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三域理论的列举标记“就说”探析

2022-09-19 08:14薇,高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子项言说语义

李 薇,高 伟

“就说”在现代汉语中是副词“就”加上动词“说”构成的状中短语(就说0①)。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历经语法化和词汇化的“就说”已经完全脱离了“就+说”的组合义,发展成为一个语用标记。

目前学术界有少数学者对“(你)就说”进行了相关研究。董秀芳指出“就说”具有让步连词的性质,在让步分句的前一个分句中,表示一种假定是真的情况[1]。李秉震指出“就说”是前置性话题标记,就词性而言,是能够负载理性意义的谓词性结构[2]。但是学术界尚未充分认识到“就说”外在语用功能(话语标记)与内涵语用参数(列举功能)的差异与互补。本文拟在已有研究成果基础上,基于三域理论分析列举标记“就说”的类别、句法特征及其演变历程。

一、列举标记“就说”的类别

举例是一种说明阐述事物并使要说明的事物具体化的手段,是一种积极的言语策略[3],列举标记就是具有提示和说明列举子项的联结词[4]。固化结构“就说”主要功能是引出相关话题,便于言者进一步说明或阐释相关情况或事理,使受话人更易明白、理解和接受,进而促进双方进一步交流,因而,属于列举范畴②。原型是人们对世界进行范畴化的认知参照点,范畴内部成员之间的地位是不均等的,根据他们在特征上的相似性程度,可以划分为典型范畴成员和非典型范畴成员。通过对CCL语料库检索发现,“就说”既可以表达推论兼列举功能,也可以表达列举功能,由此我们将其分为非典型列举标记“就说1”和典型列举标记“就说2”。

(一)非典型列举标记“就说1”

所谓非典型列标记“就说1”,是指通过假设、推论等方式列举出相应的结果或情况,所列举的结果或情况往往只有一种可能性,“就说1”后面的成分并非直接言说的内容,而是言者根据前文所述的情况进行的一种主观性推知,“就说1”主要表达推论兼列举功能。例如:

① 要问党的组织情况,就说我们的中央在延安,主席是毛泽东,这里有支部,书记是周恩来。(人民网,2017年07月12日)

② 明天见了杨五爷,多多托重他几句,就说以后月容散了戏,就让老王拉了回去。(张恨水《夜深沉》)

例①中的“就说”引出的内容是对前文“要问党的组织情况”这一假设话题的一种推论性结果。“就说”将推论性结果“我们的中央在延安,主席是毛泽东,这里有支部,书记是周恩来”分别列举出来,属于推论性列举标记。例②中由“就说”列举出的言谈内容是根据前文“明天见了杨五爷,多多托重他几句”这一情况进行推论,告知“以后月容散了戏,就让老王拉了回去”。

尽管非典型列举标记“就说1”引出的成分是言说动词所阐述的内容,但却不同于短语“就+说+言谈内容”形式。这里的“就说”是一个推论语用标记形式,并不等同于表示实际言说的动词短语。短语“就+说+言谈内容”形式的主语可以是任何人称,言谈内容往往是已然义。而作为假设推论性列举标记的“就说”,其主语往往省略不说,若要加上主语,一般是第二人称“你”,言谈内容往往是将然义。

(二)典型列举标记“就说2”

所谓典型列举标记“就说2”,即通过举例等方式列举出典型的具体人物或事例,所列举的人物或事例可以是一个(件),也可以是多个(件),其中以一个(件)为常见形式,主要用来引出延拓话题和对比话题。

1.引出延拓话题

“就说2”具有承接性、聚焦性,言者要对前文内容进一步补充说明,通过“就说”引出焦点性列举成分,进一步阐释说明所要探讨的问题,目的是通过引入的话题进一步阐释自己的观点。其实,前文所探讨的话题与“就说2”所引出的举例话题之间往往是上下位关系,即“就说2”引出的话题是下位概念,前文话题是上位概念。“就说2”引出的话题往往包含在前文话题的语义场中,是对前文话题的一种延拓。“就说2”引出的举例话题同时又是后文陈述的对象,句中所要表达的重点仍是述题部分。例如:

③ 可以说现在到了冬季了,很多老年人哪都知道冬季该保养身体了,就说这个慢性疾病啊,像尤其是这个气管炎、哮喘,容易反复发作。(《李医生健康讲座》录音转写)

④ 现在很多孩子上高中以后可能都知道应该好好学习了。就说我家孩子吧,现在上高二了,她刚认识到她应该好好学习了,也知道学习了,但是我感觉没进入到最好的状态。(《成长在线》录音转写)

