睑板腺功能障碍型干眼的中医研究进展

赖嘉文，高卫萍

睑板腺功能障碍（meibomian gland dysfunction，MGD）是一种慢性、弥漫性睑板腺病变，以睑板腺终末导管的阻塞和（或）睑脂分泌的质或量改变为主要特征，临床上可引起泪膜异常、眼部刺激症状、眼表炎症反应，是导致干眼的主要原因[1]。研究[2-3]表明，目前干眼患者中睑板腺异常的比例高达65%，严重影响了患者的视觉质量，更甚可致盲，给患者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中医学在治疗MGD型干眼的过程中，不仅疗效显著且毒副作用较少。本文通过查阅近几年相关文献，对MGD型干眼的病因病机、中医证型及辨证论治进行如下综述。

1 病因病机

MGD 型干眼可归属于《审视瑶函》[4]中描述“不肿不赤，爽快不得，沙涩昏蒙”的“白涩症”范畴，亦类似于《证治准绳》[5]中记载“目自觉干涩不爽利，而视物昏花也”的“干涩昏花”之名。其临床表现多样，常见双眼干涩感、异物感、烧灼感、畏光、疼痛、红痒、视物模糊、视物疲劳等。眼部检查可见睑缘充血、增厚、角化，睑缘后层毛细血管扩张，睑板腺开口脂栓阻塞，挤压见颗粒样或牙膏样分泌物。

临床研究[6-8]发现MGD型干眼在病因病机上既有干眼的共性，又有自身的特点：（1）营养过剩、恣食肥甘厚腻，脾胃功能受损，湿热内蕴；或肝气郁结，克乘脾土，脾虚气弱，运化失常，精气不能上输；脾肾阳虚可致水湿不化，湿浊阻滞于胞睑，致睑板腺分泌物异常或腺口堵塞，目失所养。（2）生活及工作习惯的改变，长时间使用电子产品，“久视伤血”[9]，肝血亏耗，泪液生化不足；久坐少动，加之熬夜，则气血运行失畅，胞睑内睑板腺疏泄功能障碍，目失所养[10-11]。（3）也有研究[12-13]表明，随着年龄增长的过程中，一方面可因久病或年老体衰致肝肾亏虚，水液不能上承，眼目失养，或阴虚内热，虚火上炎，灼烧津液，阴液不足以涵养双目；另一方面也可因睑板腺腺体逐渐变细、萎缩，加速了睑板腺开口的角化，睑板腺分泌疏泄障碍，目失所养。

2 证型分析

目前针对该病的辨证分型，尚未形成统一的认识，现代医家在此基础上对本病的辨证分型进行了探索，大致归纳为如下。徐东等[13]通过统计学聚类分析方法结合中医专业知识，将MGD 患者分为脾胃湿热证、脾肾阴虚证、脾胃气虚证等证型，并指出本病以脾胃湿热证最多见。黎佳敏[14]对MGD 型干眼进行辨证分型研究后发现，本病属脾胃湿热证最多（占比48.39%），肝经郁热证其次（占比29.3%），再则为肝肾阴虚证（占比16.13%）。张明明等[15]对中老年MGD 病人应用隐结构模型进行证型分析后发现，中老年MGD 以肝肾阴虚（或阴虚内热）、阴虚湿热、脾阳虚等3 个证型为主。杨悦等[16]通过对MGD 患者中医证候的分析表明，本病常见证型为脾气虚弱、湿热蕴脾、脾胃湿热、肝火上炎、气血两虚、湿困脾胃、风热外袭证等。其中，该病最重要的证型可能为脾气虚弱证、湿热蕴结证。王晶等[17]总结谢学军中西医治疗MGD 型干眼经验，将本病分为肝郁脾虚、脾虚肺热证等证型。由上述文献可以看出，MGD 临床常见证型为脾胃湿热证、肝郁脾虚证、肝肾阴虚证、阴虚燥热证、肝血不足证。

