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红,袁同成
(安徽工业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院,安徽马鞍山 243032)
2019 年7 月,健康中国推进委员会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我国老年慢性病患者已经超过1.8 亿人,患有一种及以上慢性病的老人比例高达75%[1]。长期患病和慢性疼痛可能降低老年慢性病患者生活幸福感,导致精神状况不佳,产生抑郁情绪。抑郁作为老年人最常见的精神健康问题,在老年慢性病患者群体中更为突出。已有研究表明患有慢性病的老年群体抑郁水平高于一般老年人,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高于城市老年慢性病患者[2]。身体机能弱化、看病难、看病贵等多重压力使得农村慢性病老人更易产生无用论等消极情绪,提升抑郁风险,甚至导致自杀等危险行为,严重降低老年人生活质量。因而,农村慢性病老人精神健康问题尤其值得重视。
2009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启动新医改,决定从医疗服务、医疗保障、公共卫生、药品供应和医疗卫生机构五个方面入手,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医疗服务需求,切实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等问题,新医改为慢性病防治提供了有力支撑。10 余年来,新医改取得显著成绩,2020 年,我国卫生总费用预计达到72 306.4 亿元,公立医院综合改革成效明显,医药费用得到有效控制,个人卫生支出占比由实行新医改前的40.4% 下降到27.7%[3]。2020 年基本医疗保险覆盖率稳定在95%以上,住院报销水平也不断提升,居民医保政策范围内住院费用报销70%。药品集中带量采购涉及112 个品种,平均降价54%,零差率销售政策进一步保证药品低价出售,有效缓解农村居民看病吃药的经济压力[4]。村卫生室、乡镇卫生院、县医院医疗服务水平明显提高,农村居民医疗资源可及性不断增强。公共卫生服务均等化水平不断提升,农村居民健康教育、健康档案、家庭医生签约服务持续推进,慢性病防控水平显著增强。
在我国积极推进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背景下,新医改多项举措可以有效缓解农村慢性病老人看病难、看病贵等问题,增加农村慢性病老人应对慢性病的资源,使其更有信心、有条件应对慢性病,从而改善老年人健康状况。然而老年人健康不仅包括身体上的健康,还包括关系老年人晚年生活质量的精神健康。那么新医改是否能对农村慢性病老人精神健康产生积极影响?哪些政策措施还有待进一步改进?这不仅关乎医药卫生体制改革政策效果,也对促进农村健康老龄化具有重要作用。鉴于此,本研究使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2013 和2015 数据,考察新医改政策实施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
本文主要运用压力应对理论研究新医改主要政策实施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该理论起源于20 世纪60 年代。压力应对理论认为压力本质上无害,压力造成不利后果主要取决于个体面对压力源时的认知评价、应对资源以及应对方式[5]。认知评价是个体评估压力源对自身影响的过程,应对是应用行动或认知方式处理个体与环境之间的冲突,应对资源是个体应对压力时所拥有的资源,例如经济资源、情感资源、知识储备。当个体评估压力源后感受应对困难时,极易产生无用论、焦虑等情绪,增加抑郁风险。已有研究多数以慢性病患者照顾者为干预对象,通过干预认知评价、强化应对技能等方式降低照顾者压力[6]。对于农村慢性病老人而言,慢性病打破了农村老年人原有的生活、工作习惯,老人生存环境发生改变,吃药、就诊、复查、休养等活动长期伴随。老人如何积极应对慢性病,正视疾病带来的各种变化,避免产生失落、焦虑等情绪,降低抑郁水平,需要从认知评价、应对资源着手干预。基于采用的问卷内容限制,本文未研究基本药物制度改革与公立医院改革,主要以医疗保障制度、基层医疗卫生服务和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为立足点,基于已有研究与逻辑关系提出相关假设。
医疗保障对个体健康的影响研究,多数学者以基本医疗保险制度为切入点展开。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十多年来,基本医疗保险覆盖率稳居95%以上,门诊、住院报销水平稳步提升。程令国研究发现基本医疗保险提高了农村居民的健康状况,有效解决“有病不医”的问题,农村居民医疗意愿大幅增加[7]。张鹏飞认为医疗保险通过提高老年人医疗服务利用率,进而有效控制慢性病,提高老年人健康水平[8]。黄晓宁通过CHNS 数据研究证实新农合能减轻农民医疗负担,医疗服务利用率的提高虽然增加了老人医疗支出,但在新农合的作用下老人的医疗经济压力得到有效缓解[9]。由此可见,基本医疗保险是农村老年人应对疾病的有力资源。杨贺通过CFPS 数据分析得出医疗经济压力的降低有效缓解农村居民面对疾病时的焦虑感,尤其在遭遇重大疾病时,新农合可减轻农村居民沉重的医疗负担。总的来说,参保新农合对农村居民精神健康水平有正向效应[10]。基于以上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参加基本医疗保险能有效降低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
