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类综艺节目的叙事方式浅析
——以《典籍里的中国》为例

2022-10-31 06:39段文婧
声屏世界 2022年12期
关键词:典籍里的中国尚书典籍

□ 段文婧

《典籍里的中国》是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于2021年2月12日推出的全新大型文化类综艺节目,节目第一季共11期,于2021年10月10日完结。节目从中国古代典籍中精选出流传千古、享誉中外的经典名篇,在篇目中选出多个具有时代精神的人物形象,并通过影视叙事、话剧表现、综艺串联等手法巧妙地将典籍中的故事和价值内涵呈现出来。本文将从立体化的叙事表达和多元化的叙事视角两个方面来浅析《典籍里的中国》的叙事方式。

立体化的叙事表达

文化类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继承了《国家宝藏》和《故事里的中国》等文化类节目的创作理念,采用“访谈+文化戏剧+影视”的形式,将节目分为了对话间、典读会、话剧表演三个部分。

对话间重温典籍。对话间尽显思想的碰撞,《典籍里的中国》通过几组对话由浅至深,让观众慢慢走进典籍里,同时也让典籍中的人物慢慢走进观众心里,以达到带动全民去读典籍、学典籍的效果。

首先,《典籍里的中国》设有环节——有“典”意思。该环节由主持人王嘉宁和“护书人”对本期典籍进行一个由破至解的过程。以第一季第一期《尚书》篇为例,主持人王嘉宁与古代读书人伏生在这个环节进行了互动。伏生道:“我自幼读《书》,读了九十多年。”“先生说的《书》,就是我们说的《尚书》,从战国到秦朝再到汉朝,先生经历了三个朝代,六个皇帝,您活了有一百岁。”这里即开始破题,引入本期所要讲述的古籍《尚书》。其后主持人说:“后世人永远都记得秦末的那场大火,您用生命保护《尚书》,用一辈子去传播《尚书》,所以后世说汉无伏生,则《尚书》不传,传而无伏生,亦不明其意。”这里即逐步开始承题,告诉观众本期典籍《尚书》与伏生之间的历史渊源。伏生道:“《尚书》乃上古之史书,记载着尧舜禹夏商周的历史,相传乃先师孔子整理”,“所以《尚书》被称为政书之祖,史书之源”,“都是老祖宗的故事,《尚书》中记载了他们的言行,比如《禹贡》大禹治水十三年,走遍华夏大地……我再给你说说《牧誓》……”这里即为解题,明释《尚书》之重要性,且引出本期要展开讲述的故事,让观者对故事大概了然于心。主持人在这个环节带领观众重温经典,为之后的叙事埋下伏笔。

其次,《典籍里的中国》设有访问间,其目的在于让观众在看话剧之前先初步了解这部典籍为什么能被称作经典,为什么能流传至今。在访问间,主持人与嘉宾、观众共处于一个空间,彼此之间的交流与互动构成了一个信息多方向流动场域,为其之间不同思想、不同身份的碰撞创造了契机,增强了节目的可看性。王嘉宁作为《典籍里的中国》的主持人,其轻松自如的主持风格,拉近了观众和典籍以及与典籍有关人物之间的距离,为后续节目的推进做足铺垫。

在节目谈话环节,当期邀请的嘉宾会初步介绍本期所选典籍的学术意义以及相关故事。在第一季第一期节目《尚书》篇中,历史学教授蒙曼、国际《尚书》学会会长钱宗武、中国历史研究院王启发作为嘉宾对《尚书》进行了介绍和探讨。钱宗武提到选这部作品的原因:“读《书》而知先贤治政之本,读《书》知朝代兴废之由,读《书》知个人修身之要。”三位学者以通俗易懂的方式为观众们解读了典籍《尚书》的内容和文化内涵以及伏生的身份和地位,引领观众更好地进入典籍的世界。在舞台表演结束后回到访问间,三位学者不禁动容:“经典,终于可以像我们经常讲的走入寻常百姓家了。”将观众观看后的震撼感以三位学者提领式的发言总结而出,对节目起到升华的作用。对话间重温经典典籍,在叙事上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点睛式的解读以及信息阐释,为影视化表演做了内容铺垫,增强了节目的权威性和科学性。

典读会挖掘典籍。著名学者欧文·戈夫曼在“拟剧理论”中曾指出,在影视中或者说表演中,都有前台与后台之分,前台即为舞台,通常是观众可以直接看到的表演,侧重于呈现表演者在剧本内对角色人物的表达,后台则更侧重于个人真实自我的表达和呈现。事实上,在大部分的文化类节目中,人们通常无法看到演员、工作人员等在后台的准备情况,荧屏中只为观众展示前台的节目表演。然而,《典籍里的中国》却跳脱出了节目本身的舞台展现空间,将后台的个人空间——典读会也呈现给观众,给观众全新的感受。

