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彦,阎 瀚
教育电影中的乡村女教师形象
王 彦,阎 瀚
(广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广西 桂林 541006)
乡村女教师群体是扎根乡村教育的中坚力量,推动了乡村教育的发展,展现了女性特有的教育韧性。建国以来,一大批教育电影关注乡村女教师的生存生活状态,通过艺术的手法塑造了立体丰富的乡村女教师形象。研究发现,影像记忆中的乡村女教师在师德师风、职业劳动、角色地位等维度有其突出表征和多元体现;教育电影在对乡村女教师形象塑造中表现出映射社会价值倾向、记录时代演变烙印、揭示社会教育动力的路向旨趣;但教育电影中乡村女教师形象的塑造具有同质性,未能整体呈现出乡村教育文化变迁,在乡村教育振兴大背景下,应该适度增加反映乡村女教师形象的教育电影数量,深度描写乡村女教师在乡村社会中的角色,精度凸显乡村女教师在性别上的独特价值,审慎评析乡村女教师的命运。
教育电影;乡村女教师;教师形象
影视艺术是一门可以容纳戏剧、摄影、绘画、音乐、舞蹈、文字、雕塑、建筑等多种艺术的、视听结合的现代科技与艺术综合体。作为一种具有高度集成性的艺术表现形式,影视作品因其语言的精炼性、音画效果的逼真性、强烈的动作示范性、题材内容的丰富性、故事情节的曲折性等特征易于为大众接受并广泛传播,影视艺术文化根植于大众文化并与之产生双向互动。电影制作者聚焦社会生活焦点问题,以技术的方法和手段表达和集中反应社会生活特点。电影观众在影视传媒影响下将自我与周遭世界的关系置入其中形成共情式理解和呼应。
不同的时代背景塑造不同的影视作品,影视艺术所承载的独特的价值取向便具有广泛而深远的社会教育意义和价值。教育电影是时代背景下教育生活的反映,浓缩、折射着社会公众对教育的价值期待和评价。
新中国成立以来,涌现出了众多优秀的电影作品,电影成为了人们洞察生活世界的窗口。随着社会的进步与电影产业的发展,电影的创作逐渐向教育领域拓展,诞生了多部描绘乡村教育境况的教育电影。教育电影对教育生活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捕捉和描述,成为社会大众认识和评价教师群体的重要渠道。
同时,由于乡村教师队伍中女性教师数量的不断增加,女性教师角色在教育电影中占据了一定比例。因此,透过教育电影走近乡村女教师,探究教育电影中的乡村女教师形象,给予其鲜活而温暖的诠释,不乏回应乡村教育“时代之问”的新视域。
近年来,学界着眼于对乡村女教师的代际特征、生存境遇、专业发展、流动与流失等问题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而对其在职业发展过程中呈现出何种“形象”以及社会公众对这一群体“形象”有哪些言说,则付之阙如,是值得深入探究的课题。
本研究以教育电影为研究工具,撷取十余部描绘乡村女教师形象的典型电影切入研究主题。影片从时间上贯穿20世纪50年代至21世纪初的不同时期,角色类型上涵盖公办教师、民办教师、代课教师、支教教师等不同类型,通过捕捉教育生活中乡村女教师的真人真事,力求全方位、深层次透视其形象的本真意蕴和历史印记,多维展现女教师在乡村教育发展中的独特价值与别样风采,映射出乡村教育发展之路的“中国特色”。
人的形象建基于人的社会关系、劳动实践和个性特质的有机统一。乡村女教师形象是人们对其一定社会关系下的劳动实践和个性特质的价值判断。对乡村女教师银幕形象的理解,要着眼于对其社会关系、劳动实践与个性特质的把握。师德师风由教师的社会关系决定并调节和反映着社会关系。教师的劳动实践,起始于职业选择,学识能力是支撑其育人劳动的核心要素,因此,从考察乡村女教师的职业劳动入手,来审视其劳动实践的真谛,是科学诠释其形象生成的关键一环。角色地位反映了教师的个性特质,是衡量教师职业贡献的标尺。故而,通过透析角色地位,是有效权衡乡村女教师形象生成的落脚点。师德师风、职业劳动和角色地位是乡村女教师的社会关系、劳动实践、个性特质及其内在统一在教育生活中的现实表征。这正是教育电影全面、系统、深刻描绘乡村女教师形象的人学逻辑和现实架构。
1. 品德修养高尚
“教育乃是一个抚养、培育和教养的过程。”[1]与男教师相比,女教师的温婉细腻、善良亲和等女性特质使其在学生群体中更有感染力与感召力,更易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继而将自身品德修养渗透到学生的生活与学习中,以实现在立德中树人,闪耀着不畏清贫、无私奉献的优良品德。
