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的辩证时间观及其现实意义

2022-12-26 16:26刘少明
关键词:质性资本论人民出版社

刘少明

(复旦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433)

时间是《资本论》剖析资本主义运行过程的重要突破口,也是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的核心概念。对《资本论》时间理论研究的已有成果主要表现为四个方面。第一,阐述劳动价值论的时间基础。比如马天俊认为抽象劳动形成价值,而且“商品的时间性要素(价值或抽象人类劳动)对商品的空间性要素(使用价值或具体劳动)道成肉身般的异化性侵蚀”(1)马天俊:《论〈资本论〉商品观的空间时间逻辑》,《现代哲学》2014年第4期,第7页。是一种隐喻。第二,分析剩余劳动时间及其意义。比如刘雄伟认为“所有的剩余价值都是来源于劳动在量上的剩余,也就是同一劳动时间在量上的延长”(2)刘雄伟:《〈资本论〉的“时间”概念》,《宁夏社会科学》2020年第4期,第16页。。第三,阐述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关系。比如余静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自由时间是以社会劳动时间为前提的,而在未来社会,“自由时间和劳动时间相辅相成,促进彼此质的提高”(3)余静:《马克思的自由时间范畴及其当代意义》,《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年第3期,第73页。。第四,各种时间类型的区分。比如张雄、速继明认为“马克思的时间结构是指必要劳动时间、剩余劳动时间、自由时间的比例关系”(4)张雄、速继明:《时间维度与资本逻辑的勾连》,《学术月刊》2006年第10期,第25页。。已有成果对马克思构建《资本论》时间体系所使用的辩证方法研究不够,没有系统论述《资本论》时间的辩证综合特性。马克思认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5)③④⑤⑥⑦⑧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2、208、208、208、209、214、448页。。从辩证法的角度去看时间,要看到时间包含的肯定性部分与否定性部分之间的对立与统一的关系。因此《资本论》研究的时间总是内在地包含两种相互对立同时又相互统一的时间要素,从而使时间成为辩证综合的时间。《资本论》阐述了三对时间的辩证关系: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的辩证统一、质性时间与量化时间的辩证统一、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的辩证统一,这三对时间的辩证关系构成了《资本论》的辩证时间观。辩证时间观是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在时间理论上的运用,也是他对时间观念的重要创新与突破,对于我们认识和改造世界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的辩证统一

个体时间和社会时间是两种不同主体的时间,但是个体总是社会中的个体,社会也是由个体组成的,因此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又难以分离。《资本论》中的劳动时间、社会历史时间、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既涉及个体劳动的过程,也涉及整体社会历史对其的影响。马克思在构造其时间哲学时,以对立统一的辩证法恰当地统一了这两种主体的时间,让劳动时间、社会历史时间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成为综合了个体时间和社会时间的辩证综合时间。

(一)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的含义

个体时间是《资本论》构建时间理论和批判资本主义的重要出发点。《资本论》中个体时间的主体主要指的是劳动者,劳动者的个体时间主要表现为劳动时间。劳动时间就是劳动过程本身,因为时间所衡量的真正对象是人的劳动过程,所以“生产实质就是起对象化作用的劳动时间”(6)熊进:《论马克思的时间概念》, 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50页。。《资本论》认为“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是: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7)③④⑤⑥⑦⑧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2、208、208、208、209、214、448页。。第一,劳动过程中的意识活动时间是劳动过程的核心部分,因为“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8)③④⑤⑥⑦⑧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2、208、208、208、209、214、448页。。如果缺失有目的的意志性因素和对规律把握的理性因素,物的运动就不是劳动过程中的运动,而是单纯受物理规律控制的机械运动。当然,身体运动也从属于劳动时间,因为意识必须运用“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9)③④⑤⑥⑦⑧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2、208、208、208、209、214、448页。作用于自然界而成为真正的劳动。第二,劳动资料的运动从属于劳动过程。因为“自然物本身就成为他的活动的器官,他把这种器官加到他身体的器官上,不顾圣经的训诫,延长他的自然的肢体”(10)③④⑤⑥⑦⑧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2、208、208、208、209、214、448页。,所以成为肢体运动一部分的劳动资料与肢体的运动一样是劳动过程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且劳动资料的进步也会带来劳动生产效率的提高,导致生产同样产品的劳动过程缩短,因此劳动资料的变化会带来劳动时间的变化。不仅如此,自动化机器的运转也从属于劳动时间,因为“机器不在劳动过程中服务就没有用”(11)③④⑤⑥⑦⑧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2、208、208、208、209、214、448页。。尽管劳动资料的自动化带来劳动者的劳动时间的减少,整个生产过程会“越来越接近自然力的服务”(12)③④⑤⑥⑦⑧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2、208、208、208、209、214、448页。,但是不能因为机器的自动化时间变长而忽略工人为机器运转所做的隐性劳动和服务性劳动时间。第三,劳动对象的运转是劳动时间的一部分,因为不改变劳动对象的劳动不能算作生产劳动,只能算是劳动者自身的运动。劳动对象的运转也包含了劳动者为劳动对象运动所付出的劳动过程。

对劳动时间的界定要注意两点。第一,虽然劳动的三要素是劳动时间的一部分,但是劳动时间却不是三者运动的简单相加,而是劳动者通过劳动资料作用于劳动对象的过程。劳动时间是从劳动者开始劳动到停止劳动的时间,这其中有三种不同的状况。其一,当劳动者、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同时运转时,或者劳动者需要不断施加劳动于劳动资料、劳动对象时,整个过程都属于劳动时间。当劳动者不参与直接的生产劳动,却参与监管自动化的机器时,这个劳动过程也是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劳动时间。其二,当劳动者要多次施加劳动,中间却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等待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的自动化运动,这时候工人在工厂中并没有下班,而是在等待继续劳动或在准备继续劳动时,就要把全部上班时间算作劳动时间。比如“工人在15小时之内是属于工厂,其中还不包括上下工走路的时间”(13)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因此仅仅计算工人开工的时间,就忽视了工人5个小时为了开工所做的体力、智力上的努力和时间上的耗费。这5个小时中,工人虽然没有进行生产运动,但仍然为其运动等待、准备、练习,甚至跑动。这些劳动过程会从劳动对象上反映出来,因为它能够“当作一定量的劳动吸收器”(14)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转化为劳动成果,“劳动不断由动的形式转为存在形式,由运动形式转化为对象性形式”(15)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从而体现出工人为等待、准备10小时的生产劳动所耗费的5个小时的劳动时间。其三,要区分劳动时间与生产时间。劳动时间是劳动者工作或者在上班地方准备工作的时间,但是当劳动者停止劳动之后,有些生产过程却需要大量的非劳动的自然过程的时间。比如“榨出来的葡萄汁,先要有一个发酵时期,然后再存在一个时期,酒味才醇”(16)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66页。,这个发酵时间是工人不再劳动的时间,因此就不是劳动时间,发酵时间加上劳动时间才是生产时间。第二,劳动时间指的是实在的劳动过程,而不仅是被计算和统计的时间过程,因为被计算的劳动时间奠基于真实的劳动时间,因此要搞清实在的劳动时间和被统计的劳动时间的区别与统一。

