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业铭 闵雪 张云巧 崔雅莲 王宗琦 韩敏 王彦芳
重性抑郁障碍(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MDD)是高度异质性疾病,由不同神经生理学机制导致不同症状特征、临床轨迹和治疗结果。识别亚型有助于了解MDD病理生理学机制和开发新疗法[1]。《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5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5th Edition,DSM-5)将MDD分为4个症状亚型——焦虑型(anxious-somatizing depression,ASD)、忧郁型(melancholic depression,MD)、精神病性和非典型[2],以焦虑型及忧郁型多见。焦虑型对抗抑郁药物反应弱,忧郁型对药物和电休克治疗敏感,区分亚型有助于尽早给予针对性临床干预。焦虑型主要诊断特征是合并焦虑症或17项汉密尔顿抑郁量表(17-item Hamilton depression rating scale,HAMD-17)焦虑-躯体化因子分≥7分;忧郁型为快感缺失,明显抑郁情绪、早晨加重、早醒、精神运动激越或迟滞、过度内疚或厌食等[3]。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ERP)是反映个体认知功能的指标,有非侵入性、低成本、高时间分辨率等优点[4],其中N170成分是面部识别功能最佳指标[5]。目前MDD是否存在面孔识别功能损害尚存争议,且缺乏区分亚型探讨其N170差异的研究,本研究将对此进行探索。
1.1 研究对象 选取2019年2月至2021年12月山西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精神卫生科门诊或住院患者。入组标准:①年龄18~55岁,右利手;②符合DSM-5中MDD诊断标准;③HAMD-17总分≥17分;④符合焦虑型或忧郁型标准(详见后文);⑤能配合研究。排除标准:①存在严重躯体疾病;②有脑外伤史;②有物质滥用史或近1个月使用影响大脑功能状态药物史;③妊娠或哺乳期妇女;④共病其他精神障碍;⑤正在接受精神科药物、电休克、经颅磁刺激治疗。
同期招募健康志愿者。入组标准:①年龄18~55岁,右利手;②无精神疾病史;③HAMD-17总分<7分。排除标准:①存在严重躯体疾病;②有脑外伤史;②有物质滥用史或近1个月使用影响大脑功能状态药物史;③妊娠或哺乳期妇女。
受试者均签署知情同意书。本研究通过山西医科大学第一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查。
1.2 亚型分型标准 焦虑型为HAMD-17焦虑因子分≥7分。忧郁型为30项抑郁症状量表(30-item inventory of depressive symptomatology,IDS-30)第8项或第21项≥2分,且符合以下条目至少3项:①明显沮丧、绝望、郁闷或空虚特征抑郁心境;②早晨加重;③易激惹;④精神运动性激越或迟滞;⑤厌食或体重减轻5%或以上。仅符合焦虑型标准者为焦虑型组,仅符合忧郁型标准者为忧郁型组,同时符合焦虑型及忧郁型分型标准为混合型组[3]。
1.3 一般资料收集及临床评估 采用我院精神卫生科制定的情感障碍临床病例观察报告表,收集受试者人口学资料。所有受试者由经过一致性检验的2位精神科主治医师进行问诊及评估HAMD-17、IDS-30、重复性成套神经心理状态测验(repeatable battery for the assessment of neuropsychological status,RBANS)。HAMD-17包含焦虑/躯体化、体重、认知障碍、阻滞、睡眠障碍等5个因子,得分越高,说明症状越严重[6]。IDS-30是全面评定抑郁症状及严重程度的量表[7],与HAMD-17配合以区分亚型。RBANS包括延时记忆、即时记忆、视觉广度、注意及言语功能5方面,分数越高提示认知功能越好[8]。
1.4 ERP数据采集与处理
1.4.1 ERP采集 受试者进行面孔识别任务时采集ERP数据。由经过专业训练医师采集脑电数据。在安静室内,受试者放松静坐。E-prime软件行面孔识别任务。任务中刺激为中性面孔与风景图片各40张,靶刺激为面孔图片,非靶刺激为风景图片,来自国际情绪图片系统,大小10 cm×7 cm。受试者注视屏幕,出现非面孔图片按“M”键,出现面孔图片按“C”键。图片呈现时间300 ms,间隔1000 ms。用Neuroscan系统64导电极帽行多导联脑电釆集,电极参照国际标准10/20系统,采样率1000 Hz,鼻尖为参考电极,前额发际下1 cm接地,参考电极与头皮导联电阻均低于5 kΩ。
1.4.2 ERP数据处理 ERP数据用MATLAB工具包EEGLAB软件离线分析,面孔刺激呈现前100 ms到呈现后900 ms为截取时间窗,刺激前100 ms基线校正,采用独立成分分析剔除伪迹(眼动、眼飘、头动等产生)。叠加靶刺激(面孔图片)诱发的N170电位,在靶刺激呈现后130~230 ms内最低振幅为N170。选取电极点Fz、Cz、Pz的N170波幅和潜伏期为分析指标。