医疗服务对农村老年人具有重要影响,李建新等通过CLHLS 数据分析指出老年人患重病能否及时医治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农村因经济和地理因素限制,医疗服务可及性低于城市,而农村慢性病老人医疗服务需求频率高、程度深,医疗依赖性强,医疗服务可及性极大影响农村老人健康水平[11]。成德宁等指出农村医疗服务经济可及性、地理可及性与质量显著影响老人健康不平等程度,当下解决农村老人健康不平等问题应从医疗服务可及性入手[12]。李林等通过实证研究证实医疗服务与农村居民生活幸福感紧密联系,医疗服务便利性显著影响农村居民生活幸福感。因而,为进一步提升农村居民生活幸福感,提出增加农村医疗投入、增强农村医疗服务公共性、提高农村医疗资源获取便利性是必不可少的[13]。新医改实施以来,农村医疗服务网络进一步完善,农村老人医疗服务可及性得到一定提升,为农村慢性病老人应对疾病提供了有力应对资源。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医疗服务利用率越高,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越低。
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的普及能有效缩小城乡居民健康差异,提高农村居民健康水平。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通过健康知识宣传等措施促进农村居民养成健康行为,提升其健康知识水平[14]。秦素霞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对慢性病患者进行运动功能和认知功能方面的健康教育,能有效提高慢性病患者行动能力和交流能力,对改善患者生活质量具有重要意义[15]。农村老年人健康素养偏低,对慢性病认知存在偏差,极易将慢性病与恶性疾病归为一类,在长期治疗过程中易产生恐慌、畏惧情绪,慢性病对老人精神水平和情绪的影响远大于对行动能力的影响[16]。慢性病具有迁延不愈等特点,慢性病并发症可以通过预防、及时诊治等措施降低发生率,基本公共服务为农村慢性病老人提供体检、健康指导等服务,意在降低疾病伤害,提高该群体生活质量[17]。慢性病形成与生活方式息息相关,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能提高农村老年人健康知识和自我管理能力,确保慢性病早发现、早治疗,减少疾病困扰与照料负担,缓解焦虑、抑郁情绪。由此提出假设3。
假设3: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与公共卫生体系建设相关,接受基本公共卫生干预的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低于未参与的农村慢性病老人。
文章使用CHARLS 数据,因2018 年数据部分变量存在大量缺失值,故采用2013年和2015年数据。CHARLS 数据是由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主持的项目,通过收集中国45 岁及以上中老年人家庭和个人的高质量微观数据,以此了解我国老年人基本情况,为我国老龄化等相关学科研究提供基础。本文以农村户口、年龄和慢性病三个变量为样本删选标准,即样本是年龄在2013 年达到60 周岁且患有慢性病的农村居民。本文为保证数据的原始性,在处理两个年度数据时未建立新的变量,以个体ID 为参考合并数据,经过样本删选、剔除缺失值,共获得农村慢性病老人2 008人,其中2013年样本有1 004人,2015年样本1 004人。
1.因变量
本文主旨是研究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被解释变量是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选取CHARLS问卷“健康状况与功能”模块中十个条目,分别是“我因一些小事而烦恼”“我在做事时很难集中精力”“我感到情绪低落”“我觉得做任何事都很费劲”“我感到害怕”“我的睡眠不好”“我感到孤独”“我觉得我无法继续我的生活”“我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我很愉快”。答案有四个选项:很少或者根本没有(<1 天)、不太多(1-2 天)、有时或者说有一半的时间(3-4天)、大多数的时间(5-7 天)。将条目按照答案序号进行积分,最后两个积极情绪条目采取反向取值,加总后获得受访者的抑郁得分,分值越高代表抑郁水平越高。
