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本体论视域下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的劳动教育意蕴

2023-01-03 04:16段学慧
关键词:幸福观本体论异化

段学慧,贺 琼

(1.延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2.延安大学 创新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陕西 延安 716000)

一、问题的提出

(一)劳动教育政策上重视与实践上轻视的脱节问题亟待解决

劳动教育始终是中国共产党教育方针的重要内容。[1]103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自改革开放以来出现了政策上重视而实践中轻视劳动教育的脱节现象。这表现为:一是学校劳动教育的缺失,以升学率为导向或为了规避劳动安全风险,使得有的学校不开设劳动课,有的开设了劳动课却形同虚设;二是家庭劳动教育的缺失,对孩子的过分溺爱或以升学为目的的家庭教育,使孩子从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和社会劳动中消失;三是社会引导的失范,投机暴富的神话和娱乐明星挥霍无度的信息充斥各种媒体,鄙视劳动尤其是鄙视体力劳动的现象普遍存在。

实践中劳动教育的普遍缺失,导致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功利主义盛行,学生劳动观念薄弱,有的不会劳动、独立生活能力差;有的生活不节俭,不爱惜、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有的眼高手低,缺乏劳动技能。究其原因,一是货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等市场经济消极因素的影响;二是“学而优则仕”“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等腐朽观念仍有一定市场;三是实际教育部门的工作者对劳动育人重要性认识不到位。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四最”劳动价值观,反复强调要在全社会倡导和弘扬劳动精神、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提出“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2]2020年3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7月7日,教育部出台了《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对新时代劳动教育作了全面部署,充分体现了新时代党和国家对劳动教育的高度重视。

尽管党的十八大以来努力纠正忽视劳动教育的现象,但是这种现象还有一定的惯性。要彻底扭转政策上重视和实践中轻视劳动教育的状况,首当其冲的是要提高全社会对劳动重要性的认识,用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消除市场经济和传统文化中轻视劳动的消极因素影响。

(二)从劳动本体论出发阐释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是把劳动教育落到实处的理论前提

所谓劳动观,就是建立在对劳动的起源、本质和作用的认识基础上的关于劳动的价值判断和由此所形成的劳动态度和劳动情感。人类历史上有两种不同的劳动观:一种是剥削阶级的劳动观,一种是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剥削阶级的劳动观是建立在唯心主义、形而上学基础上的,剥削阶级一方面鄙视劳动,另一方面用宗教或符合剥削阶级伦理道德的说教驱使劳动人民勤勉劳动;而马克思主义劳动观代表劳动人民的利益,符合历史发展规律。要把劳动教育落到实处,首先要解决劳动观问题。马克思早在1843年《<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就指出:“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3]11解决劳动观问题,必须回到劳动的本源、本质问题上来,即从劳动本体论的视角揭示劳动的本质及其意义。

本体论作为基本的哲学范畴,学界还没有一致的理解。目前,主要是从三个层面或语境中使用这一范畴的:一是指哲学所探讨的世界本源问题,比如物质和精神哪个是第一性的问题;二是指哲学体系的起始范畴,比如学界就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提出了劳动本体论、实践本体论、生产力本体论、发展本体论等观点;三是用来描述事物本质,比如法的本体论、艺术本体论。本文所指的劳动本体论,是把劳动作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本体范畴,来探讨劳动的本质和根本意义。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人类思想史上第一次从唯物史观的角度,以劳动为出发点和主线,揭示了劳动的起源和本质,阐明了劳动在人的产生和发展以及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从本体论意义上阐释了以劳动历史观、劳动幸福观、劳动解放观为主要内容的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只有从劳动本体论出发探究劳动作为社会存在的本来意义,才能找到劳动教育的根本依据所在,才能真正理解社会主义国家、无产阶级政党为什么始终把劳动教育作为教育方针的主要内容,才能为树立马克思主义劳动教育观和领会新时代劳动教育的内涵和实质奠定理论基础。

