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小美 骆红旭
[提要]“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指涉运用视觉修辞的手段,呈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生发的历史文化联系。互文共律的语图叙事、互文隐喻的转义生成、互文语境的图像释义构成了语图互文的理论框架;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对话叙事、跨域映射和情景生产,以造型表意和意指空间的对话、“源域”和“目标域”的图式转换、“生存”“共生”“发展”“复兴”的情景创设,构成了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互文之维;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叙事”“转义”“释义”策略,则以承载内容主题和增强参照联想的信息加工,凝练转换装置和深化理解认知的概念迁移,集成情景图像和形构象征解码的文化场域,构成了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互文策略。
视觉修辞是一种以语言、图像以及音像综合符号为媒介,以取得最佳视觉效果为目的的人类传播活动。作为“实指符号”的语言,能指和所指关系链接的“明确性”赋予了语言表意的针对性,内含约定俗成的指涉结构使精准的意指成为可能;作为“虚指符号”的图像,“取向寓意”的“相似性”使其具有了隐喻本质,视觉符号表征系统展开的视觉表意实践,以视觉意义的生产和接受,试图“和物体一样令人信服……向我们的感官呈现不容置疑的景象”[1](P.57)。检视“图说”的系统链接,语言与图像按照特定逻辑结合成的多模态文本——语图互文,已成为建构表意合力、提升审美体验、增强传播效果的重要凭借。将其聚焦在建构民族共同体的实践域,则进一步表征为彰显民族共意性、弘扬民族精神、增进国家认同的修辞手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构建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要“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增强各族群众对中华文化的认同”[2]。由此出发,探讨“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形象化语言表述的互文关系,通过“我们所使用的词语……我们所讲述的故事……我们所制作的形象,以及我们所联想的情绪”[3](P.5)的意义嵌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语言和图像是认知系统最基本的表意符号,构成了信息传播、价值叙事、意义赋予的符号工具。在海德格尔和德波那里,“世界被把握为图像”而进入到“世界图像化时代”①,正逐步倾向于“奇观的社会”②,“奇观乃是积累到如此地步的资本,即它已成为了形象”[4](P.33)。“图说”意指蕴含着某种意义的图像符号与阐释这一图像的表述语言的结合,图像与文字双向律动的论证结构及“虚”与“实”结合的修辞实践,指涉书写语言和表意图象的同时在场。在现实性上,互文共律、互文隐喻、互文语境构成语图互文的系统结构。其中,互文共律指涉语言文字与图像信息互构的修辞律动,链接“对信息的争议性做出整体性的追问、分析与回应”的语言文字及“借助某些便捷的决策法则来构建自身的行为态度”③的图像信息。互文隐喻聚焦“用一类事物理解和体验另一类事物”[5](P.5-6)的修辞过程,凭借主体知觉与客体形式的相互建构,借助比喻、明喻、借喻等手法彰显视觉符号的运用在传播场域中的赋意过程和效果达致。互文语境则强调图像和语言释义的修辞背景,通过限定和引导诠释过程,铺设规约性的文化场域,使人们能够沿着某种共享的认知框架和领悟模式完成意义建构。
作为两种代表性的符号形式,语言与图像具有同等重要的修辞功能。语言是一种规约符,善于表现层次结构、观点论证等逻辑问题,是概念性和逻辑性的统一;图像作为一种象似符,优势则在即时即地表意和营造如临其境的效果,具有感性直观和情感表现的特征。语言叙事和图像叙事的互文共律,指涉语言与图像在认知和表征功能上的“叙事共享”,两者在造型表意、意指空间等方面的融合,呈现出图文一体的叙事景观。在此之上,视觉认知的发生过程以“对象跟踪、因果关系的视觉表征和感知相似度空间”④,构成了视觉认知对语言和图像的加工过程。一般说来,语言文字对应系统性认知机制,强调对文本内涵的整体把握,尤其是对语言信息的结构、系统、框架的判断与回应;图像信息对应启发性认知机制,强调对信息的快速提取,尤其是对图像信息的情感识别和认同感知。
