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命政治学批判看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新时代构建

2022-10-31 05:09黄静秋邓伯军
理论月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账号共同体权力

□黄静秋,邓伯军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1106)

生命政治学作为当今社会的显学,是理解人和社会的一种新式批判理论范式,生命政治学旨在“揭露政治对人的制约、束缚与控制,具有深刻的社会批判性”。人的生命被资本扶植,被权力规训,成为驯顺的生命,人欲求摆脱政治权力的装置需要进行联合,通过“即将到来的共同体”构筑生命共同体,共同反抗生命政治的统治性,以公共性的生命形式进行生命体的自我建构、自我发展、自我超越,祛除政治权力对生命本身的算计和操控,有效获取自我的标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网络空间是人类共同的活动空间,网络空间前途命运应由世界各国共同掌握。各国应该加强沟通、扩大共识、深化合作,共同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数字时代,物联网、云计算、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发展逐步建构“万物互联”的世界图景,重构生命主体的生存方式,人类生命以数据形式承载,数字化的生存方式在全球布展,生命共同体获取数字标识,数字生命共同体在世出场。从生命政治学批判看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新时代构建,通过阐释数字生命共同体的理论基础、逻辑构成、风险挑战和构建路径等内容,捕获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存在形态,透视数字时代的生命共同体病态,以引导数字生命共同体拒斥政治权力的数字“座架”,摆脱数字资本对生命系统的统筹干涉,筹划新时代的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自由全面发展。

一、数字生命共同体的理论基础

“在当代的政治哲学界,‘生命政治’(bio-politics)已成为一个核心关键词,乃至在欧陆思想中形成了一个‘生命政治的转向’(bio-political turn)。”生命政治学发端于法国思想史家米歇尔·福柯,后经吉奥乔·阿甘本、安东尼奥·奈格里、迈克尔·哈特等学者加以推进。在数字时代,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深受生命政治学派的生命共同体思想与马克思恩格斯的共同体思想的影响。

福柯认为生命有机体遭遇新式政治权力技术,显现为“让人死”和“使人活”的生命征用和扶植姿态,“这个新的非惩戒权力的技术运营的对象是人的生命,或者说,如果你们不反对,它不是针对肉体的人,而是针对活着的人”,资产阶级通过借助调节的权力技术对人类群体的生命进行政治驯顺,以“照顾生命本身”和“开心地活着”的新自由主义理念控制人类生命的总体人口质量、价值观念、生存方式等,主体生命被全景敞视主义监狱式管控,成为被“他者”操纵的生命,生命共同体成了被资本所装置的有机体,个体被嵌入“人口”之中,身体被置换为“物种”,是以,生命共同体深受资产阶级的牧领式治理术作用,被资产阶级以优化整体人群的安全部署名义支配主体生命的生活状态,资本主义的生存方式成为生命整体存在的天然客观机制,生命共同体陷入更深层的存在场境中生不如死,生命政治权力在世显露。

“生命政治并非衍生物,它早就存在于人类共同体之中,而人类共同体正是建立在从其中所排斥出去的东西之上”,阿甘本认为人类自形成共同体以来生命已嵌入政治结构之中,主权者通过搁置法律将人抛入例外状态,将生命共同体的部分人转为神圣生命,成为被至高权力褫夺的赤裸生命,丧失自身的政治性身份,禁止作为人类生命的原初结构,通过纳入性排除方式将主体生命纳入共同体之中,在共同体中构建例外空间,在这种例外空间中主权者能够任意处置神圣生命,生命权被不断宰制,每个人随时都可能被还原为神圣人,生存权利得不到保障。是以,为了祛除生命共同体随时将陷入神圣生命的可能性,需要重获“形式生命”完整性加以解决,在“即临的共同体”中平衡弥散性的力量和主权权力,致使共同体内的生命个体不再被主权权力所穿透,为人类共同体的生命主体回归真实提供潜能,平复支配人类生命的异己力量,引导生命共同体健康发展,缔造人类整体的“幸福生活”。

