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产业融合与新型城镇化对收入分配的协同效应
——基于产城融合视角的实证检验

2022-12-14 09:53张东玲王艳霞
江汉学术 2022年1期
关键词:产城差距城镇化

张东玲,王艳霞

(青岛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青岛266061)

随着“十三五”时期各项任务的圆满收官,我国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取得了决定性成就,脱贫攻坚成果举世瞩目,经济长期向好,但是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一些突出问题尚未解决,农业基础差、城乡之间的区域发展不平衡、收入分配差距拉大等现实问题依然存在。近年来,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我国收入差距扩大的速度仍在加快,虽然收入分配格局有所好转,但仍然高于其他多数国家[1]。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基础性工作是提升城乡之间的良好互动,优化资源配置,因此,发展重点不只局限于农村或者城镇。当前,我国已进入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的新发展阶段,只有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新农村建设同步发展才能相得益彰,协调、融合和共生的城乡一体化是有效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最优选择。近年来,随着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和新型城镇化建设进程的持续推进,城乡之间相互影响的程度逐步加深,产业部门资源整合互补趋势日益增强,很显然,对“产”和“城”的互动与融合进行系统论证,畅通连接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建设沟壑的桥梁,是现阶段有效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实现收入分配公平的重要条件[2]。城镇化、工业化、农业现代化、信息化“四化同步”的协调与融合发展是优化资源配置、转变经济社会发展方式、实现国家现代化的必然选择[3]。

产城融合的本质就是协调与可持续发展,它要求在一个系统中,各种要素、结构等单元进行良好的互动。最初其内涵是城市建设中城市和产业的“双向平衡”,即通过城市产业区的建设来推动城市的发展。后来该理论得以逐渐拓展和深化,产城融合的“产”不仅包括“产业”的概念,也开始指产业聚集区。因此,本研究将“产”定位为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以下简称农村产业融合)。同时,“城”不再仅仅是“城市”这样的产业发展空间载体,而是扩展为在人聚集的地理范围内满足人的不同层次需求的城市功能,这与“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建设的发展理念不谋而合[4]。由此,本文将“产城融合”理解为统筹农村产业和城镇建设协调发展,在极大激活农村产业潜能的同时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在推动城市二三产业发展的同时加速与第一产业的融合与发展[5]。因此,深入探讨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建设协调发展的理论机理和实现路径,对于研究如何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均衡居民收入分配具有理论和实践意义。

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在国内提出“农村产业融合发展”这一概念。三产融合首先是以农业生产为基础,通过延伸三链(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对农业多功能进行开发和拓展,从而进一步发展农业新产业新业态的过程[6]。它打破了一二三产业原有的边界,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局面,由此将有助于实现资源要素在城市和乡村之间的循环流动,实现农业产业发展、“三产融合”和新型城镇化之间的双向促进与协调发展[7]。对于农村产业融合经济效应的研究,有学者明确指出,相较于农业单一的生产模式,农村产业融合既可以拓展农业功能,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农户可以进一步分享产业融合的红利,实现农户增收[8]。随着“互联网+农业”、农产品电商以及互联网金融的迅猛发展,打破了城乡之间原有的信息鸿沟,农产品销售渠道和经营手段得以不断创新,从而增大了农户的利润空间[6]。但同时,目前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存在着融合程度较低、农业多功能缺乏有效开发、支持政策与农村经营主体对接受限、三产业利益联结机制构建落后等问题,制约着农民增收[7]。