根据“感动中国人物”支月英老师的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一生只为一事来》讲述了刚满十九岁的支月英不顾亲人反对,只身一人前往自然条件恶劣的乡村小学教书的故事。
情节1:在发现班上的罗如意同学没有来上课之后,支月英老师穿过重重山路去往罗如意同学家了解情况。得知罗如意因母亲身体不好要忙于农活而没能按时上课后,支月英老师主动提出给罗如意补课和周末帮助罗如意家干农活。
情节2:在了解到村里有许多辍学失学的孩子后,支月英老师不辞辛苦,挨家挨户走访了十七个家庭,逐个说服劝说学生家长让孩子去上学。虽然当时的学生并不知道读书是否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神奇,但能真切地感受到像罗如意同学那样的学生,“脊梁挺得比以往更直,连辫子都甩成了一首歌”。
支月英老师不畏山区学校的艰苦条件,坚持创造希望,为山区乡村小学贡献了38年的时光,坚守着“一个都不能少”的教育信念,让一批又一批孩子通过教育走出大山、走向成功。影片刻画了一位坚守信念、一心只为教育的乡村女教师形象。
2020年上映的影片《山花绽放》讲述了一位为了乡村教育放弃读大学的乡村女教师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时不畏死亡的威胁,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保护学生生命的感人故事。
情节3:郝慧兰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的时候,伴随着墙画、课桌的剧烈抖动,一场毫无准备的地震瞬间袭来,郝慧兰老师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用自己生命保护了全班所有孩子的安全,自己却被压在了废墟之下,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一个又一个乡村女教师,她们或是在为让每一个孩子都能接受应有的教育而努力,或是在艰苦环境下仍坚守教育岗位,又或是不惜生命代价保护学生安全,在平凡岗位上的她们做着不平凡的事,展现着自身不畏清贫、无私奉献的品德修养与教育情怀。
2. 仪表风貌朴素
仪表形象是教师特有职业风度的首要外显。在乡村教育的整体环境下,女教师的衣着妆容、发饰修饰、姿态等仪容仪表以一种无声的语言向乡村学生传递着自身的外在形象特质,并发挥着其独特的礼仪教化作用。教育电影巧妙运用镜头,向观众客观真实地呈现了不同时代女教师仪表形象:大多衣着简单朴素、姿态大方得体。
1957年在中国大陆上映的剧情片《母女教师》,讲述了沈淑严和林月英母女二人在乡村小学任教的故事。既是教师又是校长的母亲沈淑严梳着干净利索的发型,戴着一副眼镜,衣着简朴;而女儿林月英老师则梳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衣着则较为青春活泼,但依旧大方得体。《凤凰琴》中的张英子老师,有着整齐的刘海,两个马尾辫,穿着干净朴素。《美丽的大脚》中的张美丽老师则经常穿着破旧肥大的衣服,顶着头巾。该片在刻画张美丽老师典型西北女性形象的同时,将其与北京志愿者夏雨老师的时髦打扮作了鲜明的对比,并通过冲突与调和的方式向观众展示出乡村女教师群体仪表形象的基本特征。
1. 职业选择苦涩
职业选择是择业者从自己的职业理想与期望、自身能力与意向出发,在社会提供的众多职业类型和工作岗位中选择一种作为自己从事的职业。在职业选择过程中,择业者会受到不同因素的影响。在多重因素的相互影响下,大批乡村女教师或出于满足自身兴趣与个人追求的主动选择,或出于满足生存需要的被动选择等,最终具备了“乡村女教师”的职业身份。
乡村女教师作为社会公众眼中具备无私奉献等美好品质的群体,为使乡村女教师的形象更加符合社会期待,彰显其职业的特殊性与崇高性,增加影片观赏中的感人效果,故而在刻画与反映乡村女教师的部分影片中,乡村女教师职业选择的因素带有一定程度的悲情符号与苦难色彩,建构呈现了一些“牺牲者”的银幕形象。
电影《误入深山的女人》讲述了一个渴望城市生活的小镇姑娘张红娟,只身一人前往大城市却误入卖淫窝点,在绝望反抗中误杀他人后,逃跑迷路闯进大山却被村民误认为是上级派来的女教师的故事。对教育发展极不平衡的贫困山区杀牛坪村来说,如同村民和学生们称呼她“女菩萨”和“夏太阳”一样,她的出现像是深山里的一轮太阳,给渴望知识的村子带路了光明,用自己的知识与爱心为村子的教育事业奉献一份力量。