新中国成立以来,学界对劳动教育的研究从未间断,尤其是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在全社会弘扬劳动精神、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以来,劳动教育成为学界研究的一个热点。大量的研究是关于劳动教育的意义、存在的问题和创新路径的应用研究,也有少量关于新中国成立以来劳动教育在党的教育方针中的历史变迁,以及新时代劳动教育观的内容和理论基础的研究。就劳动教育的理论研究来看,由于劳动教育既是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的应有之义,又是马克思主义教育观的重要内容,因而学界对劳动教育的理论研究基本上是从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和马克思主义教育观两个方面进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背景的学者,大多数研究是关于劳动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地位,少量研究涉及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的教育意义。而教育学背景的学者主要是从教育学的角度阐述劳动在德、智、体、美和人的全面发展中的作用。从劳动本体论出发阐述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的劳动教育意蕴的成果凤毛麟角。郝文武以“马克思主义劳动教育的本体论和时代性意义”为题,论述了马克思主义劳动教育既有劳动创造人的本体论意义,也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现代生产发展的时代性意义,[1]103是从本体论角度阐述劳动教育的初步尝试。本文将从马克思主义劳动本体论出发,系统阐述以劳动历史观、劳动幸福观和劳动解放观为主要内容的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及其所蕴含的劳动教育意蕴,以期为劳动教育理论和实践夯实理论根基。

二、马克思主义劳动历史观及其劳动教育意蕴

马克思和恩格斯从人的起源、人的类本质、社会历史的本质角度,阐明了劳动在人和人类社会产生和发展过程中的决定性意义。他们认为,劳动是人、人类社会和社会历史的本源,劳动不仅和人的生命过程是同一的过程,而且和人类社会、人类历史是同一的过程,没有劳动就没有人和人类社会,全部社会历史本质上是基于劳动这一人类的基本活动而产生和发展的过程,劳动是专属于人和人类社会的范畴,也是唯物史观的起点范畴和核心范畴。因而,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从本体论意义上来说,就是劳动史观。

其一,劳动创造了人本身。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强调劳动对于人的生命意义是“生命的生产”(包括“通过劳动而生产自己的生命”和“通过生育而生产他人的生命”)。[3]532生命的生产同时又是物质资料的生产和生产物质资料的工具的生产。恩格斯在《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中,系统阐述了劳动在人的形成过程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类人猿从直立行走到手脚分工,从四肢和大脑的发育到语言和思维的发展,再到制造工具,使人和猿彻底揖别。恩格斯把制造工具看作是真正意义的劳动,是整个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因而“劳动创造了人本身”。[4]550

其二,劳动是人的类本质。马克思肯定了黑格尔“把劳动看做人的本质,看做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3]205但是,马克思所揭示的人的类本质的劳动,不同于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活动,而是通过人类特有的对象化活动,把人的有意识有计划的生命活动与动物的本能活动区别开来,把人之为人的“类”与其他物种区别开来。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一旦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3]519

其三,劳动创造了人类社会。马克思在提出劳动是人的类本质的基础上,进一步阐明了“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劳动作为人的生命活动,本身不是孤立的,而是社会化的活动。劳动在创造人的同时,也创造了人类社会。人们在劳动的过程中,不仅创造了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同时也创造了他们赖以存在的社会关系。一方面,社会是由人组成的;另一方面,人是社会人。孤立的个人是不存在的,人只有在自己创造的社会及社会关系中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因而,“社会也是由人生产的”。[3]187“劳动是人的类本质”本身就意味着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属性。于是,人的类本质与人的社会本质取得了内在的统一。

其四,劳动发展史是理解人类历史发展的钥匙。劳动以人本身的生成说明了人类历史的生成。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首次提出“全部人的活动迄今为止都是劳动”,[3]193“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3]196并将劳动称为“第一个历史活动”和“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3]531正如恩格斯在《卡尔·马克思》一文中对马克思唯物史观的评价:“历史破天荒第一次被置于它的真正基础上;一个很明显的而以前完全被人忽略的事实,即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就是说首先必须劳动,然后才能争取统治,从事政治、宗教和哲学等等。”[5]可见,社会历史建立的基础是劳动,劳动开始的地方就是社会历史开始的地方,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劳动发展的历史,人类的劳动是历史的发展着的劳动,只有从劳动的社会历史规定性出发才能把握人类历史。进而,马克思从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中划分出经济领域,即在物质生产领域去寻找社会的物质力量,从一切社会关系中划分出生产关系,把生产关系归结于生产力的水平,论证了经济的社会形态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中从低级向高级发展的自然历史过程,从而“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6]