中国城镇化发展初期,为了优先发展重工业战略,我国开始限制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之后又进一步以户口制度为基础,将农村城镇分为两个不同的二元世界。这样就造成我国工业化迅猛发展的同时,城镇化长期落后于工业化,城乡收入差距急剧加大。随着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推进,对农村劳动力流动的管控逐渐放松,农民工可以进城落户,共享城镇医疗、卫生、教育等资源,这对加速农村富余劳动力的转移,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具有积极的作用[9]。也有部分学者验证了库茨涅兹倒“U”型曲线在城镇化进程中的存在,其假设认为城镇化过程中,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会有先扩大、后下降的趋势[10-12],目前对于城镇化对收入差距影响的研究结论尚未达到一致。新型城镇化应运而生,它主要依托产业融合推进城乡一体化,坚持以人为本,以统筹兼顾为原则,是人口、资源、环境、发展四方面一体化发展,从而达到社会和谐的城市化。“新”在以人为本,吸引更多的农民和外来人员融入城市,享受现代城市发展成果,实现农村和城市互动发展,同时为农村现代化提供市场、人才、资金,城乡互补协调发展[13]。另外,如何定量测度新型城镇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也成为近年来的研究热点,大多数学者从人口规模、人口密度、经济规模、经济质量、产业结构等方面构建多层次的新型城镇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并运用层次分析法、熵权法和变异系数法等确定各指标权重[13-16]。

关于如何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一直是各界学者较为关注的问题,姚旭兵等[17]从异质性农村人力资本对城乡收入差距的空间效应入手,并进一步分解为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他创新性地将农村人力资本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三类,充分考虑到了农村人力资本的异质性和空间溢出效应;张万里等[18]同样利用空间面板计量模型,分析产业智能化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和合理化的本地效应和空间效应,并指出城乡收入差距会增加周边地区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现有对城乡收入差距的研究逐渐涉及空间层面,在国内国外双循环相互促进的背景下,要素自由流动的限制被打破,各区域间生产要素、资源加速流转,目标因素在对本地区收入差距产生显著影响的同时,也会对邻近区域产生显著影响,因此,从空间层面分析城乡收入差距具有一定的必要性。

综上,已有文献虽然为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城乡收入差距的研究打下了丰富的理论基础,并为本文提供了诸多有益的借鉴,但尚存在较大的研究空间。首先,现有文献多研究农村产业融合或者新型城镇化的农户增收效应,鲜有文献关注两者协调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更少有研究探讨二者对收入分配协同作用的非线性影响;其次,基于空间溢出效应,分析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度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的文献尚不多见。然而,如果不考虑空间溢出效应并区分直接效应与间接效应,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分析结果的精确性以及结论的可靠性。

相较于已有研究,本文的主要贡献有:其一,在进一步完善农村产业融合水平系统评价指标体系的基础上,以产城融合理论为支撑,就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发展进行系统解析和耦合,通过核密度函数估计,分析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的时空演进特征;其二,从线性和非线性两个层面,分别利用普通面板固定效应模型、门槛效应检验和空间杜宾模型,分析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度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和空间溢出效应;其三,在我国东、中、西部三大地带的基础上,进一步以胡焕庸分界线为区域样本,检验产城融合发展对收入分配调节效应的区域异质性,并利用准自然实验方法,基于收入分配视角,评估农村产业融合的政策效应,以期为缩小城乡差距和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提供参考。

一、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设

本研究以“产城融合”理论为依据,将“产”抽象为农村产业融合,“城”定义为新型城镇化,以产城融合的作用机制和路径为切入点,分析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

首先,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可以缓解城乡二元结构,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过去农业人口迁移的主要动力在于城乡巨大的经济和环境差异,人口迁移理论可以充分解释城市和产业的产生与发展,人口的变动和集中为推进城镇化提供了动力,产业的发展为城市奠定了物质基础。新型城镇化建设和农村产业融合发展的推进,城乡二元结构会有所改善,新农村建设、乡村产业兴旺、公共服务均等化等政策的实施以及特大城市逐渐显现的城市病等促使城乡之间的推拉关系逐渐改变,人口迁移出现新的态势,农民工返乡创业、乡村居民就地城镇化,会显著缩小本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同时本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城镇化建设的协调发展会增加地区的吸引力,自身企业的发展和外地企业的转入会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邻近地区的劳动力跨省份流动,增加了邻近区域非农就业机会和报酬,从而缩小邻近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因此,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和新型城镇化建设可以促进我国城乡、邻省人口有序迁移,合理流动,缩小各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