根据乡村女教师郜艳敏的真实事迹改编的影片《嫁给大山的女人》讲述了被人贩子骗入大山的山菊,被路过的钟老汉所救,在经历逃跑、反抗与绝望中日渐被村民的朴实善良打动,逐渐放弃逃离与挣扎,在贫穷闭塞的大山深处自愿做一名乡村教师,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了大山里的教育事业。影片站在艺术性的角度对郜艳敏的真实事件进行了再创造和电影化的表现,通过艺术性的改编,给观众塑造了一位在悲惨遭遇中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乡村女教师形象。
2. 学识能力有别
“惟必有学识,方可担任教育。”[2]学识能力是个体成为“师者”的内在本质力量。在自然环境相对闭塞、信息交流相对迟缓、现代化教学手段相对匮乏的乡村学校,乡村教师的学识成为乡村学生获取知识的主要渠道,乡村教师的教育教学能力成为影响乡村教育质量的直接因素。
从建国初期摆脱女性文盲,成为知识女性,走上教师岗位,到革命时期大批知青女教师的涌现,到改革开放后越来越多的女性成为乡村教育的“精英”,再到乡村女教师主动追求专业发展的当下,一代又一代乡村女教师用自己的学识能力在乡村教育的舞台上闪耀着女性独有的光芒。教育电影描述了不同背景下学习与成长的乡村女教师,在学识能力上表现出的差异性。电影《美丽的大脚》将来自农村和城市的两位女教师在知识储备和教学能力上的差异刻画得尤为突出,二人代表着不同的文化观念和生活习惯。
情节4:破旧简陋的教室里,张美丽老师一边用方言下达教学指令,一边舔着手指翻弄着自己的教科书,同学们“整齐划一”地模仿着张美丽老师舔手指的动作翻开课本。在一旁听课的志愿者夏雨老师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情节5:课堂上,张美丽老师带同学们复习曾经学习过的成语“千里迢迢”,却把“迢迢”读成了“zhao zhao”,学生们也跟读着同样错误的发音。
没有接受过系统大学教育和教师培训的张美丽老师在授课过程中不仅使用当地方言教学,而且把“千里迢迢”错念成了“千里召召”;来自北京的志愿者夏雨老师,纠正了张美丽老师和学生们在教学与学习中的错误和舔手指翻书的不良习惯。并且,影片通过利用电脑开展教学的情节,将有着不同成长背景的两位女教师面对现代化设备的不同状态做了鲜明的对比呈现,运用喜剧性的讽刺手法在城乡文明的冲突与碰撞中塑造了两种不同的乡村女教师形象。
与《美丽的大脚》中夏雨老师所展现出的不同于本土乡村教师的学识能力相类似,电影《支教老师》中的两位女支教老师在教学中采用了寓教于乐的方法,提升教学效果;《新来的李老师》中的李老师创设快乐学习法有效改变了学生对待学习的态度等,均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随着乡村教师队伍补充政策的不断完善,大批师范毕业生组成支教队伍,助力乡村教育。
1. 角色转换冲突
教师在工作、家庭与社会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不同的场域中面临着不同角色之间的转换。“没有任何其他社会成员在群体中兼有的不同角色像教师在学校群体中兼有的这两种角色这样形成鲜明对照,而且,也没有任何其他社会成员在群体中的角色转换像教师在学校中的这两种角色的转换这样频繁。”[3]
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的进步可以用女性的社会地位来精确衡量,没有妇女的酵素就不可能有伟大的社会变革。”[4]随着社会的发展与女性独立意识的提升,女性逐渐挣脱“贤妻良母”的传统模型,打破“集体无意识”状态,直接参与社会劳动分工,在社会发展与进步过程中发挥着越来越独特的作用。
面对着“贤妻良母”的传统角色与自身独立意识的增强,乡村女教师一方面无法摆脱家庭因素对其角色的规约,另一方面作为独立的知识分子的代表,力图冲破传统性别观念的牢笼,展现职业女性风采。游弋于工作、家庭和社会的不同角色间的乡村女教师,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多重角色间的冲突,不得不在自我、家庭、职业、社会等角色之间寻找平衡点。
2006年上映的电影《考试》讲述了在湖中小岛教书二十年的女教师曲凤琴的教育故事。