哈特和奈格里认为帝国时期资本主义生产已经转变为生命政治的生产,“制造诸众就是旨在实现民主的民主组织筹划”,“诸众”(multitude)是在非物质生产过程中生成的内存反抗意志的新主体,表征一种反抗力量,反抗主权权力对共同性的剥夺,通过“诸众”的有组织、有纪律的联合运动消解生命共同体的异化性,以爱的形式来促进愉快的“相遇”,通过“相遇”生成新的主体性和共同性,恢复生命政治生产的自主性,以民主形式追求共同性的“奇异性的存在”,促使生命主体自觉参与共同体的构建,借助共同体的自主分配活动反叛资本对生命共同体的殖民化,将“出离”(exodus)作为生命政治生产中阶级斗争的新形式,以主体性生产的巨大潜力进行主体联合或开展“诸众”革命,挖掘生命政治劳动中潜藏的革命性能量,团结一切力量持续地对“帝国”发起冲击,对抗资本主义社会的同一性逻辑,祛除帝国的全球布展,完成“诸众”的共产主义革命,构建基于“共同性”的共产主义新道路。

马克思恩格斯的共同体思想亦为生命共同体的构建提供了思想养料。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区分“真实的集体”与“虚幻的集体”,阐明“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是什么呢?是人们交互作用的产物”。人类社会由主体生命所构成,主体生命并非原子式的独立个体,而是投身于共同体之中,共同面对和解决生存与发展的难题,“我们越往前追溯历史,个人,从而也是进行生产的个人,就越表现为不独立,从属于一个较大的整体”。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考究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天然的共同体”、资本主义社会的“虚假共同体”以及未来社会的“真正共同体”,指明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虚假共同体”中,人的生命为资本所外化,成为异于自我的生命,主体生命只获取名义上的自由权力。马克思和恩格斯把个体自由与共同体自由进行融合,指出“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主体生命需要在真正共同体中筹划自我的真正解放,攫取实质性的自由权利,真正拥有自由个性,促使生命真正成为自我的生命,祛除生命的资本逻辑,构筑生命的自由逻辑。

二、数字生命共同体的逻辑构成

在数字时代,数字生命主体持续进行联合,构筑了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为人类社会的新式共同体。数字生命共同体以数字生命为逻辑起点,通过明晰数字生命的基本形态之后继续诠释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内涵和特质,充分透视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内在构成机理。

(一)数字生命

数字生命共同体以数字生命为逻辑起点,在数字时代,生命主体存有新的表现形式,以数据信息形式在数字空间中留痕,生命演化为“一般数据”,以一种全新的无差别的虚拟数据作为生命的表征,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数字生命的肉身主要通过数字账号展现,人类的整个生命内嵌于数字账号之中,生命主体依靠数字账号作为钥匙打开数字世界的大门,借助数字社交平台的账号、通讯账号、游戏账号、企业或单位工作账号等进行生产互联和生活互动,当人类主体在数字世界中缺乏社交平台账号将存在丧失与其他数字生命主体发生关系之可能,社会的交往关系依靠数字账号加以展开,生命主体的社会关系联络图以数字账号的形式锁闭于数字世界,数字生命失去数字账号将在数字世界中寸步难行。数字生命的思想主要借助数字语言呈现,数字话语形塑数字生命的精神世界,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语言的翻译技术越来越发达,数字平台能够实现数字语言的瞬时转化,增强数字生命思想交流的共时性,实现数字生命意识流的共时化,数字语言成为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联结要点,数字话语所表达的情感、价值、意见等严重影响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联合之态,“有意识人格的消失,无意识人格的得势,思想和感情因暗示和相互传染作用而转向一个共同的方向”,数字生命依靠数字语言强化生命之间的群体感知性和思想认同性,形塑数字生命主体与他人的共在感和共同感,以共同的信念和想象力趋向打造自由的联合体。可知,数字生命通过数字账号和数字语言加以显现,通过支配自我建构的数字账号联合他人形成不同的交往圈子,虚拟社交圈不断发展,大写的数字圈不断生成,推动构造主体生命的集合体,数字生命在不同的交往圈中借助数字语言进行深度交流,获取一种交往圈共在性,以共同的在场实时分享和接受多元的数据信息,深化数字生命的联合,有效构筑数字生命共同体。