其次,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能够有效推动农业结构转型升级,激发农村生产生活。刘易斯发展模型认为:一国发展的实质是劳动力由低劳动生产率的农业部门向高生产率的城市工业部门流动,在流动过程中,两个部门的边际劳动生产率趋于一致,这时也就完成了整体经济由二元经济结构向一元结构的转变[19]。产业结构的不断变动是产业发展均衡与整体效益提高的过程,我国农业相对于工业发展过于缓慢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直接障碍,传统农业的发展方式已经不适合当今社会的现代化经济,我们应该深化农业结构调整,将一二三产业融合起来,农业、工业、服务业不再是相互隔绝的部门,这不仅会改善我国目前的二元经济现状,还会促进我国传统农业的顺利转型,三产相互促进,共同推动农村经济增长。与此同时,新型城镇化建设是破解“三农”难题,推动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的动力源泉,在新城镇化过程中,知识经济、信息文明时代、快捷的交通体系、发达的通讯条件会吸引大量人口、资金、技术、产业等资源向城市聚集,可以为农村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丰富技术、资金和信息[13-14],从而促进中国特色农业现代化发展。

再者,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协调发展会促使各区域之间产生空间集聚效应,并辐射带动周边地区经济发展。在一定空间内各种生产要素聚集达到一定规模后,将会带来经济活动成本的减少和经济效益的提高,并且不断吸引其他生产经营活动向该聚集区域靠近,这就会导致城市的形成和不断扩大[20]。农村产业融合改变了单一的农业生产方式,带动农业多功能性产业在农村空间聚集,开拓了农村潜在的消费市场,成为开发城镇新空间的重要支撑,并且摆脱了单一的生产方式,经营主体抗风险能力会进一步增强。产业聚集不仅可以强化原有的社会分工与协作,而且由此形成的紧密联系可以进一步推动社会分工与专业化生产深化和发展,从而为企业、区域乃至整个国家带来显著的经济利益。随着新型城镇化的同步推进,农村的经济活动聚集和扩散作用会逐步体现为空间结构的合理、生态环境的改善等,辐射带到周边地区的农民就业和经济增长,最终农村居民、周围地区的居民也会分享到本地区城市与产业协调发展带来的各种效应,并进一步转化为区域城镇化和促进城市经济高质量增长的动力[21]。

由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说:

H1: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可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H2: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度对城乡收入差距具有空间溢出效应。

同时,长期以来,我国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的外部条件上具有较大差异,基础设施建设、交通便捷程度、资源丰富状况、国家政策侧重点和经济基础等条件地区各不相同,因此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和新型城镇化建设的耦合协调发展水平具有显著的区域异质性。另外,不同地区经济体制成熟程度、运行方式不同,根据规模经济效应理论,农业规模化和集约化的经营性效益最佳,而中西部人口流动等将会分散和抑制缩小收入差距的效益。

据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3:我国各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发展水平具有差异性,并且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具有异质性。

综上,以产城融合为视角,农村产业融合与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机理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农村产业融合与新型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机理

二、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的区域动态演进

研究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的区域动态特征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构建农村产业融合水平和新型城镇化质量的系统评价指标体系,并分别对其进行综合测度;二是利用系统耦合方法就二者进行系统解析,并测算其协调发展度;三是利用核密度函数估计方法,观测二者协调发展的区域动态演进特征。

(一)样本数据与研究指标

1.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2009—2018年31个省(市、自治区)的省际面板数据(港澳台地区除外),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人口与就业年鉴》、各省市统计年鉴、《中国农业年鉴》《中国农产品加工业年鉴》《中国乡镇企业年鉴》《中国农产品加工业发展报告》、各地区年鉴和政府网站、各地区市场主体发展报告和工商行政管理局、全国温室数据系统、wind数据库。个别缺失数据采用线性插值法予以补齐处理。

2.指标体系构建

(1)农村产业融合水平(ind)。借鉴已有文献[21-22],从农业与二三产业融合的行为和融合发展的经济社会效益两个维度,选取14个三级指标构建农村产业融合水平评价指标体系,并参照郑玉[23]的做法,用熵值法和变异系数法综合计算各指标权重,计算结果如表1所示,其中各个省市农村产业融合水平测度得分计算见公式(1)。