综上所述,马克思、恩格斯从本体论的角度所阐述的劳动创造了人和人类社会、劳动是人的类本质、劳动发展史是理解人类社会发展史的钥匙的观点,正是劳动神圣、劳动崇高、劳动伟大之根本理论依据所在,是劳动教育的根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劳动是人类的本质活动,劳动光荣、创造伟大是对人类文明进步规律的重要诠释。”[7]首先,劳动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实践活动,不仅实现了从猿到人的转变,而且通过劳动使人的体力和脑力得到提高。现代科学研究表明,如果不参加劳动,人的体力和脑力必然会发生退化。其次,劳动作为人的类本质,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标志。因而,热爱劳动自然就成为人的最基本的素质。最后,从劳动创造人类社会和劳动创造历史的角度来看,人作为社会的人,都有义务为社会的发展做出贡献,才能推动社会不断进步。任何社会,推动历史进步的是劳动群众。正如马克思所说:“任何一个民族,如果停止劳动,不用说一年,就是几个星期,也要灭亡。”[8]人类得以延续,社会得以发展,是世世代代勤勤恳恳劳动的结果。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鄙视劳动、不劳而获的剥削阶级劳动观在一定范围内还存在,我们要摒弃剥削阶段劳动观,自觉树立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的马克思主义劳动观。

三、马克思主义劳动幸福观及其劳动教育意蕴

幸福是一个具体的、历史的范畴,历史上不同阶级有不同的幸福观。剥削阶级的幸福观就是不劳而获,而代表劳动者利益的马克思主义幸福观是劳动幸福观。马克思、恩格斯从本体论角度不仅论证了劳动在人类产生和发展中的作用,而且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劳动幸福观。

其一,劳动本身就是幸福。马克思认为,作为人的类本质的劳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表明只有在作为人的劳动中,人才能占有自己的本质并通过劳动产品物化人的本质,才能证明和实现人作为人的本质——人的社会的本质。在《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摘要》中,马克思说:“我的劳动是自由的生命表现,因此是生活的乐趣”“我在劳动中肯定了自己的个人生命,从而也就肯定了我的个性的特点。劳动是我真正的、活动的财产”。[9]38人只有在劳动中才能得到自由、快乐和幸福,人们对幸福的追求只能在人的劳动实践中展开,只有劳动才是幸福的源泉。

其二,劳动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劳动作为人的生命存在和全部社会活动的前提,其本体论含义是劳动作为“现实的人的活动”首先为自己生产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人类要生存和发展,不仅要满足衣、食、住、行等最基本的物质资料,而且要满足人的发展所需要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自然界为劳动提供材料,没有劳动,自然界的材料不可能变为财富。正像威廉·配第所说:“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10]57而人作为社会的人,还有精神层面的需要,满足精神需求的精神财富同样是劳动的产物。所以,劳动不但创造了人的物质生活,而且创造了人的精神生活。

其三,个人幸福和社会幸福的统一是劳动幸福观的内在要求。人作为具有社会属性的人,其个人幸福与社会幸福是高度统一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在社会这个大家庭当中,有权利去追求个人幸福,但绝不是可以为了狭隘的个人幸福而牺牲其他社会成员的幸福。每个劳动者不仅要生产自己所需要的物质财富或精神财富,而且要为他人和社会生产物质财富或精神财富。也意味着,幸福不仅只是享受,同时意味着创造,是享受与创造的统一。马克思正是把自己的劳动幸福观贯彻到自己的职业选择和革命工作之中,选择了不是“只为自己劳动”而是“为大多数人带来幸福”和“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