社会时间是社会发展的历史过程。《资本论》没有将社会的每个历史细节都纳入社会时间的考察范围,而是以生产关系、生产方式为主要线索展开社会历史的时间,并且阐述在生产关系的变化时主要围绕的是上层建筑的变化。其考察的主要对象是人类社会的历史过程和资本主义社会时间。第一,社会整体的时间。《资本论》将社会整体时间描述为一个生产关系不断变换的历史演变过程,把握了生产关系的变迁就把握了社会的基础和社会的总体状况。其一,原始的共同劳动形式阶段。“共同的劳动即直接的社会化劳动……一切文明民族的历史初期都有过的这种劳动的原始的形式”(17)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在其中“生产是共同进行的,只有产品才拿来分配。这种原始类型的合作生产或集体生产显然是单个人的力量太小的结果,而不是生产资料社会化的结果”(1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824页。。其二,人身依附的劳动形式。人与人的关系不再是合作,在其中“人都是互相依赖的:农奴和领主,陪臣和诸侯,俗人和牧师。物质生产的社会关系以及建立在这种生产的基础上的生活领域,都是以人身依附为特征的”(19)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劳动成果也不再采用共同分配的方式,“劳动和产品……作为劳役和实物贡赋而进入社会机构之中”(20)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从而出现了私有制和剥削。其三,商品社会的生产关系。“生产者把他们的产品当做商品,从而当做价值来对待,而且通过这种物的形式,把他们的私人劳动当做等同的人类劳动来互相发生关系”(21)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这时候产品分配是按照“平等交换”的原则进行的。其四,自由人联合体社会的公共生产关系。“他们用公共的生产资料进行劳动,并且自觉地把他们许多个人劳动力当做一个社会劳动力来使用”(22)②③⑤⑦⑧⑨⑩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36、221、221、95、94-95、95、97、96页。。这样社会历史的时间就表现为一个生产关系在阶段上不断进步的过程,也是生产力不断提高的发展过程。

第二,资本主义发展的时间。《资本论》对资本主义历史时间的阐述包含三个阶段。其一,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历史时间。“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结构是从封建社会的经济结构中产生的。后者的解体使前者的要素得到解放”(23)②③④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2、823、843、873、874、874、93页。,因此资本主义社会原始积累的历史是对人类历史的细化解读,属于人类整体时间的组成部分。在原始积累中,生产资料所有制发生重要变化,“大量的人突然被强制地同自己的生存资料分离,被当做不受法律保护的无产者抛向劳动市场”(24)②③④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2、823、843、873、874、874、93页。。与此种生产关系变换相对应的是“15世纪末以来惩治被剥夺者的血腥立法”(25)②③④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2、823、843、873、874、874、93页。,将这种生产关系在上层建筑的层面以强制性的方式确定下来。因此资本的原始积累是“用最残酷无情的野蛮手段,在最下流、最龌龊、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的”(26)②③④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2、823、843、873、874、874、93页。。其二,资本主义自身发展的各时间阶段。资本主义自身发展的阶段就是资本主义中生产、利润、生产力、生产关系的历史进程,这也是《资本论》论述的主体部分。从资本增殖上讲,其时间表现为资本主义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不断扩大再生产,资本自身也不断壮大的过程。从资本循环和资本周转时间上说,“一定资本的总流通时间,等于它的流通时间和它的生产时间之和”(27)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71页。。从利润上说,时间表现为“一般利润通过竞争而平均化”(28)⑦ 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93、279页。的过程。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资本主义社会的时间表现为走向人口过剩和资本过剩的过程。从其进步意义上来讲,它也是“发展物质生产力并且创造同这种生产力相适应的世界市场的历史手段”(29)⑦ 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93、279页。。其三,资本主义走向灭亡的时间阶段。资本主义有其难以解决的矛盾,“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30)②③④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2、823、843、873、874、874、93页。,这时“贫困、压迫、奴役、退化和剥削的程度不断加深,而日益壮大的、由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本身的机制所训练、联合和组织起来的工人阶级的反抗也不断增长”(31)②③④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2、823、843、873、874、874、93页。。资本主义将被自己所压迫的无产阶级推翻,资本主义社会被共产主义社会代替。因此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表现为一个产生、发展、灭亡的时间过程。

(二)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的辩证统一

在《资本论》中,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在时间主体、时间形式上相互区分。第一,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的主体有所差别。个体时间的主体是个体劳动者,社会时间的主体则是总体性的人类社会和作为人类历史的一个阶段的资本主义社会,它们二者的差别在于个体性与总体性的差别。第二,时间内容的差别。个体时间的内容是劳动者运用生产资料,改造生产对象的实践时间,其内容就是劳动三要素的运动、变化组成的整体过程。社会时间的内容则是社会生产关系的变化、生产力的进步、资本和利润的变化等内容,其要素更为丰富,视角更为宏大。第三,时间形式的差别。个体劳动时间的形式表现为单纯的线性时间,并没有一个发展的过程,只是单调重复的运动过程。但是社会时间却有生产关系、生产力等方面的上升、进步方向,甚至资本主义社会的时间表现为一个抛物线式的发生、发展与灭亡的过程。