表1 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

其中,indi表示第i个省市的农村产业融合水平测度得分,Wj代表第j项指标的综合权重,X’ij代表第i个省市第j个指标标准化之后的数值。

(2)新型城镇化质量(nurb)。陈景帅[16]构建的新型城镇化质量评价指标系统,从人口、经济、社会和生态4个维度出发,选取人口规模、人口密度、经济规模、经济质量、产业结构等12个二级指标,符合科学性、系统性、普适性和可比性等原则,因此本文借鉴该指标体系进行实证分析,计算公式如(2)所示。

其中,nurbi表示第i个省市的新型城镇化水平测度得分,Wj代表第j项指标的综合权重,Z’ij代表第i个省市第j个指标标准化之后的数值。

(二)系统解析和耦合协调度分析

耦合通常用来测度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系统在发展进程中彼此和谐一致的程度。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作为两个系统存在一定的关联,彼此之间可以相互影响,并且通过前文相关理论分析可以初步得出两者的耦合协调程度对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具有一定的影响作用。因此,本研究参照有关文献[24],计算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耦合协调度,具体如公式(3)—(4)所示。

其中,indi和nurbi分别表示农村产业融合水平和新型城镇化质量,C为耦合度指数,该值越大,说明两者作用越强,D为耦合协调度指数,D越大说明双方发展越协调,反之越失调。

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度C、协调度T以及耦合协调度D中,只对D做详细列示,并留存相关资料备索。各省份在样本期间内的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两系统耦合协调度的测算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各省份历年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两系统耦合协调度

(三)区域动态演进分析

两系统耦合协调度的分析结果显示,样本期间我国各省份的两系统耦合协调度整体上呈现逐年上升趋势,上海、北京、浙江、江苏、天津的两系统耦合协调度明显高于其他省份,西藏则相对来说处于最低水平。为了进一步观测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水平(以下简称为产城融合水平)的分布特点与演进特征,利用核密度估计模型进行论证,核密度估计是指利用连续的密度曲线表现变量的分布状态,可以更好地观测区域差异和时空演进特征,具体模型如公式(5)所示。

其中,f(x)为密度函数,K(·)为核密度函数,h为宽带。

选取部分年份(2009、2012、2015、2018),就全国总体与东、中、西部产城融合水平的动态演化特征进行分析,具体如图2—图5所示。

图2 我国总体产城融合水平的区域动态演进

图5 我国西部产城融合水平的区域动态演进

图2 显示,我国总体产城融合水平密度曲线中心逐渐向右移动,表明中国产城融合水平整体上是呈现上升趋势。从波峰来看,峰值随时间变动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说明中国整体产城融合发展状况不是很稳定,具有一定的波动性;从波峰宽度来看,随着时间的变化,宽度并没有明显的增加,说明我国产城融合发展水平的地区差异并未发生显著变化;从核密度曲线整体来看,存在明显的右拖尾现象,说明我国产城融合水平仍然处于中低水平,地区发展差距较为明显,在空间分布上存在不均衡问题。

由图3、图4、图5可以看出,我国不同区域产城融合发展分布状态和演变特征存在一定差异,具体来看:

图3 我国东部产城融合水平的区域动态演进

图4 我国中部产城融合水平的区域动态演进

第一,从东部地区产城融合发展核密度曲线来看,核密度曲线随着时间变化显著向右移动,说明我国东部地区产城融合水平明显提高,农村产业融合水平和新城镇化水平协调发展。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核密度曲线的右拖尾现象逐渐消失,说明我国东部地区产城融合水平的地区差距明显改善,各地区均衡发展。

第二,从中部地区产城融合发展核密度曲线来看,核密度曲线随着时间变化显著向右移动,说明我国中部地区产城融合水平明显提高。核密度曲线的波峰出现明显向右向上移动,并且出现明显的双峰现象,说明中部地区产城融合发展存在较大的地区差距,有可能出现两极分化的问题。

