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三重意识:逻辑、属性和价值

2023-01-09 03:05陈达南
中共太原市委党校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现代性资本主义建构

王 成 陈达南

(广西师范大学,广西 桂林 541004)

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使中国的面貌为之一新”,开辟了一条马克思主义指导下颇具中国特色的现代性道路。国外学者则对于人类文明多样性发展可能性予以完全否定,提出了所谓的“历史终结论”“西方中心论”“文明单一论”,对西方资本主义现代性顶礼膜拜,极力贬低和否定其他国家现代性发展道路的合理性。从人类发展的历史整体性中考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在人类现代性谱系中究竟处于何种地位?何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何为?是“另类”还是“创新”?是马克思主义的“异教徒”还是“守道者”抑或是“发扬者”?由此展开,我们还必须追问以下关系和问题:第一,资本主义现代性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关系。中国现代性何以由资本主义方案转向社会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作为现代性的中国形态抑或是现代性在中国的出场形式究竟在何种意义上扬弃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第二,传统社会主义现代性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关系。现代性究竟是单向度还是多维化?作为社会主义现代性在中国的实践形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在何种意义上继承和超越了社会主义现代性的经典形式?第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现实性、合理性和价值性。20世纪以来社会主义现代性在中国的出场以及中国现代性的萌发、形成与扩展是否具有必然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究竟在何种程度上具有普遍意义和世界价值?回溯这些基本概念和范畴对于廓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历史脉络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一、“中国版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逻辑意识

现代性本质上是“传统”走向“现代”的连续性断裂,逐渐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的基本向度。现代性首先出现在西方社会,然而伴随着东西方文明的交汇、冲撞与融合,现代性在中国的布展有着特殊逻辑与自身轨迹,体现出典型的“反思”型、“追赶”型以及“超越”型的现代化特征,是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性的代表性样态。

(一)从拒斥到借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展开逻辑

尽管西方现代性的模式基于其自身的历史条件、民族文化和地理环境所进行的现代化探索,实现了人类历史“落后—先进”“传统—现代”的历史性跨越,但却不可能在时空上毫无差别地适用于其他民族国家。纵观人类社会推进现代性的历史进程,现代性不能只靠单纯模仿他国既定的道路和毫无辨别地吸收他国经验来实现,而是必须基于本国自身的实际情况和坚守民族性的基础上,创造性解决本民族发展的内在矛盾,突破单一固化模式的条框限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并没有简单沿袭中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也不是简单照搬西方现代性的“翻版”或国外其他国家现代性道路的“再版”,而是经历诸多探索的现代性“中国版本”。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模式,各方应该尊重文明多样性和发展模式多样化。”资本主义现代性在西方发达国家经过了数百年产业革命和生产方式变迁基础上不断完善和发展而成,深刻反映西方现代化的经验和教训,是世界现代性多样化发展模式的一种,但绝不是唯一模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并非是对资本主义现代性逻辑的全然舍弃,也不是对资本的消灭和瓦解,而是实现对资本的驾驭和运用。要实现这种目的,就必须以开放的姿态直面、接纳和消化西方现代性的一般逻辑,批判地吸收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积极因素,进而完成对资本规制下现代性逻辑的超越。

面对封建社会的日渐衰落,一百年前的多数中国人在一开始怀有偏见甚至敌意地把从西方而来的科学技术视为“奇淫技巧”予以拒斥。以往的农民模式、官僚地主模式、维新派模式和革命派模式以及新旧军阀模式等五种现代性进路最终都没有能力在中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性。新中国建立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把“注重顶层设计”和“摸着石头过河”相结合,在道路选择时坚持在理论与实践的双向互动中实现创新,突破封闭僵化和“全盘西化”的双重困境。