个体时间与社会时间是统一的,不可单独谈论个体时间和社会时间。第一,社会时间是个体时间的背景和条件,个体时间在社会时间的基础上发生,并带有社会时间阶段的性质和特色。《资本论》讨论的个体劳动时间总是要放到一定的社会历史时间阶段进行考察。“人们用以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方式,首先取决于他们已有的和需要再生产的生活资料本身的特征”(3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47页。,马克思认为“对于这个历史上一定的社会生产方式即商品生产的生产关系来说,这些范畴是有社会效力的,因而是客观的思维形式”(33)②③④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22、823、843、873、874、874、93页。,因此个体劳动时间在商品社会中也具有历史性的合理性质,可以从工人为了生计而劳动的角度去考虑具体的劳动过程和劳动时间。但是“一旦我们逃到其他的生产形式中去,商品世界的全部神秘性,在商品生产的基础上笼罩着劳动产品的一切魔法妖术,就立刻消失了”(34)②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3、823、93、95页。,因此作为个体劳动时间的界定也随着其商品性质的消除而失去了社会合理性,因为在其他社会形态中劳动不一定是为了生计,而是包含自由、发展、乐趣等性质,从而超越商品社会的劳动时间的内涵。第二,社会时间一定程度上支配着个体时间。一方面,社会时间自身的运动必然带来个体时间特性的变化,比如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中,“大量的人突然被强制地同自己的生存资料分离,被当做不受法律保护的无产者抛向劳动市场”(35)②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3、823、93、95页。,其中一些自耕农和小地主也成为无产者,他们的劳动时间就被迫从较为自由安排的时间变成了强制性的劳动时间,劳动内容也发生巨大的变化,劳动时间发生了质的改变。另一方面,社会历史阶段自身的稳定,也让个体劳动时间的内容、性质在生产关系中保持相对稳定。第三,社会时间由个体时间构成,不能离开个体时间而单独讨论整体性的社会时间。“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3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46页。,因此历史时间必然由具体的个人生命活动的时间构成。从方式上来说,“个人时间以一种组合和连接的方式统一于社会时间”(37)⑦ 刘少明:《马克思哲学视域中个人时间和社会时间的关系》,《哲学动态》2020年第5期,第23、24页。,因此个体时间也可以说是对宏观社会时间的微观透视所显现出的内容。比如对资本主义社会整体进行分析时,《资本论》认为“雇佣工人、资本家和土地所有者,形成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础上的现代社会的三大阶级”(38)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01、1002页。,但是“这三大集团,其成员,形成这些集团的个人,分别靠工资、利润和地租来生活”(39)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01、1002页。,因此这种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所处的社会时间阶段,也是由这些个人的具体劳动、交往、生活时间所构成。单纯考虑社会时间的演进而忽略具体个人的时间,就会陷入对社会时间的实在内容的抽象考察中,不能把握社会整体的时间的真正内容。第四,社会时间需要从个体时间中表现出来。社会时间是一种总体性的反思形式,它只能“进入了一个个具体的个体实践的通道,以个人化的方式表现出来,否则社会历史将变成没有人参与的冰冷的理论”(40)⑦ 刘少明:《马克思哲学视域中个人时间和社会时间的关系》,《哲学动态》2020年第5期,第23、24页。。马克思认为“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这些形式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这种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41)②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3、823、93、95页。。因此对于资本主义所处的时间阶段的分析,需要从当下具体的既成现实中去把握,从具体的个体的时间进程中去把握。但是这种从后思索的方式要求全面地分析,因为既成的事实不仅是资本主义的个人劳动过程,还包括以往各个社会不同个人的劳动形式和劳动过程,比如包含封建社会中“农民家庭为了自身的需要而生产粮食、牲畜、纱、麻布、衣服”(42)②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3、823、93、95页。的劳动过程。在这个对比中就可以发现不同劳动者在不同社会阶段的能力、工具、劳动对象、地位等差别,看到不同个体劳动时间要素的差别。以小见大,能看到农民的“农村家长制”与工人所处的雇佣生产关系的巨大差别。因此社会历史阶段及其性质总是通过具体个人劳动时间表现出来,二者有机地统一在一起。

(三)现实意义

第一,个体时间具有社会历史的性质,被社会历史时间推动,这就要求我们要重视社会历史对个体时间的影响,把握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在国家、社会的发展大势中推动个体的进步。其一,从社会历史的整体性上为个体工作提供指导。首先,牢记历史,不忘初心。努力学习“四史”,了解个人与整体社会历史的关系,明确个人历史在社会历史中的整体站位,增强文化自信,树立历史责任感。其次,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大局作为我们工作和生活的出发点,掌握国家与社会的大局,明确“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目标、总任务、总体布局、战略布局和发展方向、发展方式、发展动力、战略步骤、外部条件、政治保证等基本问题”(43)④⑤⑥⑦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4、139、142、140、350页。。这样个人劳动、个人历史才能建立在对国家历史阶段的正确认识上,同时将个人的现实定位在国家现实的基础上。最后,努力把握社会历史的发展方向,按照历史发展目标安排个人的理想与生活。要坚持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的信念,胸怀共产主义的崇高理想,努力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阶段性目标,将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前进方向结合在一起,在实现个人目标的同时努力贡献社会,做到个人命运与社会历史的辩证结合。其二,以国家、社会力量实现个体生活的进步。个人时间被社会时间决定和推动,个人生存时间的安排、劳动时间的长短、劳动时间的强度、劳动时间的成果都与国家历史的推动息息相关。首先,改善劳动环境,保障劳动安全。始终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提升劳动环境的安全性与舒适性,让劳动过程更加人性化。其次,加强民生工作,提升个体劳动者生活水平。民生就是人民的生活,个体劳动者的幸福感来自生存时间中的点滴,因此“要从实际出发,集中力量做好普惠性、基础性、兜底性民生建设,不断提高公共服务能力和共享水平”(44)③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62、83页。。最后,社会历史对个人时间的巨大影响,要求做到不抛弃任何个体,关注贫困群众的个体命运,做好脱贫攻坚工作。“坚持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45)③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62、83页。,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内在要求,也是中国共产党坚守为人民服务宗旨的题中之意。“精准”的一个重要含义就是要落实到具体的个人,关注个体贫困群众的个人生活与发展,做到以国家力量的进步带动个体的进步,以国家历史的进步改变个体的命运。

第二,重视个体劳动对于社会历史的推动作用,强调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和历史创造者地位。其一,坚持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个体时间构成社会历史,因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波澜壮阔的中华民族发展史是中国人民书写的!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是中国人民创造的!历久弥新的中华民族精神是中国人民培育的!”(46)④⑤⑥⑦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4、139、142、140、350页。这就要求“始终坚持人民立场,坚持人民主体地位,虚心向人民学习,倾听人民呼声,汲取人民智慧”(47)④⑤⑥⑦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4、139、142、140、350页。,只有扎根人民,依靠人民,才能将人民的力量汲取到整体的社会主义建设中,实现个体对于社会历史的推动。其二,重视人民群众的创造性。“中国人民是具有伟大创造精神的人民……只要13亿多中国人民始终发扬这种伟大创造精神,我们就一定能够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人间奇迹”(48)④⑤⑥⑦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4、139、142、140、350页。。人民群众的创造性对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具有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在具体工作中要不断激发人民群众的创造性,破除阻碍人民群众创造性的体制机制。而且还要重视创新型人才的培养,在教育中培育创新精神,“把创新创业教育贯穿人才培养全过程”(49)④⑤⑥⑦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4、139、142、140、350页。,以个体创新推动国家的发展。

