之，戏剧教学法本质在于“教育”,是以戏剧作为艺术媒介来实现育人目的的一种教学方法。

1.2 戏剧教学法的起源与发展 戏剧教学法是一种起源于欧美等西方国家的教学方法与教育理念[8]。18世纪，法国教育家卢梭提出“在戏剧实践中学习”，开启戏剧教学理念的先河[13]。20世纪，美国教育家杜威提出“从做中学”而初具雏形。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戏剧教学法这一概念由英国戏剧教育家希斯考特(Dorothy Heathcote)正式提出，她将戏剧元素作为教与学的有效媒介，其教学原理、目标、形式等内涵丰富，蕴含丰富的人文教育、跨学科学习和艺术教育等层次教育目标[14]，并广泛应用于各个领域。戏剧教学法在美国、爱尔兰、英国、加拿大等西方国家发展盛行,被认为是教育方式的重要构成部分[8]。20世纪90年代，戏剧教学的主题开始出现在护理文献中，Watkins和Addison利用互动的戏剧工作坊，结合戏剧、即兴表演和自我反思，探讨学生对衰老的情绪和态度[15]。目前，随着教学模式的不断完善，戏剧教学法已广泛应用于护理学科领域[16-19]。戏剧教学法用于护理教学的主要理论框架包括建构主义理论[20]、棱镜模式理论[21]、具身认知理论[22]、成人学习理论[16]、多元智能理论、情绪智力理论[23]等。

1.3 戏剧教学法的优势及意义 戏剧教学法以一定学习目标为前提，其形式富有综合性、体验性和创造性。与可能危及病人安全的现实医疗环境不同，戏剧教学法为学习者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实践环境[23]，可以灵活调整以适应各种目的、设计和地点。无论扮演者还是观众都沉浸在实时展开的临床情景中。此外，基于虚拟现实和严肃游戏的模拟体验往往侧重于护理基本技能的提升，但戏剧教学法在培育护生人文精神、情感态度、共情能力等方面发挥独特价值，如戏剧性地重现临终关怀场景，感受临终病人经历，来帮助护生培养同理心和共情能力[24]。戏剧教学法能够使护生通过想象、角色代入、反思、讨论去拓宽其临床经验，以更好地应对临床实践中遇到的困难，有助于激发护生的好奇心和学习兴趣，提升创造力和批判性思维能力，强化职业认同感和归属感，认识到未来护士角色的严谨性[18]。

2 戏剧教学法实施细则

戏剧教学法将戏剧与剧场的技巧运用于课堂教学，通常具有鲜明的主题。它主要采用即兴创作[15]、角色扮演[18]、论坛剧场[17]、论坛游戏[25]等多元化的方式来进行教学活动。课程组织者一般不设限学科背景或职业背景，可以是戏剧老师[25]、护理讲师[3]、护理教授[18]、演员[16]等。根据不同的课程目标，设计基于现实和证据的主题背景，戏剧创作的背景多源于现实临床实践中的事件，如重现临终关怀场景[24]、临床冲突管理场景[25]等，每个主题都会设置发人深思的问题。实施地点多在大学校园里，学生分小组完成，一般被分成4组或5组[26]，每组4～6人[25]，时间一般设置2～3 h[15]。进行主题演绎前先遵循戏剧教学法实施特点进行热身活动[15]，可采用游戏、自我介绍等方式，旨在帮助学生放松[26]，建立团队间的合作与信任，同时组织者介绍相关理论概念[18]，故事背景、角色特质、情景氛围及空间信息[26]等。进入主题演绎阶段，学生通过观看或参与一场即兴的戏剧创作，或进行角色扮演、论坛游戏及交流练习等方式进行互动，这个过程有助于培养学生临床决策和实践反思能力[19]。主题演绎结束后组织者引导学生进行自我反思，并分享新的认知和角色感悟，可以通过轮流上台发言讨论，也可通过日志或书面评估的方式进行。最后对学生进行自愿的焦点小组访谈[18]或完成问卷调查[27]，以评估学生在此教育活动中的受益情况及对戏剧教学法应用的看法。