这十个条目来源于流调中心的抑郁量表(CES-D)条目,最早是由美国国立精神卫生所LS Radloff 于1977 年编制,量表原有二十个条目,后被简化为十个条目,即CESD-10。不少学者对CESD-10 量表有效性进行了检测,证实简化量表内容简洁易懂,能有效降低应答疲倦感,是测量老年人抑郁水平有效量表[18]。
2.自变量
医疗保障旨在满足居民“有钱看病”需求,缓解农村老年人医疗经济压力,提高农村慢性病老人应对慢性病的经济资源。我国基本医疗保障体系由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等制度共同建构。依据问卷中EA001 问题将农村慢性病老人购买城镇职工医疗保险赋值为2,购买城乡居民医疗保险(包括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和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赋值为1,选择其他保险赋值为0。
医疗服务是指专职技术人员提供生命照顾、治疗疾病等服务,农村老年人因出行不便、省钱等原因小病不愿就诊,大病就诊更困难,医疗服务可及性提高有助于增加老人就诊意愿,提高老人医疗服务利用率。根据问卷整理出两个变量代表医疗服务利用率,分别是基层医疗机构就诊(ED004)和月内就诊(ED001)。基层医疗机构就诊为二分变量,与基层医疗机构对应的是综合型医院,月内就诊代表农村慢性病老人就医频率。
公共卫生服务普及化可有效提高农村慢性病老人健康素养和慢性病管理能力。根据问卷整理出两个变量代表公共卫生服务,分别是常规体检(EC001_1、EC002)和健康指导(DA013、DA016)。健康指导是指医生对农村慢性病老人针对血糖、血压提出注意事项,常规体检是指一年内进行的免费体检。
3.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文献,选取年龄、性别、婚姻状况、教育水平、收入、慢性病患病数量和慢性病变化7 个客观变量作为控制变量。文章将已婚且作为配偶共同生活定义为已婚,将分居(不再作为配偶共同生活)、离异等定义为未婚。农村慢性病老人收入主要分为劳动收入、子女等亲戚支持以及政府转移支付收入。慢性病变化是患者的慢性病与上一次访问时相比较,变好为正一分,变差为负一分,与原来差不多记零分,将14 种慢性病变化得分相加,得分为正数表明所患慢性病情况好转,反之则表示情况变差。
表1 是变量描述性统计图,本文研究对象平均年龄在68 岁左右,男性比例微高于女性,已婚人数占多数。样本中老年人受教育程度不高,87.05%的老年人只有小学及以下教育水平,高中及以上教育水平比例仅有2.44%。患有2 种及以上慢性病的老年人比例超过半数,近30%的老年人患有3 种及以上慢性病,总体上老年人身体状况向好发展。样本中慢性病老人抑郁得分平均值为19.484(本文CES-D 分数区间是10-40),略低于Andreasen 等提出的10 分标准线(CES-D 分数区间是0-30)[19]。但从图1 可以看出,抑郁得分呈现右偏分布,其右偏分布图尾部较厚,抑郁得分高的人群占比与正态分布情况相比要多。其他变量特征表1 均有显示,其中,基层医疗机构就诊、月内就诊、免费体检和健康指导参与人数比例较低。
表1 描述性统计(N=2008)
图1 CES-D得分图
本文的基本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i是个体,t是时间,Yit代表受访者i在t年(t=2013年或2015年)的CES-D 得分,表示农村老年人的抑郁水平。X代表主要自变量,包括年龄、性别、婚姻状况、教育水平、个人收入、慢性病数量和慢性病变化。系数β是本文关注的重点,如果系数β显著,说明该变量对农村慢性病老人的抑郁水平有显著影响。由于一些遗漏变量的存在,比如个人、家庭和地区层面的异质性,可能会影响到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固定效应无法估计这些不随时间变动的变量,因而文章主要采用随机效应方法[20]。文章进行了分样本回归,同时报告OLS回归结果,起到稳健性检验作用。
性别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影响显著,相对于农村男性慢性病老人,女性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更高。女性承担了家庭日常照料主要责任,包括提供隔代照顾服务,是女性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高于男性的重要因素之一[21]。年龄对农村慢性病老人的影响呈现负向影响,整体上看高龄老人比低龄老人抑郁程度低,这与李甲森等人的研究结论一致,老年人抑郁水平随着年龄增长先提高后降低,高龄老人抑郁水平相对较低[22]。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越低,文化程度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态度与社交网络,积极参与社会活动能放缓认知功能的退化速度,降低抑郁风险[23]。婚姻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不显著,呈现负向影响,已婚有配偶的老年人生活相对稳定幸福,抑郁水平较低,无配偶的老年人晚年生活相对孤独,抑郁水平较高,说明婚姻对个体心理健康具有一定保护作用。收入对农村慢性病老人影响显著,在0.05水平显著,农村慢性病老人收入越高,抑郁水平越低。慢性病医疗经济支出多,经济基础成为慢性病老人控制疾病的底气,对未来生活期望值更高。慢性病患病数量对老人抑郁水平影响显著,且在0.01水平显著,与现有研究结果一致。慢性病患病数量越多,老年人身体素质相对更低,带病共存难度更大,更加限制老年人的活动范围,使得老年人生活不幸福,抑郁水平也相对更高。慢性病变化显著影响老人抑郁水平,慢性病向好发展的老人抑郁水平越低。
