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改美
(高邮市图书馆 江苏高邮 225600)
2021年7月,国务院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提出了“1年内有效减轻、3年内成效显著”的“双减”目标[1]。公共图书馆作为全民教育及终身教育的重要场所,为中小学生群体服务是其主要职责之一。在“双减”政策背景下,覆盖面广、资源丰富的各级各类公共图书馆可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与中小学校密切合作,充分利用优质图书和灵活服务实现以文化人,立德树人,以有效助推“双减”目标的落地及中小学生的健康成长和全面发展。
图书馆是实现社会教育的重要机构。著名图书馆学家刘国钧先生早在1923年就提出了“图书馆为社会教育之利器”的著名论断,“图书馆在今日不惟为研究学术所必需,且为社会教育之利器……公共图书馆者一直接之教育机关,而与学校教育相辅相成者也”[2]。197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图书馆的职能归纳为“保存人类文化遗产、开展社会教育、传递科学信息、开发智力资源”[3],明确将开展社会教育列为图书馆的四大职能之一。美国著名图书馆学家鲍士伟提出的“为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寻找读者,为社区的每一位读者提供图书”[4]的理念,则为公共图书馆开展馆外服务提供了方向指引。公共图书馆在吸引读者来馆阅览之余,更应积极地去馆外拓展服务阵地,把图书主动送到求书之人身边,真正使“图书馆中无一社会不读之书,社会上无一不读图书馆中书籍之人”[2]。公共图书馆这种积极主动的馆外拓展服务,在使图书发挥最大效用之时,也使其自身成为实至名归的社会教育中心。
我国2018年1月起正式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以下简称《公共图书馆法》)为馆校合作提供了法律依据。例如,第三十四条规定:“公共图书馆应当设置少年儿童阅览区域,根据少年儿童的特点配备相应的专业人员,开展面向少年儿童的阅读指导和社会教育活动,并为学校开展有关课外活动提供支持。”[5]《公共图书馆法》将公共图书馆开展中小学服务提升到法律层面,为公共图书馆拓展校外服务提供了法律依据。面向广大农村地区服务的县级图书馆,更应注意服务好阅读资源有限而知识需求旺盛的农村中小学生群体,“县立图书馆在使全县人民都有阅书的机会,没有职业阶级的界限……县立图书馆应和乡村学校联络,供给他们各种书籍。一则可以扩大图书馆的效用,一则也可以不至于因乡村学校经费支绌不能多购书籍之故,使他们的读书机会断绝”[6]。“双减”政策的实施为公共图书馆深化社会教育职能提供了广阔空间,各级公共图书馆应抓住机遇顺势而为,利用自身丰富资源和优质专业服务,为基础教育事业的发展提供信息支持和文献保障。
20世纪初期,儿童本位教育思潮传入中国。有学者提出,“儿童不是成人的缩影,儿童自有自身的价值,所以教育应以儿童做中心”[7]。在儿童中心论影响下,儿童阅读逐渐受到重视。章锡琛表示:“儿童之时,不可不养成其读书之趣味。书籍之于儿童,其感化力至巨,而又为一生智识之源泉。”[8]儿童阅览室之于儿童,则更是“儿童的甘蜜之露,光明之灯”,“是儿童惟一的乐园,惟一的良伴”,“是新生命之发源地”[7]。图书馆对于儿童的价值在民国时期就已得到彰显。新中国成立后,儿童教育更是受到高度重视,国家相继出台了诸多相关法律法规,为儿童的健康成长保驾护航。《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第五十一条规定:“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应当同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企业事业组织、社会团体相互配合,加强对未成年人的校外教育工作。”[9]《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第三十七条规定:“学校应当保证学生的课外活动时间,组织开展文化娱乐等课外活动。社会公共文化体育设施应当为学校开展课外活动提供便利。”[10]《少年儿童校外教育机构工作规程》第四条规定,校外教育机构工作应当“面向全体少年儿童,面向学校,面向少先队,实行学校、家庭、社会相结合”[11]。文化、教育等各行各业法律法规的出台,为公共图书馆和学校合作提供了多种可能。