(二)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内涵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生命共同体思想不仅蕴含人与自然生命的共生共惠性,亦内含人类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和谐发展性,生命之间需要相互尊重、相互建构、相互合作。单个生命主体难以抵制生命政治的结构性压迫,人类生命需要强化自身的公共性,通过相互联合共同对抗权力或资本的剥削性。在数字时代,生活世界置换为由数字“座架”的“虚体”世界,人类生命置身于数字赛博空间,重构生命主体的生产生活方式,传统共同体纽带逐渐断裂,生命共同体获取一种数据形态的联合,一切都可以通过数据信息进行展示、联结、再现,突破现实地理空间的联动阈限。生命共同体能凭借数字技术延续地域性共同体或血缘共同体,亦能基于共同的兴趣、利益、关注、价值观念、审美意识等生成社会共同体,借助互联网络和数字平台深化生命的共同群体感知和情感认同,提升生命主体的公共性,脱域于现实生命的固定交往关系,呈现一种流动性的广阔式交往关系,开展深层次的互动合作,共同反抗数字资本家的联合之治。为此,数字生命共同体是数字生命主体依靠数字技术形构的共同体,由共同的兴趣、利益、关注等聚集在数字空间中形成的共命运的数字生命集合体,强化生命主体的合作力量,融合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体,旨在祛除生命政治权力对数字生命的规训性,促使生命主体能够获取自我的标识,摆脱数字奴役现象,共同实现自由发展。

需要指明,数字生命共同体与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存在一定关联性,但数字生命共同体并非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网络信息化交往构架“新世界秩序”,传统共同体纽带逐渐断裂,习近平总书记准确把握世界互联网发展规律,顺应数字时代的新发展提出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是“网络空间中存在的相互依存、相互联系、对网络空间的未来和命运有着共同理解的群体或组织”,“是互联网时代人类面对超越地理界限的网络风险提出的一种具有协同合作和责任共担的网络治理战略,也是共同体的普遍概念与信息化时代的统一”。习近平提出以“四项原则”和“五点主张”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表明中国愿同世界各国一道打造网络安全新格局,共话网络发展大计,完善对话协商机制,促使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具有平等尊重性、开放合作性、包容互信性、共享共治性、普惠共赢性、安全有序性等特质,体现了战略的前瞻性与实践的现实性相统一,为新时期网络空间的全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携手共创人类更加美好的未来。总之,数字生命共同体与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皆为趋向真正的共同体的实践创新,存在内在关联性。孤立的数字是没有价值的,数字需要进行联网,依托于网络空间数字生命才得以存在,数字生命才能进行联合形成数字生命共同体。但数字生命共同体并非完全等同于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数字生命共同体更多强调个体生命在互联网空间的共同联合性,以主体生命的相互依存共同反叛生命政治权力,从等级思维走向平等思维,而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更多基于国家层面的策略,着重强调世界各国在互联网空间中的共同联合性,以各国在网络空间的共享共治实现共赢发展,从斗争思维走向和平思维。

(三)数字生命共同体的特质

数字生命共同体作为数字时代的生命交往联合的新样态,是追求强烈公共性、虚拟联合性、自由平等性、包容共享性、变动松散性的共同体,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必然选择。

