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敏,崔利刚,许茂增
(1.重庆交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重庆市 400074;2.北部湾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广西 钦州 535011)
在创新驱动战略、供应链发展战略等多重国家战略叠加推进过程中,如何激发市场主体创新活力,改善产业链供应链创新生态,从而提升供应链管理水平与运营效益,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议题。一方面,从供应链管理实践看,链主企业①不断涌现,创新能力不断提升,但供应链成本高、效率低问题依然突出,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驱动供应链效率变革成效并不理想(即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两张皮”);另一方面,在企业市场地位差序格局②[1]与供应链效率边界发生重要变革的今天,“酒香也怕巷子深”成为链主企业共识。当前我国供应链体系中存在大量的原材料(或元器件)供应、流通加工、渠道市场等非链主企业,非链主企业、链主企业及其与供应链的差序氛围被自然而然地塑造出来,这会直接影响链主企业对供应链这种联盟化组织形式的评价与感受,进而影响整个供应链效率变革。那么,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如何作用于供应链效率变革,其背后的机理如何,特别是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通过何种机制、经由何种路径影响供应链效率,这些都需要进一步的探索。
在企业自身能力研究领域,多数研究认为,创新能力等企业自身能力对产业链(集群)升级、企业或供应链绩效产出、供应链效率提高等具有积极影响[2-7]。也有部分研究认为,某些情境因素也会影响创新能力等企业自身能力对产业链(集群)供应链绩效产出的作用,如环境动态性的调节效应[7]、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8]、创新生态网络的调节效应[9],特别是中国特定情境因素差序氛围对组织成员间合作互动、组织运营绩效等的影响较大[10-11]。在供应链效率研究领域,现有研究集中于对供应链效率测量方法以及影响因素的探析[12-14]。显然,学者们在对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关系的认识上并未达成一致,未能深入刻画供应链效率变革微观机理及组织认同、差序氛围等情境因素,忽视了链主企业在提升供应链效率方面所扮演的角色,更是很少从不同路径解理中国情境下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影响机制。鉴于此,为揭示链主企业引领供应链效率变革的机制“黑箱”,本研究以企业创新理论、供应链理论、效率理论为基础,引入组织认同中介变量与差序氛围调节变量,利用中国西部陆海新通道沿线省份港口—腹地供应链③问卷调查数据,重点探索三个关键问题:一是链主企业创新能力是否直接影响供应链效率;二是组织认同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间的中介作用;三是差序氛围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间、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经由组织认同)与供应链效率间的双重负向调节作用。
企业创新能力指企业将可用资源转换为新产品(服务)和流程的能力[15],主要体现在企业的技术创新和人才创新两个维度。其中,技术创新体现在研发投入强度、技术人员占比、人均专利数量上;人才创新体现在硕士学历员工占比、本科学历员工占比、研发人员占比上[16]。企业创新理论认为,企业创新能力是供应链核心竞争力提升的基本保障[17],是供应链可持续快速发展的重要促成因素[18]。从微观上看,企业通过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有效衔接各个环节并形成核心竞争力,进而实现供应链效率提升[19]。也就是说,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具有积极正向影响。有研究支持这一推测。比如,尹(Yoon S N)等[20]指出,供应链内部创新在提高供应链效率的操作流程中起着关键作用;黄节根等[21]发现,企业创新战略对企业乃至整个供应链经营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胡海文等[22]认为,企业创新能力既可正向直接作用于供应链高适应性,也可中介作用于供应链高适应性。
供应链本质上是一个动态、竞争、演化、博弈的企业联盟网络系统[23]。效率理论认为,企业间并购或联盟可以产生协同效应,提高整体效率。演化博弈理论[24]解释了供应链内成员企业的异质性以及成员企业间的互动性,认为供应链效率变革的主要动力源自创新。也就是说,供应链是由具有商品(货物)业务关联性的异质性主体构成的企业联盟网络,成员企业是既相对独立又相互联系的利益主体和行为主体。在这样的企业联盟网络中,企业特别是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企业间互动推动着供应链效率变革,即链主企业对供应链内非链主企业具有凝聚力、影响力,链主企业创新会影响非链主企业决策与行为,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非链主企业相机抉择共同推动供应链效率变革。由此,从逻辑上看,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具有关键的前因作用。
根据以上分析和逻辑推理,提出以下假设:
H1:链主企业创新能力正向影响供应链效率。
