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型政党制度对西方政党政治的双重超越:基于主次双重范式的分析

2022-12-29 12:23张春满
学习与探索 2022年10期
关键词:多党合作民主党派范式

张春满,郑 鑫

(复旦大学 a.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433;b.义乌研究院,浙江 义乌 322001)

在有着多个政党的现代国家中,政党之间可能基于利益的契合而携手合作,也可能基于利益的冲突而走向竞争甚至对抗。因此,合作与竞争是政党之间最为常见的两种基本状态,中西方的政党政治都是被合作与竞争共同裹挟的政治实践。所以我们不能片面地认为,西方的竞争性政党体制中毫无合作因素,或者中国的合作性政党体制中毫无竞争因素[1]。事实上,中国的新型政党制度对西方政党制度有着双重超越性。这种双重超越性为理解中国新型政党制度是中国对世界的贡献,尤其是对人类政治文明的创新,提供了重要的分析视角。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和八大民主党派形成了长期稳定的多党合作范式,既契合了中华文明的大一统历史传统,又能满足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需要,超越了西方那些为了赢得选举而组成的临时性政党联盟;另一方面,新型政党制度的实践内容十分丰富,民主党派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但始终是服务于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良性竞争,超越了西方政党之间为了一己之私而产生的互相攻讦、恶性党争现象。因此,中国的新型政党制度内容丰富、特色鲜明、优势突出,是对人类政治发展的重大制度贡献。

目前,学界的相关研究主要聚焦在多党合作范式下中国新型政党制度对西方政党制度的超越,对竞争层面及其超越的研究亟待进一步拓展。本文所要研究的问题是,中国的多党合作范式是如何形成的?在多党合作主范式之下,民主党派之间是如何开展良性竞争的,具体表现在哪些层面?民主党派之间的良性竞争又是如何巩固和发展多党合作的?在上述讨论的基础上,笔者认为,学界应当注重从合作和竞争的双重超越视角来审视新型政党制度的优越性,尤其要拓展对民主党派内部的良性竞争的考察和研究。

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范式的形成与格局

“处于现代化之中的政治体系,其稳定取决于政党的力量。那些在实际上已经达到或者可以被认为达到政治高度稳定的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至少拥有一个强大的政党。”[2]事实证明,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成为这样的强大政党,以中国共产党为核心的多党合作范式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主要实践范式,它既契合中华文明的大一统历史传统,又能满足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现实需要,各民主党派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充分实现了各自的政治目标。

1.合作范式的形成起因:历史与现实的交汇

中国自迈入文明门槛开始,便将建立和维护大一统作为国家、民族发展的理想状态,因此大一统是中国政治、社会与文化的内在基因。在历史上,只有国家、民族的大一统才能有效抵御外族入侵,并保持内部的安定、繁荣[3]。在遭受列强入侵和干涉的近现代时期,大一统的中国政治、社会逐渐走向了破碎化,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更是登峰造极。因此,要让中国重新走向民族独立和国家富强,必须重塑政治、社会的大一统格局。自辛亥革命以来,多种政治势力粉墨登场,都为此作出过努力,但在一个面临内忧外患的人口大国中重构大一统并非易事,既不可能由某一个政党、某一个领袖自行完成,更不可能由多个政党的恶争、倾轧来完成,必须依靠人民民主和政党合作的力量。民国初期,以宋教仁为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派,主张移植西方的竞争政党政治,希望通过竞选来恢复革命党人失去的政权[4]。于是大量政党如雨后春笋,结果却加速了社会的撕裂和分化,最后在北洋军阀的残酷打压下失败。归根结底,他们只看到了多党竞争所呈现出来的民主表象,却忽略了重塑中国政治、社会大一统的根本需要。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反动派亦试图完成政治大一统,但在其形式统一的20年里,蒋介石从未放弃以军事、政治手段竭力打压中国共产党和各方民主力量,结果显而易见,“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并不能改变国家和民族的羸弱[5]。而且,国民党反动派的独裁统治本质上就是封建集权专制的翻版,人民民主的时代需要并没有得到实质性关切[6]。上述两种史实表明,重塑中国政治、社会的大一统和实现人民民主是时代提出的基本任务,不可偏废。