情节6:期中考试结束后,曲老师在翻看学生试卷时惊讶地发现,原本每次考试成绩都能得第一的学生们把题目都答错了。在曲老师找学生们询问情况的时候,他们有的逃跑,有的沉默不语。最后经过一番询问过后,曲老师才知道,屯长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这次考得好,曲老师就要离开他们调往市里教书。得知真相后的曲老师,被孩子们打动,放弃了调离的想法,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任教。
曲老师的留下,为这所乡村小学留下了唯一的老师,留住了教育的希望,但背后却是曲老师放弃了自己在家庭中的母亲角色应履行的责任。我们看到了一个面临在职业角色和家庭角色冲突中选择教育事业的乡村女教师形象。
2. 社会地位崇高
伴随着乡村社会发展的脚步,乡村教师的社会地位成为激发教师奉献乡村教育、促进乡村教育振兴与发展的内生动力。“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是被造就的。”[5]社会性别理论认为,女性的身份和地位是社会建构的结果。乡村女教师社会地位影响其职业发展的积极性,一般而言,乡村女教师的社会地位会受到许多因素的制约,诸如社会资源、社会规章制度、社会结构体系等。[6]在乡村生活中,村民对乡村女教师的态度是最直观地反映乡村女教师社会地位的形式。
教育电影往往通过小事件与整体情节的有机融合,从侧面反映了乡村教师的社会地位。影片《美丽的大脚》为我们呈现了黄土高原地区恶劣自然环境下的乡村教育状况。水资源的缺乏是当地的典型特点之一。影片中三年没有下过一场雨的王家堡村只有一口井,也正是这唯一的一口井养活了整个村子的人。
情节7:在村里唯一的井边,村民们正排着长队打水,夏老师也来陪同张美丽老师打水。看到如此庞大的打水队伍和唯一的一口井,夏老师惊讶地问张美丽老师,“这样排队打水,会不会一天都打不了一桶水”,而张美丽老师却说:“这个地方重视教育,老师打水不用排队”。
影片通过细节的呈现从侧面反映了在这个视水为“生命之泉”的王家堡村,村民们在自身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乡村女教师张美丽提供生活上的便利,体现出王家堡村对教育的重视和对教师的尊重。
教育电影是一种包含和渗透着社会文化与电影创作者价值倾向的艺术形式,具有正向价值倾向的影片对受众有着“教化”功能。教育电影在对乡村女教师荧幕形象的描绘中,呈现着一定的思想价值倾向。
礼赞无私奉献精神。教育电影透过一幕幕乡村自然环境与基础设施的场景描绘,为受众呈现了乡村女教师清苦生活的样态。通过对乡村女教师在家庭角色、社会角色、自我需求与职业角色的冲突与矛盾的揭示,展现着乡村女教师的信念与坚守。教育电影在这种正向价值倾向的指引下,彰显乡村女教师职业的崇高价值,礼赞乡村女教师无私奉献、坚守乡村教育的高尚品德,塑造了一个个立体鲜活的乡村女教师形象。
悲情式的身体隐喻。在不同时期以乡村女教师为题材的教育电影中,我们总能看到疾病、牺牲自我利益甚至死亡等具有悲情色彩的情节。许多教育电影通过煽情的表现手法,赋予乡村女教师的身体和命运一种悲情式的隐喻,使观众对影片的直观感知被悲情式的美学符号所支配。事实上,“当教师的身体作为艺术符号消融在时代、道义、意志、崇高等宏大概念中时,它所承载的只是主流电影美学中的某种叙事神话。”[7]在通过悲剧式的艺术镜头来建构其对乡村女教师职业崇高的赞美的过程中,教育电影更多发挥着其感化观众的工具价值。
认同女性的价值。电影等艺术形式所表达和传递的性别价值取向对社会公众性别观念具有一定程度的导向作用。教育电影通过对乡村女教师形象全方位、多角度的立体刻画,打破了传统观念下对女性的性别刻板印象,高度肯定了乡村女教师群体是乡村教师队伍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女性在乡村教育事业和乡村社会发展中的独特作用和价值给予了充分的认可。
教育电影的形成、发展与传播均反映着自身所属的时代语境,在对现实教育情境进行艺术加工、转化、创造的过程中,留下了深刻的时代衍变烙印。教育电影中对乡村女教师形象的塑造反映了时代发展需求下电影创作者对乡村女教师形象的认知与理解,其形象的演进逻辑与社会文化的时代变迁同频共振。
社会发展进程中城乡教师差异的印记。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得到快速发展的同时,也凸显出了城乡发展的不均衡问题。影像视角下乡村女教师的教育教学生活映射着社会文化发展变迁带来的城乡差异的印记:如因经济水平差异导致了生活方式的城乡差异,使得影片《美丽的大脚》中的乡村女教师张美丽与来自城市的志愿者夏雨老师因衣服干洗的问题产生了一场“闹剧”等。