组织认同反映组织成员对组织的归属感或者与组织共命运的感受,是衡量组织成员与组织间关系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25]。从成员层次来看,组织认同侧重于情感认同、价值融合、事业发展等维度[26]。从成员与组织间关系及组织认同所起的作用来看,组织认同是成员与组织保持高度一致的具体表现,在成员与组织间关系中发挥纽带作用[27]。目前,已有研究通过案例或实证方法证实了组织认同的这种纽带作用。比如,张新忆等[28]发现,企业高效工作系统是一个协同作用的整合体系,它通过促进成员的组织认同来提升企业创新绩效;宋(Song W)等[29]进一步发现,企业创新战略布局有利于组织认同的形成,且组织认同在企业创新战略布局与组织高效创造(产出)的关系中起部分中介作用。
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之所以能够促进供应链效率变革,一部分原因是链主企业创新能力有助于企业对供应链组织认同的形成。组织认同理论认为,一方面,组织认同是一个能影响组织所有成员行动的集体认知框架[30],要求组织成员认同企业价值观;另一方面,高组织认同能促使组织成员在观念、行为上与组织保持一致[31]。根据交换网络理论[32],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交换关系,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变革的影响是通过链主企业的创新效用来实现的,这种创新效用通过链主企业对供应链这一组织的认同而产生。因此,按照这样的观点,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并不是直接影响供应链效率变革,而是通过链主企业对供应链的组织认同来影响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的释放和发挥,使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间的交换关系得以实现。
根据以上分析和逻辑推理,提出以下假设:
H2a:链主企业创新能力越强,其组织认同越高;
H2b:链主企业组织认同越高,供应链效率越高;
H2c: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通过组织认同间接影响供应链效率。
作为中国本土化企业组织变量,差序氛围是指组织内部成员之间关系亲疏远近的差异及以此为依据而采用的不同互动法则与差异化、偏私化组织资源分配,其典型表现为圈层文化、权力尊卑、差别对待、互惠的社会交换、关系的动态性等[33]。差序氛围深刻影响着组织成员的行为、组织成员间的互动规则以及组织的绩效表现[34]。以往研究表明,一方面,在我国的企业组织中,“圈子”现象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差序氛围的普遍存在[34];另一方面,差序氛围经常作为调节变量调节成员行为(或能力)与组织绩效产出间的关系,且这种调节作用往往被证实是负向的,如差序氛围可有效负向调节领导风格对研发团队创造力的影响[35]、领导-成员匹配对企业工作繁荣的影响[36]等。陈志霞等[33]指出,成员间的频繁互动可以增强团队整体感,增加团队成员协作机会,降低领导者与某特定团队成员建立紧密联系的可能性,进而弱化圈层感知,减少资源分配差异与差别对待行为。
在供应链中,因“企”而异的差别也可在某种程度上折射出供应链的差序氛围。根据自我归类理论[37],链主企业归类是对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进行比较后的产物,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之间差异越显著,越容易促进归类概念的形成,而这些差异的产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供应链情境中的显著线索。特别是当供应链差序氛围浓时,容易使链主企业产生消极的自我认知和归类,从而影响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的释放和发挥,以及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互惠关系的质量,使链主企业对供应链的组织不公平感增强、组织认同降低;当供应链差序氛围淡时,链主企业和非链主企业基本上都能被公平公正对待,有利于营造和谐创新生态,促使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协同创新效用快速产生。进一步,差序氛围不仅能负向调节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间关系,而且可能影响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通过组织认同对供应链效率的间接作用。具体而言,组织认同中介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影响,但差序氛围会负向调节这种中介效应。
根据以上分析和逻辑推理,提出以下假设:
H3a:差序氛围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间起调节作用;
H3b:差序氛围调节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间接效应。其具体表现是:差序氛围越淡,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通过组织认同对供应链效率的间接效应越强,反之越弱。
综上所述,本研究提出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影响的概念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影响的概念模型