数字生命共同体是谋求强烈公共性的共同体,“把‘多样性’、‘说服’、‘参与’结合在一起,形塑出共同行动的‘共同性’基础……其本身构成了‘公共性’生产的一个表征”。数字生命共同体不断增进数字生命的公共性,在追寻联合的过程中填补归属空白,以一种开放性的姿态吸收具有异质性的生命主体。虽然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成员职业、背景及文化等各不相同,但存有共同的理念和相似的诉求,利益的相互关联倒逼数字生命主动参与数字空间进行生命的自我治理,促使数字生命构筑共同的想象力,借助虚拟故事强化公共性,共同分享自身的认知观念、价值取向、审美意志等,相互接纳并高度认同共同体,深化数字生命的协作性,提升数字生命的凝聚力。

数字生命共同体是内存虚拟联合性的共同体,数字生命借助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进入虚拟的数字世界,通过互联网的虚拟在场进行密切交往,依靠数字账号和数字语言增进连通性,网络的虚拟触角不断延伸促使数字生命的虚拟联合触角亦不断延展。全世界数十亿数字生命在虚拟赛博空间中随意进行连接、组合和互动,空间的界限持续消弭,模糊“在场”和“缺席”的状态,获取一种远程登录的在场性,随时随地进行联合,建构数字生命联合的网状力量,深化生命主体的情感维系性,生成“所有交往关联中的想象的意义与向度”,给予强烈的“归属感”“身份认同”“共同理解”,促使数字生命相互依赖,运用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联合力量认知、分析、研判数字世界的虚拟数据信息并形成共识,达成一致行动,作用于数字世界。

数字生命共同体是强调自由平等性的共同体,所有数字生命都是自由平等的主体,不同国家、民族、地域、人种的数字生命能够自由平等地开展交往,生命主体化身为无差别的数字账号,在一定程度上弱化现实的身份、权力、金钱等影响,重视打造各生命主体在数字交往活动中的自由互动和平等互助,缔造以自由平等为前提的合作标准,构建无阻碍或无偏差的共同体式协作或对抗。数字生命主体能够真正自由平等地进入数字平台空间,占有数据信息资源,道说自身利益诉求,拥有自我发展机会,享有数字经济红利等,充分发挥数字生命主体的智能,共同自我赋权,共同筹划解放,共同形构自我,消解数字资产阶级的不可见且不可触及的权力支配关系,祛除数字生命主体的驯顺性,真正占有自我的本质。

数字生命共同体是筹划包容共享性的共同体,主张增进数字生命的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认同,强调包容生命主体差异的共同性,强化数字生命构建的数据信息、数字技术、数字产品的共享性,倡导数据信息由数字生命共同占有,促使生命主体能够自由地观知和持有全球的数据信息,竭力抵抗数字资本家的私有独占模式,追求数字技术面向数字生命整体开放,数字劳动产品由数字生命共同享有。数字生命能够在数字世界中实现均衡化、多元化发展,打破数字资本家营造的同一性生产生命的资本逻辑,兼容并包数字生命的主体权益,构建合作共赢的发展模式,深化数字生命共同体的互惠效应,共享数字经济的发展红利,让社会发展的福祉尽可能地惠及所有数字生命。

数字生命共同体是具有变动松散性的共同体,数字生命主体可以拥有多个数字账号,能够随时改变自己的数字账号,数字生命的流动性不断增强,区别于生命主体在现实世界的唯一性和固定性,数字语言呈现的语词、语义、语境等亦持续更新发展,导致数字生命之间的交往行为和互助合作存有潜在的变动性。且数字生命之间的联合以共同的兴趣、关注、利益等为纽带,缺乏合作的强制性,数字生命主体自发聚集建构数字生命共同体,具有极大的进退自由,缺乏固定化的具体聚合方式,数字生命在数字平台的交往、讨论、协商等活动成为共同体的会聚方式,而这种方式没有严格的组织和纪律约束,充分显露了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变动松散性特质。