留守儿童群体的烙印。学生作为受教育者,在教育电影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工业化、城镇化等时代发展进程,使留守儿童群体占据了乡村学生群体的绝大多数。教育电影在塑造乡村女教师形象的过程中,将留守儿童群体作为重要的角色进行了描绘与刻画,彰显着时代发展的烙印。
乡村教育改革与政策演变的痕迹。新中国成立以来,为促进乡村教育的稳定发展,我国制定了一系列支持乡村教育发展和乡村教师成长的政策措施,开展了相应的乡村教育改革。教育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乡村教育的真实样态,在对乡村教育境况的描绘中体现着国家乡村教育改革与政策的痕迹:如为弥补师资队伍短缺,国家制定鼓励高校毕业生到农村支教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了丰富了乡村教师队伍的来源。
电影作为一种渗透着创作人员价值倾向的特殊的视觉艺术形式,所表达出的主题特征与文化内蕴,必然是当时社会价值观主流趋势的反映。教育电影所塑造的乡村女教师形象,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观众的心理预期,寄托了社会大众对乡村女教师群体形象的期待。在社会价值期待的指引下,影片呈现了一个个既满足观众内心诉求又能使观众与影片人物产生共鸣的人物形象,并逐渐趋向稳定和固定。
从社会功能的角度而言,教育电影具有舆论引导和社会教化的重要功能,在既定的主题表达下深藏着丰富的社会“教育力”意义。“社会教育力”是指社会所具有的教育力量,由教育系统内正规和非正规开展的教育活动所生成的 “教育作用力”,以及教育系统外其他各类社会系统进行的活动所内含的 “教育影响力”两大部分构成。[8]教育电影在描绘乡村教育境况,真实、立体、全面地展示乡村女教师的形象特征的同时,折射出了不同时期乡村“社会教育力”的本真样态。通过影片的描绘,透视出教育赋能乡村社会发展的巨大动力,从而呼吁社会关注乡村教育,助力乡村振兴。这正是影片超越内容本身所产生的“教育影响力”所在。
随着社会变迁和乡村教师“培养—输送”渠道的不断拓宽,我国乡村教师队伍的性别结构已从男性居多逐渐演变为“教师队伍女性化”。“教师队伍女性化”即教师队伍中女性教师数量不断增加,导致教师性别结构以女性为主,即女教师比例明显高于男教师的现象。[9]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电影创作者逐渐关注到乡村教育领域,发掘乡村教育的大量素材,创作了一批以乡村教育和乡村教师为主题的电影,塑造了一个个生动而鲜活的乡村教师形象。从乡村教师形象塑造的数量上看,现有的电影仍以塑造男性乡村教师形象居多,如《孩子王》《我的父亲母亲》《从前有座山》《半碗村传奇》《大山深处的保尔》《水凤凰》等,而以乡村女教师为主角的影片相对较少,与当下乡村教师队伍以女性居多的现状不相匹配。
陶行知曾指出,乡村教师是改造乡村生活的灵魂。[10]乡村教师的作用已经不仅限于乡村教育领域,在乡村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进程中发挥着独特作用。在全面实施乡村振兴、建设美丽乡村的新时代,乡村教师更是助力乡村发展的可靠力量。随着我国农业劳动力中性别结构和分工变化,乡村女性成为了影响乡村社会发展的关键群体,成为乡村振兴中不可忽视的力量。乡村女教师作为乡村女性中拥有文化知识的精英力量,肩负着致力乡村教育、推动乡村发展的使命重任。乡村女教师是一种典型的文化型女乡贤。[11]
对现实的完整性尊重,客观真实地再现现实,是电影纪实理论学派评价电影的准绳。[12]教育电影刻画乡村女教师形象,主要侧重于通过镜头展现乡村女教师的教育生活,通过叙述她们在教育教学中的事件来反映其形象特征。影片中乡村女教师的主要交际对象是学生和少数家长,与乡村的其他人员有着较少的交往。大部分情节都是在教学场景中展开的,鲜有将镜头延伸到乡村女教师在教育教学之外的乡村生活。