针对如何处理多模态的语图文本,帕维奥提出了双重编码理论。⑤该理论认为人的认知包含两种彼此平行且相互关联的系统——语义系统与表象系统,前者负责存储和处理文字信息等语言编码,后者侧重加工和表征图像信息等意向编码。帕维奥进一步指出,表征式加工、联想式加工、参照式加工构成了语图叙事认知过程的信息加工类型。其中,对语义系统和表象系统直接激活的表征式加工,侧重语言信息或非语言信息的编码处理;以同一信息对语义系统或表象系统内部激活的联想式加工,作用于图像与文字的连接与扩散;强调语义系统和表象系统之间互动过程的参照式加工,着重非语言编码与语言编码的转换链接。在此之上,语图叙事的互文意义通过图像内部各元素搭建的对话关系展演出来,图像表意的再现、情感、象征等多维度的强化和凸显,重构了图像与语言的对话性张力,使事物获得了语图共律的讲述逻辑和论证方式,铺设了强大的互文关系、建构了一个更为广阔的表意空间。
在语言和图像所构成的图文关系中,语言蕴含“人之所以为人者,言也”[6](P.142)的诠释性原则,为精准意指提供了先决条件;而图像蕴含虚指性的隐喻本质,强调以图像化的方式来实现特定的修辞目的。语言与图像的互文隐喻指涉不同意义系统在“源域”和“目标域”相似性基础上的转义生成,其对应的认知原理体现为不同符号系统之间的图式借用与语境置换。“在语言状态中,一切都是以关系为基础的”[7](P.170)。就互文隐喻转义生成的系统而言,隐喻指涉的组合关系和转喻指涉的聚合关系,以不同的符号结构形塑了视觉话语运作中的“隐喻-转喻”机制,展示了“隐喻轴将‘真理的微光’投射到不断追寻客观认识的换喻轴上”[8](P.81)的转义过程。在此之上,拉康立足于弗洛伊德提出的“无意识”的两种工作原理——“凝缩”(condensation)和“移置”(displacement),将隐喻和转喻推向无意识工作领域,并认为“凝缩”和“移置”的工作原理分别具有隐喻和转喻的“思维”特征。⑥隐喻的组合关系着重于符号系统中元素与元素之间的组织和链接,不仅以线性思维的特质作用于历时态的信息加工,而且以移位和压缩的形式促进了意义的生成,借此“凝缩”在隐喻轴上扩展了想象空间。转喻的聚合关系侧重于特定位置的语图集合,不仅以联想思维的特质作用于共时态的信息加工,而且连接叙述、语法、句式、风格等要素释放意义,借此“移置”在转喻轴上进行完整的价值叙事。
在现实性上,构成性视觉隐喻和概念性视觉隐喻构成互文隐喻转义生成的意义生产机制。基于两个视觉组分之间相似性的存在,构成性视觉隐喻强调视觉结构中喻体和本体的同时“出场”,并以主题语境为中心展开意义的建构,实现从“源域”向“目标域”的转换。基于喻体和本体的概念性关联,概念性视觉隐喻强调视觉结构中喻体的“在场”和本体的“离场”,并以视觉符号的“在场”展开概念图式的建构,实现从“源域”向“目标域”的跨越。与此相适应,转义发生的认知基础——相似性、转义装置的过渡——隐含的类比、转义生成——观念的理解,构成互文隐喻转义生成的接合逻辑。在这一逻辑的作用下,基于图像符号本身遵循“相似性”原则⑦,从“源域”向“目标域”的延伸,以“同一性”的发现、觉知和体化开启了不同认知范畴的转义。基于隐喻叙事“从一个叙述层到另一个叙述层的过渡”[9](P.163)的层次性,“隐含的类比”在文本叙事和思维活动的链接中,完成了两种范畴体系的想象和把握。就此而言,“当我们尝试从喻体的特征体角度来把握并理解主体的意义时,就是在提出一套有关主体的新观点”[10](P.503)。因此,新的认知体验作为转义生成的效果往往伴随着观点的产生和价值的认同。
通过一定的概念组合、言说方式、表达情境和语言与图像联结的关系,创设互文使用和意义理解的“环境”,构成了语图互文图像释义的语境。正是通过诠释过程的限定和意义引导内容的“锚定”,互文语境所建构的认知框架使主体在一定的领悟模式和图像观感中得以进行意义的建构。因而任何文本包括视觉文本的意义生产,均离不开价值释义的生成语境。就此而言,“传播实践客观上要求传播者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语境之中开展信息活动”[11](P.13)。视觉形式与视觉文本对应的关系指涉语言和图像相互建构的互文语境,即图像和语言的双重律动通过意义解码“传送”的导航,赋意视觉文本以明确的价值内涵。在现实性上,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通过文化与语言的方式,作用于开放的、变动的和发展的表意实践,涵盖与语图互文图像释义相联系的“生产-构造-勾连”,无论是文本实践发生的“意义场”、内涵理解阐释的“话语域”,还是大众惯习作用的“关系链”,都突出了“语境”所指向的意义生成情景和实践作用场景。