2.1 脾胃湿热证

《灵枢·大惑论》[18]曰：“精之窠为眼，骨之精为瞳子……血之精为络……肌肉之精为约束……”。眼之约束为眼睑，五轮学说认为由脾管辖。睑板腺位于眼睑内，故亦归属于五轮中的肉轮，内应于脾，脾胃相表里，与脾胃关系密切。脾胃功能受损，津液输布失常，湿热蕴结于胞睑，则可引起睑板腺分泌旺盛，同时湿邪易阻滞气机，气滞则睑板腺开口阻塞，从而诱发本病。因此此证型多表现为双眼干涩隐痛，灼热感，白睛稍有赤脉，睑缘红赤，眦部泡沫样眼眵等；并伴有口黏或口臭，便秘不爽，溲赤而短；舌红，苔黄腻，脉濡数。

2.2 肝郁脾虚证

中医学[19]认为，泪为肝液，肝主疏泄，胞睑在五轮学说属肉轮，由脾胃所主，脾主运化，如肝气郁结，木旺乘土则脾失健运。脾虚则精气不能上输，胞睑肌肉失于约束，睑板腺分泌减少；肝气条达则睑板腺管道排泄通畅，肝郁则睑板腺分泌排泄不畅，肝脾失调使睑板腺分泌减少，排泄不畅，久之则堵塞胞睑内的睑板腺导管开口。故该证型除双眼干涩不爽外，还可见眼胀，眼睑频眨，胞睑重坠，不耐久视；伴有失眠，焦虑，纳差等症状；舌淡红，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苔滑腻，脉弦。

2.3 肝肾阴虚证

肝主目，泪为肝之液，肾为水脏，主津液，润养目珠；肝肾阴液亏虚，睑板腺腺体失于滋养而渐变细萎缩，睑板腺分泌减少，进一步诱发干眼。故众多医家[21-22]认为本病的发生多以肝肾阴虚为本，表现为双眼干涩，异物感，白睛微红，视物欠佳，久视则诸症加重；伴有腰膝酸软，头晕耳鸣，夜寐多梦等；舌红少苔，脉细。

2.4 阴虚燥热证

阴虚而不能制阳，虚火上炎，灼烧双目，侵及胞睑，睑板腺闭塞，分泌减少[16]，津液不足以濡养双目，则引发双目干涩，羞明畏光，灼热刺痛，白睛赤脉，胞睑红等眼部不适症状；并伴有口燥咽干，乏力，失眠，五心烦热等症状；舌红少津，苔薄黄，脉细数或濡。

2.5 肝血不足证

现有研究[22-23]表明，睑板腺亦归属中医玄府，依赖于脏腑气、血、津液的调节和滋养，且升降出入于目而其发挥作用。肝开窍于目，主藏血，肝血充足，既能润养双目，又能化生和濡养肝气，若肝血耗损，则肝气化生不足，玄府闭塞，睑板腺疏泄不及，排泄不畅，阴液不足无以滋养双目，双目干涩，引发干眼。因而此证型多表现为双目干涩，视物疲劳，视力减退，目痒时作，眉骨酸痛；伴头晕，倦怠，面白无华等；舌淡苔白，脉弦细弱。

3 辨证论治

3.1 脾胃湿热证

陶荣三[24]通过具有清除脾胃湿热兼化痰功效的黄连温胆汤内服治疗MGD 型干眼的患者有效，安全性也较高。王振华[25]通过临床研究发现：本病患者多证属于“脾胃湿热”，予三仁汤加减内服，联合睑板腺按摩，临床疗效良好，能明显改善睑板腺功能，促进角膜上皮修复。李怡琛[26]通过平行对照加载设计，进行临床试验后发现，采用金栀清目方内服治疗脾胃湿热证的患者，可明显改善其泪膜破裂时间（tear film breakup time，BUT）、泪液分泌试验（Schirmer Ⅰtest，SⅠT）结果及角膜荧光素染色评分。白旭东等[7]还发现，通过具有清除脾胃湿热功效的中药如黄连、黄芩、土茯苓、苦参、连翘等组方，进行外用熏眼联合睑板腺按摩，可提高临床治疗的总有效率。