在乡村教育中,女教师发挥着其性别优势所赋予她们的独特作用。一方面,在对乡村女童的教育问题上,乡村女教师的性格特征等性别优势使其在教育教学和日常生活中更多地给予女童从女性角度出发的帮助与关怀。同时,作为乡村地区知识女性的代表,女教师通常能以其独特的知识女性的魅力,在提高女童受教育的积极性,降低女童辍学率,减少乡村女性文盲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另一方面,工业化、城镇化进程的快速推进和现代市场经济的高速发展,农村留守儿童群体随之出现。在其成长过程中,女性教师更多地代替了留守儿童母亲的职责,承担起了照顾留守儿童日常起居和衣食住行的责任,成为一种“母亲式教师”,乡村女教师的形象在“师性”与“母性”的冲突与融合中得到深化。
事物的发展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乡村女教师群体具有乡村教师群体的普遍特性,同时,女教师的性别优势又能使其在女童和留守儿童的教育问题中发挥独特作用。从近年来教育电影对乡村女教师形象描绘的整体情况来看,影片在对乡村女教师形象的塑造中多以关注其形象特征的普遍性,缺少将女教师和男教师进行对比描写的视角,没有凸显女教师在某些方面所具有的特殊性,使教师形象的呈现较为单一和平面。
受美学传统影响,眼泪叙事是我国电影的主要表现手法之一。为达到特定的艺术效果,我国教育电影在对乡村女教师形象的塑造中,或试图通过对乡村女教师的病态身体与悲惨命运的剧情安排,使得影片对乡村女教师无私奉献的崇高精神的表达与赞美得到最大程度的彰显;或通过悲恸的教育故事,使得观众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影片搭建的情感空间之中,在最大程度上引发观众对其产生同情、悲悯、崇敬等情感。当疾病缠身等特殊事件被过度放大为乡村女教师群体的普遍性问题,无形中给社会公众留下“乡村教师等于牺牲自我”的错误印象。
纵观以乡村女教师生活为题材的教育电影,乡村女教师形象塑造中的悲情化倾向亟需反思与优化。一方面,乡村女教师职业的特殊性与崇高性,是其师德师风、职业劳动、角色地位等不同维度综合作用的体现。因此,电影艺术应在综合把握乡村女教师整体形象的基础上,对乡村女教师的身体与命运进行客观解读,摒弃背离客观事实与过度解读的倾向。另一方面,我们应该认识到:教育电影的价值应在于启发民众的理性思考,发挥其社会教育功能,而不是仅仅以观众一时的感性眼泪作为衡量影片优劣与价值的最重要指标。
教育电影以其独特优势,对乡村女教师的工作与生活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的捕捉和描述,给予了乡村女教师形象温暖而鲜活的诠释。作为一种来源于生活的艺术形式,教育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教育实际,为我们对认知和理解现实情境下的乡村女教师形象、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提供了参照。优化教育电影对乡村女教师形象的塑造,更大程度地发挥教育电影的价值,有益于提升公众对乡村女教师在乡村教育和乡村社会独特作用的关注与认同。
[1] 约翰·杜威. 民主主义与教育[M]. 王承绪, 译, 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1990: 12.
[2] 孙培青, 李国钧. 中国教育思想史[M].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5: 148.
[3] 吴康宁. 教育社会学[M]. 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1998: 206.
[4] 马克思, 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6: 248.
[5] 西蒙娜·德·波伏瓦. 第二性[M]. 郑克鲁,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1: 251.
[6] 王林发, 朱玉丝, 郭敏儿, 等. 乡村女教师专业发展影响因素研究[J]. 教学与管理: 理论版, 2020(36): 27 -30.
[7] 熊和平, 刘志超. 电影艺术中教师的身体与命运[J]. 教育发展研究, 2013, 33(24): 84.
[8] 叶澜. 社会教育力: 概念、现状与未来指向[J]. 课程·教材·教法, 2016, 36(10): 3-10.