从表2 模型2-4 中可以看出基本医疗保险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显著,在0.05 水平显著。随着我国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推进,基层医疗保障制度不断健全,覆盖范围不断扩大,报销比例稳步提升。2013年到2015年,两年时间城乡居民医保财政补助增加100 元,2015 年每人每年补助3 880 元,是2009 年补助金额的四倍多。本文则得出基本医疗保险显著影响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对农村慢性病老人精神健康具有重要影响,与以往学者们得出的社会医疗保险对农村老人精神健康影响不显著结论不一致[24]。合理的解释是,一是研究对象的差别,本文以农村慢性病老人研究对象,相比普通农村居民,慢性病老人医疗服务利用率高,对医疗报销依赖度更高。二是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进程不同,新医改经过前几年的摸索,为后期改革奠定基础,改革进程加快。细看模型结果不难发现,基本医疗保险显著影响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基本医疗保险保障程度越高,老人抑郁水平越低。具体来说,参加职工保险的农村慢性病老人保障程度最高,极大减轻农村慢性病老人因看病住院等带来的医疗经济压力,抑郁水平最低,参加城乡居民医疗保险的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相对较高。对于没有参加基层医疗保险的农村慢性病老人而言,参加商业保险几率低,这类群体慢性病治疗以全自费为主,显而易见,该类群体抑郁水平最高。基本医疗保险作为农村老人对抗慢性病的重要应对资源,较高的保障程度有利减轻农村老人因治疗慢性病产生的医疗经济压力,减轻老人心理压力,对老人院后护理、疾病恢复具有积极作用。如若基本医疗保险保障程度低,给予的应对资源有限,老人仍能感受到压力,加之身体承受疾病痛苦,抑郁水平相对更高。因而假设1 成立,参加基本医疗保险能有效降低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
表2 抑郁水平的影响因素
慢性病变化侧面反映出医疗服务利用率,从表1 可看到慢性病变化均值为正数,在农村慢性病老人年龄增长的情况下,老人慢性病发展呈现向好趋势,医疗服务发挥了重要作用,侧面反映出农村医疗服务可及性在不断提高。基层医疗机构的发展是医疗资源合理配置的体现,有助于解决农村居民看病难、看病远等问题,有效提高农村居民医疗服务利用率,尤其有助于提高农村老人医疗服务利用率。回看模型结果,基层医疗机构就诊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呈现正向相关,去往基层医疗机构就诊不能降低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基层医疗机构尚且不是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保护因素主要原因是农村医疗资源与医疗需求不完全匹配,医疗服务可及性提高是医疗资源供给侧层面改革成效,但与农村慢性病老人医疗需求是否匹配,需要在实践中不断认证。一般来说,慢性病可能在个体中老年时期已产生,进入老年期后慢性病患病程度加深,基层医疗机构医疗服务无法缓解疾病疼痛,难以满足慢性病老人更深层次医疗需求,老人就医期望与实际效果存在差距。多数情况下因医疗条件限制,基层医疗机构工作人员治疗慢性病选择向上转诊,患者的身体与心理在此无法得到慰藉。基层医疗机构因医疗人员临床经验不足,医疗服务质量低等原因致使农村居民对其信任度降低[25],去往基层医疗机构就诊是“不得已”的选择。因此,去往基层医疗机构就诊在本文中并不是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的保护因素。
慢性病病程长,需要长期治疗与护理,月内就诊体现了慢性病老人医疗服务利用率。表2 显示月内就诊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显著,且在0.05水平呈现正向显著,参与月内就诊的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更高。农村慢性病老人前往就医一定程度上表明疾病正处于急性发作期,疾病折磨、情绪不佳等造成老人抑郁水平提高。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新医改下农村老人慢性病整体向好发展侧面反映老人医疗服务利用率不断提高,慢性病向好变化显著降低老人抑郁水平。然而,从基层医疗机构就诊与月内就诊两个变量回归结果来看,医疗服务利用率提高并不能降低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农村医疗服务基础设施、医疗人员技术等条件限制,农村慢性病老人医疗服务利用率提高成效止步于慢性病基础管理,老人多元化、深层次医疗需求难以满足,老人仍将长期遭受疾病折磨,抑郁水平难以降低。综上,医疗服务未能为农村慢性病老人提供强有力的慢性病应对资源,慢性病老人医疗服务利用率越高,其抑郁水平并不能随之降低,因此假设2不成立。
