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跨年晚会：网络晚会新路径的探索

□ 闻紫杉

自2005年湖南卫视首次推出“跨年演唱会”的新概念，随后各大卫视争相入战，互相角逐中共同迎接新年的伊始。作为国内拥有最庞大的年轻群体的B站，也毫不例外地加入了这场战争，2019年“Bilibili晚会二零一九最美的夜”横空出世，打破了各大卫视纷乱征战的局面。据B站数据显示，观看晚会直播的观众超过8000万人，还有近7000万次的回放量，230万条弹幕，其豆瓣评分至今还维持在9.0分。从2019到2021年，连续三年的跨年晚会，相比较于其他卫视的群星闪耀，B站在这三年中精心为受众所呈现的晚会绝对称得上是诚意满满。将年轻人真正喜爱的元素搬上舞台，传播引发共鸣的特色内容，正是B站跨年晚会取得空前成功的真正原因。分析B站跨年晚会，可为未来的网络晚会提供可循的道路与一些借鉴之处。

B站跨年晚会的破圈传播

随着社会的进步，当阶级和阶层的概念逐渐淡化的时候，圈层概念便会自然而然地凸显出来。在网络时代，互联网技术的赋权使得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和互动更加容易与频繁，因而就形成了多种多样的网络圈子。传播圈层原理就是不同文化相互传播的圈层性规律，文化本身就具有圈层性，既表现在文化的传体中也表现在文化的受体中。文化的圈层可从多种角度进行划分，不同国家、不同地理区域的人们往往会形成不同的文化圈。从社会的构成要素上来看，可划分为政治文化、经济文化、教育文化、知识文化、宗教文化、家庭文化等文化圈层；从社会阶层上来看，可划分为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统治阶层文化与平民文化等文化圈层；从职业群体上来看，可划分为工人、农民、大学生、知识分子等文化圈层。B站一直致力于传播和弘扬小众文化，旨在让跨越圈层的文化理念得到理解与融合。B站是二次元亚文化的聚集地，大部分人认为其是对抗与消解主旋律的阵地，其实不然。在推出跨年晚会之前，B站都会推出“拜年祭”，在“拜年祭”中虽说是以二次元为主题，但其中不乏爱国主义色彩的节目，《乒乓帝国》就是其最精彩的节目，可见二次元亚文化与主旋律并不冲突，有机结合也是可以进行融合的。

彭兰教授认为,网络用户的圈层化包含“圈子化”与“层级化”两个方面。所谓“层级化”,一方面表现为现实社会中的社会阶层在网络中的映射,另一方面指在网络中形成新的关系,其中话语权力关系最典型。圈层传播，作为社交媒体的一种特殊传播路径，它的圈层文化也主要是在核心用户之间相互传播，在有固定的群体之后再进行扩散传播，从横向变为立体，使得传播突破圈层，被更多的受众所了解、认可以至于接受，形成以核心用户为中心的发散传播过程。纵观B站三年的跨年晚会，都可以看见主流媒体的身影，新华网、央视频、国家广播电视总局都是B站跨年晚会的合作伙伴，不仅是跨年上的合作，早在2017年身为主流媒体的共青团就已经入驻B站成为一名UP主，和年轻人“玩”到了一起。

回顾B站的发展历程，虽步履维艰却愈战愈勇，在破圈的道路上也是走出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人民日报》对B站有一段这样的评论：“那些刷下‘此生无悔入B站’的年轻人们，或许已经伴着这个‘专属年轻人’的网站走过了10年。10年，不仅让那群新潮自嗨的90后拥趸走进而立之年，也让一个曾经自娱自乐的‘小破站’在纳斯达克的斗秀场万众瞩目。”从2019年的跨年晚会开始，B站就不再是年轻人口中的“小破站”了，二次元也不是其存在的全部意义，从二次元到三次元的过渡，从二次元到三次元的共存，就像晚会永远不变的日落、月升、星繁三个板块涵盖了80后的成长、90后的青春、00后的猎奇。B站的跨年晚会使其从自娱自乐的小众文化走到了万众瞩目的大众文化，成功实现破圈。破“次元壁”极大地解决了B站自身与主流文化的矛盾冲突，寻找到了一条与主流话语有效沟通的路径，为自己的圈层扩散打下了基础。