第三,从西部地区产城融合发展核密度曲线来看,波峰随着时间变化呈现上升下降的变动趋势,说明西部地区产城融合发展状况不稳定。核密度曲线中心向右移动,波峰的宽度变窄,说明西部地区产城融合发展水平呈现上升趋势,地区差异有缩小的趋势。

三、产城融合的收入分配协同效应分析

根据前文的系统耦合解析和区域动态演化特征观测结果,进一步以线性、非线性影响和空间溢出效应为视角,对产城融合的收入分配协同效应进行实证检验。

(一)研究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城乡收入差距(Gapˉinc)。从现有文献来看,部分学者[25-27]采用“城乡人均收入之比”来测度城乡收入差距,考虑到中国省际层面数据的可获取性和连续性,本文认为采用“城乡可支配收入之比”对城乡收入差距进行衡量是合适的,其中由于国家统计口径的改变,2013年后“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之比”调整为“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

2.核心解释变量

本研究共包括三个核心解释,农村产业融合水平(ind)、新型城镇化质量(nurb)和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耦合协调度(indurb),均由前文分析可得公式(1)、公式(2)和表2。

3.控制变量

为避免遗漏变量,本文选取对外开放程度(open)、人力资本(edu)、老龄化(old)金融规模(finance)、金融效率(dcb)和农业保险收入(insurance)为控制变量,各变量具体含义如表3所示。

表3 主要研究变量及测度方法

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4所示。

表4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基准回归分析

1.模型设定

参照有关学者[21,28]在研究城乡收入差距影响因素时的思路,就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两者耦合协调度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首先构建线性回归模型,检验变量可能存在的线性关系,具体如公式(6)—(8)所示:

其中,gapˉincit表示城乡收入差距,indit为农村产业融合水平,nurbit为新型城镇化质量,indurbit为农村产业融合与新型城镇化的耦合协调度,βi分别表示解释变量和相关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Cit与εit为常数项和误差项。分区域回归模型与上述模型相同,此处不再赘述。

2.回归结果分析(1)整体回归分析

本文先从线性关系的角度检验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以及两者耦合协调度对城乡收入差距可能存在的影响,实证分析了农村产业融合与新型城镇化及其两者耦合协调度对收入分配的效应,具体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整体样本回归分析结果

从表5中的(1)可以看出,农村产业融合水平(ind)的回归系数是-1.765且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说明农村产业融合可以有效提高农村居民收入,改善居民生活水平,从而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从表5中(2)中可以看出新型城镇化质量(nurb)的回归系数是-4.131,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说明推进新型城镇化进程通过整合了城乡资源、以城带乡拉动农村经济发展,农村居民生活水平明显上升,从而缩小城乡差距。而在表5的(3)中,农村产业融合与新型城镇化耦合度(indurb)的回归系数是-3.299,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产城融合发展水平的提高意味着城市功能建设完备,农村产业升级优化,社会生产力不断发展,人们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日益提高,改善社会福利水平,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从控制变量来看,开放程度(open)在所有的回归分析中系数显著为负,这可能是因为目前中国开放程度扩大,更多的外资企业在中国开办工厂,从而提高了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需求,农村居民的就业机会增加,抑制了城乡收入差距的扩大。老龄化(old)在以上三个回归分析中系数均为负,可能是因为老龄化对农村居民收入抑制的影响小于城镇居民,从而有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人力资本(edu)回归系数为负,可能是随着教育的普及,农村居民人力资本相对于城镇地区提升的速度更快,可以有效提高农村居民收入水平,但是其人力资本的知识累积效应和技能水平仍然低于城镇居民,所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效果并不显著。金融效率(dub)和金融规模(finance)对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具有一定作用,但作用并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相对于金融资源的获取能力,农村居民对于城镇居民提升较快。农业保险收入(insurance)的显著性较差,这主要是因为面对多样的农业自然灾害和农业生产风险,农业保险产品品种相对有限,农业保险风险保障能力较弱,导致对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效果并不显著。

(2)分区域回归分析

前文的核密度函数分析可知,中国区域间的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发展水平存在明显的差异,考虑到区域间的差异对城乡收入分配的现实意义,依据中国的东、中、西部,对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及其两者耦合度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的关系进行分区域讨论,具体如表6所示。

