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凯维茨钢琴练习曲的美学特征分析

段霁虹

谢尔盖·波特凯维茨（Sergei Bortkiewicz）是20世纪乌克兰的钢琴家、作曲家，他的音乐创作以钢琴曲为主。波特凯维茨年轻时，曾经留学于俄罗斯和德国的顶尖音乐学院，因此他的音乐风格深受西方浪漫主义和俄罗斯民族乐派的影响，被誉为“最后的浪漫主义者”和“乌克兰的拉赫玛尼诺夫”。然而在波特凯维茨的生平经历中，由于受到了两次世界大战和生活颠沛流离的影响，直到21世纪，他的音乐作品才开始逐渐被人们所关注。

在波特凯维茨音乐创作中，他的钢琴练习曲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不同于传统练习曲枯燥单一的技巧性呈述，他在创作中融入了优美迷人的旋律、新颖独特的和声、丰富华丽的技巧和生动鲜明的主题。因此，波特凯维茨的钢琴练习曲被钢琴演奏者们推而广之，具有较高的教学和审美价值。本文将从美学的视角出发，以波特凯维茨钢琴练习曲中的代表作为例，从旋律、主题和意境三方面的特点来阐释它的音乐之美，重温波特凯维茨经典作品的艺术魅力。

一、旋律的抒情之美

作品的旋律是音乐中的首要元素，也是音乐美感的最直接的表现方式。正如《列子·汤问》中的典故所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一段优美抒情的旋律，总能给听众留下挥之不去的美的印象。波特凯维茨作为出生于19世纪末，成长于20世纪初的音乐家，他的创作是时代音乐的自然延伸，被抒情的浪漫主义风格所深深影响，同时也受到了富于浓烈旋律感的俄罗斯民族乐派的熏陶，旋律的抒情性是他钢琴练习曲中的主要特点。

无论是在华丽密集的跑动型的乐句中，抑或在大气磅礴的和弦音型中，还是在丰盈饱满的多声部乐段之中，都体现了波特凯维茨音乐创作中旋律的歌唱性和抒情性。尤其在波特凯维茨最著名钢琴练习曲作品Op.29中，音乐旋律的流畅性和抒情性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为鲜明的音乐形象的塑造起到了重要作用。

谱例1来自Op.29中第一首练习曲，标题为《金发女郎》，波特凯维茨在乐曲的开头处标记了音乐术语“dolce con delicatezza”，意为温柔甜美而细致的。长句子的音乐线条，在乐曲的开头直抒胸臆地将清新明朗的旋律表现出来。右手部分的旋律以高音区流动而上下起伏的三连音的音型出现，抒情流畅的音乐仿佛女郎那波浪卷曲的金发一般顺滑美丽。

波特凯维茨的作品Op.15也是他的钢琴练习曲中的精华之作，在运用大量丰富的钢琴演奏技巧的同时，也吸取了浪漫主义音乐中优美的旋律创作手法和抒情的风格特点，展现了钢琴练习曲中特有的技巧性与音乐旋律相结合的和谐美感。

在谱例2中，波特凯维茨在曲中以保留音的形式，强调了旋律音。通过流畅灵动的长乐句，配以流动的三连音节奏，在保留旋律的基础上，既扩充了右手的声部，也将钢琴演奏中保留音的技巧训练得到了全面的开展。清新而优美的旋律在F大调中流畅地展开叙述。这首练习曲抒情的旋律塑造了和煦春风的音乐形象[1]。

优美而流畅的旋律，体现了波特凯维茨钢琴练习曲的强烈的抒情性。他的钢琴练习曲巧妙地运用了钢琴丰富的织体，在技巧性的织体音型中融汇了绚丽多彩的音乐线条，将旋律这一音乐创作要素的作用恰到好处地运用铺展开来，体现了音乐的抒情之美。

二、主题的生动之美

音乐作品中的特点和美感，与其作品主题的内容和表现方式是密切相关的。鲜明的主题性，是波特凯维茨钢琴练习曲创作中的一大特点。以波特凯维茨的Op.29为例,这套练习曲集又叫《十二首新练习曲》。这套练习曲之所以谓之“新”，体现在波特凯维茨在这套作品中的每一首练习曲赋予了饶有意趣的标题，并运用了新颖的创作素材和丰富的乐思。

十二首标题性练习曲按顺序分别是《金发女郎》《警察》《黄昏》《哲学家》《诗人》《英雄》《神秘的陌生人》《小丑》《天狗》《堂吉诃德》《哈姆雷特》和《福斯塔夫》。练习曲每一个鲜明的标题都展现了波特凯维茨丰富的音乐想象力，体现了技巧性与音乐性的高度结合，也为音乐主题的展开给出了生动的提示。在音乐动机的旋律发展中，波特凯维茨的练习曲融合了相应的织体形态、演奏技巧特点和音响效果，生动模拟并刻画了音乐的形象。