例③中,由列举标记“就说”引出了后文要陈述的话题“慢性病”,建立了“话题-陈述”之间的对应关系。前文先从宏观、整体的角度来说冬天老年人应该保养身体,随后由“就说”引出“慢性病”这一列举子项,以便引起关注。“慢性病”包括在前文所说的“保养身体”等这一大语义场之中,因而也就是承接前文所探讨的内容,延续这一大范围话题,构成一个话题链。通过列举标记“像”引出了“慢性病”的下位概念“气管炎、哮喘”等疾病,进而提出针对各种情况所应作出的调节等措施。因而,这个例子中的列举结构体现出了不同层级。例④中“现在很多孩子上高中以后可能都知道应该好好学习了”属于上位概念,“就说”引出的是下位概念“我家孩子”这一话题,后文所述的内容都是与“我家孩子”相关的情况,因而可以看出,“就说”所引出的话题同样是对前面所探讨的话题的一种延续。

2.引出对比话题

列举标记“就说2”具有对比功能,由“就说2”引导出的列举子项与前面否定性标记“别说(不要说/甭说)”引出的成分构成对比性话题。其中“别说”等要轻读,“就说2”引出焦点信息,而列举子项才是关注的焦点。例如:

⑤ 隔院的杨老太太说:“那才不怕羞呢!头一天来到婆家,吃饭就吃三碗。”周三奶奶又说:“哟哟!我可没见过,别说还是一个团圆媳妇,就说一进门就姓了人家的姓,也得头两天看看人家的脸色。”(萧红《呼兰河传》)

⑥ 同学们,新时代既机遇无限,又挑战空前。远的不说,就说激战正酣的俄罗斯世界杯足球赛,赛场内外,中国元素的确不少,但缺的是中国足球队。(人民网,2018年06月22日)

上述两个例子中,“就说”引出的话题都带有对比选择性。例⑤中的“别说还是一个团圆媳妇”与“就说一进门就姓了人家的姓”构成显性对比话题,意在凸显“就说”所引出的话题,旨在对该话题进行陈述说明,是该句所要表达的重点。例⑥中的“就说”与否定性标记“不说”构成对比选择关系,旨在通过正在举办的世界杯这一事件来告诉学生们机遇是很多的,但同时也充满很多挑战,该句叙述的重点是要凸显后一事例。前文否定性标记引出的话题是背景信息,起到衬托作用,其主要作用是为了更加凸显“就说”引出的焦点话题。再如:

⑦ 我呀,就是爱心疼人!别说上辈子的交情,就说你和新月,还不跟亲姐儿们似的?哪儿能眼瞅着你在难处不管呢?……(霍达《穆斯林的葬礼》)

例⑦中,前文中“别说”并不是要否定“上辈子的交情”这一语义范畴较大的概念,而是要进一步凸显“你和新月”这一语义范畴相对较小的话题,重点则是后文的陈述部分有难处“我”一定会管。通过这种对比选择,以说明不管是在较大的语义范畴之内还是在相对较小的语义范畴之内,都会出现后面的述题情况。

二、列举标记“就说”的句法特征

(一)列举项

“就说”列举句式的基本结构为:列举母项+列举标记+列举子项。母项是指需要明确的概念部分;子项是指用于明确母项性质或范围的内容,与母项属于蕴含关系[4]。“就说”的列举母项多为小句形式,可现可隐。列举子项较为多样化,可以是词、短语,抑或是小句,其中以词和短语较为常见。列举子项的范围可以是人、物、事件等,列举子项的数量以单项形式最为常见。“就说”引导的列举子项往往是一个话题焦点,起到凸显作用。例如:

⑧ 冯老五觉得儿子说得太扎刺了,说:“你甭吹!农村事情的复杂性,你还没尝过,就说三队,换过十二任队长了,谁上去也搞不好!你先甭张啰!”(陈忠实《早晨》)

⑨ 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就说我姑娘要和石头结婚吧,5岁的孩子,怎么就知道结婚了?怎么就要结婚了?而且还知道结婚应该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起……(朋友聊天)

例⑧中,列举母项为“农村事件的复杂性”,列举标记“就说”引出列举子项“三队”。例⑨中,列举母项为“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列举子项为小句,即“我姑娘要和石头结婚”。而例中,列举母项隐藏,列举子项为多项形式,“在夏天的新华门、冬天的北海桥站岗”尽管说的是“站岗”这一件事,但是在不同的地方站岗。