强调在既定的发生场域中把握释义法则的情境语境,以及强调文化符码和价值生产共享的文化语境,构成了图像释义的互文语境。分析之,话语情景、议题情景和空间情景以相互影响的“意义范畴”,搭建起语图释义的“情景语境”,借此把握不同情景的符号内涵。其中,由特定话语形式而形成意义场域的话语情景,强调对文本中稳定的符号特征进行深化,彰显既定的话语内涵,揭示语图在相对关系下的意义定向;围绕特定的主题形成“唯一无二”的议题情景,强调对承载社会争议或集体认同的视觉化符号的凝缩和生产,阐发“语意心境”的心理特指;依赖于既定的时空、对象和话语前提,链接位置、方向和距离演绎的空间情景,强调现实空间所承载的不同社会功能对符号形式和风格的不同要求,赋予文本隐喻意义的外显。认知的文化习惯、接受的文化传承、价值的文化导向,以视觉图像文本意义的构成元素,搭建起语图释义的“文化语境”。其中,认知的文化习惯强调社会约定在符号中的象征意义和含蓄表达,并促使观者在更大的语境中把握文本的“像似”逻辑;接受的文化传承强调文化符码对历史叙事中规约性文化内容的表征,使主体的理解接近文本的内涵;价值的文化导向强调对文本原型的意象显现,并逐渐沉淀为视觉叙事文化表征的想象方式。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反映中华民族客观存在的社会意识,“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指涉运用视觉修辞的手段阐发共同体意识生成的历史文化联系。作为图文并茂的“在场言说”,“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内括对共同体形象直观的叙事优势、对民族符号隐喻挖掘的本体优势以及对民族成员内化共同体意识的接受优势。“图说”以“文字”对中华民族图像意蕴进行精确定位,以“图像”对抽象的共同体意识进行直观表达,彰显了依靠“自然和直接手段的知觉器官”⑧进行表意的过程。其中,对话叙事、跨域映射、情景生产以民族成员的共同体存在、共同建设中华民族、共同分享发展成果的文本内容,嵌入互文关系、互文隐喻、互文语境等表征过程,构成了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互文之维。就“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对话叙事而言,指涉图像和语言相得益彰突破单一符号独白叙述的制衡,平等地构建出共同体语图文本的话语空间和意义维度;“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跨域映射,指涉表征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喻体”和“本体”,通过共同体成员熟悉的文化原型替代共同体意识的抽象概念,利用前者携带的理解框架助力民族成员对共同体意识的理解认同,达到意象图式结构上的系统性契合;“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景生产,指涉共同体符号发生作用的问题语境和观念原意作用的实践系统,强调在既定的发生场景和集体共享的领悟模式中把握共同体文本的诠释逻辑和深层意涵。
中华民族是“中国各民族的总称”,“中华”一词兼有族名和国名等多重含义,“至近代,用以指称包括历史上居住于当时中国境内的一切民族”[12](P.147)。“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对话叙事的互文之维,强调通过图像与文字融合的话语渠道对中华民族生存根脉和发展特质的立体呈现,即在语图文本的平等对话过程中建构“语词”和“幕象”相互交融的情感体验,塑造更加完整的认同场景。对话叙事的相互建构着重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地域特征视觉表达的对象跟踪,“中华文化是各民族文化的集大成”[2]视觉阐述的因果关系,以及中华民族共同体内蕴自强不息民族精神、团结和睦民族情感、彼此交融民族关系视觉传达的共意空间,进而展演象征中国疆域、中华文化、中华历史、民族品格的“中华民族”与“中国”“中华”“中国人”概念演绎和内涵认同联系在一起的历史发展进程。与此相适应,对话叙事的平等激活、内部激活和互动激活共同完成了互文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话语与造型相互依赖,两个概念中的任何一个都存在于另一者中,而不是消除它或取而代之”[13](P.83)。由此出发,结合语义和图像价值延展的表征式加工,强调“中国”从地理中心到政治中心,再到文化中心的符号表征运用;诠释认同所在归属与认同中华民族并行不悖的联想式加工,强调以“56个民族是统一不可分割的整体”的信息,集成语义和表象系统;引导共振和反馈的参照式加工,强调以各民族共同开拓中国疆域、共同书写中国历史、共同创造中华文化、共同培育民族精神的语义系统,联结呈现文化并蓄符号象征、相互依存关系象征、融合统一发展象征的表象系统。