本研究采用针对西部陆海新通道沿线省份出口导向型港口—腹地供应链的问卷调查数据。问卷调查对象为链主企业中高层管理者及其派驻或负责对接港口—腹地供应链(项目)的专员(以下简称“链主企业对接专员”)。一方面,在问卷发放之前,课题组先行与相关港口—腹地供应链链主企业对接专员(1位)取得联系,请其提供链主企业清单资料并协调同一链主企业中高层管理者(2~3位)的填答时间;另一方面,在对问卷进行配对并编号的基础上,首先发放和收集链主企业对接专员问卷,然后再面向同一链主企业的中高层管理者进行调研。链主企业对接专员和中高层管理者依次独立完成关于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组织认同、差序氛围及港口—腹地供应链效率的调研问卷。问卷发放采用现场填写和电子邮件分发两种形式,数据收集采用全过程匿名的方式。2021年2月至7月,课题组于大规模集中调研期间进行了本次问卷发放和数据收集,共发放问卷500 份,回收有效问卷358份(含链主企业对接专员问卷92份、链主企业中高层管理者问卷266份)。有效问卷中被调研港口—腹地供应链及其链主企业基本信息参见表1。
表1 被调研港口—腹地供应链及其链主企业统计特征
本研究以概念模型为基础,参考国内外经过验证的量表(对于英文量表,采用翻译-回译方法获得中文版),同时考虑港口—腹地供应链运营和管理情境,经过专家咨询讨论,设计初步问卷,并组织19名链主企业对接专员和中高层管理者参与初步问卷预调研,对测量题项的易读性等进行可操作性检验,在此基础上确定正式问卷。本研究的变量及其测量方法参见表2。测量题项采用李克特(Likert)七点量表进行测量,1~7代表“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
表2 研究变量及其测量
1.自变量
自变量为链主企业创新能力(LCEIA)。该变量的测量借鉴索克(Sok P)等[38]、刘新艳等[39]开发的量表,共六个题项,如“链主企业经常利用现有的最先进技术”等。
2.调节变量
调节变量为差序氛围(DA)。该变量的测量借鉴刘军等[10]开发的量表,共五个题项,如“某些非链主企业对供应链的决策影响过大”等。
3.中介变量
中介变量为组织认同(OI)。该变量的测量采用迈尔(Mael F)等[40]开发的量表,共六个题项,如“当谈起供应链时,链主企业经常称之为所在团队”等。
4.因变量
因变量为供应链效率(SCE)。该变量的测量借鉴舒尚阿瓦提(Susanawati L)等[14]、金赛美[41]、邵欣[42]、周文泳等[43]开发的量表,共八个题项,如“供应链的产品性价比高”等。
5.控制变量
组织认同、供应链效率还可能受到其他一些外生和内生因素的影响。本研究借鉴倪渊[7]、时大红等[16]、周文泳等[43]的研究,从链主企业规模(LCES)、链主企业研发投入强度(LCERD)、供应链类别(SCC)、供应链成立年限(SCY)、供应链成员企业数(SCMN)五个方面对这些因素加以控制。
1.信度分析
利用SPSS26.0软件测量分析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差序氛围、组织认同、供应链效率四个变量的克朗巴赫系数(Cronbach's α)。如表3 所示,四个变量的克朗巴赫系数分别为0.883、0.858、0.925、0.902,均在0.8以上,说明量表信度较好。
2.效度分析
本研究分别从内容效度、结构效度、收敛效度、区别效度四个方面进行分析。
(1)内容效度。本研究所使用量表均基于国内外成熟量表,并根据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影响的具体情境邀请专家学者进行了修改和小范围预测,具有良好的内容效度。
(2)结构效度。利用SPSS26.0软件计算得到的量表整体KMO值为0.906,大于0.7,巴特利特(Bartlett)球形度检验值显著性为0.000,小于0.001,说明量表结构效度较好。
(3)收敛效度。利用AMOS24.0软件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见表3。经计算整理发现,各题项标准化因子载荷大部分在0.7以上,组合信度(CR)值均在0.7以上,平均方差抽取量(AVE)值均在0.5 以上,说明量表收敛效度较好。
表3 主要变量信度和效度检验结果(N=358)
(4)区别效度。利用AMOS24.0软件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见表4。对四因子模型、三因子模型、二因子模型、单因子模型的拟合度进行比较后发现,四因子模型的拟合度最优,卡方自由度比χ2/df=2.28,塔克·刘易斯指数TLI=0.932,比较拟合指数CFI=0.944,近似误差均方根RMSEA=0.059,这说明变量间具有较好的区别效度。
为减少共同方法偏差对数据结果的影响,本研究在收集数据时采用了匿名填写、链主企业对接专员和中高层管理者分别填答等方式,但由于主要采用自评方式,仍然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问题。因此,本研究采用哈曼(Harman)单因子检验[44]和加入共同方法潜因子[45]两种方法对共同方法偏差进行检验。首先,根据哈曼单因子检验法,利用SPSS26.0软件对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差序氛围、组织认同、供应链效率四个变量所对应的全部题项进行未经旋转的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所提取的第一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34.867%,低于40%的临界值。然后,根据加入共同方法潜因子法,利用AMOS24.0 软件,在四因子模型基础上加入共同方法潜因子(CMV)进行分析,结果见表4。与四因子模型相比,加入共同方法潜因子的模型拟合度指标并没有得到显著改善。综上,在本研究中共同方法偏差不会影响调研数据的可靠性。
利用SPSS26.0 软件得到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与相关系数,具体见表5。可以发现,任意两个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均在0.6以下,说明变量间关系受共线性影响较小,有利于模型进一步分析。其中,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r=0.581,p<0.001)、供应链效率(r=0.472,p<0.001)呈显著正相关关系,组织认同与供应链效率(r=0.466,p<0.001)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差序氛围与链主企业创新能力(r=-0.336,p<0.01)、组织认同(r= -0.395 ,p<0.01)、供应链效率(r=-0.565,p<0.001)呈显著负相关关系,这些为研究假设检验提供了初步的数据支持。
