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际身影与文学内生性
——孙卫卫儿童文学创作纵谈

2022-08-25 08:34崔昕平
关东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儿童文学作家文学

崔昕平

在儿童文学作家坐标谱系中,孙卫卫属于“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王泉根在《百年中国儿童文学的三次转型与五代作家》中对百年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做出代际描述:第一代作家主要活跃在上世纪“五四”前后与20—30年代,这一代作家的重要贡献和特殊成就体现在开创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的局面;第二代作家生活在上世纪30—40年代动荡的战争环境中,继承并深化了第一代作家所开辟的现实主义的儿童文学道路;第三代作家的主要创作时段在上世纪50—60年代及“文革”以后,创作多受制于当时成人社会所开展的各项中心运动,也有独特的审美追求;第四代是80年代成长起来的一批作家,提出儿童文学回归“五四”传统,回归文学,回归真实,回归儿童,回归作家创作的艺术个性;第五代是在20世纪90年代崭露头角的一批作家。孙卫卫,70年代生人,文学成长始于新时期,文学创作始于90年代,正是在这一文学时代成长起来的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以代际视角为坐标,考察孙卫卫的儿童文学创作可见,文学的时代背景构成了孙卫卫文学生长的横向参照,而在此背景下孙卫卫的自身创作以及从中体现出的某种恒定与更迭,则构成了孙卫卫文学内生性的纵向纹理,凸显了孙卫卫在当代儿童文学创作版图中自具的标识意义。

一、代际背景下的文学选择

孙卫卫所归属的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其文学生长环境较之前四代更具有开放性与多元性。儿童文学的现代性建构,儿童文学价值功能与本质属性的当代探讨已然进入相对恒定的文学时代,儿童文学的审美取向与审美视野也与进入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文学整体一样,进入到一个日趋多元化的文学时代。与时代“共名”的文学表达基本无从体现,第五代作家们在对儿童文学的独立理解的基础上,选择创作儿童文学的价值立场,探索个性化、个体化的儿童文学创作新路。他们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儿童文学创作群体,经历了二三十年的自由生长,经历了“市场化”的文学时代、“黄金十年”到“黄金时代”的少儿出版,他们的创作已然如串珠泻地,四向奔突,构成了中国新世纪以来儿童文学日益丰富的文学样貌。同一代际作家的文学道路,在炙手可热的儿童文学出版环境中,呈现出各异的发展去向。部分儿童文学作家选择了与市场高度适配的系列化写作,部分作家选择了对儿童文学更多创作可能的小众化探索,部分作家朝向了地域性与民族性的寻根写作,部分作家朝向了当代儿童生活的时代书写。上述表征,都曾经在新世纪以来的的儿童文学发展中,成为某个特定时间阶段的儿童文学创作“主流”。孙卫卫的文学发展道路与特定时段的文学选择,也体现了具有代际特征的、与儿童文学创作主流的呼应。

20世纪90年代末至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间,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末的中国儿童文学的艺术探索逐渐趋于冷静,脱离儿童读者受众的艺术创新并未获得应有的回应,也印证了儿童文学“儿童性”的文学属性。多数作品由相对激进的探索姿态转而朝向回归儿童读者的儿童文学创作。这股创作潮中,本土化的校园儿童小说创作首当其冲,前有秦文君的《男生贾里》《女生贾梅》,郁秀的《十六岁的花季》,后有杨红樱的《男生日记》《女生日记》,再至2003、2004年起逐步形成“超级畅销书”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笑猫日记系列”,还有如“阳光姐姐小书房系列”“辫子姐姐系列”,等等。儿童文学的校园写作成为时代热点。该时期大量鲜活的儿童校园小说创作对儿童读者的儿童文学阅读回归,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成为掀动儿童文学出版“黄金十年”的主要助推力之一。该时段,诸多儿童文学作家投入了校园小说写作,选择了系列化的儿童小说创作模式。