实践中,中华民族共同体语义系统与表象系统的对话、“虚”与“实”的对话以及造型表象与意指空间的对话,链接共同体语言和图像的叙事逻辑,作用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身份归属、“文化共生”的价值凝聚、命运交融“利益共享”的互文叙事。其中,“中华”“中国”“中华民族”“炎黄子孙”等概念所指向的语义系统,与长江黄河、中华美食、民族服饰、民族音乐等实物所指向的表象系统的对话,激活民族成员“语义-表象”系统的同频共振,建构起对中华民族历史交融、文化传统、社会心理的记忆编码。诠释中华民族共同疆域的开拓过程、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发生过程、自在民族实体向自觉民族实体转换过程的语言实指与关涉共同体生产生活的照片、绘画、剪贴画、地图、书法作品等图像虚指的平等对话,在语图互文的修辞中促进共同体成员的文化审视和行为涵濡。五星红旗、天安门、长城、布达拉宫、都江堰等中华民族象征符号的造型表象,与其蕴含的“和合”“团结”“勤劳”“仁爱”“革命”等民族精神文化意指的空间对话,“通过事实上或者想象中的联系,典型地表现某物,再现某物,或令人回想起某物”[14](P.195),链接精准意指和“看之方式”的叙事效果,催生民族成员共同的情感体验和心理认同。
“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跨域映射的互文之维,强调将抽象且不易感知的共同体概念投射到具体直接的认知框架中。基于“源域”和“目标域”互为映射的相似联系和迁移推理,以主题情境为中心建构民族成员对共同体新的认知语义,构成引导观者内化共同体意识的转义方式。跨域映射的认知框架着重于中华民族从多元走向一体的互文概念迁移、从文化认同走向共同体认同的互文范畴转换、从情系故土的民族情怀走向维护国家统一的互文图式延展,通过对“重友情、讲和睦”的视觉资源挖掘,“顾全大局、舍生取义”的互文图式借用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知觉概念运用,实现映射目的。其中,用人们熟知的隐喻结构、文化传习、社会约定形塑转义生成的认知基础,强调将“和睦相处的生存状态”“各民族均贡献中华文化发展的历史底蕴”“团结互助平等相处的民族关系”等抽象概念具化为日常生活的相似性表达。“把不同在现场的要素联合成潜在的记忆系列”[7](P.171)推动转义装置的类比过渡,借助国庆阅兵、纪念仪式、周年庆典、英雄纪念碑等符号元素之间的链接,强调造型表象和语词阐释的邻接关系,以及共同体图像在特定位置上的词语集合。“唤起同辈公民对他们的文化纽带和政治亲缘的记忆”[15](P.197)促进语图转义的观念生成,则以勇于攀登的民族品格、自强不息的民族气概等喻体特征,切入共同体精神风貌主体表达的观念内化,借助从喻体到主体的互文想象创设新的认知体验。
实践中,“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语图文本的凝缩与移置、隐喻和转喻、象征与再现所构建的映射系统,凭借共同体符号元素间的互文逻辑和相似性原则进行概念解码,借助类比和联想挖掘喻体资源与共同体存在的逻辑关联,使共同体形象具象化和人格化。就“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视觉表征的典型符号而言,“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中华民族是一个大家庭”“各族群众像沙漠里的胡杨一样根连着根、心连着心”“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⑨的跨域映射,既展现了共同体“源域”的形象特征,又凸显了共同体深层表达“目标域”的价值属性。其中,“大花园”以“千娇百媚、万紫千红”的花朵样态,“凝缩”中华民族“多元”起源的“各美其美”,经“大同之美”想象空间跨域映射的“移置”,转义生成中华民族最终成为不可分割统一体的“美美与共”;“大家庭”以“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庭样态,表征中华民族血脉相连、守望相助的原生性发展,隐喻“中华民族和各民族是一个大家庭和家庭成员的关系”[16](P.29),经“家国一体”传统价值观念隐含类比的跨域映射,转喻“全面实现小康,一个也不能少”[17]的共同发展主题;“胡杨”以“根系发达、纵横交错”根系形态,表征中华民族广泛交往、深度交流、全面交融的历史文化底蕴,隐喻各民族以“千年不朽”的坚韧品质和团结意识共同守护中华民族的珍贵情谊;“石榴籽”以“紧紧抱在一起”的果实样态,表征中华民族相互帮助、相互包容、相互尊重的民族关系,象征携手共进、亲密无间、和衷共济的民族凝聚意识,再现共同建设中华民族的历史传承、共创美好未来的使命担当、共同享有民族复兴光荣与梦想的价值坚守。