(二)“就说”与相应标记对举

1.“就说1”与假设标记对举

如前文所述,“就说1”具有推论兼列举功能,功能上的连接作用往往是通过语义上的关联实现的。“就说1”经常与表示假设的关联词语共现,构成“如果/要是/假如/若……,就说……”格式。例如:

上述两个例句中的“就说”与假设标记“若”“如果”共现,根据假设内容进一步阐释说明“就说”列举子项主观推知性内容。

2.“就说2”与语气词、列举标记对举

2.1“就说2”与语气词“吧”等对举

“就说2”可与语气词“吧/啊/啦/呢/呀/哪”等一前一后对举,构成“就说……吧/啊”格式,进一步强化“就说”的列举功能。据CCL语料库发现,“就说2”与“吧”共现频率最多。作为焦点标记,“吧”与“就说”对举,更加凸显列举子项这一焦点信息。这种用法在口语中较为常见。例如:

三个例句中,“就说”分别与语气词“吧”“呢”“呀”等对举,列举项数量一般仅为“一”,这唯一的列举项是言者认知域中位置最凸显的成员。

2.2“就说2”与列举标记对举

“就说2”可以与后附列举标记“等、等等、什么的”对举使用,“就说2”附于列举子项之前,引出话题焦点,“等等、什么”等附于列举子项之后,强调列举未尽。例如:

与前项列举标记“比如、比如说”等对举使用,“就说2”附于前项列举标记词语之前,兼具话语标记与列举标记双重功能,二者具有融合性。具体有三种表现形式:一是“就说2”与前项列举标记对举,“就说(,)比如(说)……”;二是“就说2”与前项列举标记、后附列举标记同时对举,“就说比如……吧/啊”“就说比如……什么的”;三是“就说2”与“比如(说)”引出不同列举项,列举子项A与列举子项B为集合与元素的关系,“就说A(吧),比如(说)B(吧)”。例如:

与列举标记对举使用的“就说”已经完全虚化,不再具备命题真值义,只体现功能义或程序义,因而可以省略。例如:

此外,“就说2”与列举标记对举使用时,具有较为轻松、随意的语用色彩,因而一般在口语中较为常见。例如:

言者之所以兼用集合与元素两种列举形式,其主要功能在于说明集合的外延是多而全的,言者尽可能兼顾整体、凸显个体。例中的“就说我家人吧,比如说我妈妈”,“我家人”是集合成员,“我妈妈”是集合成员中的元素。言者想要通过“就说”引出集合成员“我家人”,以此说明我家人都比较怕冷;而后由“比如说”引出言者认知域中最典型的元素“我妈妈”,通过“在有人穿短裤之时妈妈已经穿上秋裤”这一事件来具体说明怕冷这一情况,这种列举方式在信息的传递上更加充实。

三、三域中的“就说”及其发展演变历程

Sweetser指出我们的认知系统中存在三个不同的概念域:内容域(content domain)、认识域(epistemic domain)和言语行为域(speech-act domain)[6]。内容域对应现实社会或物质世界,认识域对应人的知识体系和推理系统,言语行为是以言行事的行为,比如说出一个祈使句是用言语实施命令或祈请的行为[7]。沈家煊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将三个语义域进行区分并界定为三域:行域、知域和言域[8]。“行”指现实的行为和行状,跟“行态”或“事态”有关;“知”指主观的知觉和认识,跟说话人或听话人的知识状态即“知态”有关;“言”指用以实现某种意图的言语行为,如命令、许诺、请求等,跟言语状态即“言态”有关。这三个概念域在语言的许多方面都有反映,区分这三个域有利于厘清许多复杂的语义现象[9]。从语义拓展的角度看,“行域”义是原始的基本义,具有物理现实性,“知域”义是“行域”的抽象拓展,具有认知心理性,而“言域”义是更抽象的引申义,具有现时交互性[10]。可见,行域、知域、言域三个概念域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这种区别与联系在“就说”中得以体现。状中短语“就说0”体现了行域,非典型列举标记“就说1”体现了知域,典型列举标记“就说2”则体现了言域。

(一)从“就说0”到“就说1”:行域到知域

“就说0”中的“说”是一个言说动词,表示“用话语来表达意思”;副词“就”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有八个义项,“就+说”中的“就”在不同语境中所表达的含义也不尽相同。例如:

上述例句中,尽管“就”表示不同义项,然而无论表示何种义项,“就”均为修饰性成分,“说”为中心性成分,是一个行为动词。“就说0”是一个具有真值条件义的状中短语,属于行域范畴。

通过检索CCL古代汉语语料库和中国基本古籍库,“就+说”格式最早在线性序列上连用的句子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出现,只不过这种线性组合用例并不多见,直到隋唐时期,除去重复语料,仅检索到31例。此时,“就”为动词,“说”为言说动词,“就”与“说”之间存在着某种行为关联。例如:

其实,在先秦两汉历史文献中,动词“就”经常出现在“就VP”结构中,而这种以VP为宾语的动宾结构很容易诱发实词虚化,向状中转化[11]。“就”在这一阶段的核心意义由表示动作的“完成”的体标记逐渐蜕化为表示对这一动作或状态“强调”的情态或者语气副词[12]。大约在南宋前后,开始出现了副词“就”承接上文和加强肯定的用法[13]。就目及语料而言,副词“就”与动词“说”的结合不晚于宋代,然而此时它们结合还不紧密,用例也不多见。例如:

这种用法大致滥觞于元末,明清时期趋于成熟。例如:

随着“就说0”的出现,“就说1”也开始被使用。“就说0”本表示行为义,在转喻机制作用下,“说”最初经历了由言说行为到言说结果的语法化路径,言说行为范畴内的“说”又历经了“言说功能-引语功能-引用功能”的演变路径。“说”后所关联的已非直接言说内容,而是由X0(言说内容)向X1(引语推理)开始转化,前后之间联系开始松散。即言说者根据自己的知识体系与推理系统,推论出反映言者实时心理认知状态的一种情况,主观性逐渐增强,而且“就”在使用中就往往伴随着一个“主观量”问题[14],“就说0”的直接言说行为义开始弱化,逐渐发展出主观引语推理用法,与言说者的意愿、推测、情感相关。例如:

上述四个例句中的“就说”有概念义,同时兼具引语推理性成分,此时,“就说”处于演变的转型期。“就说”后所引内容与言说者之间的关系逐渐疏远,直接言说行为已发展为主观推断。比如例对话中,言者根据对舅姥爷的了解,认为舅姥爷要是问起这件事来就说是猫偷吃的,舅姥爷也不会怪他。言者对舅姥爷作出主观性判断是基于自身认知体系,是以他对舅姥爷的认知为前提的。因而,“是个猫偷吃了的,他总不能怪我”强调言者一种心理推测。例中的言者认为如果只看KTV里哼歌的,就觉得中国音乐差死了,这是有失公允的。然而,认为中国音乐差死了有失公允并不是现在或将来持续的一种状态,而是言者基于自身的知识体系所做出的一种推断。这里的“就说”之所以不同于言说义,是因为“就说”后面的成分已经不再是对客观情况的真实描述,已非既定事实,而是根据言者认知系统进行主观推知,在语句中留下了“自我”印记,通过“就说1”列举出主观言语层面的推理性内容。

“就”和“说”在汉语中都属高频词,使用频率较高的词是最容易语法化的。历经语法化的“就”和“说”再重新分析、组合构建后,语义必然会发生变化。促使“就说0”演变的关键因素在于,“就”在语法化过程中对“强调”重视以及与“说”前后所关联成分的语义变化相关。表示言说义的动词在汉语发展史上经常发生从具体的言说义到抽象的认知义的语义变化[1]。“就说0”所表示的言说义到“就说1”所表示认知行为的语用推理,完全符合因果推理过程:“就说0”直接表达所言内容,凸显言说义,属于行域范畴;“就说1”表明通过认知义进行语用推理,带有一定的主观性和推断性,属于说话人一种内在的认知视角,属于知域范畴。然而,在语用推理中,“就说1”概念义并未完全消失,这种语义滞留使得“就说1”具有概念和推理双重功能,属于非典型列举标记。

(二)从“就说1”到“就说2”:知域到言域

随着“就说0”概念义的逐渐弱化,认知义开始浮现,主观性逐渐凸显。明清以后,“就说0”与“就说1”均被广泛使用,“就”与“说”结合愈发紧密,已基本被粘合为一体了。“就”与“说”的高频组合使用为“就说”的凝固奠定了一定的语境基础。连用是不同的语言成分之间产生粘合力的一个必经之途,而频繁的连用则是语言成分由常规组合变为固定组合的重要契机[15]。