3 戏剧教学法在护理教育中的应用效果

3.1 培养同理心，认识到情感支持的重要性 护生的同理心对增加病人的信任和成功的治疗至关重要，有助于改善病人健康结局，提高护理质量，且能减少工作人员的倦怠[28]。戏剧教学法是促进学习者培养同理心的有效策略。Suh等[18]将戏剧教学应用到癌症护理中，开发与戏剧相结合的癌症护理教育课程(drama-combined nursing education for cancer care，DCC)，DCC包括讲座、戏剧性的场景(整个癌症轨迹过程为癌症诊断、治疗、症状管理和临终关怀)和汇报3个要素，共持续90 min。结果表明，学生通过戏剧性的描述间接体验疾病和治疗过程，提高与病人交流时的沟通技巧，更深入地理解和同情病人及家属，并促使他们反思未来作为护士的自我形象。此外，与真实临床实践经验的不一致性也可能导致护理人员难以充分理解和同情临终病人，戏剧教学法则提供更多机会，让护生在安全的环境中与病人角色直接彼此接触，产生更强的共情力。Hançer Tok等[24]进行了一项随机对照试验，旨在确定创造性戏剧教学对护生照顾临终病人的态度，发现在临终关怀中将创造性戏剧作为辅助教学，有助于引导护生保持积极乐观的工作态度，提高其同理心水平及胜任护理工作的信心。虽然研究表明护生在表达和体现同理心方面存在困难，但戏剧教学法为人文价值观的形成提供渠道，让护生不会忽视病人在疾病治疗过程中的细微差别，增强对病人经历的理解，促进护生培养同理心，认识到情感支持的重要性[28]。

3.2 增强对职业的理解和认同，为未来护士角色做准备 护生和新毕业的护士很难在临床环境中探索自己的职业认同感。戏剧教学法通过呈现接近现实的临床叙事环境来创造赋权、参与及情感体验，帮助护生建立职业信心，探索自己未来专业角色的发展。Ljunggren等[19]在瑞典一所大学的护理课程中实施强制性的戏剧工作坊，包括角色扮演、即兴表演、论坛游戏以及交流练习，情景取材于护生在临床发生的真实事件，课程结束后对15名护生进行访谈，护生表示“戏剧练习增强了职业认同感，对自己的优势和不足更加了解”“提高了自我意识、自我反思，对未来护士角色越来越有信心”。此外，戏剧可以作为一种教学策略，通过模拟实践练习强化对专业概念的理解。在一项心理健康护理教育的研究中，Beggs等[29]通过创造基于戏剧的模拟环境，让护生模拟验尸法庭的场景，结果表明戏剧教学不仅可以提升护生的护理技能，还可以深入理解护理专业属性、加强个人责任感和自我角色的认同。在护理教育中使用戏剧教学可以探索自我发现、自我意识和自我反思的过程，从而增强护生对职业身份的理解和认同，为未来新护士角色做好准备。

3.3 提高沟通技能、团队协作及解决问题能力 人际交往和沟通技巧是护生的核心能力之一[16]。对于护生来说，具备良好的沟通技能是提供安全、有效护理的关键。基于表演的戏剧形式为教授人际交往和沟通技能提供了一种新颖的教学方法。Del Vecchio等[16]创建基于表演的戏剧工作坊，第1个工作坊着重于非语言交流技巧(肢体语言、镜像和眼神交流)；第2个工作坊发展口头沟通技巧(积极倾听、学会不打断、拥抱沉默)。护生通过角色扮演，模拟表演发生医疗事故或突发事件的练习，调查发现超过90%的护生认为提高了团队间合作沟通能力；超过85%的护生认为学会了积极倾听、提高了观察判断能力；超过80%的护生认为提升了语言和非语言沟通技能及解决问题的灵敏度。戏剧教学法有助于护生学习专业的非对抗性沟通技能，进而获得冲突管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25]，这些都是护生需要掌握的重要技能。同样Higgins等[15]通过教授即兴表演戏剧技巧来改善护生的沟通策略，护生表示“这个研讨会很有趣，看到了即兴戏剧在医疗领域中的价值”“我会向任何需要沟通的人推荐这个研讨会”。可见，戏剧教学法为护生提供有趣的互动形式，强化了护生的沟通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对推动病人安全有效的护理和跨专业团队的沟通合作十分重要。

3.4 提高自我反思和批判性思维能力 戏剧教学法让学习者时刻处于一种实践、反思和沉浸式互动的情境中，对提高自我反思和批判性思维能力具有重要意义。而对培养批判性思维的参与性、互动性、体验性的戏剧教学方法，如受压迫者剧院(theatre of the oppressed,TO)和论坛剧院(forum theatre,FT)，可能会更有效地激发学习者的反思性技能。Van Bewer等[17]受Freire《被压迫者教育学》和Boal《被压迫者剧院》的影响，探讨在护理教育中使用TO和FT对护士及护生支持反思及批判性思维的有效性。研究显示，通过共同创作短片和故事、进行表演和分享反馈可以使护理人员发展批判性思维，同时了解彼此间的想法，增强信任感[17]。Arveklev等[3]探讨戏剧教学法在儿科护理研究生中的应用，要求学生陈述他们在临床经历的事件，涉及一系列临床中具有挑战性的护理问题，然后任选一种情况进行情景戏剧模拟，其中一个情景就是在儿童医院的病房。研究表明，这种教学方式为护生提供发现问题和反思问题的机会，同时参与者彼此间进行互动，有助于集体反思，这是迸发新知识的来源。但当护生没有为照顾病人做好充分准备时，这些遭遇的压力会抑制自我反思的过程[27]。戏剧教学法也为护生提供游戏互动体验，提高护生的学习兴趣，使他们更容易批判性地分析在戏剧性情景中难以管理的情况[25]。当护生意识到虚拟与现实世界的实践有差别时，可鼓励其自我反省和批判性思维的发展，最终实现更好的学习体验和更深入的整体理解。