谱例3来自Op.29中第七首《神秘的陌生人》开头部分。双手以交替的八度的形式奏出迅速激烈的音乐主题，半音阶级进的主题旋律使音乐情绪变得紧张，稍作呼吸后衔接了短促而跳跃的音乐素材，在此处更加增添了一丝神秘而生动的音乐氛围，与标题提示的“陌生人”形象相契合[2]。波特凯维茨善于使用新颖的节奏、快板的速度配以流畅的旋律让钢琴练习曲充满了华丽多姿的音乐效果，其中对音乐主题进行生动的阐释，为他钢琴练习曲的音乐戏剧感的营造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体现了主题与内容相统一的美感。

谱例4来自Op.29中第十首《堂吉诃德》开头的音乐主题片段，在乐曲的开始以双手整齐快速、强而有力的三连音与和弦的形式奏响果敢勇悍的音乐主题，在曲子的开头部分，生动地描绘了主人公堂吉诃德的音乐形象，随后这一个性十足的主题贯穿全曲。在演奏技巧的不断变化发展中，配以戏剧性的力度对比，进一步深化音乐主题，展现了灵动的风格特点。在波特凯维茨十二首标题性的钢琴练习曲中，有许多类似上述两例中音乐主题的开展和运用，这是波特凯维茨钢琴练习曲创作的一大特点，也是音乐生动之美的体现[3]。

三、意境的浪漫之美

音乐是一种非直接语义阐释的艺术。但音乐作品本身的旋律、节奏、和声和结构等元素通过表演等方式转化成音响的形式，经过人们的审美而产生对音乐的形象和意境的解读。因此，意境之美可以说是音乐美感中的较高形式和最抽象化的体现。作为近现代的作曲家，波特凯维茨的音乐创作虽然没有现代乐派的激进极端和超前意识，但是深受西方浪漫音乐风格影响，在他的钢琴练习曲中，不乏充满浪漫主义的音乐元素和情景交融的表现。

音乐意境之美与其内部旋律、节奏与和声等要素是密切相关的，其中和声的运用在音乐调性色彩中占有重要地位。为满足作曲家情感表达和音乐情景的描绘，浪漫主义时期以后的音乐创作中出现了许多新颖的和声语汇。例如，在音乐旋律的声部中穿插和弦外音是常用的手法，和弦外音的运用使音乐的色彩更加丰富多彩，同时，也使旋律中音与音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而流动[4]。

和弦外音的使用，是波特凯维茨在钢琴练习曲创作中的一大特点，也是他与肖邦等浪漫主义时期作曲家创作的相似之处。波特凯维茨的钢琴练习曲Op.15虽然没有Op.29的标题性音乐主题鲜明的特点，但在和声的运用和音乐意境的营造方面有其独到之处。

谱例5来自波特凯维茨作品15的第八首练习曲。开头部分作曲家提示了lamentoso con gran espressione，意味富有表情的慢板，降D大调的主旋律在柔和的分解琶音式的伴奏配合中展开。♮e这一和弦外音的使用让旋律充满了幻想式的色彩，大调主和弦饱满的左手伴奏与右手充满小二度音程的旋律相结合，看似不和谐的搭配却营造出朦胧神秘的浪漫意境，别开生面地展开音乐主题的叙述。随后离调和弦的巧妙运用，使这首练习曲的音乐色彩更加丰富。在这首练习曲中，大胆新颖的和声运用体现了浪漫主义的风格，也拓展了演奏者和聆听者的想象力。

谱例6是练习曲Op.15的第一首作品第1-4小节。这是一首F大调的三对二节奏练习曲，与前面谱例5中分析的例子采用了相似的和弦外音运用手法，左手伴奏和声平稳地进行。而在高声部的旋律线条中频繁加入了 d2、b1、a1、♯f1、♭b1 等外音，将旋律中的和弦音巧妙流畅地连接成一体，使旋律洋溢着自由浪漫的气息，左手规整的伴奏则使音乐保持了优雅的尺度[5]。从音乐创作的角度来看，上述的例子中体现了音乐和谐与变化相统一的美感。从审美和聆听的角度来看，波特凯维茨钢琴练习曲中绚丽多姿的旋律和丰富的和声语汇，营造了音乐意境的浪漫之美。

结语

波特凯维茨的钢琴练习曲，以其优雅多姿的旋律、华丽的演奏技巧、精炼简洁的结构和丰富的音乐语汇而日渐受到人们关注。波特凯维茨的音乐中不乏浪漫主义气息和民族乐派元素，尤其在钢琴练习曲这一体裁的创作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是20世纪钢琴音乐文献中的经典佳作，具有较高的演奏、教学和审美价值。

注释：

[1]潘大铭：《高校钢琴集体课教学的“应用性”探索》，《音乐生活》2020年第12期，第74-76页。

[2]朱敬文：《高校钢琴教育对发展民族音乐文化的作用与路径探析》，《音乐生活》2021年第6期，第67-70页。

[3]代百生：《钢琴教育学科的勃兴——“首届国际钢琴教学法学术周”述评及其他》，《人民音乐》2018年第4期，第60-62页。

[4]杨正君、黄燕：《回顾百年经典 展望世纪辉煌——“中国钢琴音乐经典百年回顾”学术研讨会述评》，《人民音乐》2016年第9期，第19-21页。

[5]郝娜：《第二届全国高校钢琴调修专业教育论坛暨钢琴调修技能比赛开幕式在沈阳音乐学院举行》，《音乐生活》2017年第6期，第4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