“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情景生产的互文之维,强调将共同体语图文本置于不同的文本系统、时空系统和文化系统之中进行逻辑诠释、法则释义和意义领悟,依托发生情景对共同体文本阐释过程的限定和引导,推动民族成员在共有认知框架和理解范式中完成价值建构。情景生产的释义系统着重于中华民族生存发展视觉想象的图式思维、中华民族自在融合与自觉演化发生情景的诠释范畴、中华文化因各族交流互鉴而丰富多彩的价值沉淀,通过超越狭隘血缘关系的文化形塑和增强文化自觉的语境转换进行情景生产。其中,共同体文本意义阐释的情景语境,把握新时代中华民族所处的历史方位、社会主要矛盾转换的时代场景、复兴伟业践行的未来期盼,统合话语、议题、空间情景,形塑图像赋意的情景交融。符号意义建构的文化语境,内涵各民族文化兼容并蓄共同发展的文化底蕴,各民族的文化创造助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文化实践,集成象似符、指示符、规约符的不同作用,组构图像释义的话语性场景。
实践中,生存情景、共生情景、发展情景和复兴情景,构成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情景生产的呈现结构。其一,搭建共同体语图文本意义阐释的“生存情景”,指向中华民族地理环境的空间呈现。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壮丽的山河、奔腾的大海、丰富的矿产,变化多样的地貌形态,造就了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塑造了绵延坚韧、自强不息的民族性格,延续着团结统一、兼容并蓄的民族血脉。其二,搭建共同体语图文本意义阐释的“共生情景”,指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生活呈现。56个民族劳动、生息、繁衍在富饶辽阔的中华大地,将自身前途与民族命运相系,形成了政治上团结统一、文化上兼容并蓄、经济上相互依存、情感上相互亲近、生活上相互扶持的历史共在、情感共通和价值共意。其三,搭建共同体语图文本意义阐释的“发展情景”,指向命运交融的共同建设呈现。各民族通过交往交流交融从各具特色走向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命运统一体,对中华民族共同繁荣发展的期盼促进各族人民同心同德,形成了共休戚、共存亡、共荣辱、共命运的价值归属。其四,搭建共同体语图文本意义阐释的“复兴情景”,指向美好生活的共同享有呈现。共同的生存空间、共同的生命发展、共享的奋斗成果,汇聚了中华儿女凝心共聚实现民族复兴的美好愿景。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纲’,所有工作要向此聚焦。”[18]“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作为图像与语言同时“在场”的视觉文本生产,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修辞手段。在现实性上,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语图互文,聚焦图像与语言之间跨系统流动的修辞功能,侧重把握多模态文本——语图之间的论证结构与修辞实践。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互文策略,在“共律-隐喻-语境”组构的语图结构中,集叙事策略、转义策略和释义策略于一体,通过“叙事-转义-释义”实践坐标的系统链接,不断推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话语生产。