二、质性时间与量化时间的辩证统一

质性时间是《资本论》在其时间哲学中的重要创造,它扬弃了亚里士多德对时间的数学化、康德对时间的形式化和黑格尔对时间的去实在化,将时间当做现实性的劳动过程的自身流转,为20世纪以来的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和埃德蒙德·古斯塔夫·阿尔布雷希特·胡塞尔(Edmud Gustav Albrecht Hussert)开启的质性时间理论开启了大门,实现了对纯粹数学式的量化时间的批判。同时,马克思为了批判资本主义的剥削和构建社会主义“按劳分配”理论,需要对质性时间进行衡量,所以质性时间与量化时间二者就需要以一种对立统一的方式得以综合。

(一)质性时间和量化时间的含义

质性时间即内容时间,是物质运动所展现出的时间,是尚未被抽象化、形式化、数量化的时间。《资本论》中的质性时间主要是工人劳动过程中具体的物质过程,质性时间包含机体的耗费、劳动过程、心理过程三种表现。第一,质性时间表现为劳动者机体的耗费。“不管有用劳动或生产活动怎样不同,它们都是人体的机能,而每一种这样的机能不管内容和形式如何,实质上都是人的脑、神经、肌肉、感官等等的耗费。这是一个生理学上的真理。”(50)②③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8、57、51、52页。被定义为时间的物质耗费是能量和物质的交换过程,是空间内容的变化,所以它是质的时间。这种耗费是尚未被外在尺度衡量的过程。第二,质性时间表现为具体的劳动过程,它是身体作用于外部世界的过程。马克思认为不同劳动过程有不同的质:“缝和织是不同质的劳动”(51)②③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8、57、51、52页。,因为缝与织所用到的身体部分、身体力量的大小都是有所区别的,正是这个包含具体细节差别的劳动过程呈现了时间的不同内容和质。第三,质的时间表现为劳动者在具体劳动中的心理过程。这一点在阐述个体时间时已经有所涉及,心理过程包含注意力、意志、情感过程。心理过程的时间也是质的时间,它由具体的细节、感受构成的时间流逝过程构成。

量化时间是对质性时间中的要素进行同质化的基础上,对时间的形式化、抽象化、数量化。在《资本论》中,量化时间主要表现为两种形式:时间长度、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二者量化的程度不一样,衡量的时间对象也有所差异。第一,被量化为长度的时间。时间长度是《资本论》中使用最广泛的量化时间形式,它被马克思用来对劳动时间进行量化和比较。“劳动本身的量是用劳动的持续时间来计量,而劳动时间又是用一定的时间单位如小时、日等做尺度。”(52)②③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8、57、51、52页。在数量化的时间中,劳动时间表现为有时间单位的时间长度,不再是具体的劳动过程。数量化的时间可以用来衡量劳动时间、休息时间、必要劳动时间、剩余劳动时间等包含时间长短的量的大小,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提供了工具和方法支撑。第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时间长度是一切量化时间的外在标尺,但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作为一种量化时间则是价值量的标尺。“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在现有的社会正常的生产条件下,在社会平均的劳动熟练程度和劳动强度下制造某种使用价值所需要的劳动时间……社会必要劳动量,或生产使用价值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该使用价值的价值量”(53)②③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88、57、51、52页。。它之所以是量的时间,是因为“社会正常生产条件”和“平均劳动熟练程度和劳动强度”是一个平均条件,是通过对当下社会生产效率总体情况进行计算得来的,而不是指具体的某一个生产过程。同时,它表现为评价标准,评价的对象是某商品交换价值的大小。如果说使用价值反映的是具体劳动过程在商品中的物质属性的凝结,那么其价值量则不是具体的生产过程,而是一个反映在交换中应该有的价值的外在社会尺度。这样,一个劳动过程就具有劳动二重性:有用劳动和抽象劳动,它们从时间上表现为质性时间和量化时间。

(二)质性时间与量化时间的辩证统一

质性时间与量化时间的区别表现为三个方面。第一,质性时间是内容性的,量化时间是去内容性的。质性时间包含劳动者的生理消耗、具体行为、心理过程,而量化时间则或多或少地将这些内容去掉。对数字时间来说,人的时间和物的时间都以小时和天为单位,所以它去除了具体时间中的三重内容,不会考虑个体的心理感受、思维过程和生理状况。对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来说,它考虑的是质性时间中的具体行为的熟练程度的内容,没有考虑具体的心理内容、生理消耗。所以质性时间是具体的时间,量化时间是抽象的时间。第二,质性时间是个性化的,而量化时间是同质化的。个性化与同质化的区别表现为两个方面。其一,行为个性化与行为同质化的区别。“尽管缝和织是不同质的生产活动,但是二者都是人的脑、肌肉、神经、手等等的生产耗费”(54)②④⑤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7、57-58、339、338、338页。,所以有着个性化区别的缝和织就被同质化为“生产消耗”或者“生理消耗”。而且“生产消耗”不考虑具体的缝和织是消耗的哪部分身体,而仅仅考虑其同样量的消耗,因此这里就存在行为多样化与标准同一化的区别。其二,时间的个性化与同一化的区别。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将军或银行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人本身则扮演着极卑微的角色”(55)②④⑤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7、57-58、339、338、338页。,因为所有人的劳动被放到同样的“人类劳动”概念中衡量。资本家对于女工、童工和男工一样使用,只考虑其劳动时间的长短,而不考虑对具体个人身体和心理的影响。第三,质性时间不可计算,量化时间可以计算。亚里士多德认为“时间是关于前和后的运动的数”(56)[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物理学》,张竹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27页。,数是算术和计算的基本要素,因此数量化的时间可以运算。《资本论》中的时间长度是通过数表达出来的时间,可以计算其长度,也可以计算单位时间的效率。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最终也是计算生产单位产品的劳动时间的长短,因此本质上也是数量化的时间,因此可以进行数学运算。但是质性时间是不可以计算的,原因有二。其一,质性时间的变量太多,难以计算。个体的心理要素、不同劳动方式的状态、个体的身体状态时刻处于变化之中,包含无数的细节,难以完全放入考察范围内。其二,个性化的行为、个体的人格要素、劳动的后果是不可量化和比较的。比如《资本论》中所举的例子:“丝业区的平均死亡率异常高,人口中妇女部分的平均死亡率甚至比兰开夏郡棉纺织业还高”(57)②④⑤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7、57-58、339、338、338页。,因此在工作中导致身体健康的恶化甚至生命的代价并不能被纳入劳动时间中被考察。又或者儿童在黑心工厂中的劳动“取消了儿童在其他工厂本来可以受到的义务教育”(58)②④⑤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7、57-58、339、338、338页。,说明了这种具体劳动时间对于个体的心理、智力成长意味着损失。身体健康、心理成长和生命本身是不可以被量化的,其内容因人而异,只有质性时间可以表达这一部分。不可比较的质性时间没有同一化的计算要素和标准,因此就难以计算。

