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视域下乡村文化认同的危机及应对策略

2022-11-23 18:03
大连干部学刊 2022年9期
关键词:乡民文化

张 贝

(中共淮北市委党校 理论研究室,安徽 淮北 235000)

一、问题的提出

文化认同是个体对所属文化发自内心产生的情感上的归属感和依赖感,并能够保持与创新自身文化的心理过程,包括价值规范认同、传统习俗认同、宗教信仰认同、民族语言认同、文学艺术认同等[1]。一种文化体系价值实现的重要评判标准就在于它是否被大多数受众所认同,是否具有足够的吸引力、感召力和影响力。在党的十九大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2]这一重要论述深刻阐明了文化自信在民族复兴中的重要地位,文化自信的背后就是文化认同与文化自觉,是对本民族文化体系的高度认可。这一重要论述对“乡村文化”同样适用,没有对乡村文化的认同与自信,没有乡村文化的繁荣与发展,就没有真正的乡村振兴。

乡村文化是乡民在乡村这一特定的活动空间内,在日常的生产生活实践中所创造出来的物质成果与精神成果的总和。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乡村文化是整个中华传统文化的根基,为其产生提供了丰厚的土壤滋养。但是近代以来,在社会急剧变迁的过程中,以儒家思想为中心的乡村文化体系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并逐渐衰落。新中国成立之后,在国家政治力量的强势改造下,乡村文化在走向“科学化、民主化、大众化”的途中又丢失了不少专属特色。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在历史与现实、传统与现代的矛盾冲突中,乡村处于“在现代性的夹缝中丧失自我特性与生存空间”的尴尬状态,生活于乡村中的人们越来越被一种文化焦虑所包裹,不知对自身的文化体系该如何进行认知与评价,产生了文化认同危机。文化是乡村振兴之魂,实现乡村振兴,必须文化先行。因此,乡村文化振兴的一大重要任务就在于重新构建乡村文化秩序,提升乡民对乡村文化的认同,使乡村文化能够在新时代背景下重现原有的魅力,为乡村振兴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

二、乡村文化认同危机的表现及原因分析

武汉大学国家文化发展研究院彭雷霆副院长将文化认同的构成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行为、心理、认知三个层面,即对文化规范的认同、文化情感的认同、文化价值的认同。本文将采用这一分类方法,从三个方面分析乡村文化认同危机的表现及原因。

(一)行为层面:文化规范失效导致的传统伦理式微与道德规范失序

乡村文化具有三种形态,分别是物态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其中制度文化是指乡村居民为维护乡村社会稳定、邻里间亲密和谐相处而约定俗成的伦理道德规范,包括用于教化乡里的乡规民约、增强家族凝聚力的家族族谱以及各种在法律法规框架下的非正式制度,等等。在以传统社会伦理为秩序的乡村社会,乡民对这些文化规范的认同度很高,并在世代繁衍中得以传承,形成了共同的文化心理和集体意识。以乡规民约为例,由于皇权不下县,传统基层乡村社会拥有较大的自治空间,作为实际治理主体的乡绅阶层,由此制定了符合儒家道德规范的乡规民约,构建起了一整套规范有序的乡村伦理体系。如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成文条约《吕氏乡约》,规定乡民们要恪守“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四大宗旨,乡民们的一言一行都被规范在这一非正式制度的框架内,并在一代代潜移默化的传承中得到发扬。但随着历史的变迁,乡规民约在乡村治理中逐渐被淡化、弱化、边缘化,失去了原本对乡民行为的约束功能和引导作用,再加之受市场经济条件下滋生的功利主义、金钱至上等价值观念的影响,不文明现象层出不穷,引发了传统伦理式微与道德规范失序。这一层面认同危机最突出的表现在人际交往领域,乡民“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的温情画面变得不再常见,取而代之的是富者对贫者的歧视与贫者对富者的仇视。人与人之间基于亲情和交情建立起来的信任体系也逐渐被打破,以“血缘、地缘、亲缘”为纽带的熟人社会逐渐被彼此疏离的陌生人社会所取代,生活于其中的乡民丧失了身体安全感与精神归属感。人际交往中显露无遗的功利性让很多乡民在这种新型人际关系面前不知所措,历尽沧桑的老人更是发出了世风日下的感慨。传统伦理式微与道德规范失序同样也表现在家庭内部。传统社会尤为重视“孝道”,秉持“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的朴素道德观,几乎所有的家风家训、乡规民约都把“孝”放在首位,如被誉为古今家训之祖的《颜氏家训》就以“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作为根本伦理宗旨;又如王阳明制定的《南赣乡约》规定“自今凡尔同约之民,皆宜孝尔父母,敬尔兄长,教训尔子孙,和顺尔乡里”。然而,现代乡村社会乡民孝道意识淡薄,对老人非打即骂、遗弃老人、为赡养老人兄弟姐妹相互推诿甚至打官司的不文明现象屡见不鲜。传统伦理和道德规范一旦式微势必会造成人心的散落与荒芜,最终影响到乡村社会秩序的稳定与和谐。