基本公共卫生以预防疾病为主,体检和健康指导是预防、控制慢性病的重要措施。压力应对理论认为,个体面对压力源时是否产生压力取决于个体对压力源的初级评价。公共卫生服务体系的完善提高了公众对慢性病的认知,从认知评价层面降低对慢性病的消极情绪,促进个体以积极态度面对,从而利于降低个体感知的压力。本文健康指导变量以两病(高血压、糖尿病)健康指导为主,旨在为人们提供一种积极健康的生活方式,提高个体对慢性病的认知,提升慢性病自我管理能力。表2模型4结果显示,参与健康指导的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并没有降低。现实情况中,农村慢性病老人健康指导一般由基层医疗工作人员承担,由于农村医疗资源紧缺,医疗工作人员与慢性病老人比例失衡,健康指导范围有限,难以缓解慢性病老人身体不适症状。2015 年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中高血压和糖尿病患者管理率分别在35% 和30% 左右,居民慢性病防治素养仅为10.38%,可见健康指导作用发挥有限,因而拥有健康指导的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并没有下降。免费体检是国家实现公共服务逐步均等化的重要内容之一,参与免费体检的老人不仅可以预防身体疾病,也能感受到党和国家对老年群体的关心。从表2模型4结果可知,体检能降低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但因农村免费体检内容较为简单,体检时间间隔较长,且缺乏体检后的跟踪医疗与指导,导致体检易流于形式,未真正发挥预防作用。因而,体检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并不显著。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基于农村基本公共卫生服务条件限制,基本公共卫生干预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影响不显著,且不能证实接受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干预的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低于未接受的农村慢性病老人,因此,假设3不成立。
1.OLS回归模型
本文使用OLS回归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通过对比表2结果,可以看到变量结果基本保持一致,支持前文对三个假设的阐释。
表3 抑郁水平的影响因素OLS回归模型结果
2.分样本回归
多项研究结果表明,性别差异导致个体心理健康影响因素存在很大差异,因而文章进行了分样本回归,以此检验群体异质性。表4 结果显示,基本医疗保险和月内就诊对农村女性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十分显著。从图2 可知,农村女性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比男性高,医疗保险对女性的保护作用更显著,这与农村女性慢性病老人经济自主性低密切相关,农村女性较男性而言经济收入少,医疗报销能显著减轻慢性病治疗带来的医疗经济压力。月内就诊对女性的影响也更为显著,农村女性慢性病老人在疾病前期因经济、家庭等各种因素延迟疾病治疗从而导致身体状况差,多数老人参与月内就诊时已是疾病发作期,严重影响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因而参与月内就诊对农村女性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消极影响更为显著。基层医疗机构医疗服务水平低,无法满足农村女性慢性病老人复杂的医疗需求,去往基层医疗机构的农村女性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提高。而男性身体健康程度高于女性,对医疗服务需求以基本医疗为主,基层医疗机构能满足其医疗需求,因而基层医疗机构对农村慢性病老人影响存在性别差异,去往基层医疗机构能降低农村男性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男性接受健康指导干预其抑郁水平反而越高,这与男性不良生活习惯有关,如喝酒、抽烟,接受健康指导表明这种老人身体机能受损,如果改变长期养成的习惯与身体疾病恶化都会使老人产生情绪低落等抑郁情绪。
图2 分性别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得分图
表4 分性别样本回归