但是质性时间与量化时间是统一的。第一,量化时间以质性时间为基础。其一,量化不能离开质性时间而单独存在。量化时间的两种形式:时间长度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单位都可以用天、小时、分钟来表达。这几个时间单位与地球的运动、钟表的运动有关系,通过地球的运动、钟表的运动表达出来。离开了地球和钟表的运动,天、小时和分钟都没有意义。同理在具体的劳动时间中,天、小时和分钟都必须表达具体的劳动,否则这些单位将只是空洞的时间长度。当《资本论》在论述小时作为时间单位的时候,总是会说“儿童每天劳动10小时”(59)②④⑤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7、57-58、339、338、338页。,因此10小时实际上是10小时的劳动,量化时间的单位决定了其不能与作为劳动过程的质性时间分离。其二,量化时间起源于质性时间。量化时间来源于对质性时间内容的同一化、抽象化,因此量化时间中保留了质性时间中的内容。比如,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表达的是在平均的社会条件下生产某种商品的时间,这意味着它保留了社会劳动成员整体的生产过程,只不过对这个生产过程进行了平均,然后用一个平均的时间长度表达了出来。离开了代表质性时间的个体劳动过程,就不能产生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同理,数字时间也来源于具体的劳动时间,因为它之所以称为劳动时间,是因为它的主体是具体的劳动者,其过程是工人利用劳动资料作用于劳动对象的过程,只不过将人的个性、劳动的具体内容抽象掉了。所以我们仍然能说数字时间是对具体的某一段劳动过程的描述,而不是对其他物体运动的描述。忽视量化时间的质性时间起源,就会陷入量化时间的暴政,而“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时间的暴政是马克思的范畴性分析的一个核心维度”(60)[加]莫伊舍·普殊同:《时间、劳动与社会统治》,康凌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248页。。第二,质性时间需要通过量化时间的衡量才能得以合理评价。从本质上来说,质性时间因其个性化而不能被比较,但在商品社会中质性时间必须量化才能被交换,即在《资本论》阐述的“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中,“劳动时间就会起双重作用。劳动时间的社会的有计划分配,调节着各种劳动职能同各种需要的适当的比例。另一方面,劳动时间又是计量生产者在共同劳动中个人所占份额的长度,因而也是计量生产者在共同产品的个人可消费部分中所占份额的尺度”(61)③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6、52、635页。。因此,自由人联合体的劳动者虽然也有个体的差别,但是对其进行数量化的计量可以实现社会的计划分配,也可以实现个体劳动和消费的合理评价。“自由人联合体”仍然处于按劳分配阶段,还没有实现“按需分配”阶段,这说明了在商品社会和共产主义初级阶段中质性时间只能在量化时间的评价体系中才有意义。所以量化时间离不开质性时间的基础,质性时间离不开量化时间的评价,二者相互区别与统一构成了《资本论》辩证时间观的重要一环。

(三)现实意义

第一,量化时间要以质性时间为基础,要求评价劳动价值时既要考虑形式化的衡量,也要注重个体劳动的质的差别,做到按劳分配、兼顾公平。劳动的价值量考虑的是社会一般条件下的平均生产率,但是每个人的身体能力、智力和受教育水平是有差别的,这就导致同样劳动时间下不同个体所得的差别。如果按时间长短进行价值衡量,就会导致产量低的人与产量高的人获得同样的产品,甚至“一个人越懒,越不熟练,他的商品就越有价值,因为他制造商品需要花费的时间越多”(62)③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6、52、635页。,从而产生不公平。如果“在实行计件工资的情况下,则由在一定时间内劳动所凝结的产品的数量来计算”(63)③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6、52、635页。,就会造成身体能力、智力和受教育水平低的人的收入越来越落后于能力较高的人,产生不公平。因此,单纯的时间长度的衡量会导致对个体劳动特质的忽视,进一步带来社会贫富差距。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做到重视劳动中个体特质的差异。其一,做到教育公平。质性时间中包含技能、知识和智商等与教育相关的内容,因此教育公平可以缩小不同个体劳动能力的差距,实现劳动者技能的提升,达到对个体特质、个体感受的关怀,实现社会公平。“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受教育程度和水平已经成为影响个人职业选择、收入待遇乃至社会成就的重要因素。推进教育公平,保证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权利,是实现社会公平正义的重要途径和手段”(64)《习近平总书记教育重要论述讲义》,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年,第148页。。教育公平是对质性时间内容的改变,是对量化劳动时间源头的追溯,也是对量化时间评价的重要补充。其二,重视二次分配。在量化时间的价值评价中,个体差异可以一定程度上通过教育公平来弥补,个体所在环境与地域造成的不公平却难以改变。因此在量化时间的评价中,劳动者的既有劳动起点的不公平造成的结果的不公平难以被彻底抹平,所以就需要二次分配弥补劳动者外在环境方面的差距。“推动公共资源向基层延伸、向农村覆盖、向困难群体倾斜”(65)《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343页。,改变劳动者劳动环境、条件,改变劳动过程的质性时间的内容。这样也可以弥补单纯强调量化时间带来的不公平,全面看待劳动者在困苦条件下的劳动付出,肯定困难群众的劳动时间是有价值的,他们的劳动时间不是量化时间可以完全衡量的,因此才值得被二次分配。因此,二次分配实际上是用对质性时间的重视来弥补单纯量化时间标准的片面性。