(二)从单向到多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追赶逻辑

“西方中心主义”支配下资本主义现代性及其在东方世界的变种殖民现代性以政治暴力和话语强权在特定时空试图将现代性固化为资本主义现代性,认为东方国家的现代性道路无非是西方国家道路的“重新演绎”,力图建构一条从传统向现代转化的单一的、线形的“普适化道路”,进而抹杀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国家在历史不同阶段探索符合自身特殊发展现代性路径的理论可能性。现代性一经萌发和生长在意义世界便超越了其原初形式,在生活世界呈现出复杂多样的多元性特征,如逻辑的与非逻辑的、理性的与非理性的、历史的与非历史的、显性的与隐性的、抽象的与具体的等等。马克斯·韦伯发人深省地提出:“为什么科学的、艺术的、政治的或经济的发展没有在欧洲之外也走向西方所特有的这条理性化道路”这一问题,深刻反思了现代性在欧洲的巨大成功和在非欧国家的极大失败,学界将之视为“韦伯问题”。据此,我们可以展开追问:对后发现代化民族、国家和地区而言,现代性的探析与思考绝不能只是停留在理解过去的历史过程,什么样的现代性才是应该去追求的?现代化路径究竟是单一的还是多元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作为一种具象化存在形式,与抽象化的以及一般意义上的“现代性”特别是西方现代性在出场情境、历史使命和价值理念上不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作为人类智慧在东方世界的一束光,冲击改变着现代性的样态、结构和特质,在意义和价值层面解构和重构了西方主义的传统现代性。现代性作为一种首先用来描述人类工业革命以来社会演变的时空性概念,在广义上可分为精神性和制度性两个维度。在精神维度上,资本主义在漫长的“祛魅”进程中形成了以自由、民主、平等为核心的价值理念;在制度维度上,通过社会运行理性化和契约化的一系列制度安排,建构起了现代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结构。从发生学视角出发,尽管人类社会的现代性率先在以英法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开启,然而西方现代性在时间上的先发性并不能反证其逻辑上的排他性和唯一性,从而实现其空间上的垄断性。随着新兴经济体的崛起特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外溢效应”逐渐显现,全球现代性与资本逻辑规制下的现代性出现断裂,传统现代性模式的“中心—外围”结构被突破,概念与意义边界日益模糊,越来越呈现出一幅多元一体的历史景象,在时间的纵向维度处于持续的变动与创新之中,在空间的横向维度展示出特色鲜明的地域性和民族性。事实证明,基于各国国情、文化与社会政治的巨大差异和当代许多非西方国家对西方现代性的排斥态度以及西方现代性内在固有问题等一系列因素,现代性不可能永远保持和延续资本逻辑规制下的西方现代性方案。

(三)从自强到共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超越逻辑

伯曼认为,现代性在实践维度与全球化时代密切相关,“所谓现代性,也就是成为一个世界的一部分”。从理论视角出发,一方面,现代性构成了全球化的内在规定,全球化则是现代性的一种历史展现方式,是现代性在全球范围内不断彰显和拓展的结果;另一方面,现代性也是推动全球化的重要的力量,在这个意义上,全球化与现代性是相互形塑的。从我国自身的发展历程看,近代以来“中国现代性”同“全球现代性”的关系大致经历四个阶段:一是从闭关锁国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阶段,先是在鸦片战争之前隔绝世界市场和工业化大潮,接着在鸦片战争及以后的数次列强侵略战争中屡战屡败,成为积贫积弱的国家,企图通过现代性的西方方案实现中国的现代性转变,实现“救亡图存”的目标;二是“一边倒”和封闭半封闭阶段,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在历史情境选择向苏联“一边倒”,被迫在相对封闭的国际环境中艰辛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主要按照苏联模式实现中国的现代性发展;三是全方位对外开放阶段,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充分运用经济全球化带来的机遇,不断扩大对外开放,实现了中国同世界融合性发展。

十八大以来,中国坚持把自身发展和世界发展相统一,提出促进人类社会繁荣发展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理念,推动建设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提出国际秩序新原则和人类社会关系新愿景,运用整体性思维创造性回答“建设一个什么样的美好现代性世界、如何建设这一现代性世界”的理论难题。在美国学者阿里夫·德里克的“后社会主义”理论视野中,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社会、经济和文化领域成为了全球化的主要倡导者和推动者,为世界现代性的融合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中国探索现代性的首要前提是“危机应对”或是“问题解决”,资本主义作为现代性在人类历史出场的第一种形式,标志着人类进化的关键性转折点,以科学的力量摧毁了超自然力量决定人类命运和社会走向的幻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不是一个“想象的存在”,而是一个历史中国在当代世界传承、延续和发展的产物。人类从何处来?将要到何处去?这是任何现代性都必须回答的整体性和前提性问题。世界范围内现代化过程,既通过普遍交往把现代的科技、文化、制度、管理成果变成人类的共同财富,从而使得人类在整体上以加速度的形式实现发展,又通过普遍交往而构成“全球化”的“现代性”问题,为人类提出了走出当代文明困境的时代性课题。因此,我们所面对的“中国问题”并不是地域性的“中国的问题”,而是当代中国所面对的时代性的和世界性的现代化问题。针对以上问题,习近平总书记于2017年1月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演讲时明确指出:“中国方案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