孙卫卫的儿童文学创作道路,留有这一时代的题材印记。这也许并非一种具有明确指向性与时代性的创作选择,但确实构成了孙卫卫该时段儿童文学作品的主体。孙卫卫的创作,定位逐渐下移,写作对象从最初的源自创作个体直接素材积累的、近距离的大中学生,逐渐转向中小学生尤其是小学高年级年龄段学生,逐渐呈现出鲜明的儿童读者意识与自己的创作定位。由《正好年轻的故事》(2001)、《成长诡迹》(2002)、《熏衣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通信》(2003),逐渐到《胆小班长和他的哥们》(2003)、《男生熊小雄和女生蒙小萌》(2004)、《班长上台》(2006)等,深受小读者喜爱的儿童校园题材小说成为孙卫卫该时段儿童文学创作的主体。上述校园题材儿童小说创作,以质朴的白描手法生动呈现富有童真童趣的校园生活,塑造了多个具有鲜活时代气息的儿童形象。作品大多情节饱满,趣味盎然。这些校园题材儿童小说成为以文学形式与儿童交心、对话,陪伴儿童成长的童年伙伴。

二、时代纵轴中的恒定性表征

谈及新世纪初的儿童文学创作,同样不可回避的话题是“回归儿童”与“迎合儿童”的定位摇摆。巨大的市场唤醒了儿童文学蓬勃的创作潜力,大众消费文化的兴起也不可避免地影响着儿童文学的创作与出版环境。与大量儿童校园小说集中涌现的时代特征相对应的,是儿童文学创作中逐渐显现的“同质化”与“娱乐化”倾向。回顾新世纪初的十余年间,一批儿童校园小说畅销书作家陪伴了一代小读者,另一批儿童校园小说畅销书作家取而代之,陪伴了又一代小读者。在时代的纵轴上大量该类题材的创作,能够不为庞大的同类型校园小说创作量所淹没,从大量同质化创作中凸显出来,并能常葆艺术生命的儿童校园小说其实是极为有限的。孙卫卫属于这其中之一。他的校园小说始终与“泛娱乐化”写作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同时又能低调地穿越时代而获得绵延的作品生命。这其中像“熊小雄成长系列”等,已经成为畅销十几年的品质图书。考察孙卫卫这十余年的儿童文学创作,显然具有某些属于他个人的、恒定的创作风格与追求,而这恒定的创作风格与追求,与作家的童心紧密关联,与儿童文学属性高度契合。

孙卫卫的文风,颇有“口述文学”的效果。作家始终平实地“讲”、慢条斯理地“说”。虽然如此,故事中的孩子却仿佛就在身边,故事中的场景也仿佛就在眼前。如《金牌厨师熊小雄》中讲到“熊小雄”与“蒙小萌”第一次下厨,做了菜却忘了做饭。按照惯常的写法,描写首次吃到儿子做的菜的爸爸妈妈的心情是会比较煽情的,而作家却仍以“熊小雄”的视角稳稳地讲述:“我妈妈说,没有关系,我现在就去做。而我爸爸也抢着去做,他平时几乎不做,是不是受了我们两个的影响也要积极一把呢?”儿童视角的质朴描述,虽未将情感推向高潮,却无比真实地传递了父母无限的欣慰与喜悦。作家了解儿童,因而善于准确而真实地展现儿童的内心。如描写“蒙小萌”寄宿家中时写道:“欢迎的话从姑姑姑父把蒙小萌托付给我们那天算起,我们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是,蒙小萌同学好像还是没有真正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所以,我们老要说欢迎她的话。”这个解释简单而明晰,情境立时鲜明。而当妈妈自认为非常艺术地劝说“熊小雄”少看电视时,小熊心里却道:“我妈妈说她其实并不反对我们看电视,可是说那么多话,而且几乎一口气说下来,不是反对不是严重反对又是什么呢?”作家完全站在了儿童的心灵的角度去体会,以儿童的思维去表述,让我们仿佛看到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认真地讲述自己眼中的人际、社会与生活。作品平实的讲述中传达出真挚、细腻的童心视角与童心情感。