三、数字生命共同体的风险挑战

“在互联网时代,数字成为获取数据资源的权力,成为支配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指挥棒,成为攫取利润的数字资本,改变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催生了数字资本霸权的数字帝国主义。”数字帝国主义作为资本主义发展的新阶段,由石油垄断逐渐转向数据垄断,数字资本家通过全面占有数据信息、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等加强对其他国家的压迫,让世界各国在数字帝国的统一秩序下开展生产生活活动,把控全球的数字市场,拓展数字资本权力结构,成为跨越国家边界的力量,深化数字资本的绝对垄断性,竭力维护数字帝国的垄断利益。且为了掩盖自身的霸权逻辑,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借助新自由主义思潮的虚幻故事驯服全球民众,促使全世界的国家和人民在新自由主义的美好幻境中日渐成为数字帝国的数字殖民地和数字奴隶,数字帝国主义是隐藏在数字化浪潮下剥削主体生命的“毒瘤”。数字帝国通过重新划分世界的生命政治版图,为数字生命政治的全球布展提供新渠道,通过操控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传播和复写帝国机器的生命权力的“合法性”,将生命主体的精力和想象力编织到自身的权力网络之中,“帝国向纵深发展,获得重生以及把自身胀满世界社会的生命政治空间的能力”。基于数字帝国的资本逻辑和权力逻辑作用,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新时代构建面临诸多风险挑战,笔者试图通过分析数字生命账号的例外状态、数字生命语言的资本规训、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公共性沉沦、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调节技术和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全景监控等风险性,显露数字生命共同体在生命政治权力作用下的装置之态。

(一)数字生命账号的例外状态

数字生命在进入数字世界的那一刻便受到数字资本权力主体的治理和约束,生命主体“为‘承认而斗争’和政治体制为‘成全而排除(纳入)’之间,则始终存在着一种内在性张力”。数字帝国主义国家通过操纵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对数字生命进行驯化,加强对数字生命的肉体即数字账号的惩戒和控制,数字身体深陷于数字资本主义母体之中,具有为主权权力操控的风险。现今,推特(Twitter)、元(Meta)、优兔(YouTube)等大型数字平台商成为数字世界的主权者,数字平台商不断与西方议员勾结,数字资本与政治权力的合谋缔造了一种例外状态,并使例外状态越来越常态化,能够随时操控数字账号,让数字账号呈现被禁止或“死亡”的状态,如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推特账号永久被封则是一种突出表现。为此,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数字资本家单方面地规制数字账号的使用规则,并不断以法律维护自身的主权地位,数字账号则被“合法地”排斥于法律的保护领域之外,成为经受数字帝国任意宰制的赤裸生命。而数字生命为了保有和维持数字账号不得不接受数字世界的生命政治统治,数字资本家通过驾驭、改造和完善“肉体”即数字账号以驯顺数字生命,被驯顺的数字生命组成的数字生命共同体不可避免地成为被数字资本权力支配的共同体,从根本上悬置数字生命共同体活动的前提,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为数字生命政治生产的产物,变成为数字生命政治服务的装置共同体,居于被主权者随意宰制的场境。

(二)数字生命语言的资本规训

数字生命的思想主要借助数字语言表征,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牢牢掌控数字世界的话语权,数字生命主体深受数字资本话语形塑方式所作用,生命主体思想存有为主权权力支配的风险。数字帝国通过控制数字平台成为主权者,积极规制数字语言呈现的意象,提供蕴含数字资本权力意志的数字语言范式和语言规范,打造数字语言的语词、语义、语境等使用标准,依靠数字平台弥散符合自身利益需要的权力话语,用数据讲故事而非讲事实,不断侵蚀数字生命主体的思想,对数字生命主体进行思想驯化,让数字生命在所谓的西方启蒙的阳光下“自由”、“民主”和“博爱”地活着。数字生命主体在使用数字语言过程中被隐性规训,建立数字生命政治的“承认”或“赞同”,不自觉地从内心深处同意数字帝国制造的意识形态幻象,日渐成为主体意识严重丧失的赤裸生命,看似权力不在场的空白正是资产阶级政治话语策略塑形的实现。资产阶级的生命权力隐藏于“开心地活着”的构境,数字帝国主义的政治统治成为数字生命自觉追逐的他性镜像,数字生命主体深受数字生命语言的规训,而不自知背后隐匿的数字帝国主义意识形态塑形系统,日渐认可、赞同和支持数字生命政治的规制,促使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了为数字资本权力服务的共同体,反向深化数字资本的统治逻辑。