二、批判姿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属性意识

现代性问题不仅仅只是一个发展问题,也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政治性、文化性和社会性的单一维度理论问题,而是关涉中国与世界何去何从重大的系统性实践问题。基于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具备鲜明的人民性、实践性、批判性三重内在属性。

(一)人民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出发点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合理性持“肯定性批判”和“批判性肯定”的辩证认知。一方面,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经典现代性的积极效应特别是瓦解中世纪神学哲学以及与之适应的中世纪的封建社会给予了肯定,另一方面他毫不隐晦地斥责资本主义现代性的负面作用。现代性必须以现实性为根基,现实性体现在其实践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本质上是一种革命现代性或现代性革命,体现出“破”与“立”的辩证统一,其在何种程度上具有合理性归根结底只能由现实和具体的群众利益决定,在实践中突破了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单一性。这种革命现代性或现代性革命隐含着某种激进的需求,然而从今天的视角出发,这种需求已经在很大程度上逐渐转变为现实。如前所述,现代性是多元复杂而又互动关联的社会现象,现代性的萌蘖、生成、发展和转换与升级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过程,是人的主观选择性与社会规律性的统一,寓于众多偶然性与必然性因素之中。从必然性的确定性视角出发,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内在张力与冲突必然导致新的社会形态代替旧的社会形态,从而以某种特殊形式突破传统发展的模式,走向现代。从偶然性的不确定性视角出发,英国、法国等内源型现代性生成国家基于自身的文化和文明传统在改造旧有社会形态的过程中形成以资产阶级主导的国家形态,形成了资本主义现代性国家。

按照经典现代性理论,现代性首先体现在超越性,是对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超越和突破,从时间维度出发,持续进步的、合目的性的、不可逆转的发展,同时又兼具多面性特征。从社会主体性和理性角度出发,现代性包含多种因素:科层化、理性化、工业化、世俗化、商品化、个人主义、客观主义、普世主义、市民社会、同质化、民族主义、多样化、民主化、机械化等等,寓示着传统社会秩序以及宗教神学的衰落和世俗文化、世俗秩序的兴起。需要反诘的是,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本质、价值和主体究竟为何?资本主义现代性建基于少数人掠夺和压迫多数人,聚集大量的社会财富,虽然在人类社会的生产力层面极大促进社会的发展,但这种发展难以经受住道德伦理维度的审视与考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对中国社会的一次深刻重塑,与马克思主义的本体论、认识论和实践论紧密关联。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破解百年来中国现代性难题一个关键性因素在于价值主体的扩展,把现代性的主体由少数人扩展到多数人,实现了价值立场这一根本性问题的飞跃。人民性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百年现代性生成的首要特征,只有从人民立场出发,以人民为中心,才能更好地实现社会价值主体的合理性和合目的性,才能真正在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驾驭资本利益,从而转化为实现人民利益的核心要素。

(二)实践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落脚点

现代性道路的探索在东西方的实践证明,任何国家、民族和地区现代性的获得和现代化进程决不能建诸抽象和空泛的纯理论语境,不能以“理论跃进”代替“实践摸索”,而是须臾也不能离开具体和现实语境,必须建基于现代性生成的时间坐标和空间坐标。从时间的纵向坐标而言,现代性是基于传统而批判传统的一种文明新形态,在理论中构成连续性断裂,在实践中则以“超越—反超越”张力形式展现在世人面前。从空间的横向坐标出发,现代性在世界范围形成“点—线—面”弥散式传播图样,由英国工业革命催生进而在英法美等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率先完成,并随着资本主义和殖民主义的扩张而不断播散到全球。近代以来的中国作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一个环节,“中国问题”或“中国危机”固然是但又并非仅是由于中国自身原因所造就的,而是伴随着资本主义现代性到来而显露出其端倪的,是资本主义整体性危机在中国的集中表现和反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近代以来中国实践的产物。德里克深刻指出:“自从晚清知识分子着手建立中国现代性事业以来,依靠那个被称为‘现代的’至少已经展开一个半世纪的深入人心的历史地理实践,中国社会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一个伟大的历史过程,使中国人民、中华民族以及中国共产党的面貌发生了历史性变化,给中国和世界人民带来巨大福祉。一百年前,中国优秀的知识分子放弃以资本主义实现中国现代性的道路,转向社会主义现代性的探索与实践,直接原因在于中国几经尝试无法走通资本主义道路。中国问题的解决以及中国道路的探索都必须立足于中国实践。出路何在?20世纪知识分子在关于资本主义现代性的问题域中审视这一发展中国家“共识性”问题,这一问题被置于一种理论与现实困境之中。一方面,现代性在其现实意义上是由启蒙运动拉开历史帷幕的,现代性的先发形态和典型模式无疑是资本主义;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在资本主义和殖民主义“合谋”下逐渐沦为世界政治经济秩序中的附庸,非西方国家只有依附西方修正抑或是摒弃自己的传统文化和制度才能求得生存和延续。以中国为代表的社会主义现代性的生发是建立在批判资本主义现代性基础之上而逐步形成的,是一个辩证的扬弃过程,展现出“正—反—合”的辩证图景。而这条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过程中充满了挫折和坎坷,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将具体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才找寻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