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叙事策略,侧重于共同体语图叙事的内容和方式,通过把握多元叙事的主旨内涵、切入共同体日常生活实践,构建对象跟踪可感知的相似度空间,进行图像和文字双向联动的信息加工,形构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践行坐标、增强参照联想。
其一,把握共同体语图叙事的内容主题,搭建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话语框架。语图文本的修辞意义需要在具体的话语框架中传达,共同体蕴含的自然环境、民俗风情、人文历史、社会心态等题材元素,深刻影响了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造型语言、艺术风格和表现形式,由此构成了立体化呈现各民族文化共生、价值共意、利益共享的视觉符号。正因为“话语是包括言语或者语言(文字、试听、图表)的‘可能的言说方式’组成的网络,抑或是维系社会常规的存在、占有和权力分配方式的网络”[19](P.179),因此共同体语图叙事的表达力必然生发于共同体成员实践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之中,其内容主题驱动下的话语框架,彰显共同体价值体认和价值追求在意指空间中的社会叙事,并在实践运用中发挥着增强观者沉浸体验的修辞作用。实践中,需充分发挥共同体语图叙事的生产展示功能,细化链接共同体时代特征和地域特征的图像主题,将中华民族历史传统、价值观念、利益基础嵌入到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视觉话语框架之中。例如作为国家和民族象征的领袖人物框架,承载历史事件和人物的集体记忆框架,呈现国家发展进程的民族复兴框架,彰显民族历史底蕴的文化传承框架等,为观者提供共同的关注对象和图文互动的平台,把握图说共同体“虚”与“实”的结合,借此提升情感引领、思想凝聚和行为指示的互文效果。
其二,切入共同体日常生活的表征实践,激活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参照联想。作为日常生活和大众文化连接的中介,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视觉修辞通过互文阐述,不仅记录了当代人对过去的认识,而且描绘了当代人正在进行的文化生活,呈现出隐喻在图像之外的更大的社会文本,建构起图像符号与身份想象的关系,促进了人们进一步理解图片所折射的共同体氛围。在霍布斯鲍姆那里,叙事的内容和形式,可以发挥让制度、身份和社会关系合法化的作用,这一作用使信仰、价值体系和行为准则得到灌输和社会化。⑩从媒介学角度来看,“人类主体是通过客体并和客体一起在不断的来回往复中建立起来的”[20](P.23)。实践中,需将图像视为记录共同体日常生活的植入点,借助生活空间的意义下沉使民族成员关系符号化,对民族成员日常生活实践进行可视化表达;通过图文并茂的表现形式摹写记忆、信仰、习俗等蕴含的同类价值意识,铺设各民族可感的共同体生活情境,建构起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联想空间;挖掘生活素材,通过物质化的象征信息、形象化的身份塑造、民族记忆再现的意义流出,结合图像表意和图像立言,展示守望相助的同胞感。
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转义策略,侧重于共同体语图转义的概念与符号,通过喻体资源挖掘和共享符号凝练,完成跨域映射的语境置换和不同符号系统之间的概念扩散,推进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图式转换,深化理解认知。
其一,挖掘承载共同体概念的喻体资源,推进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概念迁移。在亚里士多德那里,隐喻效果取决于喻体资源质量及其创造性阐释,“想恭维人,就从属于同一类而比较美好的事物中取得隐喻字;想挖苦人,就从比较丑陋的事物中取得隐喻字”[21](P.165)。喻体资源的意义系统相对丰富,隐喻修辞的实践运用意味着对喻体资源部分属性的积极扬弃,即对事物属性与内涵进行有目的地选择和感知。在此意义上,沿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源域”的概念认知来建构“目标域”的概念意义时,必然是有选择性的赋予意义,进而实现更为简明、精确的迁移和阐释。实践中,需大力挖掘承载中华民族生成与发展意象的自然景观、实用物品、艺术符号等喻体资源,如集成自然物像和文明象征意义于一体的黄河、集成人工创造物与国家符号于一体的长城等,通过图式借用的“组合-聚合”关系,融合图像的文化形象与物质形象,具化共同体精神特质的图像化表达。依托具有东方艺术魅力跨域映射指向的喻体资源,表征中华民族共同的文化心理和审美认知,系统凝练语图互文类比过渡的转换装置;分层聚焦几千年历史流转中的艺术符号、文学作品与神话传说、笔墨书画与五音六律等,助推民族成员理解认同的概念迁移。