表5 变量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结果(N=358)
1.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的主效应检验
为检验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正向影响,采用层次回归分析法,利用SPSS26.0软件对调研样本数据进行分析。首先,将供应链效率作为因变量并加入控制变量,构建模型(1):
其中,YSCE代表因变量供应链效率,XLCES、XLCERD、XSCC、XSCY、XSCMN分别代表控制变量链主企业规模、链主企业研发投入强度、供应链类别、供应链成立年限、供应链成员企业数,α0为常量,系数αLCES、αLCERD、αSCC、αSCY、αSCMN分别代表控制变量XLCES、XLCERD、XSCC、XSCY、XSCMN对因变量YSCE的影响程度。
接下来,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作为自变量加入模型(1),构建模型(2)。
其中,XLCEIA代表自变量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系数αLCEIA代表自变量XLCEIA对因变量YSCE的影响程度。
由回归分析结果(表6)可知,在模型(1)中,五个控制变量的系数均不显著,对供应链效率仅有0.7%的解释力,而加入自变量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后,模型(2)的解释力增至23.0%,且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419,p<0.001)。因此,H1得到支持,即链主企业创新能力正向影响供应链效率。
2.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检验
为检验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首先根据巴伦(Baron R M)等[46]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步骤,采用层次回归分析法,将组织认同作为因变量并加入控制变量,构建模型(3)。
其中,YOI代表中介变量组织认同,β0为常量,系数βLCES、βLCERD、βSCC、βSCY、βSCMN分别代表控制变量XLCES、XLCERD、XSCC、XSCY、XSCMN对中介变量YOI的影响程度。
为检验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组织认同的影响,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作为自变量加入模型(3),构建模型(4)。
其中,系数βLCEIA代表自变量XLCEIA对中介变量YOI的影响程度。
为检验组织认同对供应链效率的影响,以供应链效率为因变量,将中介变量组织认同加入模型(1),构建模型(5)。
其中,XOI代表中介变量组织认同,系数αOI代表中介变量XOI对因变量YSCE的影响程度。
为检验组织认同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之间的中介效应,以供应链效率为因变量,将自变量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和中介变量组织认同同时加入模型(1),构建模型(6)。
由回归分析结果(表6)可知,在模型(3)中,五个控制变量的系数均不显著,对组织认同仅有0.7%的解释力,而加入自变量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后,模型(4)的解释力增至39.4%,且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组织认同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634,p<0.001),H2a得到验证,即链主企业创新能力越强,其组织认同越高;在模型(5)中,组织认同对供应链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401,p<0.001),H2b得到验证,即链主企业组织认同越高,其供应链效率越高;在模型(6)中,自变量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和中介变量组织认同均对供应链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且相较于模型(2),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影响(β=0.270,p<0.001)显著减小,这表明组织认同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之间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且为部分中介,H2c得到验证,即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通过组织认同间接影响供应链效率。
表6 层次回归分析结果(N=358)
接下来,为进一步检验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利用SPSS26.0 软件中的PROCESS 插件进行拔靴(Bootstrap)法检验。检验结果显示,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间接效应的95%置信区间为[0.141 8,0.348 2],中间不包含0,这进一步说明了组织认同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之间的中介效应,因此H2c成立。
3.差序氛围的调节效应检验