解放战争胜利前夕,中共中央果断发布纪念“五一”劳动节口号,号召民主党派等与中国共产党共同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完成民主联合建国的历史任务。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受到了民主党派的广泛欢迎,各民主党派联合通电,称其“密合人民时势之要求,尤符同人等之本旨”[7]。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彻底摆脱了西方列强对中国的分裂和控制,重塑了中国政治、社会的大一统,又主动寻求多党合作以完成民主联合建国,缔造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开启了中华民族发展的新纪元。改革开放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不断完善,并于1993年以根本大法的形式固定下来,成为我国的一项基本政治制度和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的重要内容。历史表明,只有中国共产党才做到了对“大一统”和“人民民主”的兼顾,她所领导的多党合作范式既消弭了多党恶性竞争带来的破坏性风险,又能在此基础上充分调动各民主党派追求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引导它们有序参政议政,共同服务于国家建设。因此,多党合作范式的形成是历史和现实的交汇,满足了历史和现实的要求。

2.合作范式的根本格局:执政与参政的分工

中国共产党长期执政和各民主党派长期参政的分工,是多党合作范式的根本政治格局,是新型政党制度不断发展的内在要求,这种根本格局的形成有其自在的历史逻辑和现实逻辑。早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就在陕甘宁边区组织起本党领导、非本党人士参与的“三三制”政权。毛泽东曾强调,“必须保证共产党员在政权中占领导地位……所谓领导权,不是要一天到晚当作口号去高喊,也不是盛气凌人地要人家服从我们,而是以党的正确政策和自己的模范工作,说服和教育党外人士,使他们愿意接受我们的建议”[8]。这样的政治性战略、包容性谋略为中国共产党执政、其他党派参政的多党合作范式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可以说,“三三制”政权的实践算得上是多党合作范式的初步探索。在解放战争末期,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在联合反对国民党反动派专制独裁的政治斗争中,先后组织华北人民政府,召开新政协,与国民党的旧政协、假民主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一阶段多党合作的共识逐渐深入人心并形成了基本的实践范式。新中国成立后,各民主党派在新政权中直接发挥重要作用,一些民主党派人士担任了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政务院部长等实权职务,另外他们作为非共产党人士,在说服民族资产阶级等非无产阶级为新中国作贡献方面更具有身份上的优势。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以后,各民主党派失去了原有的社会基础,国内一度出现了民主党派退出政治舞台的杂音,但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强调多党合作的合理性。他明确表示不赞成苏联的一党制,多党合作在社会主义改造的巨变中经受住了考验。在改革开放时期,各民主党派的组织和活动在邓小平的推动下得以恢复和重建,多党合作范式重回正轨并向21世纪迈进,直至今日日臻完善成熟。由此可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之路有着一条主题清晰的历史脉络:中国共产党自始至终都重视吸收各民主党派参政,以拓展政权的社会基础和执政的智力资源;民主党派自始至终都在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发挥重要作用。