(三)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公共性沉沦

资本主义本质上在于形塑一种同一性,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主义国家不断构造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同一性,以普世的同一性淹没社会的公共性。“资本主义生产是这样一种巨大装置:它发展了社会协作的共同网络,同时又将其作为私人积累进行占有”,“资本的占有过程因此与生命政治所社会化地创造出来的共同性相对立”。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通过数据垄断、技术制裁、平台壁垒等手段强化资本主义生产的全面私有化,意图引导数字生命共同体追求私有化的生产方式,在全球范围内散布大量携带“颜色”的数据信息以削弱数字生命共同体成员的理性认知、联结情感、共同想象力,以“普世价值”神话制造单向度的数字生命体,以新自由主义的虚拟故事掩盖数字帝国主义构建的同质性生存方式。数字生命成为数字资本生产的同质性生命体,接受数字帝国缔造的同一性逻辑,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自由多元”发展是在数字资本规制下的同质化发展,持续消解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公共性,阻断数字生命主体形成公共意识,弱化数字生命共同体对公共利益和公共价值的追求,规制数字生命对公共事务发表自由舆论的领域,解构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联合基础,数字生命的公共性被褫夺,不断沉沦,从本源之境瓦解数字生命共同体,使其成为异质化的共同体。

(四)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调节技术

在福柯看来,“现代国家理性的本质就是引导性的牧领调节”。数字时代,随着数据网眼被权力结构编织得越来越细密,数字生命陷入更柔性化的数字治理术之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数字资本家利用“调节生命”的权力技术规训数字生命,打着以谋求数字生命的整体安全的旗号调节数字生命的活动,数字生命共同体存有被生命权力装置的风险。数字生命主权者通过制定数字世界的运作规范和法律强化对数字生命的思想观念和实践活动的限制,以各种显性或隐性手段驯顺数字生命,促使数字生命的行为规范符合数字帝国推行的“生命安全”的标准规范。但这种标准规范旨在维护数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整体安全,数字生命的身体生活和精神生活成为数字生命政治机制之下的产品,而由顺化的数字生命所组成的数字生命共同体进行自我阉割,演变为被数字帝国主义操纵的共同体。数字生命主权者亦通过对数字生命展开肤色、种族、性别等身份政治调节治理术,强化数字生命的身份标签如黑人群体、白人群体、亚裔群体、性少数群体等,致使数字生命共同体转变为以身份政治斗争为核心的共同体,弱化数字生命共同体对资产阶级的仇视性、反抗性和斗争性,阻止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为反抗数字资本权力的共同体,数字生命共同体越是寻求对权力的超越,越是被权力所束缚,反抗力量日渐被削弱。

(五)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全景监控

数字技术的发展增强了数字帝国主义的控制力量,促使数字生命处于全景监控模式,数字生命共同体陷入为生命政治装置的风险之境。亚马逊(Amazon)、苹果(Apple)、谷歌(Google)、微软(Microsoft)、元(Meta)等数字公司绝对操控数字平台和核心数字技术,不断捕捉数字生命生成的数据信息形成全方位的监控,“被资本逻辑所操控的全景监控进一步呈现为资本家(少数人)对用户或潜在消费者(多数人)的监控”,数字生命时刻处于被监管的状态,数字帝国的监视系统无所不在,如被曝光的美国“棱镜门”事件表明了全景监控已成常态。而“监控状态下的恐惧是一种空白的能指,所有的恐怖式幽灵在其中都会出现”,数字生命心灵深处布满恐惧,为了获取安全感乐意自由地接受监控。数字帝国借由一系列惩戒和矫正手段塑造对资本增殖而言既驯服又有用的数字生命共同体,数字生命共同体被数字资本的主权权力穿透和支配,屈从于数字资本权力制定的纪律,“纪律使一种关系权力得以运作。这种关系权力是自我维系的。它用不间断的精心策划的监视游戏取代了公共事件的展示”。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了为数字资本权力监控服务的共同体,监控者和被监控者进行身份互换,积极维护数字资本权力缔造以肯定性思维为核心的安全部署,以自身的联合之态全面监控数字生命,弱化数字生命的对抗意志,反身性巩固数字生命政治的统治,深陷于数字资本的统治权力关系,原初的共同体本性不断偏斜,成为外在于自身本质的共同体。