(三)批判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着力点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一个内含多元因素互动的动态性延续过程,包含着中国共产党几代领导人的伟大探索。第一,与西方现代性的固定范式不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一套以社会主义道路及其制度为核心支撑的植根于中国实践、中国经验和中国文化的完备理论体系,集中体现了中国人民的美好意愿和历史诉求。在人类社会追求现代性、实现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美国模式、欧洲模式、日本模式以及苏联模式具有典型性和重要的借鉴价值,但不可能是“万能公式”和“莫里逊药丸”。第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道路的开辟并非简单建基于西方模式,也不是照搬苏联模式的现代性道路,而是中华文明与全人类智慧糅合性创造和创造性糅合双重互动的产物,是在资本主义现代性和传统社会主义现代性的甄别与发展中的一种新型创造,展现出一种从自身民族特色出发对西式现代性话语毫不妥协的批判姿态。第三,资本主义现代性,深深打上了西方中心主义的文化烙印,建构起强大的西方现代性话语霸权,以一种原生性现代性面貌出现在人类历史视野之中。社会主义现代性则是建基于对前者的批判而产生的,这种批判是一种扬弃的辩证过程,一方面对于资本主义现代性正向性因素进行继承和转化,另一方面又从根本上否定资本主义现代性的负面影响以及所带来灾难性后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革命现代性和发展现代性的复合体,以革命为发展铺平道路,同时在发展中推动社会的革命性进步,在一般意义上超越了西方现代性理论规定,既注重实践效用又强调价值意义,本质是一种“批判现代性”。马克思主义从来不是一种“宗教”,在这种缜密的理论体系中没有“圣经”式或一成不变的“教条”,它的理论和判断不是“教义”和不可触碰的“圣物”,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提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现代性的“东方之旅”在实践中包含三重批判向度:一是对人类优秀文化遗产的综合吸收。一方面植根于中华传统文化和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另一方面又注重吸收和借鉴世界其他民族文化的精髓,强调不同文明之间平等交流和互利共赢,包容互鉴,取长补短,坚持对中西文明在比较中吸收、在借鉴中创新、在互补中共享,走出了具有自身特色的一条现代性新路。二是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批判性超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开辟对人类文明的重要意义之一,就在于从根本上超越了西方文明的资本逻辑和“西方中心主义”的话语体系。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先进理论和实践成果,为我们提供了经验和教训,在遵循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规律过程中,中国选择了理性发展,将不合理的和不合规律性的方案加以批判和摒弃,充分吸收资本的最大效用,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三是对传统社会主义实践的理性批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开辟和拓展,破除了对社会主义教条式的理解和乌托邦式的幻想,克服了传统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弊端,体现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多样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的具体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坚持在理论与实践的双向互动中实现实践创新、理论创新和制度创新。

三、全球图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价值意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与西方资本逻辑规制下现代性叙事迥异,本质上是一条“世界历史”情境下既有本土特色又与西方勾连,兼具异同的现代化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建构,不仅对于中国而且为世界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与西方典型现代性以及其他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共构了全球现代性多样化发展的宏大图景。

(一)“出场”与“转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建构,彰显了独立自主意识,为人类社会现代性多元化提供了中国理论