上述作品中,有些初读感觉平淡如生活琐事的故事,也往往能在末尾发掘出小事背后的深意,给人以小小的“惊艳”。这份惊艳,同样源自作家潜心传递的“真诚”之心。孙卫卫像一位充满责任心的大哥哥,总是力图借助“熊小雄”的故事,引导儿童关注现实生活,培植儿童广泛的兴趣点。孙卫卫在书中诚意传达着“我”之感悟,传递着正能量的生活态度与价值观念,比如如何读书、如何学习、如何娱乐、如何相亲相爱。这位诚挚的大朋友在《电脑,我的电脑》中讲到,“再高级的电脑也无法取代真实的生活”;在《我是Panda boy》中对玩游戏一事发表意见,“但是最终,你游戏了时间,时间也游戏了你”;在《治治收废品的》中则告诉孩子要敢于和不良现象作斗争,敢于仗义执言。对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作家也力求引导儿童形成正确的是非观,如《做好事为何不留名》《自行车被骗》《假币风波》等。一位谆谆的大哥哥与扑面而来的家常感,构成了放松而愉悦的阅读体验。

三、创作轨迹中显见的文学内生性

孙卫卫的儿童文学创作是步履稳健的。他200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2007年参加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第六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儿童文学作家班)学习,2012年出版的散文集《小小孩的春天》获第九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入选第四届“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出版工程、新闻出版总署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收入“百年百部中国儿童文学经典书系”。经历了市场化洗礼的儿童文学在进入新世纪第二个十年以来,已经逐渐转向重寻文学理想的儿童文学时代,儿童文学的艺术探索呈现出多种维度的突围。这样背景下有“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等荣誉加持的孙卫卫,既没有在市场争抢儿童文学出版资源的时段大量产出,也没有在儿童文学美学品质多维探索的文学现场挥举旗帜,而是仍然低调地踏着自己的节奏,不疾不徐,稳中求变。他的创作轨迹中,清晰可见作家自我的节奏调整与文学走向,显示了作家内心相对稳定和成熟的文学建构。这样一种文学内生性既体现在作家作品中恒定的艺术取向,也同时显现了作家自我回应现实,并不断努力超越自我的内驱动力。

不少学者曾经从文学的地域性角度阐释作家作品的地域特征。这一文学生长环境确实往往与作家的创作风格气质有着这样那样的关联。陕西籍作家孙卫卫的文学理想中,也会让人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地域文学特质,勤勉、务实,致力于创作与生活紧密关联的文学作品,具有高度自觉的文学使命感。孙卫卫曾经在《我的“作家”生涯》中调侃“我”曾经立志当一个伟大的作家,写出一部像路遥那样的鸿篇巨著,于是租房,创造写作环境,并写下“路遥阁”三字挂在了窗户上。作品虽然记录了“我”当年的失败,但这样一种文学理想显然与孙卫卫的学生时代具有某种互文性的意义。孙卫卫的创作,显现着鲜明的现实主义特质。他致力于现实主义的儿童文学创作,致力于表现时代儿童与儿童生活,努力创作于儿童有益、于社会有益的儿童文学作品。

进入新世纪第二个十年以来,中国儿童的生活面貌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新的生活模式、新的学习模式、新的时代问题都逐渐在高速发展的经济、文化与科技背景下显现,当代儿童的生活环境也日益构成了多个层次的典型性样貌。身处新时代中的孙卫卫,仍然将多数的创作指向了儿童校园成长题材,但所捕捉的儿童形象,则显然具有了特殊的时代意义。他的人物塑造有意识地由都市幸福成长的儿童转向,转向一些在时代巨大步伐中显得踉跄的、边缘的、艰涩成长的儿童。作品的内在精神思索也不仅仅是良好的师生关系、亲子关系,而是包括了新的时代矛盾、价值冲突,突出了新的时代背景下如何以儿童文学承载“培根铸魂”少年儿童的精神建设使命。近作《一诺的家风》(2017)与《装进书包的秘密》(2019)等均显示出这样一种“典型”选择的转型。