B站跨年晚会的议程设置

议程设置是大众传播的重要社会功能和效果之一。那么议程设置的“爆点”从何而来？新闻的“把关人”理论认为，在互联网媒介的条件下，以娱乐性和接近性为宜。想要捕捉公众的注意力，那么就要以恰当的方式来构造媒介时间，提高责任感，引导舆论。B站的跨年晚会犹如一匹黑马，在众多的流量明星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不仅仅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圈，也获得了许多主流媒体的欣赏与认可，以年轻人的兴趣作为切入对节目进行精心策划，充分体现了接近性，满足了粉丝内心深处的欢喜，是娱乐性的最好体现。

从二次元到三次元：主旋律的融合。每场跨年晚会B站都会利用具有鲜明的亚文化表现风格来输出主流的价值观，利用可以引起青年人共鸣的文化形式来激起年轻人的主流价值观，借由亚文化的文化符号对青年人的精神进行干预，从而使得红色的主旋律文化与青年人的精神世界产生关联。B站的跨年晚会不会拘泥于主题，而是更加注重接近性，希望内容可以引发年轻人的共鸣。

《亮剑》与国庆70周年阅兵式的《钢铁洪流进行曲》在B站深受欢迎，爱国主义漫画《那年那兔那些事》也是B站UP主深爱的二次创作元素。2019年的跨年晚会就将这些元素融合到一起进行重新改造，在节目播出的时候中国红的弹幕铺满了整个屏幕，红色主旋律成功地与青年群体进行了融合，使其展现出年轻的状态。2021年B站的跨年晚会更是用一首《红色2021》将格局打开，一首歌曲唱出了中国2021的所有喜怒哀乐，唱出了中国力量。B站的跨年晚会没有一味地强行灌输主旋律，没有小品和红歌的加持，有的是通过内容的设置来引发共鸣，内容大于形式，方才使得青年人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实现精神上的共鸣。

年轻一代的网民不仅喜欢幻想的世界，同样也热爱现实。B站作为亚文化的聚集地，对圈外人的进入具有较高的门槛，但是亚文化与主流文化并非完全相悖，青年人拥有爱国之心，只是不喜欢强制性灌输爱国思想，他们习惯于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爱国之情，参与到主旋律文化的传播过程中去。二次元也可以输出主流价值观，这样的方式可以更好地让青年人接受，从而可以与主旋律的价值观更好的融合。

经典IP串联：构筑群体回忆。B站跨年晚会的另一个亮点就是经典IP的呈现，Z世代的记忆有着鲜明的特点——互联网，互联网的记忆是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在陌生的你我之间建立起联系的。在经典IP的呈现方面，可以看得出B站进行了大量的数据调查，在明确了范围与用户诉求之后才进行经典IP的筛选。

2019年晚会开场舞《欢迎回到艾泽拉斯》，瞬间就把网民带入《魔兽世界》，弹幕中铺满了“为了部落”“为了联盟”，超过十五年的IP把各个年龄层段的玩家联系到了一起。2020年虽然开场舞的画风为大火的赛博朋克风格，但紧接着虚拟偶像洛天依所献唱的歌曲却是《三体》改编动画的片尾曲。2021年开场舞《重生》更是把受众带入到国漫《灵笼》的世界。2021年晚会给人印象较深的是电视剧《觉醒年代》中陈延年的扮演者张晚意演唱的《错位时空》，利用技术手段呈现不同时空的陈延年。其中的一个时空里面张晚意身着的服装与电视剧中陈延年赴法留学时穿的服装一样，细节做得十分到位，克罗地亚的钢琴家演奏的《野蜂飞舞》临终时突然响起《变形金刚》的主题曲，大黄蜂、擎天柱先后登场与钢琴家互动，2021年大火的“话痨”威震天变身为催场导演也是令人眼前一亮，引起了极大的共鸣。

近年来“国潮”兴起，2021年B站的跨年晚会的日系二次元内容相较于往年大幅减少，但是国产经典IP的改编却变得多起来，前面所说的《灵笼》就作为国产IP的代表，《原神》《时光代理人》也是相当出彩。当然不仅仅是动漫IP，《白蛇传·情》《只此青绿》《千里江山图》等都是根据经典的戏剧或者国画改编呈现的。网上有许多关于B站跨年晚会出道即巅峰的理论，不可否认的是2019年的B站跨年晚会是以二次元为主的，自然会拥有庞大的二次元粉丝，因此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相比经验成熟的卫视，B站的跨年晚会尚属试水，且相较于卫视的既有公信力和影响力，B站一直被视为相对边缘且闭合的亚文化，在如今网络视频平台崛起的情况下，B站并没有固步自封，反而积极努力突破圈层。就2020年和2021年的跨年晚会可以看出，B站选择了自我革新，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扩大自己的圈层，从2021年的跨年晚会的IP改编中可以看出端倪，受众需要的不仅仅是亚文化的二次元，更需要自己的IP呈现，彰显自己的文化自信。