从表6农村产业融合(ind)回归结果(4)—(6)来看,东、中和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分别是-1.698、-2.345和0.312,东、中部地区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为正且不显著。这说明在东、中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可以有效缩小城乡收入差距,西部地区对收入差距的影响并不显著。这主要是由于西部地区相对于中部和东部地区来说人才、资金、技术和劳动力等资源要素严重短缺,农村基础建设不够完善,新型经营主体带动力不强,发展升级的要素制约突出,融合内容创新力度不够,严重制约着农村产业融合对农村经济增长的带动作用,无法显著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表6 区域样本回归分析结果

从新型城镇化(nurb)回归结果(7)—(9)来看,东、中和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分别是-2.827、-3.859和-4.115,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这说明新型城镇化对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并没有明显的区域异质性,新型城镇化可以有效带动农村经济增长,提高农民收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从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两者耦合度(indurb)的回归结果(10)—(12)来看,东、中和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分别是-2.761、-3.803和-0.984,东、中部地区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在东中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均衡发展,城市和农村产业和谐共生,居民分享到城市与产业协调发展带来的在生产、消费、服务等方面带来的效应,进一步也会转化为城市和农村产业经济增长与发展的动力,提高人民的福利水平,缩小城乡差距;而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并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西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发展水平均较低,但是两者耦合协调指数较高,因此在西部地区要想有效缩小收入差距,首先需要提高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绝对水准。

(三)门槛效应模型检验

1.模型构建

为了进一步研究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存在的关系,采用Hansen所提出的非动态面板门槛效应模型,以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两者耦合协调度分别为门槛变量构建分段函数,估计门槛值,并对门槛效应进行显著性检验,进而准确检验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两者耦合协调度是否对城乡收入差距存在非线性作用,构建的回归模型如公式(9)—(11)所示:

其中,α、λ、θ分别为常数项、控制变量和门槛变量的系数,I(·)为指示函数,当满足门槛值时,I(·)=1,否则I(·)=0。

2.门槛效应检验

从上文的理论分析可知,中国的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产城融合发展水平存在明显的空间分布特征,区域之间发展不平衡。目前,中国依然是世界上城乡收入差距较大的国家之一,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是产城融合发展的重要目标。为了进一步验证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度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是否存在显著的非线性关系,得出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最优强度区间,下面采用面板门槛模型进行检验。

首先分别以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两者耦合协调度为门槛变量,然后通过采用Bootstrap法模拟抽样500次后,得到门槛检验的F值、P值以及不同显著性水平下的临界值,具体如表7所示。

表7 门槛效应自抽样检验

由表7可得,农村产业融合水平、新型城镇化质量和产城融合发展水平的单门槛检验均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检验,而双门槛检验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这说明了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产城融合发展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作用存在单门槛效应。根据门槛检验的结果,需要进一步对门槛值进行估计和检验,具体如表8所示。

表8 门槛值估计及置信区间检验

3.门槛值的LR检验

依据门槛估计结果(表8),可得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和产城融合发展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的单门槛值分别为0.3997、0.6995和0.7146,接下来进一步对门槛值进行LR检验,检验结果如图6所示。

图6 门槛值LR检验结果

图6 表明,在三个门槛值处LR统计量均超过5%水平临界值,表明通过检验。这说明在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中,农村产业融合、新型城镇化与两者耦合协调度具有显著的门槛效应。随着经济的发展,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耦合协调度的重要性在逐步增加,两者之间的联系也愈加密切,对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具有明显的作用。

4.变量参数估计及结果分析

在对门槛模型检验及门槛值估计的基础上,本研究进一步分别以新型城镇化发展和产城融合发展水平为门槛变量,对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的影响系数进行估计,具体如表9所示。

表9 门槛效应检验结果

由表9可得,农村产业融合的单门槛值是0.3997,在不同的取值范围下影响都显著为负。当农村产业融合水平低于0.3997时,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效果系数为-1.901;当农村产业融合水平高于0.3997时,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效果系数为-1.653。这充分说明,较高的农村产业融合水平会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并且跨过门槛值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会减少,这可能是因为产业融合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后,制约收入差距的关键因素发生了改变。