从现实逻辑出发,执政与参政的分工主要由以下四个因素决定。其一,从政党性质来看,与各民主党派只能联系社会一小部分人相比,中国共产党以工人阶级、农民阶级为自身的阶级基础,充分联系广大人民群众,具有高度的先进性、纯洁性和纪律性,形成了“一个由这样的党领导的各革命阶级各革命派别的统一战线”[9]。因此,只有中国共产党执政才能保证各民主党派有序参政议政,否则容易因为缺乏社会基础而引发危机。其二,从政党规模来看,中国共产党是大党,民主党派是小党。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共产党有400多万党员,如今则有9600多万党员,基层组织十分健全,而民主党派在新中国成立初只有2万多人,如今也只有130余万人,基层组织还不够健全。因此,中国共产党在社会整合与动员方面,从始至终都有着突出的优势地位,具备成为执政党并长期执政的组织基础。其三,从政党功绩来看,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建设、改革的各个阶段均作出了主要贡献。新中国成立初期,民主党派人士曾指出,“中共在中国革命艰苦而长期的斗争中,贡献最大而又最英勇,为全国人民起了先导和模范作用。因此,这次新政协的召开,无疑我们得承认它是领导者和召集人。”[10]中国共产党在各个阶段的历史功绩方面是有目共睹的,是受到人民群众、民主党派广泛拥护的,成为执政党并长期执政是众望所归。其四,从国际政治来看,彼时中国共产党执政能适应战后的国际政治新秩序,现在中国共产党长期执政亦能适应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共产党加入了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这与曾经极度依赖美国支持的国民党反动派相比,既能使新生政权在战后世界中获得有力支持,又能保持国家的独立自主,避免重蹈因外部势力操控而丧失国家主权之覆辙。在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今天,国际形势波谲云诡,周边环境复杂敏感,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仍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即中国共产党,唯有如此,才能调动起各个民主党派乃至整个国家、社会的力量,抵御因外部势力遏制中国崛起所带来的严峻挑战。

二、各民主党派内部良性竞争范式的存在及表现

2021年6月,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白皮书,该书全文总计出现了34次“合作”、1次“竞争”。这个唯一的竞争出自对西方多党制弊端的描述:“多党轮流坐庄、恶性竞争”[11]。的确,新型政党制度是以多党合作为鲜明特点和主要范式,但在实践中,民主党派内部之间存在竞争性现象。因此,我们也需要引入竞争性范式来考察民主党派内部的活动。根据数据的可获得性和丰富程度,本文选择以上海市的民主党派为例进行分析,通过分析可见,民主党派内部在成员吸纳、政治录用、社情民意、财政支持四个维度上存在竞争关系。值得一提的是,我国民主党派之间的竞争,不是西方政党的恶性竞争,而是始终服务于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良性竞争。

1.成员吸纳:弱竞争关系

各民主党派涉及的社会界别有一定的交叉,比如民革和台盟在台湾方面人士中有交叉,民盟、民进和九三学社在文化教育界有交叉,九三学社和农工党在医疗卫生界有交叉,而且其成员成分都以中高级知识分子、中上层人士为主[12]97。基于这种重复交叉和高门槛限制,使他们在成员吸纳方面难免会出现竞争情况,尤其是近些年来的高校教师、非公有制经济人士、新社会阶层等群体成为各民主党派竞相发展的对象,但这种成员吸纳竞争并没有形成人们想当然的强竞争关系。

根据《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白皮书提供的最新数据,2021年中国八大民主党派的成员人数及其规模占比从大到小依次是:民盟(33万人,25.04%)、民建(21万人,15.93%)、九三学社(19.5万人,14.80%)、农工党(18.4万人,13.96%)、民进(18.2万人,13.81%)、民革(15.1万人,11.46%)、致公党(6.3万人,4.78%)、台盟(0.33万人,0.25%)。而以2020年《上海年鉴》所提供数据来看,2019年上海市各民主党派的成员人数及其规模占比从大到小依次是:民盟(21228人,25.40%)、民建(15409人,18.44%)、九三学社(13812人,18.44%)、民进(10956人,13.11%)、农工党(10204人,12.21%)、民革(7054人,8.44%)、致公党(4559人,5.46%)、台盟(346人,0.41%)。由此可见,上海各民主党派的规模占比和国家层面八大民主党派的规模占比是高度吻合的,上海各民主党派的秩次在2012—2019年的8年内也是稳定的。

此外,通过计算历年来上海市各民主党派的成员净增长率,我们可以直观地发现,除了台盟以外,其他各民主党派的年均成员净增长率均落在2.73%~5.27%之间且偏离不大,只有民建(2013)、民盟(2019)、民革(2016)各有一个年份出现了异常值。从成员总人数的纵向对比、横向对比以及党员净增长率分析可见,上海市各民主党派在成员吸纳层面不可能是无序竞争或强竞争,而是存在某种协调机制或过程控制,从而使其形成了一种弱竞争关系。实际上,中国共产党在民主党派吸收成员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相应层级的统战部给予的批复是他们发展成员的必要程序。这并不是一种新现象,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便形成了《关于协助民主党派发展党员的办法的报告》《关于民主党派工作的几个问题的指示(草案)》等文件,旨在有序推动民主党派发展党员[13]。