B站跨年晚会的搭配模式

从单一文化到多种文化的晋升。自从跨年演唱会出现之后，每年的跨年演唱会都会成为各大卫视的攀比之地，哪一家卫视的明星更大牌，哪一家卫视的商业价值更高，流量成为了各大卫视争抢的目标。流量越大说明拥有强大的粉丝基础，就会为各大卫视带来收视率，于是各大卫视纷纷把目光聚焦到了各种流量明星的身上，而忽略了节目的内容与质量，得到的结果就是晚会结束后讨论热度不会持续长久，出圈的节目几乎没有。高度的同质化使得各大卫视的晚会没有自己的特色，塑造不出自己的品牌，打造不出自己的流量。

B站的跨年晚会却另辟蹊径，打造了自己的晚会品牌——“最美的夜”，作为往年“拜年祭”的升级款，B站突破自己的圈层，试图在更大的范围内引起共鸣，在提升本身受众的归属感之余进行自己的专属流量打造，力争实现二次元文化和主流文化之间的双向奔赴。B站的策划团队避开了流量明星，充分发挥自己独特的二次元文化，结合B站中的经典IP以及其他热点，通过大数据分析，最终为受众所呈现的不是很多高人气的流量明星，而是基于受众的喜爱程度所量身打造的高质量内容。

2019年的跨年晚会对于不了解二次元文化的人来说是一种全新的认识，主题明确，二次元痕迹明显，但又不仅限于二次元，迎合了青年人的心理。一系列的“爷青回”节目，几乎每一个模块都是高潮，可以说2019年的B站跨年晚会是无法复制的。2020年的节目风格也是如此，除开前面讲到的二次元节目，还有《仙剑奇侠传》主题曲、《英雄联盟》赛季宣传曲同框等内容，虽然与所谓的“二次元”联系不大，但那些也都是当代人最喜爱的东西。现在的B站可不是只有二次元粉丝在内，同时还包含着数量众多的其他领域的粉丝群体，而且相比之下，歌剧、戏曲、音乐剧等文化比二次元更小众，但B站给足了他们表演的舞台，达到了单一的二次元文化到多种形式文化的晋升。

跨界混搭的融合。与各大卫视的“突破二次元”的混搭模式不同，B站真正做到了高质量的融合。在2019年的B站跨年晚会上，虚拟歌手洛天依与国乐大师方锦龙的合作让虚拟和现实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一个二次元的虚拟偶像，一个传统的乐器大师，共同给受众带来了精彩的表演。与此同时，在方锦龙个人的乐器秀中，出现了中国传统乐器与国外特色乐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的。中外乐器的融合在这样节目中被呈现，也展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的魅力，也使得更多的年轻人对中国的传统乐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说洛天依与方锦龙的合作是二次元与现实的交汇，那在当年的晚会中理查德克莱德曼的表演就是异次元的碰撞。从来没有人可以把他和《哈利·波特》联系在一起，现代乐队统一佩戴着魔法帽，特效蜡烛在空中漂浮，《海德薇变奏曲》奏响的一刹那仿佛置身于霍格沃兹的城堡之中，实现了现实与魔法的相遇。跨界融合是有风险的，但B站不拘于自身固有的资源，利用更多大众所喜爱的文化打破圈层的壁垒，追本溯源打造出具有B站属性的特色融合。

结语

从2019年到2021年B站的跨年晚会已经走过了三个年头，从第一年的破圈到第二年的差评，再到第三年反套路节目增多，二次元节目减少，受众对B站也越发有异议。但人们要知道的是，B站虽是以二次元起步的，但多元融合才是其本质特征。在每一场跨年晚会中，不能否认B站所做出的努力，深度剖析受众的喜好，对大量数据进行分析来进行内容筛选，B站在努力突破自己的舒适圈，打造受众所能共鸣的跨年晚会。对其他网络晚会而言，B站的晚会模式是值得思考与借鉴的，如何打造一台优秀的晚会，与受众建立更多的联系得到受众的认可，这是网络晚会寻找新路径需要思考的一个重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