《一诺的家风》以进城务工人员家庭的孩子——12岁的小学生“唐一诺”为核心展开。作品涉及了几类当代具有典型意义的家庭:首先是以“唐一诺”一家为代表的进城务工人员家庭。他们生活在城市的边缘,虽努力奋争,但举步维艰,承受着比城市人更多的经济压力。其次是以“蒋松风”为代表的富商家庭,在城市生活中拥有绝对的经济优势。第三类是以“周宇飞”为代表的官员家庭,典型的父从政、母经商模式使他们同时拥有地位优势与经济优势。截然不同的家庭背景下,同处一班的唐一诺、蒋松风、周宇飞显现出了各异的处世态度、思想观念、言语行为,也因而生出交流、碰撞,甚至摩擦。作为主要人物的唐一诺,如前所述,是一个家境窘迫的孩子。为了医治患病的妹妹,一家人从农村迁居城市,租住在简陋的城中村。然而,这丝毫不影响孩子的成长,一诺不但品学兼优,而且懂事体贴,为了能在市乒乓球赛上夺冠,用奖金帮妈妈交房租,他自己打工挣培训费。与当代众多缺少斗志、不愿吃苦、零花钱要不停、单向度接受“爱”的孩子相比,唐一诺带来一股久违的清风。唐一诺和蒋松风,可谓一对特殊的朋友,唐一诺家是花钱的窟窿怎么也填不满,而蒋松风的爸爸则是大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正像书中所说,“按常理,蒋松风和唐一诺是走不到一起的”。这种人物设置颇有深意,并不着力于惯常的由贫富差距带来的冲突,而是突破世俗标准,让蒋松风与唐一诺成为一对挚友。因为蒋松风从唐一诺身上看到了诚信、大气、阳光、不服输的劲头儿。唐一诺爸爸妈妈的诚信、勤劳、坚韧、认真的生活态度和工作态度令人印象深刻。虽然生活中磨难重重,但二人从未放弃做人的准则,努力经营家庭,迎接一次次柳暗花明。作品中,作家塑造的唯一存在缺陷的儿童形象,是“周宇飞”。他不能忍受这个农村孩子如此优秀,屡屡夺走他的各种荣耀,于是对唐一诺施以不少“小伎俩”,导致了两人最终拳头相向。周宇飞的家庭变故也极具时代的典型性,做市委官员的父亲被纪委约谈,终于回首检视自己的思想言行。正所谓“文雅儒素,各禀家风”。作品通过对这三个孩子与家庭的透视,让人深刻感受到了家风对孩子成长的影响力。阳光般明朗的唐一诺,成长于诚信敦厚、吃苦耐劳的家庭,充满博爱之心、坚守诚信待人的爷爷奶奶,以“能吃苦的人将来才会更有出息”为劳动信条的父亲,在困境中坚守道德底线的妈妈,共同凝聚成这个家庭积极达观、昂扬向上的家风。

作家对这个艰难成长的儿童,并未一味采取苦难叙事,而是仍不失温暖人心的力量与希望。一诺一家虽然困难重重,却屡有“贵人”相助。在唐一诺需要学费的时候,蒋松风的父亲帮他找到了适合的家教;在唐一诺为妈妈的工作苦恼时,老爷爷推荐她重新做回一名老师;当为妹妹唐一言筹措手术费时,无数人伸出援手,甚至包括那些生活拮据的邻里。这些机缘、机遇,看似是因为“幸运”,细细追究,仍是一诺的家风使然,是一诺一家令人信任的品行,感染了他们,打动了他们。这股善的力量,这种充盈的正气,甚至能够化解很多怨怼。在这部作品中,作家致力于描绘诚信、善意、肯于吃苦的人获得的回报。这份回报,正是一个人能够走得更远、更坚实的基础。孙卫卫以自己秉持的本色创作,生动诠释了“家风”对于儿童成长所发挥的潜移默化而又具有决定意义的影响力。作品中所竖起的一又一个正面形象,成为传统中华价值观、风清气正社会风尚的承载者。

《装进书包的秘密》同样选择了一个身处困境,但努力与命运抗争的当代儿童作为描写对象。主人公“姜听棋”也是一位当代中国具有典型意义的流动儿童。他跟随着打工的父母来到大城市,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是也安稳、平静、和谐、幸福。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妈妈为救人而遭遇车祸,车祸夺走了妈妈的双腿。这巨大的悲剧使这个怀揣奋斗梦的小家庭的状况急转直下。身为兄长的姜听棋迅速成长,强烈的责任感让他隐藏了心中秘密的伤痛,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沮丧失落,而是坚强地照顾弟弟,安抚妈妈,尽自己力量帮助家庭重新调整生活模式,努力恢复正轨。这样的巨大变故中,作家并没有将姜听棋理想化,而是仍然以写实的笔法突出了少年内心的复杂心理冲突与曲折的成长轨迹,但姜听棋作为一个小男子汉的克制、坚韧、乐观的精神,包括困境中对理想的永不言弃的努力,反而散发出温暖的、激励人心的力量。