2.政治录用:弱竞争关系

政治录用是指把能体现政党意图的积极分子推荐给民众,由民众把他们选举到权力机构中去[14]。中国新型政党制度语境中的政治录用,应该按照一个更广义的角度去理解,它指民主党派成员在本党与中国共产党开展政党协商的情况下,按照法定的方式到权力机构、政府机关和协商机构中任职。

我们以2012—2019年上海各民主党派成员在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政治协商会议中的任职数据为例进行说明。无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是否因换届、撤销等各种可能的情形而发生调整,上海各民主党派的成员在各级人大和政协中的任职情况是比较稳定的。他们的任职规模占比(因为每年的秩次都一样,所以数据采用历年的平均值)从大到小依次是民盟(20.42%)、民建(16.41%)、民进(16.22%)、九三学社(14.69%)、农工党(11.49%)、民革(10.40%)、致公党(8.42%)、台盟(1.95%),这与上海市各民主党派政党规模的秩次是完全吻合的。

2022年初,上海市各区的人大、政府、政协有序地完成了换届工作。官方发布的数据显示,除了长宁区、虹口区、松江区、青浦区以外,其他12个区都有1名民主党派成员担任副区长,而且除了致公党外,每个民主党派都有成员担任副区长。除普陀区、嘉定区以外,其他14个区都至少有1名民主党派成员担任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而且除了台盟以外,每个民主党派都有在职的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除了长宁区和松江区以外,其他14个区都有至少1名民主党派成员担任政协副主席,而且除了台盟以外,每个民主党派都有在职的区政协副主席。从数据的总体情况可知,上海市各民主党派在区一级主要领导班子中任职数量从多到少依次是:民盟(13人)、农工党(13人)、民建(11人)、民进(9人)、九三学社(8人)、民革(7人)、致公党(6人)、台盟(1人)。除了农工党任职数量偏多以外,其余民主党派的任职数量秩次与政党规模秩次基本吻合。

事实上,民主党派成员担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以及在人大、政府、政协中担任领导职务,都需要经过相应层级的中国共产党统战部门的协调与组织。1989年,中国共产党着重强调,“要保证民主党派成员和无党派人士在各级人大代表、人大常委会委员和人大专门委员会委员中占有适当比例,在各级人大领导班子成员中有适当数量……要保证民主党派成员和无党派人士等在各级政协中占有较大比例”[15]。这些规定在涉及民主党派和人民政协的多份中央重要文件乃至2021年发布的《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白皮书中都得以重申。由此可知,各民主党派在政治录用层面所形成的竞争不可能是无序竞争或强竞争关系,而是属于一种弱竞争关系。

3.反映社情民意:强竞争关系

反映社情民意作为民主党派履行职能、发挥作用的基础环节,区别于民主党派在政协全会期间的提案和发言,更能体现出各民主党派在日常性、长期性工作中的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我们的研究发现,民主党派内部在反映社情民意方面存在强竞争关系。其中报送信息数是指各民主党派向中共中央统战部、全国政协、本党(盟、社)中央、上海市政协、中共上海市委统战部等信息需求方报送的社情民意数量;被采纳数是指需求方从中采纳的数量。上海市各民主党派在2012—2019年间所报送的社情民意数量以及被采纳的信息数量并不稳定,而且民主党派之间的数据差异、变化差异都较显著,和政党规模不呈现明显的相关关系。