首先,检验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差序氛围对组织认同的影响。以组织认同为因变量,将自变量链主企业创新能力、调节变量差序氛围同时加入模型(3),构建模型(7)。
其中,XDA代表调节变量差序氛围,系数βDA代表自变量XDA对中介变量YOI的影响程度。
其次,为检验差序氛围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间的调节效应,避免变量间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对自变量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和调节变量差序氛围进行中心化处理,生成两者的交互项并将之加入模型(7),构建模型(8)。
其中,系数βINTER代表交互项XLCEIAXDA对中介变量YOI的影响程度。
由回归分析结果(表6)可知,模型(4)调整后的可决系数Adj-R2为0.394,模型(7)、模型(8)调整后的可决系数Adj-R2分别增至0.428 和0.439。这表明,加入调节变量差序氛围后,模型解释力增强,且在模型(8)中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差序氛围交互项对组织认同具有显著负向影响(β=-0.138,p<0.001)。因此,H3a 得到支持,即差序氛围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间起调节作用。为进一步检验差序氛围的调节作用,将差序氛围分为浓差序氛围组和淡差序氛围组,绘制浓淡两种水平下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组织认同影响的简单斜率图(图2)。由图2可以看出,差序氛围无论浓淡,均能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间起负向调节作用,不过淡差序氛围组(均值减一个标准差)所对应直线的斜率略大于浓差序氛围组(均值加一个标准差)所对应直线的斜率。这表明,差序氛围淡时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组织认同的影响大于差序氛围浓时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组织认同的影响,H3a再次得到验证。
图2 差序氛围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组织认同间的调节作用
4.被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根据温忠麟等[47]的观点,当调节变量调节中介路径的前半段或后半段时,会同时调节整条中介路径,即在调节变量的不同水平上,中介效应存在一定的差异。为检验不同差序氛围下组织认同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之间的中介效应,参考普瑞彻尔(Preacher K J)等[48]、海耶斯(Hayes A F)[49]的研究,利用SPSS26.0 软件中的PROCESS插件进行拔靴法检验。令因变量为供应链效率,自变量为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中介变量为组织认同,调节变量为差序氛围,控制变量为链主企业规模、链主企业研发投入强度、供应链类别、供应链成立年限、供应链成员企业数,选择PROCESS插件中序号为(7)的模型,设拔靴抽样次数为5 000,偏差校正置信区间为95%,得到表7 所示的结果。
表7 不同差序氛围下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
由表7 可知,差序氛围显著调节“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组织认同→供应链效率”这一中介路径,被调节的中介效应指数为-0.032 5,p<0.001。当差序氛围淡时,95%置信区间为[0.052 1,0.253 0],不包含0,此时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存在;当差序氛围中等时,95%置信区间为[0.045 6,0.220 7],不包含0,此时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存在;当差序氛围浓时,95%置信区间为[0.035 9,0.185 5],不包含0,此时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存在。而且,淡差序氛围所对应的间接效应值大于中等差序氛围和浓差序氛围所对应的间接效应值,这表明当差序氛围淡时组织认同的中介效应更强。综上,H3b得到支持,即差序氛围调节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通过组织认同对供应链效率的间接效应。对此,本研究的解释是,在差序氛围淡的情况下,链主企业对供应链的组织认同高,这有利于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的拓展和辐射,从而带动非链主企业等共同提升供应链效率;在差序氛围浓的情况下,链主企业对供应链的组织认同低,这会引发链主企业的自我归类,从而抑制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的释放和发挥,破坏供应链成员企业协同创新生态,阻碍供应链效率的提升。
本研究基于企业创新理论、供应链理论、效率理论,引入组织认同中介变量和差序氛围调节变量,利用港口—腹地供应链问卷调查数据,实证分析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结论如下:
第一,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具有正向影响作用。作为供应链重要的创新源泉,链主企业通过科技赋能、产品创新、服务延伸等促使创新源泉充分涌流,有助于推动供应链效率变革。该结论与现实情况相符,如有研究发现,创新可驱动供应链效率变革[50],新型实体企业可通过技术创新有效提高整个供应链效率[51]。这表明,以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助力供应链效率变革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是可行的。