新型城镇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单门槛值是0.6995,并且在不同的取值范围下影响都显著为负。当新型城镇化水平低于0.6995时,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效果系数为-4.224,即新型城镇化水平提高1%时,城乡收入差距下降4.224%;当新型城镇化水平高于0.6995时,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效果系数为-3.884,即新型城镇化水平提高1%,城乡收入差距下降3.884%。这充分说明,较高的新型城镇化水平会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并且新型城镇化跨过门槛值时,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会减少,这可能是因为城镇化建设进展到一定的程度,其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关键因素已经发生了改变。

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两者的耦合协调度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单门槛值是0.7146,在不同取值范围中影响显著为负。当耦合协调度低于0.7146时,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效果系数为3.385%,即耦合协调度提高1%时,城乡收入差距下降3.385%;当耦合协调度高于0.7146时,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效果系数为-3.212,即耦合协调度提高1%,城乡收入差距下降3.212%,其影响效果和新型城镇化的效果类似。当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均衡发展时,可以有效缩小城乡收入差距。

(四)空间溢出效应分析

上述实证结果可以印证各个地区产城融合水平具有差异性,因此对当地城乡收入差距也会产生不同的影响,但是我国各个省市之间并不是相互隔绝,生产要素可以彼此流通,城市已有的繁荣会带动周围城市的繁荣,所以本文基于异质性和空间效应的视角,利用空间计量模型,再次论证上述结论的可靠性。

1.空间自相关检验

在构建空间分析模型之前,须进行空间自相关检验(Moran I指数),公式如下:

表10 城乡收入差距空间自相关分析

2.空间计量模型构建

本文参照有关学者[25]的研究,选用空间杜宾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空间杜宾模型是在空间滞后模型的基础上,考虑了邻近区域解释变量对本区域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具体表达式如公式(13)所示:

其中,Gapˉincit是被解释变量城乡收入差距,WGapˉincit是指邻近区域的城乡收入差距,Windurbit表示邻近区域的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耦合协调度,indrubit表示本区域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度,Controlit表示相关的控制变量,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

3.空间杜宾模型估计结果

基于空间自相关检验结果,据式(13)进行空间估计分析的结果如表11所示。

由表11可以看出,产城融合水平对城乡收入差距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影响系数分别是-1.582和-4.665,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总效应的系数为-6.247,也是在1%水平上显著。这说明产城融合水平对于缩小本地区和邻近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是极为有效的,其主要原因可能是各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共同发展。当地农业相关产业升级,打破了单一的低效率农业生产模式,资金、人才、技术开始向乡村地区流动,同时城镇化建设进程稳步推进,城乡之间、省市之间的要素流动隔阂逐渐消失,生产要素可以实现在邻近地区的高效率流转、流动,通过“要素流动效应”“扩散效应”“规模经济”和“学习模仿效应”等空间溢出机制实现对邻近地区的影响,有效缩小了邻近地区的城乡收入差距。

表11 产城融合水平对城乡收入差距影响的空间估计结果

(五)关于模型稳健性的进一步讨论

本文主要采用了逐步加入控制变量、变换指标测度方法、更换DID双重差分模型,以胡焕庸为分界线重新划分区域样本等方法,就模型的稳健性进行讨论,具体来说:

1.逐步加入控制变量。在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度对城乡收入差距的整体样本回归中(表5),我们逐个加入对外开放程度、人力资本、老龄化、金融规模、金融效率和农业保险收入等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控制变量,模型的拟合优度逐渐上升,并且解释变量的显著性水平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说明回归结果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2.变换指标测度方法。城乡收入差距可以用城乡人均收入之比或者泰尔指数的方法衡量,泰尔指数作为衡量个人之间或者地区间收入差距(或者称不平等度)的指标,这一指数经常被使用,本研究采用泰尔指数重新计算城乡收入差距(Tˉgapinc)来进行稳健性检验,具体回归结果见表12的(15),结果显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指数在5%水平下对城乡收入差距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3.更换分析模型。DID模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某些除干预因素以外其他因素的影响和解决内生性问题。我国自2015年正式提出促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政策①,政策冲击时间具有一定的外生性,并且通过前文的理论分析可得我国中西部欠发达地区与东部发达地区受到农村产业融合政策的影响强度存在显著差异。东部地区已有的产业发展基础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准自然实验”,因此,将东部地区划分为实验组,中、西部地区化为对照组。经过平行趋势检验,发现2015年实验组和对照组的结果变量确实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所以此处利用DID双重差分法,进一步从省级层面检验农村产业融合的政策效应,构建的双重差分模型如下所示:

其中,Treatedi为组间虚拟变量,东部地区设为实验组,取值为1,反之则为对照组,取值为0;Timet为时间虚拟变量,2015年之前取值为0,2015年及之后取值为1;DIDit双重差分项,DIDit=Treatedi*Timet;Controlit代表选取的控制变量,μit代表相关残差项。具体回归结果如表12的(20)所示,即农村产业融合政策具有显著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

4.以区域样本进一步讨论。胡焕庸线不仅是中国人口的分界线,也是重要的自然生态界限,这条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以胡焕庸线重新进行区域划分,对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度和城乡收入差距进行稳健性检验,具体回归分析结果见表12的(21)—(26)所示,回归结果仍然没有发生显著改变。

由表12的回归结果可进一步验证本研究实证结果和得到的结论具有一定的稳健性,即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的协调发展可以有效促进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但是我国各区域两者协调发展程度的差异性显著,而且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具有异质性。

表12 稳健性检验结果

四、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产城融合理论视角,在综合测度我国农村产业融合水平和新型城镇化发展质量的基础上,利用系统解析和耦合方法,观测二者协调发展的区域动态演进特征。从线性、非线性影响以及空间溢出效应三个层面,就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发展的收入分配调节效应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得到以下主要结论:

第一,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发展水平对城乡收入差距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即两者发展越协调,对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作用越显著,并且具有门槛效应,单门槛值是0.7146。

第二,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耦合协调发展水平对城乡收入差距具有空间溢出效应,即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不仅会对本地区收入差距产生显著影响,也对邻近地区的收入差距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

第三,我国各地区的产城融合水平具有显著的区域异质性,其中东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建设同步协调发展,中部地区存在较大的地区差异,有可能出现两极分化的问题,而西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水平和新型城镇化质量均较低,发展状况尚不稳定。

另外,基于双重差分(DID)模型的分析结果表明,我国2015年提出的《关于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对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具有显著的政策效应。

基于以上结论,提出以下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推动新型工农城乡关系构建的对策和建议:

首先,促进城乡要素双向流动和现代化产业协同发展。加强现代化农业发展,建立健全农村产业融合制度体系,推动农业规模发展。例如,鼓励企业以自身较为先进的技术、财务、管理理念带动农村产业的现代化发展,加大对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培训和聘用,加速农村劳动力的转型。另外,城镇也应不断优化产业结构,加强产业培育,增强自身辐射带动腹地农村的能力。

其次,制定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专项扶持政策。建议根据我国东、中、西部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和新型城镇化协调发展的状况制定针对性的扶持政策。因为资本的趋利性,农村产业相对于其他产业缺乏对资本的吸引力,因此在对产业发展规划做好风险评估后,保证低利率涉农贷款的供给,发展普惠金融对农村产业融合的资金供给,避免“精英俘获陷阱”和“农民金融知识匮乏”等问题导致的普惠资金惠农作用失效。

最后,加强对农村产业和城镇化同频发展的规划。科学把握城市、乡镇、农村的空间差异和区位优势,在项目引进、空间互动、产业链构建等多个方面实现融合、均等化发展。例如,建议各政府部门根据城镇及腹地农村的人口密度、经济发展条件、资源环境等合理安排市县域城镇建设、农田保护、产业集聚等空间布局,促进城乡功能区的互补融合,城乡同频建设,缩小城乡差距。

注释:

①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正式提出了《关于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5〕93号),参 见:http://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6-01/04/contentˉ1054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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