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锦,李安洪,唐 艺,金 银
(1.成都中医药大学 针灸推拿学院,四川 成都 610075;2.绵阳市中医医院 神经内科,四川 绵阳 621000)
“老十针”是全国著名“金针大师”王乐亭教授根据《脾胃论》中“调中益气汤”和“补中益气汤”设计而成,取穴为上脘、中脘、下脘、气海、天枢(双侧)、内关(双侧)、足三里(双侧),共7穴10针[1-2],具有调中健脾、理气和血、升清降浊、消补兼施等作用,临床适用范围广泛[1]。“老十针”充分体现了王乐亭教授“治其本,以胃为先”“治未病,预防为主”“调气血,异病同治”的学术思想和独到经验[1]。
名老中医为公认疗效最为卓越的人群,真实世界下的名老中医经验研究是传承发展的重要内容[3],循证医学中随机对照试验(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RCT)为评价医学干预措施有效性和安全性的“金标准”,但在真实世界研究及中医学的“整体观”“辨证论治”背景下,其在中医药及针灸疗效评价体系中存在诸多局限,而非随机对照研究、病例系列研究、个案、专家经验可作为评价干预措施效果的进一步补充[3-5]。基于此,为促进名老中医经验传承,使“老十针”更好地应用于临床,以“老十针”“胃十针”为主题词,检索CNKI、VIP、Wanfang、CBM、Pubmed数据库,检索年限均为建库至2021年12月31日,共检索到398篇文献,均为中文文献,经逐级筛选最终纳入108篇文献,其中临床随机对照试验78篇、病例系列研究13篇、个案10篇、经验总结7篇。将其病种归纳为消化系统疾病、神经系统疾病、肿瘤相关疾病及其他系统疾病。现总结“老十针”临床应用并综述如下。
“老十针”治疗消化系统疾病临床应用广泛,纳入文献病种包括慢性胃炎(RCT15篇、病例系列研究1篇、个案1篇)、功能性消化不良(RCT9篇、病例系列研究1篇、个案1篇)、餐后不适综合征(RCT4篇)、反流性食管炎(RCT3篇、经验总结1篇)、呃逆(病例系列研究3篇、经验总结1篇)、胃肠神经官能症(RCT2篇、病例系列研究1篇)、溃疡性结肠炎(RCT2篇)、胃脘痛(RCT1篇、病例系列研究1篇、个案1篇)、肠易激综合征(RCT1篇)、贲门失弛缓症(个案1篇)等。
刘莉宁等[6]观察“老十针”治疗幽门螺杆菌相关性慢性胃炎的临床疗效发现,针刺治疗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西药对照组(94.7% VS 76.3%)。徐因等[7]将93例功能性消化不良患者随机分为两组,治疗组予“老十针”合调神穴,对照组口服吗丁啉片,结果显示治疗组总有效率明显高于西药对照组(93.62% VS 78.26%)。一项多中心随机对照研究将278例餐后不适综合征患者随机分为针刺组和假针组,针刺组采用“老十针”加减,假针组选取6处非经非穴点浅刺,研究示针刺可显著改善患者餐后饱胀、早饱感和嗳气等症状[8]。
“老十针”为王乐亭教授治疗中风病的名方之一[9-10],其治疗中风等神经系统疾病疗效满意。纳入文献病种涉及中风相关病(RCT10篇、病例系列研究2篇、个案2篇、经验总结3篇)、睡眠障碍和(或)情绪障碍(RCT8篇、个案1篇、经验总结3篇)、眩晕(RCT3篇、个案2篇、经验总结1篇)、头痛病(RCT1篇、病例系列研究1篇、经验总结1篇、个案1篇)、多发性硬化(RCT1篇、病例系列研究1篇)、周围性面瘫(RCT1篇、个案1篇)、神经性耳鸣(RCT1篇)、多系统萎缩(病例系列研究1篇)等。
张帆等[11]将64例慢性失眠症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取穴“老十针”)和对照组(对失眠无治疗作用的穴位),结果表明“老十针”组穴可明显改善睡眠质量、总睡眠时间、觉醒次数等,且研究提示调节血清食欲素A含量可能是其作用机制之一。王懿娜等[12]观察“老十针”治疗慢性紧张型头痛,研究发现,“老十针”治疗组痊愈率显著优于西药对照组(口服盐酸乙哌立松片)(48.3% VS 33.3%);治疗组复发率为7.1%,明显低于对照组的22.2%。张丽丽等[13]针刺“老十针”、“四神穴”、听宫等穴治疗神经性耳鸣发现,其临床疗效明显优于口服西药(盐酸氟桂利嗪胶囊+谷维素)。
检索到“老十针”应用于肿瘤治疗相关文献12篇,所涉病种包括化疗后胃肠道不良反应(RCT5篇、个案1篇)、肿瘤术后胃瘫(RCT3篇、个案1篇)、癌因性疲乏(RCT2篇)。徐因等[14]探讨了“老十针”防治化疗后消化道症状的临床应用效果,将44例接受以顺铂为主要化疗方案的癌症患者随机分为“老十针”针刺治疗组和口服吗丁啉对照组,研究示治疗组总有效率(95.45%)优于对照组(72.73%)。一项“老十针”缓解老年晚期非小细胞肺癌患者氩氦刀冷冻治疗相关疲乏的临床研究发现,治疗组患者疲乏状态得以有效缓解,其生活质量提高[15]。