其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形象,深化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理解认知。从符号学角度审视人类世界,“任何一个事物要想获得人的感知和认知,就必须建构起自身的符号系统,把自身符号融入人类活动之中,对于民族共同体这样一个包含漫长历史记忆、众多族群成员、复杂文化要素的事物来说尤其如此”[22]。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视觉构建具有灵活、形象、生动的传播优势,通过对其基础性要素的梳理,总结提炼一套可供使用的各民族共享的视觉文化符号,搜集和匹配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元素,进行标准化勾连和对比的视觉表征,深化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意义认知。实践中,需根据中华民族地理环境变化多样又具“内聚型”的分类标准,凝练反映中华民族从多元走向一体演化过程的语图文本,再现中华民族生存空间板块的符号形象;通过中华民族携手共进的美好图示,呈现“三个离不开”的社会图像志,集成信息呈现的可视性和视觉再现的创造性,表意中华民族“共担共建共享”命运交融的符号形象;通过中华民族共同生存空间、共同生活际遇、共同生命发展的图像化表达,以及对中国梦奋斗目标和美好愿景的图像化表意,展演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符号形象。
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释义策略,侧重于共同体语图释义的类型和语境,通过情景图像集成和语图文本的象征解码,对共同体稳定的符号表征进行深化,对视觉化的符号表征进行凝缩和生产,形塑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表意风格,构筑图文表意的文化场域。
其一,集成共同体符号阐释的情景图像,凝练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表意风格。任何图像都存在一定的生命周期,图像的“出场”“传播”“消亡”等修辞行动总是依托于特定的发生情景。正是在既定的情景语境中,图像才能获取超越文本的释义规则,只有立足图像符号发生作用的问题语境和视觉实践,我们才能真正接近图像与社会之间的作用方式。因此,共同体图像成为承载意义的公共符号往往是情景语境激活和召唤的结果,把握共同体图像的释义法则,必须对共同体图像依托的现实场景进行语境分类和范畴划分。实践中,需全面整理表现各族人民交流、杂居、吸纳的情景图像,重点突出各族人民经济交往、文化涵濡、情感交融的图像资料;深度挖掘中华民族历史发展重要节点的情景图像,重点突出表现三次民族大融合的图像资料;系统聚焦中华民族从“自在”向“自觉”转化的情景图像,重点突出在近代反侵略斗争中各民族共赴国难的图像资料;分层梳理中华民族站起来、强起来、富起来实现伟大复兴进程的情景图像,重点突出承载“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18]共同体理念的图像资料。
其二,细化共同体语图文本的象征解码,拓展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场域。任何图像都是镶嵌在文化底色中的文本形态,因此必然携带着特定的文化内容,其释义方式也必然受制于既定的文化法则。只有将共同体的图像表达置于文化所架构的阐释体系中,视觉修辞文本才能获得根本性的生产逻辑和解释话语。对共同体语图文本象征表达的编码和转译,以象征意义的加工和改造指向“界定和表现特殊的时刻、实践或变化所包含的社会与文化意味”[23](P.243),正是通过象征生产的具象化和人格化,将观者的个人情感和社会文化环境勾连起来。实践中,需充分发挥纪念空间的象征作用,图文并茂地展示中华文明一脉相承的历史文物和民族瑰宝,拓宽图像与文字融合的话语渠道;通过再现民族景观、成像历史故事、纪实民族风貌等现实与虚拟相融合的多种手段,全景式地呈现各民族勤劳勇敢、相亲相爱、团结奋斗的历史画面;提取中华民族发展过程中具有象征意义的时间符号,系统梳理反映具有特殊意义历史时段的沉淀影像,如抗日战争、抗美援朝的宣传影像、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文化影像、脱贫攻坚的复兴影像等,通过语言和图像的互文律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形象拥有非凡的力量,能决定我们对真实的要求。”