四、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构建路径

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构建旨在利用数字生命共同体的联合力量共同抵制数字生命政治的权力控制,是人类扬弃数字生命政治的比较可行的现实选择,是通向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即自由人的联合体的共同体的必经之路。虽然数字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生命的异化,但通过以建构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方式弱化生命主体的驯顺样态,为数字生命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方向。然而,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新时代建构在数字资本权力作用下存在诸多问题,需要祛除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异化之态,真正构筑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原初本质。“资本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利器,资本要服务于人民,而不是人民服务于资本。社会主义只不过是将资本主义头足倒立的逻辑重新颠倒回来而已。”当数字资本为生命整体服务而不是为部分生命服务,将能够从本源消解数字资本的异化性,为此,需要服务于广大人民利益的社会主义国家主导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构建,成为引导数字生命对抗数字资本家的大本营,挣脱生命政治权力的规制之态,通过数字生命的“到来的共同体”打破数字生命政治缔造的“囚牢”。

(一)恢复数字生命账号的日常状态

在数字空间中,数字生命主权者依靠强化对数字生命的管制稳固自身的统治,构筑数字生命账号的例外状态,但当社会主义国家通过引导数字生命正确利用数字技术和数字资本则能够恢复数字生命账号的日常状态,促使数字生命共同体居于一种法治、有序、和平和正常的状态。数字技术的发展强化数字生命之间的联合,数字生命通过数字平台的线上联合深化数字账号的紧密性,推动全球数字生命的信息互通、资源共享、平等协作,社会主义国家可以利用数字技术消解数字生命政治的统治逻辑,引导部分生命主体觉知数字资本的权力逻辑,明晰数字账号存有陷入例外状态的风险,并快速在数字生命内部扩散。数字生命通过积极与其他数字生命开展合作建构数字生命共同体,以数字生命的共同联合力量努力切断暴力与法律之连接的行动,对抗数字生命主权者的至高权力,竭力反抗数字帝国的资本家对数字账号设置的例外状态,避免数字账号随时成为数字神圣账号的危险,恢复数字账号的日常状态,从根本上保障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建构条件,数字生命共同体在战略或策略框架内打造牢固的联合体共同抵抗数字生命政治的压迫性,率领数字生命走出被“剩余”与“废弃”的困境,回归数字生命共同体的本真样态,促使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为构筑数字生命健康发展的重要力量。

(二)建构数字生命语言的真实叙述

数字语言是数字生命的思想表征,数字生命主体需要警惕弥散于数字空间的数字语言,数字语言大部分以英语介质呈现,隐蔽着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主义国家的统治逻辑。通过警惕数字帝国主义的语言意识形态渗透,增强数字生命的理性警觉,研判数字话语背后的叙述策略,明晰数字话语的权力规训,建构数字生命语言的真实叙述,避免数字生命在不知不觉中完全由数字生命主权者驯顺,增强数字生命的独立性、自主性、主体性,以清醒的姿态进行数字生命的联合,建构数字生命共同体,共同祛除数字语言的隐性权力叙述,避免数字生命思想的侵蚀状态。数字生命共同体从数字帝国的“颜色话语”中抽离出来,运用真实的数字语言强化数字形式生命主体的结合,从思想深处增进共同性逻辑,促使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为领导数字生命反抗数字资本主义的坚实力量,共同抵抗数字帝国缔造的生命政治权力之网,不再默认数字世界存在方式的合理性,重新追问数字生命的应当所是,以联合之力挣脱数字帝国主义的意识形态渗透,不再信任数字生命政治的虚拟故事,生成改造数字生命政治的新的意识形态体系,祛除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异化样态,真正带领数字生命共同对抗数字生命政治的思想统治,树立正确的价值取向,形成思想认同和价值共识,推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数字空间的全面布展。