(二)心理层面:城乡之间的发展差距引发的文化自卑与文化焦虑

由于历史、地域等综合因素的影响,中国城乡之间的发展鸿沟在短时间内难以弥合,在经济发展、基础设施、生活条件等方面的差距依然很大,这种发展差距让农民自然对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充满向往。同时,大众传媒和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让以“时尚、富足、舒适、便捷、高效、现代”为标志的城市文化的触角延伸至农村生活空间的各个方面,城市文化的魅力吸引了广大农村青年,刺激了他们的感官欲望,逃离单调乏味的农村,向往繁华美丽的城市是当下农村青年一种普遍的文化心态。而越来越多的人奔涌进城市势必会形成典型的“鱼笱效应”,即青壮劳动力留在城市扎根不再返乡,使得乡村发展失去了人才支撑,由此导致城乡之间的发展差距进一步加剧,在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影响下,最终造成整个乡村文化的停滞和衰落。长期离土离乡,浸润在城市快餐文化和消费文化中的乡民文化性格重新被塑造,身上的乡土习气逐渐丧失,但实际上难以融入的城市生活又进一步加重了乡民的文化自卑感。首先表现在物质财富方面。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很容易一切向钱看,把钱作为衡量身份、社会地位的标准,这就滋生了城市和城市居民的优越感,农民、农村则被贴上了贫穷、落后的标签,从而导致农民的身份自卑、地域自卑。其次表现在精神归属方面。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乡民融入城市生活只是形式上的融入,而非实质上的融入,乡民只是学习城市人的穿衣打扮、生活方式、交往模式等,而关于所在城市的人文精神、历史底蕴很少有人去主动了解,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乡民还是能够感觉到与城市的格格不入以及与本地居民人际交往中的“文化鸿沟”。在城市蜗居的乡民缺少真正的归属感与安全感,即便他们或多或少对泥土味的乡村文化怀有鄙夷。而且,对于大多数异乡人而言,在中秋、春节等万家灯火团圆之际,一股乡愁还是会不自觉地涌上心头,都想回归到记忆中的乡村去寻找一份情感呵护。

同时,城乡之间的发展差距还表现在文化资源的配置方面,文化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十分突出。城市作为各种文化资源的聚集地,拥有博物馆、文化馆、纪念馆、电影院等多样可供选择的文化场所,有书画展览、影视赏析、文艺演出、非遗体验等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城市人无时无刻都处于文化空间之中,感受着文化潜移默化的滋养与熏陶。与之相对比的是,农村公共文化供给不足,农民的文化感受渠道单一,尽管在农村也配备了农村书屋等文化资源,但现实中却如同摆设,前去读书的人寥寥无几。抱着手机刷抖音、快手,沉迷于各种没有营养的短视频,打着容易上瘾的王者游戏成为了农民尤其是年轻人日常娱乐消遣的主要方式。同时,由于文化的贫瘠和虚弱,文化低俗化、媚俗化、庸俗化倾向开始抬头,一些民间文化团体所创造出来的作品质量堪忧,依靠低级趣味、淫秽表演来博人眼球,并明目张胆地充斥在农村的节日庙会、红白喜事之中,对乡民尤其是青少年产生了不良的影响。