资本逻辑规制下的现代性不能以其在西方世界所创造的辉煌来为其在东方世界所造就的贫困和累累罪行来辩护。恰恰相反,资本在欧洲世界的成果越辉煌就使东方世界及其人民越贫困和越痛苦。如果说人类世界是以资本主义经典现代性的到来而走向现代理性,摆脱非理性的束缚,造成一种“祛魅”的现代性开端,那么资本逻辑规制下的这种现代性自身包含着天然缺陷,这种现代性在全球治理和人类共同利益的实践层面缺乏理性,从而在根本上造成了有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东方世界和西方世界的双重对立。亨廷顿指出:“现代性孕育着稳定,而现代化过程却滋生着不稳定”。资本主义现代性在全球范围的扩张为人类社会造成三大危机:一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资本主义现代性建立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进入全球化时代以后资本主义的剥削和掠夺形式更加多样化,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和贫富差距呈扩大趋势。二是人与自然之间的紧张。资本主义现代性以工业化为先导和前提,工业化、现代化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生态平衡被打破,面临自然界严酷报复和失去“家园”的双重危险。三是人自身的发展失衡。以工业主导的现代性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抹杀了人的个性特征,千人一面,人日益沦为“单向度”的人,人的真正“属性”日渐扭曲,与人本身渐行渐远,人的物化需要和精神需要、心理需要、文化需要呈反向增长。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建构,虽然在诸多方面与西方现代性有相通之处,但在根本上是不同的,这是构建中国现代性理论的前提条件。首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国家独立自主推动建构的,是奠定在各项能够保障、维护和增进国家自主性的权力结构、制度体系与国家权力运行机制基础上的。国家自主性是支撑中国现代化发展的关键性因素,也是实现超大规模国家的有效治理与推进现代化变革双重目标的核心因素。没有国家的自主性,就不可能应对内外各种风险和制度改革所带来的各种不确定因素,无法破解改革开放中的系统性难题和深层弊病,也无法实现国家治理的现代化。其次,与单一的内源型以及外源型现代性存在差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作为一种“外发—内生”型现代性模式,坚持了社会主义普遍性与中国特色的特殊性结合,证明了现代性道路多元化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突出在中国情境下解决中国问题,为开启后发民族国家独立自主建构现代性方案提供了一条有效的“支援性路径”。再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借鉴和超越别国模式,把内生性动力与外源性动力相结合,具有典型性特征。现代性在中西历史情境中的出场方式截然不同,直接导致中西语境现代性的价值选择、实现路径和理论形态存在巨大差异。由于中国社会在实践内容和实践特点等诸多领域与其他民族、国家和地区存在显著不同,现代性的基本规律和理论逻辑在当代中国特殊语境中又必然会体现出带有浓厚民族特色的中国式的现代性特征。建基于这种现代性的特殊性“病理症候”,现代性在中国的生成和发展,必然要求把现代性的普遍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造就现代性的在当代中国的出场形态,这就是要求在理论和实践中总结和建构现代性的中国逻辑。

(二)“共相”与“殊相”: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建构,体现了实践至上意识,为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性发展提供了中国经验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之所以能够追赶并超越现代性的传统模式,根本在于既坚持了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指导,又立足于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赋予其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以及中国气派。之所以最终能够走出东方文化现代性的历史困境,形成一条具有鲜明特色的现代性道路,关键在于科学处理了现代性“共相”(普遍性)与“殊相”(特殊性)之间的张力关系,打破了既往世界现代性探索中非此即彼的一元化路径,既有效规避了西方资本主义现代性弊病,破除了与资本主义绝对割裂的“真空”状态,又全面超越了苏联社会主义留下的一整套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僵化的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体制机制模式,建构了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第三种”现代性“出场方式”。这种新型现代性出场开启了一种真正基于东方主体性位置上的理论思索,即不是趋同于资本主义的垄断性世界秩序,而是对这种不平等世界结构的反抗,通过确立第三世界国家的主体性地位以建构一种新的平等合理的世界秩序,即中国现代性的建构不能沦为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或以苏联为代表的传统社会主义模式的简单复制。实践证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不仅推动了中国经济社会的持续、高效和快速发展,而且对于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现代性转换提供了极佳的示范。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实现了14亿人由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华丽转型,对发展中国家现代性建构具有重要借鉴意义。第一,中国共产党对理想的坚持与追逐超越一般理论教条和框架,把现实性与可能性、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统一,从而建构起一整套动态张力格局的科学实现机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本质上是社会主义现代性在中国的实践形态,与理论形态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区别之处在于,建诸中国道路(革命、建设和改革)的鲜活经验,对现存社会进行解剖,发现其内在机理,而不是从价值理性的单一逻辑出发,站立于现存社会之外去批判和否定现存社会。第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构的目的在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中国人民的幸福生活,这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无疑具有借鉴意义。现代性语境下中国社会转型必须在完成理论框架和实践方法的双重突破,建构现代性理论的“本土化”“大众化”和“时代化”的出场路径,才能满足中国道路的价值性和发展中国家的适应性双重需要。第三,任何改变国家命运和前途的社会变革都不能照搬他国模式便能取得成功。各国在现代化建设进程中,要避免现代性理论教条化、神圣化,中国改革是继中国革命以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理论和实践层面取得的又一次突破性成果,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方法与中国实际、中国历史、中国文化的再一次创造性糅合。