这样两部近作同时显现出了孙卫卫对当下儿童成长的深刻思考,对儿童文学书写对象与应承担的文化责任的深刻思考。两部作品中,不再是欢乐的都市校园与都市儿童,而是选取向城市靠拢、努力改善生活的贫弱家庭作为描写对象,表现这样一些当代所谓的“边缘”儿童的努力成长的艰难与韧性。同时,作家显然在这样的家庭与这样家庭中成长的孩子身上发现了某些更为宝贵的品质。作品中这两个主人公,与生活优渥的都市儿童相较,物质生活条件明显局促很多,但他们身上反而更突显出一种优秀的品质,比如勤奋、好学、有理想、要强上进、明理懂事。他们深知一切的得来不易,因而更加具有敬畏心,也更加懂得珍惜,更加努力奋斗。他们深知一切需要靠自己去努力,因而内心更加强大,更难被困境击倒。这显然是孙卫卫力图通过作品向当代儿童读者传达与呼唤的东西。第三个层面,孙卫卫想通过作品传达与呼唤的,也还不仅仅是儿童自身的努力成长,同时通过小说中对典型性家庭成员的描写,向成人读者传达了立德树人、家风养成的重要意义。《一诺的家风》紧密围绕家风对儿童的影响展开描写;《装进书包的秘密》同样有许多这样的溯源式的描绘,如爸爸曾多次说到的,“要实现梦想,就得全家努力,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每个人每天都要增分,不要减分”。正是这些言传身教的成人,决定了儿童的精神成长环境。

在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日新月异的巨变大时代里,在物欲等越来越多的诱惑磨蚀价值观念的棱角的大时代里,孙卫卫在努力以自己的作品“为时代发声”,引领儿童读者正视复杂的社会与人生,树立朝向未来的理想与信念。这样一重内生性的艺术选择,构成了孙卫卫对少年一代的时代之思,也牵动他的创作有意识地回避了不识人间愁滋味的“温室儿童文学”创作,更加具有了某种新时代的“苦难”书写意味。这些“苦难”的程度,遭遇的困境问题,显然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儿童文学苦难书写具有明显的差异,但恰恰是在为新的时代把脉后所发现的、正视的新的儿童时代成长磨砺与考验。作家更专注于以现实主义的精神观照当代儿童的现实生活,尤其观照那些具有时代典型性的儿童成长环境与问题,努力切近当代现场,为时代发声。这样一种精神层面的写作意愿,在孙卫卫近年来的几部作品中初步达成并鲜明地显现了出来。成长的考验,命运的挑战,曲线的历程,短暂逆境中的善恶较量,显然更能磨练少年一代的意志与成长韧性,更能凸显前进道路上的价值观的博弈与建构。在这样的冲突与挑战中,也更能体味到作家的以文学达成精神引领的建构意愿。

纵观孙卫卫的儿童文学创作,这位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既有文学时代背景构成的共性成长环境,更始终坚守了作家一贯的行文本色,把握了对童年独特性的生命状态的把握与艺术呈现。复盘作家的创作履历,能够感受到作家不断凸显出的、对儿童文学精神引领作用与价值观塑造的高度重视。作家始终以真诚的文学态度,关注我们生活中真实的孩子、身边的孩子、时代的孩子,提炼并展现“中国式童年”的儿童文学作品,努力成为儿童成长旅途中的诤友。这正是当下儿童文学创作应该遵循的重要路径。此外,孙卫卫创作的内生性的不断成熟与发展,也令他的创作呈现出更多维度的可能。他由散文创作受到广泛认可,又有近年来成果突出的儿童小说。与此同时,孙卫卫近年来的低幼童话也写得很好,有中国式幻想介于生活与幻想之间的、“隔与不隔”的艺术定位。如他的《会说话的书》(2017)就是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长篇童话。作品展示了作家的幻想叙事能力,也密切关注当代幼儿心灵世界,微言大义,如其中的《会说话》更像一个心灵伙伴,“从文字中读懂他们,你读懂了他们,他们就给了你力量,这和书会说话一样”,暗喻了阅读之于人生的意义。孙卫卫那颗常在的童心,真诚的写作姿态,敏锐的时代感受力,不断探索的文学内生性追求,同样是他走进低幼儿童读者心灵的写作“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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