检索到“老十针”干预其他系统疾病相关文献13篇,所涉病种包括慢性咽炎(病例系列研究1篇)、慢性咳嗽(个案1篇)、膝关节疼痛(经验总结1篇)、腰痛(个案1篇)、更年期综合征(经验总结1篇)、痛经(个案1篇)、斑秃(经验总结1篇)。此外,“老十针”干预压力性尿失禁、慢性荨麻疹、多囊卵巢综合征、慢性疲劳综合征、糖尿病肠病、腹膜透析后胃肠功能紊乱的RCT(各1篇)亦有报道。郎翔等[16]采用“老十针”结合局部淋巴滤泡散刺干预72例脾虚型慢性咽炎患者,其总有效率为94.4%。王燕丽等[17]选用“老十针”治疗压力性尿失禁,其总有效率(51.6%)高于盆底肌训练组(21.9%)。孙晨等[18]观察“老十针”治疗脾虚湿蕴型慢性荨麻疹的临床疗效发现,治疗组总有效率(87.5%)优于对照组(77.5%)。
“老十针”以中脘、足三里为主穴,余为配穴[1,19]。中脘[20]为胃之募、六腑之会,通达四经、调理中州、升清降浊;足三里[20]为强壮要穴,为足阳明胃经合穴、胃腑下合穴,根据《灵枢·经脉》所载“是动”“所生病”可知,足阳明经既可调理脾胃,又能治疗情志、精神类疾病;上脘、中脘、下脘相配,通调三焦脏腑气血阴阳;气海[20]为元气生发之所在,刺之可助运化;天枢为足阳明经腧穴、大肠募穴、腹气之街,取之可调肠胃、行气机、分水谷、消积滞;内关[20]为手厥阴经之络穴、八脉交会穴之一,可宽胸理气和胃、宁心安神。诸穴相配,共奏调阴阳、和气血、调中健脾、升清降浊、消补兼施等功效。
《素问·玉机真藏论》[21]云:“脾为孤藏,中央土以灌四傍”,胃为太仓、水谷之海,脾胃互为表里,为后天之本、气血之源、脏腑气机升降之枢纽,可化生营卫、平调气机、斡旋阴阳。脾胃功能正常,则水谷纳运协调、气机升降相因、阴阳燥湿相济。李东垣力倡脾胃论,且在《脾胃论》[22]中指出:“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所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若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薛己[23]指出:“人以脾胃为本……人得土以养百骸,身失土以枯四肢。”张景岳提出:“养生家必当以脾胃为先。”[24]脾胃为后天之本、五脏六腑之根,人体五脏六腑、皮脉肉筋骨依赖于水谷精气的充养。王乐亭教授广泛运用“老十针”治疗胃肠疾病,并在此基础上运用“老十针”“手足十二针”“十二透刺法” 等针灸处方治疗中风后遗症等疾病[24]。现代医学的“脑-肠-轴”理论亦是从脾胃论治神经系统疾病的重要体现。
异病同治指不同疾病,若促使发病的病机相同,则可用同一种方法治疗[25]。“异病同治”思想萌芽于《黄帝内经》,成熟于《伤寒杂病论》及《金匮要略》,是中医辨证论治的精髓之一,千百年来指导着中医临床疾病诊治[26]。有学者将《金匮要略》中“异病同治”思想归纳为:不同疾病,同一病因,治法相同;不同疾病,同一病位,治法相同;不同疾病,同一病机,治法相同[27]。根据文献检索结果,“老十针”可用治多系统疾病,其病因可归纳为先天禀赋、外感六淫、五志过极、内伤饮食等;而病位多与脾、胃、肝、大小肠、心、肾、脑等密切;病机亦多与脾胃失和相关。针灸临床诊治以经络辨证为主线、部位辨证为重点、脏腑辨证为补充,通过脏腑经络、神经、体液、内分泌及免疫等调节机制,发挥多途径、多靶点及全身调节,各疾病虽有气、血、阴、阳、寒、热、虚、实之别,但通过手法补泻、临证加减,皆可奏效。
“老十针”充分体现了王乐亭教授“治其本,以胃为先”“治未病,预防为主”“调气血,异病同治”的学术思想。人以脾胃为本,脾胃不和则气血阴阳失调,诸病由生,因而在治疗胃肠病时,可首选“老十针”,并可根据补虚泻实的原则进行补泻;若因脾胃失和继而影响其他脏腑和派生他证者,可选用本组穴位配合治疗[6,28]。因此,“老十针”临床应用广泛,可用治多系统、多种类疾病。通过归纳总结相关临床研究发现,其方法学质量大多不佳,影响了相关研究结果的可信性及可推广性,且目前多数病种为经验性治疗,临床报道少、样本量低,其有效性缺乏循证医学证据支持,今后可进行更为严格的临床及基础研究,为推广“老十针”提供高质量证据。鉴于中医学“整体观”和“辨证论治”的特殊性,且受伦理学等客观因素的影响,随机化分组有时难以实现,循证医学的证据评价体系并不完全适用于中医学、针灸学的临床评价,因而病例系列研究、个案和专家经验等非RCT在中医学及针灸学的评价体系中日益受到重视,且对此类研究的报告提出了更高要求,但相关质量评价工具还有待进一步完善[4,29]。因此,应重视RCT和非RCT在疗效评价的作用和地位,并将两者与中医药及针灸疗效评价充分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