习近平总书记对公共图书馆的教育价值曾作过充分肯定。他在2019年给国家图书馆老专家的回信中指出:“图书馆是国家文化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是滋养民族心灵、培育文化自信的重要场所。”[12]公共图书馆对于儿童的成长,意义更是非凡。《中国新时代青少年人才成长追踪培养计划》项目组专家提出,教育是一项系统复杂的工程,需要学校、家庭、社会三方面的有机结合,尤其是良好的社会教育对青少年树立学生人格尤为重要[13]。青少年在学校和家庭所学的只是基础知识,只有通过接触社会大舞台,不断学习和成长,方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公共图书馆收藏着丰富的儿童读物,而且大都辟有专门的儿童空间,常年开设符合儿童身心特点的活动,是儿童读书休闲娱乐的绝佳场所。家长经常带孩子参加公共图书馆组织的亲子阅读活动,不仅能让孩子感受到阅读的快乐,而且也能增进亲子关系。儿童置身于这样优美愉悦的文化殿堂,身心健康自是得到极好的滋养。
阅读让人的灵魂走向高远。2015年,教育部、文化部、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三部门联合出台的《关于加强新时期中小学图书馆建设与应用工作的意见》提出,要加强公共图书馆与中小学图书馆的合作,大力实施素质教育,发挥育人功能,带动书香校园、全民阅读,助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学习型社会和书香社会构建[14]。虽然,当前中小学大都建设有图书馆,但因为经费及人力问题,普遍存在馆藏量少质低现象,信息化基础也比较薄弱、电子文献不足,服务管理水平不高,图书馆利用率偏低,育人功能未能充分展现等问题[15]。这种现象在乡村更为突出。据“2018年乡村儿童阅读报告”,乡村儿童对于课外书的态度呈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现象:一方面,超过2/3的乡村儿童表示喜欢阅读课外书,另一方面,实际课外阅读量却很低,年阅读量绝大多数低于6本[16]。这种矛盾现象的背后,既有阅读资源贫乏的客观因素,也有儿童阅读热情缺失的主观原因。学校阅读环境比较刻板,中小学生喜欢的图书学校图书馆没有收藏,学生根本不能尽情享受自由阅读的乐趣等原因,都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儿童阅读兴趣的养成。
其实,大多数中小学,尤其是欠发达地区的农村中小学,仅凭一己之力构建书香校园,那一定是道阻且长。在全民阅读的大背景下,中小学管理者不妨转变思路,加强与公共图书馆的合作,巧借东风以丰富校园文化生活。公共图书馆拥有丰富的馆藏资源和人力资源,特别是针对中小学生的普及性读物收藏颇丰。平时中小学生因为上课,少有时间去利用公共图书馆的丰富馆藏,造成部分资源闲置。如果公共图书馆充分发挥自身馆藏优势,积极贯彻“为书找人”理念,主动拓展馆外服务阵地,根据学校的课程设置及学生阅读需求,定期灵活配送图书,并予以专业阅读指导,则会在很大程度上丰富校园精神食粮,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提升学生的阅读能力。中小学如果加强与公共图书馆的阅读合作,借力公共图书馆的丰富资源,校园书香定会常伴。
近10年来随着国家对基础教育投入的持续增加,中小学校的硬件设施不断升级,每个学校基本上都建立了专门的图书室。面积达标,书柜崭新,硬件建设相当不错。但中小学校图书馆的利用率很低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种现象背后的根源不外两个方面:一是中小学校图书馆图书质量不高,图书种类偏少,不能引起学生阅读兴趣;其次是中小学图书馆囿于人力,存在开放成本高、开放时间短等问题,导致中小学校图书馆实际可供利用的时间极少。
公共图书馆在中小学校建立分馆,则可以有效缓解上述矛盾。公共图书馆一方面可以通过为中小学按需供应定期更新、统一编目统一管理图书等方式,彻底解决中小学图书馆图书量少质低管理不规范等问题;另一方面可以通过向校内外招募、培训图书管理志愿者,以解决中小学图书馆人力严重不足的问题。此外,还可以将中小学图书馆的图书资源和班级小书架、校园阅读角结合起来,灵活调配,循环更新,既方便学生课余碎片阅读,又能提高图书的实际使用率。总之,公共图书馆在中小学校建立分馆,尤其是在乡村中小学校设立分馆,不但开辟了“一证通”服务延伸的馆外借阅新空间,而且也实现了文献资源的共建共享,解决了中小学校图书资源不足、借阅不便的难题。
当然,公共图书馆也可根据学校的需求,联合举办一些读书活动,如“经典诵读进校园”、主题文化展览、读书征文、主题讲座等,把学校建成图书馆的馆外活动基地,让孩子们在寓教于乐的活动中收获知识,健康成长。