第二,组织认同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影响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在现有供应链体系下,对组织认同的链主企业更愿意融入供应链这个网链组织与协作平台,并希望通过自身创新能力的传导和释放与非链主企业完成社会交换过程,推动供应链效率变革。这表明,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除能直接影响供应链效率外,还能通过组织认同这一中介路径促进供应链效率变革。
第三,差序氛围不仅负向调节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组织认同的直接影响,而且负向调节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通过组织认同对供应链效率的间接影响。在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驱动供应链效率变革的过程中,差序氛围普遍存在并深刻影响着链主企业创新、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合作互动以及整个供应链的效率表现,这很好地诠释了供应链效率管理实践中导致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两张皮”的症结。
在国家创新驱动战略、供应链发展战略叠加的机遇期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培育激发链主企业创新能力成为供应链应对效率变革的重要途径。而供应链效率变革作为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充分发挥链主企业创新引领作用、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一体化联盟作用[52]以及政府和行业协会等的规范作用。管理启示如下:
一要重视链主企业创新主体作用与创新能力建设,集聚供应链效率变革新动能。链主企业应充分发挥先进技术和方法、新产品和服务等对供应链效率变革的积极作用,注重自主创新、开放创新,瞄准技术创新、制度创新、人才创新,协同利用非链主企业等的资源和要素,持续带动整个供应链实现以核心技术驱动的价值升级与蜕变。
二要注重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协同创新,构建供应链效率变革最大的同心圆。作为联盟化组织形式的供应链,应通过价值共创、风险共担、收益共享等方式构建利益共同体、事业共同体、命运共同体,提高链主企业等创新主体的组织认同,促进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在非链主企业间的有效传导,降低链主企业与非链主企业合作与运营成本,节约其合作与运营时间,最终实现以链主企业创新能力驱动供应链效率变革的目标。
三要注意供应链中差序氛围的消极影响,营造全链条式供应链效率变革新生态。差序氛围作为影响供应链效率的“负能量场”,贯穿链主企业、非链主企业乃至供应链活动的全生命周期,与供应链所在的营商环境紧密相连,这就需要政府、行业协会及供应链各成员主体正视供应链“负能量场”,并对其差序氛围持续予以规范。
一是聚焦供应链链主企业这一新兴组织,拓宽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的作用场景,丰富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与供应链效率关系相关研究,拓展了学界较少专门研究的供应链效率前因,对供应链管理、效率等理论进行了深化和补充。
二是融合多种理论,探索发现了中国情境下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变革的两种作用机制(组织认同的部分中介作用、差序氛围的调节作用),进一步阐释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组织认同、差序氛围、供应链效率之间的复杂关系,为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
第一,本研究样本来源于西部陆海新通道沿线省份出口导向型港口—腹地供应链链主企业对接专员和中高层管理者,对其他地区或行业企业的适用性有待检验,未来研究可以扩大样本数量和样本来源,提高研究结论的准确性和普适性。
第二,本研究尽管证实了链主企业创新能力对供应链效率的重要影响,但忽略了影响过程的动态性以及链主企业其他个体特征的影响,未来既可通过纵向研究或实验研究进一步揭示供应链效率变革的动态过程,也可继续扩展分析其他能力(如网络能力等)对供应链效率变革的影响。
*贵州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张亚军教授为本文提供了有益建议,特此感谢。
注释:
①本课题组前期实地调研发现,能够成为供应链链主的企业大多是在供应链中居于关键位置、掌握核心技术(生产制造、管理或信息技术)、生产经营规模或资金规模居全链成员企业之首的实体企业。
②马磊将费孝通先生提出的用以研究社会结构的差序格局理论拓展至组织和市场领域,并通过实证分析得出结论:当前我国企业的市场地位也呈现出一种差序格局,且这种格局是以产权为基础产生的。
③在本研究中,港口—腹地供应链指以西部陆海新通道沿线省份为供应端,以北部湾出海口为(临时)接收端,运用现代信息技术,在一定时间内实现腹地与港口资源整合、促进各利益相关方共创价值的出口导向型组织形态,且逐步形成了以实体企业主导型、平台企业整合型为基本类型和以冷链供应链、林产品供应链、物流与制造业一体化供应链为特色类型的“两基三特”港口—腹地供应链。港口—腹地供应链汇聚了一般供应链的主要属性和关键领域,具有代表性和典型性。本课题组前期实地调研还发现,港口—腹地供应链效率更多涉及利润质量、商品(货物)数量及流通速度等方面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