第二,质性时间要通过量化时间来评价,这要求我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深化对抽象时间评价体系的认识,在劳动评价中采用量化时间的标准,坚持多劳多得的制度,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其一,以劳动时间为标准分配的制度激励劳动者。在同样的劳动时间内生产更多包含了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商品,就可以获得更多的报酬,这要求工人提升劳动技巧和效率,加快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其二,贯彻按劳动时间进行分配的方式,促使企业不断发展技术,提升效率,获得超出行业的平均利润。因为“劳动生产力越高,生产一种物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就越少,凝结在该物品所需要的的劳动就越少,凝结在该物品中的劳动量就越少,该物品的价值就越小”(66)④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3、839页。,但是其价格在短时期内并没有减少,从而少数提升生产力的企业的成本更低,利润更大。其三,贯彻按劳动时间分配的制度,促进各部门生产效率的提高。生产效率的提高在各生产部门之间有连锁反应,“一个产业部门利润率的提高,要归功于另一个产业部门劳动生产力的提高”(67)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96页。,比如织布行业效率的提高归功于织布机行业生产效率的提高。反过来,一个部门生产效率的提高,也为其下游部门生产效率的提高提出了要求和可能性,从而促进生产力的发展。

三、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的辩证统一

《资本论》的时间理论的重要贡献之一就是阐述了价值时间,即将时间当做一种商品生产关系中进行交换的对象,或者将时间当做一种可以满足主体需求的价值时间,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商品、资本和剥削中的“时间”本质的把握。但是,时间作为有着交换价值的时间,一开始是作为劳动时间及其长度的衡量存在的,一开始表现为一种被客观化描述的事实时间。但是,二者从本质上来说又难以分离,这里就存在着价值时间与事实时间既区分又统一的关系,《资本论》对这一对立又统一关系的把握实现了对事实时间和价值时间的辩证综合。

(一)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含义

事实时间作为客观的劳动过程和时间的长度,不带有任何价值和意义的因素。《资本论》中事实时间的主要表现为三种形式。第一,事物、现象运动的过程。事实时间可以分为个体时间、劳动时间、生产时间、流通时间、买卖时间、周转时间、资本主义的时间、人类社会时间等表现形式。这些时间都是事实时间,因为它们都是具体的某一个对象的运动过程,有其事实性的组成要素,可以被量化为一段时间长度,不是作为交换的时间和为他者存在的时间。第二,时间长度。时间长度是对具体事物运动过程的外在衡量,是一种具体时间的抽象化、量化表达,但是事物、现象运动的时间长度是一个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客观存在,因此也是事实时间。比如《资本论》在谈到木材生产的周转时,认为“一次周转需要10年到4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68)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72页。,因为木材的生产的周期需要10年到40年。虽然10年和40年这两个时间长度仅仅是对时间的计量,并不能完全表现木材真实的生产过程。但是10年和40年表达了地球公转10次或40次,木材的生长必须在地球10次到40次公转中完成,所以10年和40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时间长度,它们以抽象时间长度表达了周转的事实时间。第三,时间位置。时间位置也是一种事实时间,是在时间过程中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时间段和时间点。比如《资本论》在阐述苏格兰的圈地运动时说道,“到1820年,15000个盖尔人已被131000只羊所代替”④。1820年是一个时间位置,也是在公历时间计时系统中的时间段,它表达的是事实的时间。首先,从计量上来讲,它“依据太阳的周年视运动,它在恒星背景下回到初始位置称为一个回归年”(69)吴国盛:《时间的观念》,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年,第16页。,因此它计量的标准和参照物都是客观的,计量方式也是在科学的方法中进行的。这种客观性意味着不仅是苏格兰位于公元1820年,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位置都是1820年(排除地球时差的影响)。其次,从历史进程上来讲,1820年发生的圈地运动事实不容改变,这个时间点也是事实时间。以上三种时间是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对事实时间的表达。

如果时间包含对于另一主体的意义,这种时间对于这个主体来说就具有价值,这个时间就成了价值时间。《资本论》的价值时间包含四种类型。第一,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物的有用性使物具有使用价值。但这种有用性不是悬在空中的。它决定于商品体的属性,离开了商品体就不存在”(70)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这说明劳动时间要包含使用价值,首先要使一段劳动时间凝结在用于交换的商品体中,表现在商品体的物质属性上,其次要使这个商品体中凝结的物的属性对于使用者来说具有有用性。这种生产使用价值的劳动被称为有用劳动,而生产使用价值的劳动时间就是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成为一种价值时间。第二,包含交换价值的时间。“交换价值首先表现为一种使用价值同另一种使用价值相交换的量的关系或比例”(71)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在商品社会中,“社会必要劳动量,或生产使用价值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该使用价值的价值量”(72)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因此,通过衡量一段劳动时间所包含的社会必要劳动量,就可以判定其交换价值。交换价值在市场供求的关系中表现为价格,包含具体的货币价值。工人在商品社会中出卖劳动时间,其劳动时间就包含交换价值、货币价值,成为一种价值时间。第三,包含生命价值的时间。生命价值是对生命本身的意义,对生命需求的满足。《资本论》主要探讨了生命的生存、发展、自由等需求,因此劳动时间能够满足生命的这些需求,就具有生命价值。比如在工人的必要劳动时间中,生产了“维持或不断再生产自己所必需的生活资料”(73)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因此必要劳动时间既包含工人生命的耗费的价值,也包含恢复身体和维持身体继续工作的价值,因此必要劳动时间具有生存价值和发展价值。或者在工人劳动时间之外工人享受自身的自由时间时,工人“能够依照自己的目的……安排自己的时间”(74)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从而满足自身对自由的需求。因此自由时间也是满足了生命需求的价值时间。第四,正义层面的价值时间。如果某一种时间包含正义与不正义的价值判断,就成为正义或不正义的价值时间。《资本论》将工人的时间分为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的时间,必要劳动时间是工人维持生命生存和再生产所必须的时间,而剩余劳动时间是“工人超出必要劳动的界限做工的时间,虽然耗费工人的劳动,耗费劳动力,但并不为工人形成任何价值”(75)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工人所付出的剩余时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其产生的价值被资本家霸占,所以《资本论》将剩余劳动时间当做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并对剥削行为进行了批判。这个批判反映了“马克思是有分配正义理论的”(76)李佃来:《政治哲学视域中的马克思》,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8年,第233页。,因此《资本论》对剩余劳动时间的评价说明,剩余劳动时间作为不正义的时间也是一种价值时间。