“双减”大背景下,中小学开展的课后延时服务,使得师生对图书馆的需求大增。但中小学校因为编制紧张,图书馆管理人员大都由工勤人员或退居二线的老师兼职,其业务技能、服务水平自是受限,中小学图书馆提供的实际服务离师生的美好期望和需求还相差甚远。而公共图书馆的馆员人数相对比较富足,且都是经过专业培训,有着比较娴熟的专业技能和职业素养。公共图书馆可以发挥人才优势,组织馆员到学校进行图书管理业务培训,以提高中小学的图书管理专业化程度和服务水平[17]。
学校老师在图书管理经验上可能比不上专业馆员,但其长期从事教学实践工作,学科理论知识和实践知识都非常丰富,对所教授的课程有着较为精深的研究。且绝大多数中小学校都成立了自己的名师工作室,公共图书馆可以牵头整合教师专业人才资源,组织辖区内的名师工作室实行跨校交流分享,同时还可聘请名师名家担任公共图书馆的阅读推广人、活动讲师等,充分发挥中小学名师的育人特长,让传道授业解惑的优质课程惠及更多儿童。
公共图书馆和学校图书馆虽然都是全民阅读的主要阵地,都有着阅读推广的职责和使命。但由于两者的管理部门、服务对象、开放时间及馆藏资源不一样,导致两者在推进全民阅读的道路上,既有各自的优势,也有各自的局限。公共图书馆拥有丰富的馆藏资源,但读者群体受各种因素影响并不是很稳定。比如文化需求强盛的青少年群体,因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除去寒暑假,真正到馆享受公共文化服务的时间不是很多,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公共图书馆资源的闲置与浪费。
中小学校拥有庞大和稳固的受众群体,但学校馆藏资源比较单一,更新慢,种类少,常态化针对青少年开展阅读推广活动的能力也比较薄弱,种种因素催生了中小学生无书可读的遗憾[18]。“双减”政策下,公共图书馆与中小学加强合作,则可以在二者之间实现阅读资源和受众群体的优劣互补,合两者之力为未成年人成长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公共图书馆在实现馆藏价值之时,也最大化地为中小学生谋取了阅读福利,最终达到1+1>2的育人效果。
在“双减”政策下,公共图书馆可以打造成校外“研学游”的重要场所,以及中小学校课后延时服务的加油站。如宁波市图书馆早在2015年就开始提供研学游服务。来自高塘小学的孩子们在图书馆里参观阅览室、听音乐、看《爸爸去哪儿2》等电影、到少儿馆排排坐看图画书等。这种丰富多样的游学体验,对儿童从小培养利用图书馆的意识,养成终身阅读习惯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19]。绍兴图书馆则在提供课后延时服务方面做出了积极探索。该馆与塔山小学教育集团共同举行了“党建契约共建,‘双减’协作推进”活动,图书馆通过输送公益师资力量,提供优质书籍,开设公益讲座、古籍修复、科普知识等活动,以丰富学生的社会实践体验,增强学生的社会责任感,丰富课后服务课程[20]。公共图书馆与学校的深度合作,为融合教育提供了新的途径与方向,让学生们享受到更多、更优的教育资源。
公共图书馆与中小学校合作开展阅读推广的现象比较普遍,但专门为学校提供课程设计的服务却比较少。在“双减”政策背景下,学校如何利用公共图书馆丰富的馆藏资源嵌入日常教学,构建起本校的特色课程,树立自己的课程品牌,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21]。例如,传统文化已列入教学大纲,而地域特色文化资源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部分,一些有特色、有传承的地方文化可适当引入教学内容。通过合适的媒介把中华传统文化融入到地方文化的传授中,可以起到以点带面、以小见大的作用。公共图书馆一般都收藏着丰富的地方文献资源,可以围绕学科建设需求,从海量馆藏中选取与传统文化有关的地方文献资料,设计出一套具有浓郁地域特色的地方文献课程,以激发学子探究传统文化的兴趣,提升“双减”政策下教学的质量。
此外,公共图书馆也可因地制宜打造成中小学校“沉浸式”课堂体验基地。为了让所学课程内容更加富于生动性、参与性、趣味性,很多学校开展了“理论学习+实地观摩+探讨交流”融合实境课堂研修课,将课堂搬到图书馆或城市书房,让学生们身临其境学习,以提高“双减”后的课堂效率。如扬州市竹西中学与高邮市汪曾祺学校师生走进汪曾祺纪念馆(高邮市图书馆分馆),联合开展融合实境课堂研究课——《延续文化血脉》,道德与法治、语文、美术、综合实践四科老师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带领学生们走进汪曾祺笔下的世界[22]。中小学把公共图书馆、城市书房等作为校外课堂基地,将传统的老师单向授课演变为师生沉浸式课堂体验,由教室转向生活,将生活融进课堂,有力助推了书本与现实、理论与实践的融合贯通,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兴趣,调动了学生学习的主动性、积极性,以此实现了国家出台“双减”政策的终极目的和意义。