(三)“失序”与“重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建构,凸显了共同体意识,为破解西方社会现代性难题提供了中国智慧

21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现代性在全球治理中不仅没有给发展中国家发展提供更多有益成果和新鲜经验,甚至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疲态尽显”、“全面失灵”。资本逻辑规制下当代西方现代性面临三重困境:第一,资本逻辑规制下西方现代性的利己主义,直接造成社会贫富差距扩大与社会不公。为了维护资本利益,资本主义国家主张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极力反对国家和政府任何形式的管制和干预。不受限制的资本主义全球化和金融化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起稳定作用的政府宏观经济政策效果,导致西方国家陷入金融危机、债务危机和经济危机,必然会造成社会资源分配的非均等化,进一步加深社会两极分化,进而导致普通民众在政治上的边缘化与孤立化。第二,资本逻辑规制下西方现代性的物化主义,直接造成人际关系的冷漠与道德滑坡现象的加剧。资本主义现代性在实践中无休止追求物质利益,决定了经济活动主体之间一切交往关系的抽象化、单一化与平面化,这就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通过冰冷的物质利益来维系。第三,资本逻辑规制下西方现代性的虚无主义,直接造成社会存在的虚无形态。正是资本逻辑最大化的资本主义制度,生发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生活的功利化,形塑了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世界的异化关系。在资本逻辑规制下的资产阶级文化不再以追求道德和自由为宗旨,而是日渐蜕变为资本追逐利润的手段,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物化逻辑直接导致其精神生活失去其自身的内在性与丰富性,从而日益平庸化、狭隘化。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在理论与实践上已经构成对西方资本主义现代性的全面超越。第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有效处理了公平与效率的关系,推动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既遵循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则,又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发挥“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的双重作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中国共产党的伟大创举,既坚持了社会主义制度,有效防范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弊端,避免两极分化,克服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下“损不足而奉有余”。第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有效处理了全局与局部的关系,推动了集中力量办大事优势的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的实现建基于全局与局部的有效统一,形成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强大合力,不仅能降低资本配置的机会成本,更是破解了发展中国家由于落后而陷入劣势的困境、破解了一盘散沙而想办但办不成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的问题,形成了通过办成的大事引领全局快速发展的机制。第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有效处理了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推动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立。随着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资本、信息、技术、人员跨国流动,国家之间、国家利益之间由对立状态越来越转向相互依存,一国现代性发展目标能否实现与他国的经济社会发展状态紧密相关。各国在相互依存中只有依靠现存的国际秩序,加强互助与协商,通过国际体系和机制来维持、规范相互依存的关系,才能更好地维护好人类共同利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建立在对于中国人民以及世界人民核心利益和合理关切的基础上,摒弃“零和博弈”和“丛林法则”,始终奉行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和共同发展的共赢哲学。

结语

伴随着现代性在欧美以外地区的发展以及现代性多样性的趋势,资本主义现代性与现代性的普遍形式在世界范围形成“脱域效应”,产生了“裂痕”,不再是一个统一的过程。理论和现实已经证明,单纯向传统的“回溯”或是“复归”无法实现人类社会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时现代性又是一个“开弓”不能回头的“历史之箭”,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完善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是继资本主义现代性、苏联社会主义现代性之后的又一次大规模现代性的成功实践,体现了中国经验、中国智慧和中国力量。

猜你喜欢
现代性资本主义建构
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是新型帝国主义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剥削的两重批判——基于《资本论》第一卷的思考
情境—建构—深化—反思
残酷青春中的自我建构和救赎
复杂现代性与中国发展之道
浅空间的现代性
也谈现当代诗词的“入史”及所谓“现代性”的问题
建构基于校本的听评课新文化
也谈现当代诗词“入史” 及所谓“现代性”问题
建构游戏玩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