各民主党派所报送的信息平均采纳率排名从高到低依次是:民革(40.8%)、致公党(52.85%)、农工党(32.89%)、台盟(27.12%)、民建(28.20%)、民进(16.51%)、民盟(23.41%)、九三学社(14.91%),和上文中的政党规模也不匹配。由此可见,民主党派之间关于报送社情民意的积极性和发挥的实际作用存在明显差异,在反映社情民意层面形成了强竞争关系。在互联网日益发达的今天,可供民主党派听取民声的渠道越来越多、越来越便捷,如何反映社情民意,尤其是可能对政策制定和实施产生重要影响的社情民意,越来越成为民主党派不可回避的挑战,这一领域的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

4.获取财政支持:强竞争关系

民主党派开展活动需要经费,除了自身成员缴纳、捐献的党费以外,民主党派各级组织的经费需要同级地方财政列支。我们从上海市各民主党派的公开文件中找到了他们在2015—2021年间的财政收入数据,除了致公党和台盟因为人数较少而稳居第7位和第8位以外,其他6个民主党派的历年秩次均不稳定,且和政党规模并不匹配。

统计分析发现,上海市各民主党派的市委部门在2015—2019年获得的财政收入均值占所有民主党派市委部门获得的财政收入总数均值的比重分别是:民盟(16.30%)、民建(15.08%)、九三学社(14.77%)、民革(13.13%)、民进(13.02%)、农工党(11.95%)、致公党(8.67%)、台盟(7.08%)。而上海市各民主党派同期的政党规模占比均值分别是:民盟(25.40%)、民建(18.10%)、九三学社(16.55%)、民进(13.45%)、农工党(12.32%)、致公党(5.34%)、台盟(0.44%)。两个数据之间存在明显的不匹配。

进一步的分析能够发现,民盟、民建、民进、农工党、九三学社等5个民主党派所获的财政支持占比均值小于政党规模占比均值,其中民盟的不匹配程度最大,前者为后者的0.65倍,平均每个盟员每年仅获1297元的财政支持。而台盟、民革、致公党等3个民主党派所获得的财政支持占比均值大于政党规模占比均值,其中台盟的财政支持占比均值远大于政党规模占比均值,前者为后者的14.85倍,平均每个盟员每年能获得29422元的财政支持。由此可见,民主党派并未按照各自的政党规模获得相应的财政支持,而且各个民主党派因自主性强、项目数量不同而形成了不同的预算需要。因此在获取财政支持方面,民主党派之间形成了一种强竞争关系。

三、多党合作与良性竞争的相互关系及其优越性

新型政党制度的内涵十分丰富,无论在理论层面或是实践层面都有其鲜明的特色,尤其是实践中的多党合作主范式和良性竞争次范式都足以体现出制度优越性。民主党派之间的良性竞争范式,能激励他们不断增强自身的参政议政能力,更好地服务于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不同于西方的政党政治实践,新型政党制度中的“竞争”内生于“合作”,因此新型政党制度产生了俨然不同的制度效能,利用好民主党派之间的“良性竞争”,有助于巩固和发展多党合作。

1.多党合作衍生了良性竞争,良性竞争巩固了多党合作

新型政党制度是非常具有活力的政党制度,这源于充满活力的制度主体和制度机制。其一,制度主体具有高度的政治认同。追求人民民主、民族独立和国家富强是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之间的共识,他们在不同时期总能以实现一致的总任务为共同纲领。在现阶段,他们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总任务[16]。其二,制度机制具有高度的包容性和稳定性。中国共产党是执政党,各民主党派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中国共产党始终支持民主党派参加国家政权,参与国家大政方针和国家领导人选的协商,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参与国家方针、政策、法律、法规的制定和执行(即“一参加、三参与”),各民主党派能凭借高度包容的制度机制发挥作用。由此可见,多党合作是新型政党制度的题中应有之义,而良性竞争则是各民主党派围绕如何更好履行参政党职能、如何更好服务于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而展开的实践。因此,多党合作范式衍生了良性竞争范式,或者说,良性竞争范式内嵌于多党合作范式。