大数据时代下,数据已经渗透到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体现出不可估量的信息价值,给图书馆也带来了许多的机遇和挑战。“双减”政策落地后,公共图书馆可以利用大数据,如书目数据、书目检索、借阅数据、网站数字资源等数据,广泛收集中小学生的阅读行为数据,包括他们使用馆藏资源的行为模式、行为习惯、阅读喜好等,建立学生的个人数据资料库,并对这些数据进行深度分析和挖掘,进而开展用户研究,了解每个用户的阅读偏好,制定出适合青少年的阅读书单,并将学生们所需的资源进行精准推送,进而为每个学生量身定制一套丰富多样的阅读计划,来激发青少年的阅读兴趣,点燃阅读热情[23]。公共图书馆还可以利用大数据,为中小学生建立起阅读档案,系统整理出学生的学习状况,将读者阅读书刊与所获得学习成绩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并对用户的信息进行持续跟踪关注,以不断提高“双减”背景下中小学生阅读推广的时效性、创新性、发展性,让“减负减压不减质”的教学改革精神得以贯彻落实。
总之,“双减”政策的落地,使得中小学生的学业压力相对减轻。作为学生第二课堂的公共图书馆,可以充分利用大数据,有针对性地把珍贵稀少的绝版书籍、新出版发行的优秀图书、代表科技发展的数字资源等丰富馆藏,向青少年进行有效的阅读普及,以充分履行社会教育中心职能。
馆校合作发展不仅有助于公共图书馆社会教育职能的深化,且对中小学校园文化建设、中小学生身心健康发展都是益处多多。如何让这种合作共赢模式走深走实,避免成为应景应时之作,是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比如,可在馆校上级主管部门的统一领导下,成立馆校合作发展联盟,制定工作制度和章程,量化合作内容和目标,对相关馆校合作活动予以经费、人员及物资保障,从而在制度层面建立馆校合作发展的长效机制。具体来说,可在公共图书馆理事会中设置中小学校代表,对公共图书馆进校园开讲座、办展览等活动的数量进行明确要求,对研发适合学校教育的课程方案数量做出具体规定,成立馆校合作阅读联盟并做出绩效考核。总之,通过馆校上级主管部门牵头制定相关政策及条例,使馆校合作落实“双减”政策有章可循、有据可依,使馆校合作更加规范化、制度化和长效化。
公共图书馆在与中小学校合作的过程中应注重教育的均等化,努力实现与城乡学校之间合作的均衡性,积极构建均等化、广覆盖的公共图书馆教育网络,以最大限度地扩大学生的受益面。公共图书馆在策划馆校合作方案时,应注意将公共图书馆优质资源适当地向乡村中小学校倾斜,优先在乡村中小学校建立分馆,开展阅读推广活动。民国时期图书馆学家李钟履先生曾言,“良以城市中之图书馆,犹如锦上添花;而乡村间之图书馆,实似雪中送炭”[24]。所以,公共图书馆开展的定期到学校巡展活动,要重点辐射阅读资源匮乏的乡村学校,将开展的讲座视频资源及时提供给离图书馆较远的基层学校和学生,使“双减”政策惠及乡村边远地区,让乡村的孩子也能同沐书香,从而在促进教育的公平之路上,切实发挥公共图书馆的公益性、公平性及共享性。
在馆校合作过程中,作为拥有多种资源优势的公共图书馆,要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加强与中小学校的联系与服务,主动将公共图书馆的资源与学校课程建设、课堂教学、实践活动及课后服务等紧密结合。推进分龄化、系统化、信息化馆校课程研发、研学线路设计,建立公共图书馆青少年教育资源库和网上公共图书馆资源平台,在促进馆校课程和校本课程的深度融合中发挥主体作用[25]。总之,通过公共图书馆与学校的合力作用,将双方优势与需求深度融合,发挥“馆校合作”更大效能,从而助推智慧阅读推广和“双减”政策的开展。
公共图书馆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学校,是中小学生的“第二课堂”。落实“双减”政策,不是中小学校单方面的事,而是需要社会多方合作,协同减负。在落实“双减”政策的实践中,公共图书馆与中小学校如何打好组合拳,业界同行们都在不断探索与努力,在营造有利于未成年人成长的良好阅读生态环境中进行了有益的尝试,取得了一定的社会成效。但囿于各种实际困难,馆校合作之路亦非一路坦途,如在如何嵌入中小学教学活动,如何有效激发学生阅读兴趣等方面还有诸多细节有待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