其四,在商品经济条件下,劳动创造价值。在商品经济条件下,劳动创造的财富以商品形式出现。为了搞清楚商品为什么具有使用价值和价值两个基本属性,马克思回到他的理论起点范畴——劳动,发现了生产商品的劳动具有二重性,即具体劳动创造商品的使用价值,抽象劳动形成商品的价值,从而创立了科学的劳动价值论。在这里,马克思运用哲学关于具体和抽象、个别和一般的原理,在千差万别的生产商品的具体劳动背后发现了构成价值“实体”的抽象劳动,即无差别的一般人类劳动。“实体”即“本体”,马克思对商品价值的研究,是从劳动本体论的意义上展开的。因而,劳动创造财富在商品经济条件下就转化为劳动创造价值。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在商品经济中的体现。(1)在这里需要特别强调,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观与劳动价值论等同。劳动价值观是对劳动的观点、态度等的价值判断,而劳动价值论是商品经济条件下关于商品价值创造的理论。劳动价值论是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观在商品经济条件下的具体体现。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劳动幸福观告诉我们,劳动本身就是幸福是人的类本质的内在要求,劳动创造幸福不仅包含劳动为自己创造幸福,而且包含为社会成员创造幸福,任何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劳动基础上的价值观,都不符合人的类本质。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劳动幸福观集中体现为劳动创造价值。马克思的活劳动创造价值一元论,不仅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应当坚持的基本原则,而且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幸福观的基本遵循。活劳动创造价值,意味着资本不创造价值,这是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与资产阶级的要素价值论的根本区别。目前,受要素价值论的错误影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资本拜物教泛滥,西方资产阶级幸福观开始弥漫,有些人不崇拜劳动致富,而是想方设法通过资本运作实现价值增殖;有的以追求吃喝玩乐、钱权名利、穷奢极欲的物质享受为幸福,精神状态却越来越贫瘠空虚。恩格斯在1843年就痛批这种无所事事的享乐主义幸福观把“丑恶的物质享受提高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毁掉了一切精神内容”。[11]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只有坚持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才能牢固树立劳动创造价值的观念,劳动光荣才能深入人心。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过程中,每个人只有把个人幸福与国家兴旺、人民幸福紧密结合起来,摒弃个人主义、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幸福观,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创造性劳动,在劳动中完善自我、奉献社会,在奉献中快乐,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劳动是财富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人世间的美好梦想,只有通过诚实劳动才能实现;发展中的各种难题,只有通过诚实劳动才能破解;生命里的一切辉煌,只有通过诚实劳动才能铸就。”[12]这正是马克思主义劳动幸福观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最好诠释。

四、马克思主义劳动解放观及其劳动教育意蕴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作为人的类本质的劳动,是自由自觉的劳动。然而,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制约以及生产方式的局限,在社会分工和私有化基础上,产生了劳动的异化。从异化劳动到自由劳动的过程便是劳动解放过程,即劳动从谋生的手段到解放人的手段的转变。

其一,异化劳动是不幸福的根源。反映人的类本质的劳动是“自由劳动”即“自由自觉的劳动”。在“自由劳动”中,“自由”和“劳动”二者是同一的。人由于自由自觉的劳动而成其为人,同样,人也因其自由自觉的劳动而成为自由的人。显然,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上的奴役劳动、雇佣劳动都与自由劳动相悖,这正是与劳动本体和人的本质相异化的异化劳动。马克思、恩格斯对异化劳动的分析克服了亚当·斯密把资本主义雇佣劳动等同于一般劳动形式的缺陷,也克服了黑格尔只看到了“劳动的积极方面”而看不到“劳动的消极方面”的缺陷,在研究劳动一般性的基础上,更加关注劳动的特殊性即“劳动的直接社会形式”,重点分析了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马克思的分析表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同时,其异化劳动也达到最严重的程度。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者的所谓劳动自由“仅仅是一种被迫的活动”,是“外在的、偶然的需要,而不是由于内在的必然的需要”,[9]38实质上是资本雇佣劳动、资本支配劳动、资本剥削劳动的自由,因为劳动者主观能动性的发挥要受资本的支配,劳动者的劳动成果被资本家占有而成为劳动者的异己力量与劳动者相对立,进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表现为阶级对立关系。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使劳动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人与人的本质相“疏远”,劳动对于劳动者来说“是一种痛苦,更正确地说,只是活动的假象”,[9]38“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受摧残”。[3]159马克思认为,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上的旧的分工是异化劳动赖以产生的温床。异化劳动使劳动仅仅是满足人基本生存需要的谋生手段,导致人的个性不能全面发展,只能片面发展,甚至畸形发展。