在“就说2”自身融合的同时,其句法位置也在不断发生变化,至民国时,“就说2”逐渐向话题句首位移。“就说2”句法位置变化可能肇始于历时演变中“强调义”的核心作用。“就”表“强调”的用法在其语法化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从共时来看,“强调”亦可看成是“就”的所有义项构成的家族相似结构的核心[12]。强调是伴随主观性而产生的,在人的认知世界中,往往会将言者所认为的重要话题内容凸显出来。“就”常出现在句首,具有引入话题和标记话题的功能[16],主要作用是突出句中的某一特定成分,也就是句子的“焦点成分”,同时引入说话人的主观期待中的对应成分,并在语用标量上反映出焦点成分和说话人主观期待之间的关系[17]。“说”的语法化线路之一就是言说动词向话题标记的转化,经历了言说动词>话题标记>例举标记>条件从句标记>虚拟情态从句标记的演化过程[18]。历经语义虚化,由于语境、语义浸染作用,“就说2”逐渐向前位移,置于话题句首,最终演化为典型列举标记,其主要功能就是引出举例性话题,作为话题焦点,并对其进行陈述说明。通过CCL语料库检索,这种用法用例最早见于清代。例如:

在“就说0+X0”结构中,X0为“就说0”直引内容,多为小句形式。随着“说”言说义弱化,话题标记凸显,焦点标记“就”与话题标记“说”结合更加紧密,演变成“就说2+X2”格式,X2历经直言内容到认知判断,最终演变成主观评价,形式更加多样化,不仅可以由小句充当,而且也可以由谓词性成分或体词性成分充当。当X2经常由体词性成分充当时,更足以证实“就说2”在韵律机制作用下,已经凝固为一个韵律组块,主要用来引出话题焦点,言者对其阐释自己的观点、态度、情感等。例如:

图1 “就说”的语义演变及功能表达

由此可见,“就说0”从具体的言说行为,历经语用推理,引申出语境推断义“就说1”,完成了从行域到知域的转化。历经语法化的“就说2”通过引出举例话题,强化了列举母项的言语行为效果,增强了说话人意图,体现了言域功能。通过对“就说”格式“行域义”“知域义”“言域义”的分析,可以看出“就说”语义发展经历了一个从实到虚的语法化过程,语法化是伴随主观化的,“就说0”到“就说2”的演变历程也是主观性不断增强的过程。结合三域理论,“就说”的语义演变及功能表达如图1所示。

(三)三域交叉中的“就说”

从“行域”到“知域”再到“言域”,这是一个语义逐渐引申和虚化的过程。“行域”和“知域”之间有交叉,“知域”和“言域”之间也有交叉[9],有些句子究竟属于哪个域要视具体语境而定[8]。例如:

由此可见,行域义、知域义、言域义是有关联的,行域义是基本的,知域义和言域义都是从基本义引申出来的[6]。

四、余论

固化结构“就说”主要语用功能表示列举,根据列举的差异,又可以将“就说”划分为非典型列举标记“就说1”和典型列举标记“就说2”。非典型列举标记“就说1”通过假设、推论等方式列举出相应的一种结果或情况。典型列举标记“就说2”通过举例等方式列举出典型的具体人物或事例。“就说”的语义演变从行域义、知域义到言域义。“就说0”表示言语行为,属于行域范畴;从言说动词短语所表达的行为义到认知动词所表达的语用推理,“就说1”属于知域范畴;通过引出举例话题以便达到某种言语行为的延宕或增强意图,“就说2”属于言域范畴。在行域义向知域义转化过程中,“就说”的语法属性也发生了变化,由状中短语经过重新分析、组合构建后凝结为固化结构形式。

关于列举标记“就说”的研究还是初步的,还有许多问题值得进一步探究。作为“就说”的变体形式,“你就说”“咱就说”同样具有列举功能,之所以可以在列举标记“就说”前加上“你”“咱”等人称代词,是因为举例就是让对方更清楚地理解所谈论的事物,因此举例行为本身就是顾及读者/听者的一种言语策略[3]。“你就说”“咱就说”体现了交互主观性,主要表现为言者对听者认知状态的关注。

注释:

① 本文将言说短语标记为“就说0”,其宾语标记为X0;非典型列举标记标记为“就说1”,宾语兼列举子项标记为X1;典型列举标记标记为“就说2”,列举子项标记为X2。

② “就说”可以用在让步复句的前一个分句中,表示一种假定是真的情况。但检索CCL语料库,这种用法的用例并不多见,并非其主要用法,故该用法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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