(二)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的辩证统一

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相互区别,事实时间的内容是客观的,而价值时间则具有主体性特征或者为他者存在的特征,依赖于不同社会、主体、关系而变化。第一,生产某件特殊商品的劳动时间是客观的,但是其使用价值却是变化的。比如“上衣是满足一种特殊需要的使用价值”(77)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这种特殊性表现在其作用的特殊性,也表现在需求其使用价值的人群的特殊性。假如这件上衣是一件女装,它对于男性来说没有使用价值,因为“使用价值只是在使用或消费中得到实现”(78)②③④⑤⑥⑧⑨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8、49、52、250、350、251、55、49页。。生产这件上衣的事实时间是没有变化的,但是其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对于需求男装的人来说是0,对于女性来说生产这件衣服的使用价值的时间与事实时间相等。所以,事实时间与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是有区别的。第二,生产某件特殊商品的劳动时间不变时,生产商品交换价值的时间却是变化的。一旦一个商品被生产出来,生产它的劳动时间的长度与内容就已经成为事实。但是决定其交换价值的却是生产该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但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变化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随着技术进步而减少,其价值量就会在短时间内减少。因此,生产这件商品的事实价值的时间没变,但是生产同样交换价值的时间变多了,或者该事实时间的交换价值却降低了,所以事实时间与包含交换价值的时间是有所区别的。第三,同样长度的事实时间对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生命价值。对生存需求较少的人来说,生产同一件商品所包含的生存层面的价值更大,反之则较小,因此生产某件商品的事实时间所包含的生存价值因人而异。同理,同样长的事实时间对有着不同自由需求的人则意味着不同的生命价值内容。所以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出现了区别。第四,剩余价值的剥削是“雇佣劳动的‘正义’,只是资产阶级的正义,对广大雇佣劳动者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非正义”(79)白刚:《马克思政治哲学的兴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第122页。。因此,评价剩余价值时间的正义标准是站在劳动者和无产阶级立场上的,不是站在资产阶级伪正义立场上的,这也反映了《资本论》的无产阶级立场。因此,事实时间与包含正义价值的时间也有所区别。

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又是统一的。第一,事实时间是价值时间的基础。任何价值时间都包含事实时间的内容,并以事实时间的存在为前提。其一,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以事实时间为基础。因为使用价值是“有目的的生产活动创造出来的”(80)③⑥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6、267、251页。,离开具体生产中劳动对物质形态的改变和劳动的凝结,使用价值是不存在的,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也是不存在的。事实时间是包含使用价值时间的必要条件和组成要素,当事实时间与具体需求结合时,事实时间就变成了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其二,具有交换价值的时间以事实时间为基础。虽然交换价值以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基础,但是在计算生产某一商品的劳动时间时,也必须将该商品的劳动时间算进去进行平均,因此生产该商品的事实时间是计算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必要条件,且前者的变化也会影响后者的变化。其三,包含生命价值的时间以事实时间为基础。因为生产工人生存、恢复所需的生存资料需要工人在具体的劳动时间来实现,其时间长度与内容作为事实是客观存在的。比如“如果工人平均一天生活资料的生产需要六小时,那么工人平均每天就要劳动六小时来逐日生产他的劳动力”③。只有事实的六小时劳动,才有满足生命需求的与六小时价值对等的生活资料。同理,自由的生命价值也是在工人的劳动时间之外的事实时间中进行自由活动、创造来实现的,“没有自然时间提供的时间基础和常数,自由时间是不可能游离出来的,也是不可能计算的”(81)胡敏中:《论马克思主义的自然时间观和社会时间观》,《马克思主义研究》2006年第2期,第43页。。在自由时间的层面上,马克思“实现历史尺度与价值尺度理解的统一性”(82)刘新刚、盛卫国:《关于马克思自由时间范畴的思考——兼与余静教授商榷》,《马克思主义研究》2008年第12期,第110页。,实现了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的统一性。因此,生命层面的价值时间通过具体的事实时间来实现和奠基。其四,包含正义价值的时间,是通过对必要劳动时间、剩余劳动时间客观长度的计算得来的。《资本论》将“剩余价值看做只是剩余劳动时间的凝结”⑥,因此价值分配的正义与否完全是按照剩余劳动时间的存在来衡量的。如果剩余劳动时间的长度为0,劳动时间就包含正义的价值含义,剩余价值时间大于0则劳动时间包含分配上的不正义。尽管剩余价值是依据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计算的,但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计算也以事实时间为计算依据。因此,正义层面的价值时间也是以事实时间为基础的。

第二,事实时间不能独立存在,需要通过价值时间表现出来。其一,在《资本论》分析的商品社会中,具体的劳动过程或现象过程包含价值。个人劳动总是要进行交换,因此作为事实的劳动时间必然要生产满足某种使用价值的商品,需要进行交换价值层面的衡量,同时还生产了满足生命需求的生存资料,在私有制工厂、企业中也不可避免地被剥削,因此个体劳动时间总是以价值时间的方式表现出来,与个体需求和社会评价无关的个体劳动时间是不存在的。对于具体的现象时间来说,虽然生产时间、流通时间、周转时间是包含客观内容的事实时间,但都通过价值时间的方式表现出来。生产时间展现的是原材料如何在劳动中增值的时间。流通时间是通过交换来实现的,而“商品交换使商品彼此作为价值发生关系并作为价值来实现”(83)⑤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4、268页。,商品占有者用商品的使用价值换取其交换价值,涉及的是“买卖时间,就是他在市场上执行卖者和买者的职能的时间”(84)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46页。,因此流通时间本身的内容就是价值交换,也必然表现为价值时间。周转时间作为资本流通、增殖的时间,包含劳动时间、生产时间、流通时间,因此也是价值在时间中的流动。其二,时间长度在《资本论》中总是以价值时间的方式表现出来。时间长度只有与劳动、生命、价值量、资本联系才会被使用,因为失去时间主体的时间长度就是脱离空间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时间,因为“只有在时间中实际地充满各种可以区分的事实这一点才是可以计数的,而空洞持续性的积累究竟是什么意思,根本不可思议”(8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28页。。时间长度是属于某主体的时间,这一时间长度对主体自身或其他主体来说具有一定的价值。甚至一段较长时间时也具有价值,比如“英国从1844年到1847年的繁荣时期,是和第一次大规模的铁路欺诈活动结合在一起的”(86)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462页。,这一个时间段是马克思用来阐述资本主义商业危机是如何发生的,说明这个时间段对资本主义运行的意义,因此它就从一段事实时间变成了价值时间。类似地,马克思为了分析资本主义的各种现象,揭示的是某一主体的事实时间对于工人、资本家、正义、社会和人类历史的价值。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分析是对工作日的事实时间与其内含的价值的关系。这一点在工作日上表现得尤其明显,“工作日的两个组成部分即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87)⑤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04、268页。,在客观的工作日的8小时中,这两个组成部分的比例是可变的。延长剩余价值时间和缩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也成为资本辩证运动的重要动力。但是资本家总是期望在表面的事实时间中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时间,试图用事实时间来掩盖价值时间。揭示事实时间通过价值时间表现出来,才能揭示更为深层的劳资矛盾,解释资本家对工人剥削导致的阶级矛盾。其三,时间位置也具有价值属性,从而成为价值时间。比如《资本论》提到的1820年苏格兰的圈地运动,说明了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对于资本主义自身的意义与价值。因此1820年对于1819年和1821年都是有价值的,对于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都有价值,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因此,事实时间包含对于人、社会、人类历史的价值,或者自身已经包含一定的价值内容,因此《资本论》中的事实时间以价值时间的方式表现出来。因此,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相互区别,同时价值时间以事实时间为基础又表现事实时间,二者形成了对立统一的辩证时间。