(三)形塑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公共性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始于对共同性的塑造,但最终也止于对共同性的腐化”,在数字生命政治生产中,数字资本带来新的数字生命的压迫路径,亦带来新的数字生命的解放道路。社会主义国家通过率领数字生命从数字资本主义的狭隘生产关系及其所有制中挣脱,改造不平等的数字生产关系,寻找促使共有物无障碍生产的基础,深化数字生产的社会化和数字占有的共有化,共同反叛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资本家的私人占有逻辑,增进数字资源、数字技术、数字平台、数字劳动产品等共享性,建构数字时代的“个人所有制”,摧毁数字社会的奴役性和数字资本的物化性,引导数字生命主体进行共同性生产,祛除数字资本规制的同一性,形塑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公共性,深化数字生命主体的互联互通、协商合作、共享共治。数字生命共同体以具有真正普遍性和真实革命性的联合体协作形式对抗数字生命政治的统治,逾越数字资本的权力逻辑,成为具有积极、反抗、解放性质的共同体,率领数字生命走出数字异化的囚笼,实现对数字生命政治的超越,开启以公共性为基础的共产主义新方向。

(四)开启数字生命共同体的阶级斗争

社会主义国家需要引导全球的数字生命明晰数字帝国缔造的“生命安全”的标准规范背后隐匿的资本逻辑和权力逻辑,强化培育数字生命的独立性和斗争性,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唤醒数字生命的阶级意识,祛除数字资本家缔造的身份政治意识,发展作为“例外”与“剩余”的无产阶级力量,加强数字生命的联合之态,以共同体的联合之态对抗数字生命主权者的“调节生命”权力技术,揭开谋求整体数字生命安全的虚幻性,实现共同行动、耦合结构和资源共享,形成数字生命之间的真正、真诚、平等的交往行动,开启数字生命共同体的阶级斗争,消解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异化之态,重构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原初样态。数字生命共同体以斗争力量挣脱数字生命主权者的驯化机制,回到阶级范式,祛除身份政治的分化性,重塑数字无产阶级的主体性联合,构造真实的革命主体联合体,以共同合作姿态反抗数字资产阶级的权力统治,重组现存的全球政治配置,生成一种全新的“数字化共产主义”的可能性,促使数字生命能够真正获取生命权利,返归其内在的形式,重新获得潜能。

(五)出离数字生命共同体的监控之态

社会主义国家需要培育数字生命挣脱全景监控的力量,出离数字生命共同体的监控之态,真正在自由、平等、民主等阳光普照之下发展。社会主义国家通过加快数字技术的互联互通建设,借助数字技术和数字平台构筑一种全新的交往方式,推动数字生命形成更好的联结性、互动性、合作性,以共同体的联合之力争取数字“虚体”的公共领导权,明确数字“虚体”空间中的监控逻辑和监控机制,觉知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所制定的纪律的驯化性,积极筹划数据信息、数字技术、数字平台、数字产品为生命主体自由地利用,打破数字帝国塑造的数字监控网络,促使数字生命共同体免于为数字生命主权权力所支配,避免数字生命共同体成为与数字生命主权者共同监控数字生命的监控者。数字生命共同体逃离数字生命政治的安全部署,复归数字生命共同体的原初本质,以共同性、反抗性、解放性的力量消解数字帝国的全景敞视主义监控统治,追求实现人类生命的真正自由性存在,不再随意暴露在数字监控暴力之中,出离数字生命政治的规制之域,开启共产主义的解放议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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