如果把城乡文化比喻成两列火车,那么城市文化就如同复兴号,一路风驰电掣,而乡村文化就如同老旧的绿皮火车,气喘吁吁地落在后面。乡村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乡民来说,不仅是居住地,更是自己心灵的栖息地和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乡民在长期共同生产生活中形成了相似的心理结构、价值观念以及情感表达方式,乡村文化秩序总体上居于稳定的状态,乡民生活于其中能够获得内心的充实感与满足感,正如先秦老子笔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理想社会。但这宁静、和谐、温馨的美好景象伴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和扩张被打破了,城市化本质上是社会结构急剧变动的过程,它会打乱原有恒定的乡村社会秩序、生活理念、行为方式、道德准则、价值评判标准等,同时也冲击着农民原有的精神世界,带来了一系列的文化冲突,引发了乡民的文化焦虑。正如马克思所说:“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3]城市以其特有的集聚效应将各种文化要素集合在一起,并以强大的输出能力将文化辐射至周边广大的乡村区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城市文化是主动强势的、入侵性的,乡村文化则是被动弱势的、被挤压的。在工业化、城市化过程中,大量的异质文化侵入乡村文化的领地,原有的乡村文化体系受到强烈的冲击,文化生存空间日益缩小,城乡文化发展差距越拉越大。在城乡文化发展差距拉大的同时,乡村文化的认同危机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乡村文化开始被贴上落后、愚昧、贫瘠等歧视性的标签。

(三)认知层面:乡土文化本身的衰落消解了乡民对乡村文化的价值认知与认同

从整个历史长河尤其是近代以来的历史来看,乡土文化的衰落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近代以来,中国内忧外患的处境使得乡村文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劫难,大量的文化财富被掠夺、破坏甚至被毁灭,尤其是其中最为核心的价值体系遭受冲击与颠覆。在破旧立新的新文化运动中,西方文化以及西方文明价值观占据了舆论高地,中国传统文化一律被认为是“旧文化、旧思想、旧道德”而加以否定、批判、摒弃,农民也成为了改造“国民劣根性”的靶向目标。这种极端的文化主张让中国传统文化体系受到极大的冲击,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西方文化,以梁漱溟、晏阳初、陶行知为代表的近代知识分子为挽救乡村文化做出了一系列的努力并付诸实践,但成效甚微。后来又历经内乱、战争、革命、改造,乡村文化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穷途末路”上踽踽独行。进入现代社会,乡土文化的衰落则与中国乡村的空心化紧密相关。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1年末,我国城镇常住人口达到91425万人,比2020年末增加1205万人;乡村常住人口49835万人,减少1157万人。”[4]乡土文化的扎根之地——乡村,渐渐地被忽视甚至被遗忘,变得荒凉和寂寞,落日黄昏之际站在残垣断壁、人际寥寥的“空心村”,使人容易滋生一股悲怆的历史沧桑感。乡村空心化给乡村文化带来了一系列的消极影响,最突出的是以古村落为代表的乡村文化遗产的消失。著名作家冯骥才指出:“近十五年,中国传统村落锐减近92万个,并正以每天1.6个的速度递减,一些地方出现空心房、空心村。”[5]传统村落作为乡民的聚集地,其村容村貌、农家建筑、传说谚语都凝结着一个群体专属的文化特色,更承载了一个群体的历史记忆,是“那人、那山、那狗”乡愁情怀的最初来源所在,而当下古村落的濒危恰恰是割裂了乡民与故土之间的情感联系,让在外漂泊的灵魂无所归依,乡民对乡村文化的价值认知与认同也在乡土文化的衰落过程中逐渐被消解。