1.5 统计学分析 采用SPSS 25进行统计分析。性别用构成比描述,4组间比较用χ2检验。年龄、受教育年限、量表总分及因子分用中位数(下四分位数,上四分位数)[M(QL,QU)]描述,4组间比较用Kruskal-WallisH检验。N170潜伏期及波幅用均数±标准差(±s)描述,4组间比较用重复测量方差分析。以年龄、性别、受教育年限为协变量,用偏相关分析HAMD-17及RBANS量表分与N170潜伏期及波幅的关系。检验水准α=0.05,双侧检验。
2.1 一般资料与量表评分 收集患者180例(74例焦虑型、40例忧郁型、66例混合型)及对照组38名。4组年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H=12.797,P=0.005),性别(χ2=5.684,P=0.128)、受教育年限(H=5.984,P=0.112)差异无统计学意义。4组HAMD-17总分(H=129.718,P<0.001)及焦虑(H=162.157,P<0.001)、体重(H=18.390,P<0.001)、认知障碍(H=94.572,P<0.001)、阻滞(H=99.587,P<0.001)、睡眠障碍(H=70.531,P<0.001)因子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其中焦虑型、混合型HAMD-17总分、焦虑因子分比忧郁型高(P<0.05),焦虑型、混合型体重因子分比对照组高(P<0.05)。4组 RBANS总分(H=30.381,P<0.001)及即刻记忆(H=24.393,P<0.001)、视觉广度(H=14.418,P=0.002)、言语 功能(H=24.763,P<0.001)、注意(H=20.817,P<0.001)、延时记忆(H=11.399,P=0.010)因子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其中焦虑型RBANS总分及即刻记忆、视觉广度、注意因子分低于忧郁型和对照组(P<0.05),混合型RBANS总分低于对照组(P<0.05),忧郁型、混合型言语功能因子分低于对照组(P<0.05),焦虑型言语功能因子分比混合型高(P<0.05),焦虑型延时记忆因子分低于对照组(P<0.05)。见表1。
表1 各亚型MDD患者及对照组一般资料与量表评分
2.2 N170潜伏期、波幅 分组和电极点对N170潜伏期无交互作用(F=1.198,P=0.314),电极点主效应有统计学意义(F=51.222,P<0.001),分组主效应无统计学意义(F=1.021,P=0.386)。
分组和电极点对N170波幅有交互作用(F=3.312,P=0.022)。在Pz电极点上混合型波幅比对照组低(P=0.030),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其余亚型及对照组波幅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表2 各同亚型MDD患者及对照组N170潜伏期、波幅
2.3 N170潜伏期、波幅与HAMD-17及RBANS评分相关性 控制协变量,患者中,Cz点N170潜伏期与视觉广度呈负相关(r=-0.151,P=0.044),与言语功能(r=-0.160,P=0.033)和延时记忆(r=-0.198,P=0.008)负相关。其他电极点N170潜伏期、波幅与量表评分无统计学相关性(P>0.05)。
本研究中,各亚型MDD患者均存在认知、阻滞及睡眠障碍。焦虑型、混合型抑郁症状程度相同,均比忧郁型严重,提示焦虑症状可加重MDD患者抑郁症状及认知功能损害,在临床上更应重视,可针对伴焦虑症状MDD患者进行认知治疗。研究发现焦虑型MDD比非焦虑型MDD抑郁症状更严重[9-10],伴焦虑症状MDD更严重的症状及认知功能损害可能是临床预后更差、自杀风险更高、易反复发作的原因,本研究结果与之一致。
N170是面孔敏感ERP负向成分,刺激后约170 ms出现最大波幅,代表早期面部结构整体编码[11]。研究认为MDD无面孔识别缺陷,即MDD患者N170波幅和潜伏期无明显改变[12-14]。本研究结果与之一致,单纯焦虑型或忧郁型MDD无面孔识别功能损害。另有研究认为MDD患者N170波幅降低或潜伏期延长[15-17],也有研究发现N170波幅升高[18]或潜伏期缩短[19]。结论不一可由不同研究设计引起,如任务范式、情绪面孔刺激,以及参与者年龄及性别差异[12,20],也可能与MDD异质性有关,如本研究中混合型MDD的N170波幅降低。
焦虑型与混合型MDD需考虑焦虑症状对N170影响。研究认为焦虑症状对N170无影响[11,21],本研究结果与之一致,可能单纯伴焦虑症状MDD不会损害面孔识别能力。另有研究认为焦虑症状使N170波幅降低[22-24]或升高[25-32]。各研究中任务、面孔类型、单一或多面孔等方法不同,以及参与者任务中注意力焦点不同,可能致结论不一。本研究中同时兼有焦虑型与忧郁型特征的MDD患者才出现面部识别功能受损。
综上所述,焦虑型与混合型MDD患者抑郁症状及认知功能损害程度相近,均比忧郁型更重,在临床治疗中更应重视并尽早干预。焦虑型、忧郁型MDD患者在中性情绪面孔刺激下无面孔认知功能障碍,混合型MDD患者的面部认知功能受损。
本研究局限性主要在于仅研究中性情绪面孔刺激,没有研究高兴、悲伤、恐惧等面孔刺激,并且仅研究焦虑型、忧郁型、混合型,而其他抑郁亚型未能涉及,如伴精神病性症状的抑郁障碍、非典型性抑郁障碍、季节性抑郁障碍、紧张性抑郁障碍、双重抑郁症(共病心境恶劣)等等,后续可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