[24](P.119)“图说”以其直观鲜活、生动形象的叙事特点,已然成为推进价值传播、增强文化认同、凝聚社会共识的重要手段和媒介。作为一个抽象且不易直观感知的概念,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通过具体的语图文本展现出来。正如科泽所言:“国家是看不见的,在它被看见之前必须对之人格化,在它能被爱戴之前必须对之象征化,在它能被感知之前必须对之形象化。”[25](P.7)
“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以图像虚指和语言实指内蕴的语图叙事、转义生成和图像释义,聚焦沉积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进程中的“图像”观念;集成对话叙事、跨域映射和情景生产对中华民族自然景观、人文景观和人物形象进行图像叙事的视觉建构,再现图像符号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生成样态;通过语图互文的叙事、转义、释义,投射中华民族同一性基础的符号实践,释放共同体意识视觉传播的结构性效应。
综上所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视觉传达,需要链接直观感知和理性认同的理论逻辑和实践方略,多维度、多学科、多视角地呈现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情景图像,共同建设中华民族的视觉形象和携手并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图景。就此而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构成了“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表意过程,而且构成了“图说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赋意结果。
注释:
①参见[德]马丁·海德格尔《世界图像时代》,孙周兴编《海德格尔选集》,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899页。
②Guy Debord,The Society of the Spectacle,London: Black and Red,1977.
③J.P.Dillard,E.Peck.Affect and Persuasion Emotional Responses to Public Service Announcements.Communication Research,2000,27(4):461-495.
④C. Gauker. Words and Images: An Essay on the Origin of Idea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1:145-162;163-183;145.
⑤A. Paivio. Dual Coding Theory: Retrospect and Current Status. Canadian Journal of Psychology Revue Canadienne De Psychologie,1991,45(3):255.
⑥参见[法]雅克·拉康《拉康选集》,禇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442页。
⑦参见赵宪章《语图符号的实指和虚指——文学与图像关系新论》,《文学评论》,2012年第2期。
⑧参见赵宪章《语图叙事的在场与不在场》,《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8期。
⑨参见《关于民族工作,总书记的这些妙喻》,求是网,http://www.qstheory.cn/zhuanqu/2021-08/28/c_1127804454.htm。
⑩参见[英]艾瑞克·霍布斯鲍姆《传统的发明》,顾杭、庞冠群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