文化类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典读会设在一个以黑色为主的空间内,正式且不拘谨的环境为表演嘉宾与节目艺术总监田沁鑫共品共读典籍创造了良好的环境。田沁鑫负责典读会的主持,她作为国家话剧院院长专业深度不可估量,为观众更好地走进典籍里的话剧提前做了艺术知识的补充。同时她的风趣健谈又拉近了典籍、话剧与观众之间距离,由她建起了一座隐性的桥梁为文化类综艺节目增添了一份少有的亲切感和亲密感。《典籍里的中国》在第一季第一期节目《尚书》篇中的典读会,田沁鑫首先让个别表演嘉宾选读剧本,著名演员倪大红、吴樾通过选读部分片段,使观众对剧本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总编剧张昆鹏等人共同探讨剧本中的要点和难点以及表演的形式,并对伏生、周武王的定位进行了揣摩和讨论,同时田沁鑫对舞台的区域功能也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几人多视角的艺术分析和角色剖析,更加凸显了节目组对典籍思想层面的挖掘,对于典籍从不同的视角进行讲述则成为了整个叙事结构的重心。

典读会上挖掘典籍里的内涵,在叙事上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故事背后的细节和思想价值为影视化表演做了内容铺垫,让节目在思想层面更上一层楼,增强了节目的艺术性和趣味性。

舞台上再现典籍。话剧表演的重点在于观看、表演之间的关系,在舞台上和话剧中,演员的肢体、妆容、面部表情、台词和观众的身心感受同起同落,同振奋同伤悲,容易让观众与演员产生心理上的趋同性。话剧表演舞台上表演嘉宾的演绎,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在向观众徐徐道来。《典籍里的中国》对经典古籍中的故事进行改编或者原创,以话剧的形式演绎出来。这样的形式无论是对屏幕前的观众还是对现场的观众而言,都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艺术盛宴。

《典籍里的中国》通过舞台特有的“1+N”式布置,加之大屏、灯光、音响的配合以及演员们精彩的演出,形成了多场景的跨时空叙事,为现场观众提供了一个沉浸式体验的艺术空间。

《典籍里的中国》借鉴文化类综艺节目《故事里的中国》,运用了新型的“1+N”多维舞台设计,该舞台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以一个舞台为主,三面舞台为辅。主舞台通常是重点戏剧呈现的舞台,台口设计有逐层推进的数控条屏组成的戏剧大幕,为节目的起承转合提供转场。在第一季第一期节目《尚书》篇中,“大禹定九州”“牧野宣誓”这类雄伟壮阔的场面便是在主舞台进行演绎和再现。二号台主要是话剧中核心人物的常用舞台,其目的是留出艺术表达的空间。该舞台所用材料宽度与间距的比例随着装置开合的动势移动不断改变,创造出犹如时光穿梭的动态。在第一季第一期节目《尚书》篇中,两个舞台变化中形成屏升幕启的效果,使得大屏中竹简上的文字跃然而出,以影视化场景的方式呈现在观众眼前。而伏生的书房情节也是在此舞台进行演绎。三号台分为上下两层,两层平台与楼梯构成了话剧转场的舞台呈现空间。例如,上层演绎的是大禹治水,下层为伏生幼年时读书的地方。这几个舞台由甬道相连接,各舞台交错相接,共同讲述着典籍里的故事,让观众仿佛置身其中,产生心理趋同,跟着其叙事脉络一步步走进故事中去。

以第一季第二期《天工开物》篇舞台上的演绎为例,剧目以老年宋应星给孩子们讲述科学知识为篇目起点,配合着故事的变化,音乐、灯光、大屏也随之变换完成了时空转化,瞬间回到青年宋应星进京赶考,中年宋应星六次科考不中,随后在哥哥和自己友人的支持下完成了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天工开物》。通过舞台的变化宋应星已年迈回故归乡,其将一生研究、所学传授于民,为求造福于民。篇尾,撒贝宁带领他穿越到千年后的现代,与袁隆平院士在杂交水稻前相见,满含热泪,几代农业科学家的心愿最终圆满实现。这样的演绎方式让现场以及屏幕前的观众能更好地置身于情境之中,构筑情感共同体。

舞台上再现典籍故事,在叙事上起到升华主题的效果,可视化表演蕴含着中国情感,最终化作中国力量。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优秀的影视作品也是“国家名片”是“铁盒子里的大使”。