三、破解乡村文化认同危机的应对策略

乡村文化振兴背后是对乡村文化高度的文化自觉、文化认同和文化自信。针对上述三个层面的危机表现,本文提出以下四种应对策略。

(一)大力挖掘乡村文化的经济潜能

经济的发展是文化得以大繁荣大发展的重要前提,因此大力推进乡村振兴,提高农村的经济水平,对于消除因城乡发展差距所造成的文化自卑与文化焦虑具有重要意义。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大力挖掘乡村文化的经济潜能,推动乡村文化产业的发展,实现经济与人文的深度融合、文化与产业良性互动的乡村发展模式。具体而言,一是充分发挥文化赋能作用。2022年文化和旅游部联合多个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推动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的意见》明确指出:“充分发挥文化赋能作用,推动文化产业人才、资金、项目、消费下乡,促进创意、设计、音乐、美术、动漫、科技等融入乡村经济社会发展,挖掘提升乡村人文价值。”[6]以创意设计融入农业发展为例,通过运用科技、文化、艺术等手段对农业园进行景观设计,打造生态农业、观光农业、休闲农业。这样不仅能够提升传统农业及农业产品的文化附加值,增加农民的经济收入,还能够实现乡村一二三产业的有机融合,如江苏省2017年的休闲旅游观光园年接待游客就达1.5亿人次,综合收入超过420亿元。二是培育特色文化产业。地方政府要加大对乡村文化建设的投资力度并建立资金投入的稳定增长机制,做好本地乡村文化产业发展规划,因地制宜挖掘特色文化资源;文化旅游、农业农村、教育、乡村振兴等各相关部门要加强协同合作,统筹各类资源和各方力量,推动本地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制定相关优惠政策,营造良好营商环境,引进骨干文化企业参与乡村文化产业发展,扶持乡村小微文化企业和工作室、个体创作者等发展;积极开发乡村文化市场,鼓励其他行业企业和民间资本通过多种形式投资乡村文化产业。三是实现文旅融合发展。借助科技、网络、信息等现代技术支持开发新兴旅游产品与丰富多彩的体验式旅游业态,形成独具特色的文旅品牌并利用“两微一端”等新兴媒体大力宣传推广,如被誉为太极之乡的河南省温县就把太极拳文化融入到乡村旅游之中,丰富了旅客们的文化体验;湖南省溆浦县则“以花瑶婚俗、讨僚皈非遗文化为素材,推出了《花瑶喜宴》沉浸式情景剧、南国雪峰·花飞花瑶大型舞台剧,成为吸引远近游客前来观光的精品节目。”[7]此外,在开展文化旅游的过程中,可以聘请本地乡民担任导游与解说员,这样不仅能够增加农民的额外收入,吸引更多的人返乡就业,为乡村振兴提供强大的人才支撑,也能使乡民在向游客介绍乡土风情的过程中提升其对乡村文化的认同与自信。

(二)传承发展提升农耕文明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从中国特色的农事节气,到大道自然、天人合一的生态伦理;从各具特色的宅院村落,到巧夺天工的农业景观;从乡土气息的节庆活动,到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从耕读传家、父慈子孝的祖传家训,到邻里守望、诚信重礼的乡风民俗,等等,都是中华文化的鲜明标签,都承载着华夏文明生生不息的基因密码,彰显着中华民族的思想智慧和精神追求。”[8]农耕文化是中华民族最醒目的文化标签,实施农耕文化传承保护工作对于提升乡民文化自信意义重大。具体而言,一是做好古村落保护工作,对传统建筑进行合理利用,构建新的乡村公共文化空间。如利用祠堂、戏台、民居、庙宇、书院等建设村史馆、家风家训馆供乡民参观和学习;又或者利用这些场域开展具有高度仪式感的乡村集体活动,如祭天、祭祖、祈福、敬老等,使乡民在浓厚的文化氛围中体悟乡村文化的内核,进而产生强烈的情感认同。例如福建省永春县西昌村通过修复村内两座古厝,并“将其定位为共有的空间、教育的场所和成长的平台,在本土乡贤文化、弘一法师佛学思想和东方美学文化的基础上构建惜福、习劳、感恩和自尊的运营理念,提升村民的文化自信”[9]。二是利用农民丰收季、春节、清明、端午、重阳等节日契机,开展具有高度仪式感的传统民俗活动,使农民在实际体验中感受乡村传统文化的魅力。仪式使乡民置于恒定的时间、空间、场景,形成特别的历史记忆,并在每一年的循环往复中得以强化,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乡村共同体的专属文化记忆,这是建构乡民文化认同与身份认同的有效方式。以农民丰收节为例,作为第一个在国家层面为农民专设的节日,它承载着中华民族对农耕文明深厚的情感寄托,春种秋收,通过在农历秋分这一天举行庆祝活动,不仅能表达农民丰收的喜悦之情,也有利于塑造农耕文化记忆,激发人们对于农耕文化的归属情感,进而提升农民群体的自豪感、幸福感、荣誉感。三是实现传统工艺的传承与发展。传统工艺是广大劳动人民为适应生活需要,通过手工制作的工艺美术品,如面塑、泥塑、竹编、木雕、石雕等。传统工艺中凝结着人们独特的文化追求、审美意趣,是农耕文明的重要体现。作为乡村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工艺主要依赖口口相传或手把手带教的方式进行代际传承,但是当下传承却面临着断层的困境。振兴传统工艺意义重大,因为它不仅具有工业化生产不能替代的特性,而且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方式。因此,在具体实践中,地方政府应出台相应的政策保护本土传统工艺,对濒危的传统工艺予以抢救,营造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良好社会氛围;大力开展传统工艺的展示与学习活动,激发公众参与传统工艺保护与传承的参与感和责任感;建设一支技艺精湛的传统工艺人才队伍,尤其注重年轻人的培养,调动年轻人从事传统工艺的积极性,使其成长为新的传统工艺领军人物。