4 启示和展望

戏剧教学法提供了宝贵的资源，帮助学习者想象、创造、辩论、展示和理解。近年来，越来越多学者将戏剧教学理念引入教育教学课堂中，以探索契合新时代学习者的教学特质。戏剧教学法已在护理教育中展现诸多良好应用效果，具体包括培养同理心，认识到情感支持的重要性；增强对职业的理解和认同，为未来护士角色做准备；提高沟通技能、团队协作、解决问题能力；提高自我反思和批判性思维能力等，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但戏剧教学法在具体实施阶段仍存在一些局限，建议护理教育者从以下方面进行改进，进一步探索戏剧教学法在护理教育中的广泛应用及发展。

4.1 挖掘戏剧教学法更多应用效果 目前，戏剧教学法在护理教育中已显示多项积极效果，但是应用对象多为护理本科生且多为定性研究，是否适用不同层级护理的教育或释放更多效果仍需进一步探索。Suh等[18]指出，戏剧可以融入各种教学方法，如将戏剧与基于问题学习(PBL)教学法相结合可提高学生学习成绩，另外通过录制视频，学生可以反复观看，促进更深一步地理解与反思。戏剧教学法同样适用于提高不同学科学生跨专业团队沟通协作能力。Zelenski等[30]对护理、药学及临床等专业学生进行跨专业即兴戏剧课程，对提升学生跨专业同理心和交流合作能力产生积极影响。启示护理教育者应时刻贯穿戏剧教学法的多元化观念，研究和开发融合戏剧的混合式教学工具和跨学科教育，促进创新型护理教育发展。且未来可开展随机对照研究，并加入队列研究，分析戏剧教学法对护理人员专业精神、团队合作及批判性思维等的长期影响，探索其在护理教育中更多的应用价值。

4.2 创造积极教学氛围，促进学生全面发展 戏剧教学法克服传统教学模式机械单一、沉闷乏味、缺乏个性化的弊端,激发和释放学生的多种潜能，注重学生参与性和主体性。但戏剧教学法更富有挑战性，并不一定建立在舒适的教学模式下，且学生存在个体差异性。Vandermause等[26]指出，学生普遍对戏剧化的教学体验给予好评，但有些学生也反映“太内向，感到不舒服”或“在一群人面前做事情总是紧张”，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来确定哪些压力调节因素是有帮助的。Higgins等[15]同样指出，有些学生可能对公开演讲或互动式的学习方式感到不舒服。这启示护理教育者首先要有针对性地使用戏剧化技巧，尊重学生个体差异，鼓励学生亲身体验；其次，及时观察学生的反应，当学生感到不舒服时可以进行及时干预；再次，教育者应积极倾听、采纳学生的反馈，鼓励学生勇敢表达自己的见解，创造积极教学氛围，发掘学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戏剧场景中学生不应只局限于护士的身份，教育者应让学生尝试不同的角色，从不同的角色角度去反思总结经验，从而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

4.3 优化戏剧教学法各环节设置 当前戏剧教学法在护理教学中应用广泛，但如何进一步将其顺利推广和运用,则需要优化设计环节，逐步构建一套系统、规范的教学模式，如教育者的规范培训、创编戏剧故事主题、进行及时有效的交流等。虽然Del Vecchio[16]等指出，没有接受正式培训的卫生专业教育者可以成功教授相关课程，但Higgins等[15]指出，有经验的教育者可以促进临床课程工作坊的发展进度，且随着学生在课程中的进步来增加更复杂的即兴练习。这启示我们，首先应加强教育者的专业培训，不断在课程中积累教学经验，优化课程设置，让戏剧教学的艺术属性充分发挥出来；其次，创编合适的临床案例是保证戏剧教学法实施应用的关键，要充分考虑学生的认知水平和综合素质能力等多方因素；再次，要建立及时的沟通和合理的访谈方式。Arveklev等[3]指出，在大约6个月后对学生进行焦点小组访谈，发现学生很难记住戏剧工作坊最初的所有细节，而个人访谈是数据收集的有效选择，能够使学生开放思想、畅言内心想法。启示教育者要学会灵活调整，以发挥戏剧教学法最大应用效果。在未来护理教育者需要汇聚多方力量，共同努力来推动戏剧教学法在护理教育中的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