[9] 郑新蓉, 姚岩, 武晓伟. 重塑社会活力: 性别图景中的乡村教师和学校[J]. 妇女研究论丛, 2017(01): 5-20.
[10]徐莹晖, 徐志辉. 陶行知论乡村教育[M]. 成都: 四川教育出版社, 2010: 47.
[11]黄粹. 乡村振兴中的女乡贤: 时代价值与培育路径[J]. 云南民族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0, 37(4): 56-61.
[12]胡星亮. 再现现实: 现象学现实主义——电影纪实学派理论评析[J]. 南京大学学报: 哲学. 人文科学. 社会科学版, 2004(5): 125-131.
On the Image of Rural Female Teachers in Educational Films
WANG Yan, YAN Han
( Faculty of Educatio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6, China )
As the backbone of rural education, female teachers in the countryside are good exemplars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education, demonstrating women’s unique educational toughness in supporting the half-sky of rural basic education. Educational films focused on rural female teachers enrich our understanding and recognition of female teachers images of outstanding representation and multiple embodiment in teachers’ ethics, professional labor and role status. These films reflect the social value orientation imprinted in the evolution of the times, and reveal the direction and purport of social education motivation in shaping the images of rural female teachers. This paper aimed to explore an optimal path for educational films to shape ideal rural female teachers’ images, proposing that an increasing number of educational films are needed to profoundly present the role of rural female teachers in the rural society, and project their unique value in gender precision instead of excessively revealing the fate of the heroines.
educational films; rural female teachers; teachers’ image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课题“共生教育语境下边境民族地区文化回应型教师培养的原理与实践研究”(BAA180022);广西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项目“乡村教师形象变迁的马克思人学阐释”(XYCSR2021008)
王彦(1976-),女,山西五台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教育社会学,教师教育。E-mail: 121950326@qq.com
G451
A
1008-0627(2022)03-0092-08
(责任编辑 周 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