(三)构建新的乡村伦理体系

梁漱溟先生指出:“中国文化的根在乡村,新中国的嫩芽必须从中国的老根——乡村中长出来,中国要复兴的前提是乡村文化的复苏,而其最重者在于农民的精神重建。”[10]农民精神的重建需要深入挖掘农耕文化中所蕴含的优秀道德规范、人文精神、思想观念,用以构建新的且能够获得农民高度认同的乡村伦理体系。具体而言,一是重新发挥村规民约、家风家教等文化规范的制度效能。以村规民约、宗法家规为代表的乡村非正式制度为乡民提供了行为遵循,乡民在日常生活中通过践行这一共同规则“寻求生活方式的统一性、稳定性和持续性”,确保自身行为的不逾矩,客观上促成了乡村文化的普遍认同。由于村规民约具有“以传统家教文化形成家庭美德、以日常生活伦理培育个人品德、以扬善惩恶方式弘扬社会公德的德治功能特征”[11],在乡村治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乡民对村规民约的践行会加深其对本地文化体系的认同,进而使乡村文化的凝聚力、向心力、引领力得到增强。家风家教是一个家庭或家族世代相传,用以约束和规范家庭成员的一种风尚。中国传统家风家教依托家规家训家书等载体,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的核心价值观念通过言传身教与潜移默化的教育方式世代传承,在个人修养、家庭建设、国家治理等方面都发挥着巨大作用。因此,要组织专业人员对本区域的家风传统、民风民俗进行搜集整理,通过编纂家规家训读本、制定兼顾本土社会习俗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村规民约,发挥其对乡民的引导和约束功能,营造“尊老爱幼、崇德向上、以和为贵、忠诚守信”的文化氛围,推动乡风文明建设。二是发挥新乡贤为代表的道德模范的示范表率作用,以其嘉言懿行垂范乡里,为乡民树立道德标杆,从而担当起价值引领和精神重构的重任。要依托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场所,定期组织老党员、道德模范、退休干部、人民教师、青年教师等开展常态化道德讲座,推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乡村落地生根。三是深入推进公民道德建设工程,大力弘扬敬老孝亲、家庭和睦、邻里和谐等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在乡村开展好公婆、好媳妇、好家庭、好邻里等评选活动,树立道德模范,净化乡村社会风气,建设文明乡村。

(四)充分发挥农民建设乡村文化的主力军作用

梁漱溟先生曾经提出一个观点,即“农民自觉,乡村自救,乡村的事情才有办法;所以我们说乡村建设顶要紧的第一点便是农民自觉。”[12]这充分说明了农民在乡村文化建设中的主体地位,所以乡村文化的振兴最终要依靠生活于其中的农民推动完成,并在此过程中重新构建农民对乡村文化的情感认同与价值认同。具体而言,一是大力发展以农民为培训对象、以传统文化为主要内容、以生动活泼为具体形式的乡村教育体系。文化依赖教育得以传承,因此教育在增强农民对乡村教育体系的文化认同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要组织专业人员编纂一批以传统文化、伦理道德、风土人情、历史典故等为主体内容的教育读本供农民学习;鼓励以乡村文化爱好者为代表的民间力量参与乡村教育实践;探索采用戏剧、歌谣、墙画等生动活泼、为农民所喜闻乐见的教育形式将乡村文化广泛传播,使农民在潜移默化的文化氛围中提升其对乡村文化的认同与理解。二是大力培养本土文化人才。乡村要振兴,关键在人才。同理,乡村文化要振兴,关键也在文化人才。要大力挖掘培养本土乡村文化领军人物,鼓励支持其开设手工作坊、体验中心等文化创作平台,调动和激发他们的积极性、主动性与创造性;加强对本地乡村文化人才的专业培训,依托相关企业、高校、机构组织培训活动,进一步提升他们的文化素质和专业能力水平;真正选拔一批懂农村、爱农民、会文艺的文艺人充实基层文化队伍,鼓励乡村文化带头人深入农村、深入基层,创造反映农民真实精神风貌、为农民所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三是发挥乡愁纽带作用,吸引文化人才返乡。要制定人才优惠政策和激励机制,做好教育、医疗、住房等方面的服务保障工作,让其无生活后顾之忧,从而愿意扎根乡村、建设乡村;改善乡村文化和公共服务基础设施,重塑乡村的文化生态,为返乡文化人才提供优质的生活环境和创造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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