多元化的叙事视角

《典籍里的中国》以“读书人”“护书人”“古今对话”三者为叙事视角,推动节目的发展,让典籍中的故事更加饱满,让人物形象更加立体,从而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

读书人。撒贝宁作为从当代走向古代的读书人,以当代人的视角阐释了当代读书人对典籍的理解。《典籍里的中国》在节目的开场往往会以当代读书人撒贝宁阅读本期典籍来进行引入,并配以旁边话剧演员穿插式的对话表演。以第一季第一期节目《尚书》篇为例,开幕撒贝宁坐在书桌前,点灯读书:1900年,敦煌莫高窟,一声巨响惊动了王道士。紧接着话剧演员登场:“忽然有惊雷响,忽然山裂开了。我带着工人用锄头挖,发现一个藏经洞,内藏典籍万卷。莫高窟的藏经破壁而出,重回世人面前。”通过三段故事将《尚书》的重新现世及重要性生动简洁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同时设下悬念——《尚书》中藏有先人们治国理念和处世之道,记录着祖先们深邃思想和无穷智慧。节目中撒贝宁以当代读书人的角色,以古籍为载体进入千年之前古籍诞生的时代,与古籍创作者、传书人、护书人就此典籍的缘起、内容、典籍中的故事、内涵进行探讨分析,对比当下,以此推动故事的发展。

护书人。表演嘉宾作为典籍的保护者——护书人,其站在古代人的角度来为观众讲述创作典籍时的环境、时代背景、古人创作的意图以及典籍里的精彩故事、醒世名言等。《典籍里的中国》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护书人来致敬典籍,而这些典籍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因其历史等原因,实则难以演绎。故而,饰演“护书人”的表演嘉宾皆是实力派演员,如第一期《尚书》篇中伏生的饰演者是倪大红,《天工开物》篇中宋应星的饰演者是李光洁,《楚辞》篇中屈原的扮演者是王洛勇,《论语》篇中孔子的扮演者是王绘春等。这些实力派演员为了让观众更好地进入到典籍故事中,从服装到表情甚至是声音的沙哑程度都尽可能地向典籍中的人物原型贴靠,以求自然感人,让观众不自觉地融入到典籍的故事中,切实理解典籍里的人物和精神。

《典籍里的中国》由古籍护书人串联起了整个戏剧故事,以“护书人”的视角讲述古人创作典籍、守护典籍、传承典籍的艰辛与苦心,如“百岁老人”伏生一家舍命护书传书,司马迁子承父志著书立说等精彩故事。

古今对话。古今对话是《典籍里的中国》中最让人为之动容的一个环节,当代读书人撒贝宁与古代典籍护书人在现代场景中对话,或与现代人握手共聊科学知识。古今对话让观众内心对于古籍的重视逐渐苏醒,从最初的知道有这部古籍到开始深明其意义内涵,再到纵观历史了解古籍编写者与护书人、传书人的不易与伟大。

比如在第一季第一期《尚书》篇中,当代读书人撒贝宁与古代护书人伏生展开了古今对话,二人穿梭于上古时期以及商、春秋、战国等多个年代,依据典籍《尚书》进行当代与古代读书人的思想碰撞,从而进行中国文化的传承。“古今对话”一直延展到2021年——当代读书人撒贝宁带领古代护书人伏生在现代化图书馆里,驻足倾听当代少年齐声诵读《尚书》。在第一季第七期《楚辞》篇中,屈原与“天眼之父”南仁东跨越两千年进行古今对话。通过这种“古今对话”式的演绎,牵引着观众的思绪和情感,让观众能够在获取古籍知识与内涵的同时,真正意识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多元化的叙事视角和多方位的人物塑造使得节目中的当代读书人和古代护书人的角色形象塑造得更加有血有肉。每一个典籍故事更是反映了古代读书人和护书人的不易,越发凸显出典籍的珍贵。《典籍里的中国》把晦涩难懂的古籍化为观众可感可知的作品,不再以说教式的节目形式灌输给观众,而是运用影视化的“古今对话”的演绎方式来拉近那些横跨千年的古籍与观众之间的距离,将观众内心深处的文化自信激发出来。

结语

文化类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在合理运用新的节目形式且严格依照电视节目的叙事逻辑的本源上,又进行重新编排与创新,打造出了立体化的叙事方式。一方面打破了国人对于文化类综艺节目的固有认知,另一方面也打破了观众对传统典籍文化的认知,实现了从“文化中国”到“故事中国”的创新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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