3.2 肝郁脾虚证

史薇等[19]通过临床观察发现，对于辨证为肝郁脾虚证的MGD 型干眼患者，通过加减逍遥散方离子导入治疗，相比仅采用睑部热敷、按摩、人工泪液及抗生素滴眼常规治疗，可提高临床总有效率，尤其在改善BUT 及SⅠT 值这2 方面疗效较好。王晶等[17]通过总结谢学军治疗MGD 型干眼肝郁脾虚证的经验后认为，此类患者眼部检查可见泪膜不稳定，睑缘增厚，睑板腺开口有白色角质蛋白阻塞而凸起变形，挤压见颗粒样或牙膏样分泌物，此属气郁体质，应从肝脾论治，方用柴芍六君子汤加减治疗，临床疗效显著。

3.3 肝肾阴虚证

邰鹏超[20]通过治疗31 例MGD 型干眼患者后发现，口服具有“滋补肝肾”功效的杞菊地黄丸治疗本病，可起到较好的标本兼治；如配合聚乙二醇外用点眼，不仅能够降低主观症状评分，同时还可有效延长BUT 及SⅠT 浸润长度。郑玛丽等[21]通过临床经验总结后认为，本病的病机也以“肝肾阴虚”为主，相比仅采用单纯睑板腺按摩，运用杞菊地黄汤内服联合睑板腺按摩，可有效提高睑板腺功能，改善分泌物性状，提高泪膜脂质层稳定性，从而缓解患者的临床症状。

3.4 阴虚燥热证

闵祥玉等[27]运用自拟方药二冬玉竹汤治疗中青年MGD型干眼，其总有效率达85.1%。周懿燕[28]认为中青年MGD 型干眼的病机与“阴虚燥热”密切相关，为此予以具有补阴清热、清肝明目、生津润燥功效的自拟清肝明目汤内服，疗效优于常规西医治疗，且复发率也可降低。杨雪艳等[29]通过探讨参麦润目组方超声雾化联合睑板腺按摩治疗该病的临床效果，发现总有效率为94.9%，并且该治疗方法与现代医学治疗方法疗效基本等同，安全并且有效，但更为便捷、经济。

3.5 肝血不足证

李小化[30]通过临床研究发现，针对肝血暗耗导致的MGD 型干眼患者，运用自拟“润目汤”（枸杞子、菊花、大枣）泡茶加熏洗眼部，临床疗效良好，且易于服用及操作。周昆尚[9]通过临床随机对照研究发现，采用口服经验方养血通络润目汤治疗本病，能明确改善患者睑板腺功能、主观症状，促进泪液分泌，延长BUT，疗效优于单纯使用玻璃酸钠滴眼液治疗。陈水龄等[31]通过总结亢泽峰辨治干眼的思路后认为，MGD 型干眼患者，以肝血不足、目睛失养者为多，用其专方养血润目汤辨证加减口服治疗，并且定期行睑板腺按摩，其临床疗效显著。

4 小结

临床上主要从脾胃湿热证、肝郁脾虚证、肝肾阴虚证、阴虚燥热证、肝血不足证等进行辨证治疗MGD 型干眼，通过扶正祛邪以逐步恢复眼的正常生理功能，改善睑板腺功能，并且也可有效改善干眼患者的各项临床指标，从而获得显著疗效。另一方面，现有临床研究[6]也指出，因营养过剩、恣食肥甘油腻等不良饮食习惯，MGD 型干眼患者大多合并有脾胃功能的损伤，更是有实验研究[32-33]证实高脂饮食可能是干眼的潜在因素，血脂相关参数与MGD 的严重程度成正相关，故中医药治疗本病应多兼顾脾胃功能的调理并同时改善饮食习惯，以减低干眼的复发率。但目前关于MGD 型干眼的中医辨证分型尚无统一标准，缺乏大样本研究，且目前针对该疾病的病因病机认识，仍处于较浅的阶段。因而，如何更进一步的认识本病的病因病机，如何让中医辨证分型更好地与时俱进，有待日后进一步研究。希望今后能够推进这些方面的科研工作，并且早日形成更加规范的诊治方案，从而进一步更好地发挥中医治疗干眼的特色及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