慢性病影响了个体健康的生命历程,农村老年人因经济、社会结构等因素,面对慢性病带来的生活环境改变更能感到经济、身体、心理等多重压力。研究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对提高农村老年人生活质量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有利于为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发展提出相关意见。
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36.76%的农村慢性病老人CED-S 得分高于20 分,也就是具有抑郁症状。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多项举措增加农村慢性病老人应对资源,逐步改变农村老年人对慢性病的消极认知,使老人应对慢性病时更有信心,有利逐步实现带病共存,降低抑郁水平。具体来说,性别、年龄、教育水平、慢性病患病数量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显著,这与以往研究结果保持一致[23]。研究主体进一步聚焦农村慢性病老人,与以往学者提出的社会保险对农村居民精神健康影响不显著结论不一致,本研究发现基本医疗保险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影响显著。基本医疗保险为农村慢性病老人提供了经济应对资源,医疗报销有效缓解了农村慢性病老人医疗经济压力,极大提高慢性病老人就医治疗概率,使农村慢性病老人能够得到有效、及时治疗,遏制疾病,提高农村慢性病老人身体健康水平,有效降低老人抑郁水平。基层医疗服务为农村老人提供快捷、便利的医疗服务,其服务水平关系着农村老人慢性病管理水平,同时也关乎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农村慢性病老人疾病状况整体向好发展,基层医疗服务功不可没,但由于基层医疗条件限制,未成为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保护因素。体检是防止慢性病的有效措施,早发现早治疗,但由于体检内容单一,对慢性病防治效果欠佳,因而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抑制影响不显著。每月就诊本是慢性病管理常规管理手段,有利于维持疾病稳定状态,但就医多是农村老人出现不适症状后的需要,因而月内就医的老人抑郁水平更高。健康指导意在为农村慢性病老人提供健康知识储备,但因医疗人员不足等,农村老人难以获取充足、有效的健康信息,且受到生活习惯、文化程度等影响,健康信息指导作用存在差异,因而健康指导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影响同样存在差异。总的来说,基本医疗保险成为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保护因素,伴随医疗保障程度的提高,其保护作用将会持续发挥。医疗服务与基本公共卫生在农村发展缓慢,医疗服务长期存在的城乡差异,基层医疗服务医疗设备落后等问题短时间内难以解决,基层医疗机构对农村慢性病老人疾病治疗效果不佳,服务水平存在质疑。基本公共卫生实施粗放,缺乏合理完善的闭环运行机制,易流于形式,难以真正发挥基本公共卫生的预防作用,因而对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的影响尚且不显著。
综上所述,为了降低农村慢性病老人抑郁水平,改善老年人精神面貌,实现健康老龄化社会目标。文章基于前文的分析提出几点建议。第一,不断完善基本医疗保险制度,提高住院报销比例,给予农村中老龄慢性病老人“看得起病”的底气。提高基本医疗保险覆盖率,尤其是农村特殊困难群体,逐步提高医疗公平性。第二,提高基层医疗机构服务质量,基层医疗机构数量虽不断增多,但质量参差不齐。作为农村慢性病老人看病治病一线医疗场地,基层医疗机构需努力完善分级诊疗模式,做好基层首诊服务,争取为农村提供优质的医疗服务,减少老人就医成本。细化来说,提高基层医疗服务质量需从医疗技术与医疗人员等方面入手,首先,不断完善基层医疗工作人员保障制度,吸引年轻医疗工作人员扎根基层,改善医疗人员与农村居民比例失衡问题。加强基层医生培训制度,提升医疗服务水平。其次,持续推进医共体建设,强化上级医疗机构对基层医疗机构设备支持、技术支持。最后,加大公共卫生服务投入力度,提高农村居民健康素养。慢性病管理不能只靠医院、医护人员,强化“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第一责任人”的意识,积极发挥农村慢性病老人能动性,逐步实现“小病不慌、大病能医”的目标。具体来说,在农村社区内部建立健康管理小组,以社区医护人员为带头人,社区低龄老人或身体素质较好的慢性病老人为成员,争取规范慢性病定期检查制度,完善健康指导反馈机制。总之,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提升农村慢性病老人应对资源,为老人晚年生活质量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