(三)现实意义

第一,事实时间与价值时间的区分的现实意义。其一,劳动时间与必要劳动时间的差别,要求我们坚定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立场。在商品社会中劳动时间与必要劳动时间的差别,说明生产资料私有制中个人劳动被剥削,说明资本主义的发展“是以对工人的身心健康的残酷压榨为条件的”(88)刘荣军:《财富、权利与正义——现代社会发展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379页。。这要求我们在实践中坚持无产阶级立场,坚持劳动人民的立场,为劳动人民谋利益,“要始终以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为最高标准”(89)中共中央宣传部编:《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三十讲》,北京:学习出版社,2018年,第30页。,体现社会主义的性质和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其二,劳动时间与包含交换价值、使用价值的时间的区别,要求我们历史地、全面地评价劳动时间的价值,不单独从劳动时间的长度去评价其价值。如果这种区别与劳动者的效率有关,就要在评价劳动时间时既要看劳动长度、劳动过程,也要看劳动效率、劳动成果。如果这种区别与劳动工具的效率有关,要求我们“不要贬低物化劳动在物质生产和社会生产力发展中的重要作用”(90)④ 顾海良、张雷声:《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历史与现实》,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51页。,认识到工具在帮助劳动者创造使用价值上的正向作用,使用更先进的物化劳动工具,在同样的劳动时间内创造更多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如果这种区别是社会历史导致的,就要求我们从生产资料所有制、生产力发展水平、社会历史发展阶段来综合评价劳动时间,在尊重劳动者劳动的同时,做到按具体情境评价劳动时间包含的交换价值。

第二,价值时间以事实时间为基础的现实意义。其一,坚守劳动价值论,认识到劳动才是价值的唯一源泉。价值的产生奠基在劳动者的劳动基础之上,因此包含使用价值的时间和包含交换价值的时间都建立在劳动者的实际劳动时间基础之上,“创造商品价值的本质的东西是劳动,其他生产要素只不过是影响商品价值变动的要素”(91)④ 顾海良、张雷声:《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历史与现实》,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51页。。在实践中坚持劳动价值论,要求我们掌握价值的真正内涵,牢记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的区分,看到工作日中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之间的比例变化,坚持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剥削秘密的揭示,并且在此过程中看到资本试图在工作日内延长剩余劳动时间的要求,看到在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矛盾,坚定无产阶级立场和社会主义方向。其二,生命层面的价值要求提高生产效率、合理分配劳动时间,节省必要劳动时间,为劳动者创造更多的自由时间。“马克思认为,真正的经济是‘劳动时间的节约’。‘节约’等于‘发展生产力’,也‘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92)郭云峰:《实践与时间:对马克思的时间概念的历史性解读》,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223页。首先要提高生产效率,减少单位商品的生产时间,节省劳动时间,增加自由时间。其次要做到合理分配劳动时间,在管理上做到科学有效,以劳动时间之外的时间长度的增加实现满足生命需求的价值时间的增加。当然,“必要劳动时间的缩短并不必然地意味着自由时间的延长”(93)仰海峰:《资本逻辑与时间规划——基于〈资本论〉第一卷的研究》,《哲学研究》2013年第2期,第11页。,因为资本家能够在必要劳动时间之外剥削劳动者的剩余时间,所以要将提高生产率与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结合起来,将节省必要劳动时间与坚持无产阶级立场结合起来,坚持“‘自由时间理论’与‘阶级理论’并举”(94)任邵婷:《马克思对自由时间现实化困境的双重批判及其当代意义》,《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9年第4期,第82页。。

第三,事实时间以价值时间表现出来的现实意义。其一,要求我们看到事实时间所展现出的心理要素、正义要素等多重价值特征。客观的劳动时间总是通过不同主体的价值时间表达出来,比如马克思认为在雇佣劳动中,劳动者“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95)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50页。。这就要求我们在实践中考虑劳动者的心理感受,改善劳动环境、减轻劳动强度,让劳动者在劳动中减少不幸的感受,更多体会到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关怀。同时增加对恶劣条件下劳动者的补助、加强劳动保障,增强劳动过程中的公平性,增加劳动者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认同感。其二,考虑事实时间的社会历史价值。每个时代有其自身对于历史的意义和价值,我们在实践中要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与过去、未来的联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发,因此我们要明了新时代对于过去一百年的中国共产党党史、社会主义发展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的意义,同时把握对于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的意义。这样才能掌握“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96)《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61页。,才能知晓时代的价值,做到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砥砺前行。

《资本论》的辩证时间观不是对立统一规律在时间理论的机械套用,而是《资本论》在充分考察了个人时间与社会时间、质性时间和量化时间、事实时间和价值时间这三对时间的内涵之后进行的辩证统一,因此这种辩证时间观有其充分的内容基础。同时,这种辩证统一也是必要的。个人时间与社会时间的辩证综合的必要性在于唯物史观对个人生存社会化和社会运行实践化的根本追求,因此两种不同主体的时间需要通过恰当的方式在资本主义运行的过程中得以区分和统一。质性时间和量化时间辩证综合的必要性在于对马克思对原初时间作为劳动过程的判定与商品社会对劳动时间衡量的需要,二者的辩证综合才能解决从时间的本质的基础上批判资本主义的要求。事实时间和价值时间辩证综合的必要性在于时间本质、时间衡量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首先必须交换,二者作为对时间的不同层次的表达,必须在辩证法中才能统一起来。《资本论》阐述的辩证时间观不仅实现了时间理论在哲学史上的突破,也通过时间理论勾连出资本主义社会中人如何被社会所宰制、劳动如何被物化、事物如何被货币化的过程,也通过这种深刻的论述揭示了人如何冲破资本主义牢笼、实现社会主义新的生存样态的可能性。由此,《资本论》的辩证时间观才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具有如此重要的现实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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