其二,劳动解放是消灭异化劳动、实现劳动自由的必由之路。尽管异化劳动是“劳动的消极方面”,但是异化劳动的产生和演变具有历史必然性。它既是劳动发展的结果,又是发展了的劳动还不够发达的产物,是建立在不发达的生产力基础上的私有制和阶级的产物。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首先表现为人不断摆脱自然奴役的过程,同时表现为不断摆脱人对人的奴役过程。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把人类历史分为人对人的依赖、人对物的依赖、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三个阶段。人类社会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本身就是不断进行劳动解放的过程,只是当今高举自由、民主、平等的资本主义,尽管把“人对人的依赖”推进到“人对物的依赖”阶段,但它只是解放了人的身体,而没有实现人的本质,没有完成人的解放(劳动的解放);它用“人对物的依赖”掩盖了“人对人的依赖”的本质,并将异化劳动发展到极致。异化劳动是实现劳动自由和人的全面发展过程中的阵痛和羁绊,“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手段同时产生”,[10]107要实现真正的劳动自由,使劳动真正体现人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必须通过劳动解放,消灭异化劳动。

劳动解放不是单纯暴力革命意义上的毕其功于一役的解放,它是一个历史的过程,是马克思主义劳动史观所表明的对各种形式异化劳动的不断扬弃而逐步实现劳动自由的过程。生产力的高度发达是劳动解放的物质前提,因为“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3]527但是,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并不能直接促成自由劳动的实现,自由劳动的实现还必须依赖于建立在高度发达的生产力之上的生产资料公有制,[13]只有在公有制条件下,“生产劳动就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4]311

马克思主义的劳动解放理论不仅是人类社会生产生活发展规律的学说,而且是“美好生活”和“幸福”的逻辑起点和理论依据。马克思主义劳动解放理论表明:劳动是不断超越人自身的局限性从而成为人不断实现自由全面发展的手段。只有劳动才是消灭异化劳动、实现劳动解放的手段;人类通过劳动改造自然和社会,在获得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同时,提高了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不断地实现自我价值,不断地确证人的自我本质;劳动解放是全人类的使命,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任何个人都不能把自己在生产劳动这个人类生存的自然条件中所应参加的部分推到别人身上”。[4]310人类只有通过一代又一代勤勤恳恳的劳动,才能不断提高劳动生产力并使其达到高度发达的水平,从而为消灭异化劳动创造物质条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劳动解放理论的中国实践,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劳动解放的必然选择和应有之意,为世界人民劳动解放事业树立了中国样板。习近平总书记号召我们“要增强历史使命感和责任感,立足本职、胸怀全局,自觉把人生理想、家庭幸福融入国家富强、民族复兴的伟业之中,把个人梦与中国梦紧密联系在一起,始终以国家主人翁姿态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出贡献。”[12]这便是新时代劳动解放意义上的劳动教育意蕴。

马克思、恩格斯以劳动为起点和主线所阐述的以劳动历史观、劳动幸福观和劳动解放观为主要内容的劳动观,是一脉相承、相互贯通的。其所蕴含的劳动教育意蕴就在于,劳动作为人的类本质,表明只有热爱劳动、勤恳劳动,人才能成其为人,才能创造幸福;在通往劳动自由的道路上,勤勤恳恳劳动是每个人为自己、为后代、为人类的解放所应当承担的历史使命;劳动是教育产生的前提和基础,教育是劳动的延伸,教育的目的是学会劳动、热爱劳动、正当劳动和更好的劳动。在崇尚资本、鄙视劳动,尤其是鄙视体力劳动的今天,在全社会提倡劳模精神、劳动精神、工匠精神,在各级各类学校坚持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不仅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更是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的内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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