竞争和合作都能激发新型政党制度的活力,只是两者发挥作用的主体、场域和影响有所不同。多党合作的主体是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发挥作用的形式是中国共产党通过政党协商的形式与各民主党派商讨重大决策或人事安排,支持各民主党派开展党际监督,而民主党派则通过政治任职、参政议政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好帮手。一般来说,多党合作范式直接影响决策的产生,尤其是重要的人事调整,往往在政党协商后便提上日程。鉴于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在政治上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良性竞争的主体只能是各民主党派,否则有悖于多党合作的根本政治格局。良性竞争的场域多种多样,如上文所说的成员吸纳、政治录用、反映社情民意等等,只要民主党派的活动内容趋同,都可能存在不同强度的良性竞争。一般来说,良性竞争不直接影响决策的产生,往往处于决策产生的上游环节。例如,民主党派围绕执政党和政府已经制定的议程竞相建言献策,为执政党和政府提供有用的信息,但这样的信息还要经历政策规划、政策合法化等环节才可能纳入最后的政策中[12]195。这种良性竞争关乎民主党派的政治作用、社会评价,因而各民主党派有充分的激励机制参与良性竞争,调动本党派成员的热情和参与意识,不断提高自身参政议政的能力,这必将有助于提高多党合作的效率。总之,良性竞争能够通过巩固和发展多党合作,从而激发新型政党制度的制度活力。

2.对西方政党政治的双重超越

反观西方的竞争性政党体制,虽然具体类型复杂多样,但总有若干个政党围绕选举而开展周期性的竞争,而执政党和在野党的相互攻讦和不满则成为日常性现象,这是西方政党政治的常态。萨托利关于竞争性体制的分类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有益思路,他把竞争性体制分为极化的多党制、温和多党制、两党制、主导党体制。以两党制为例,萨托利指出,“很清楚,两党型的平衡或摇摆是通过政党竞争的战术而获得并得以维持的。在两党制条件下,政党必须是聚集性的机构通过联合尽可能多的群体、利益和要求来维持它们的竞争力的近乎平衡”[17]。这说明在两党制中,不仅是两个实力相当的政党为了执政而不可避免地走向竞争,还会裹挟着社会中尽可能多的群体、利益集团走向对抗,暴露甚至加速社会的撕裂。再以西方国家应对疫情为例,美国两党的党派斗争严重损害了美国人民的健康和安全需要。在美国的50个州中,有23个州由民主党控制,这些州与联邦政府之间在抗疫问题上存在明显的分歧和矛盾,“两党格局再次暴露出其制度上的巨大缺陷,导致政府应对疫情的效率降低,撕裂社会抗疫共识,带来应对疫情的局部政治失灵”[18]。由此可见,在美国的两党制下,政党之间往往就公共事务相互攻讦、舍本逐末,他们的恶性竞争并不服务于有限的政权合作,两党制尚且如此,更毋论存在更多实力相近政党的多党制情形。

当然,西方竞争性政党体制中也存在政党合作,为了赢得竞选而组建的政党联盟是典型的政党合作。但在这种联盟合作中,政党之间也会因为政策主张、政党影响力的不同而产生嫌隙。例如,随着生态资本主义的兴起,绿党在多国尤其是欧洲都进入了其他政党的视野。然而,“欧洲绿党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被视为一种正常的普通小政党,而他们在联盟政治中的功能与作用也被当作一种普通的弱小伙伴来看待”[19]。政党联盟虽然能暂时合作,联合起来对付其他实力较强的政党,而一旦选举失败或者出现利益冲突便可能鸟兽四散,所以西方政党政治中的合作大多是不稳定的,他们的“合作”服务于“竞争”。

总之,西方的政党竞争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容易导致否决体制、社会撕裂等问题。西方的政党合作则是各存私心的合作,容易导致政策难产、政策波动、效率低下等问题,归根结底缘于西方的政党制度大多缺乏实质性的政治共识与价值认同。而中国新型政党制度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始终围绕着人民的根本利益而开展的,相较于西方的政党制度有着双重超越性。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就更能够理解中国新型政党制度是中国对世界的重大制度贡献,是中国共产党这个百年大党对人类政治文明的创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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