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玉莹,江 澜
(武汉科技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凤是楚艺术的中心母题,凤鸟纹饰是楚文化鼎盛期装饰艺术中最具有地域特色的纹饰之一,也是楚漆器上表现最多、最有特色的纹饰。凤鸟纹线条流畅生动,想象力丰富,具有浪漫、自由、神秘等独特的审美特质。
就造字历史而言,“凤”字出现的很早。在甲骨文中“凤”字已有了多种写法。
从图1不难看出,“凤”的形象是有着长而华美的尾巴的一种鸟类。凤”字形似“隹”(图2)。“凤”字在甲骨文中属于“隹”部,而在甲骨文中,“隹”部下的文字皆与禽类有关,但相对于一般的鸟,凤由于有着相对高的冠,繁复的羽和长的尾,而比它们更复杂也更美丽。
图1 甲骨文“凤”字 图2 甲骨文“隹”字
《说文解字》对凤解释为:“凤,神鸟也。天老曰:凤之象也,鸿前,麟后,蛇颈,鱼尾,鹳颡,鸳腮,龙文,龟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这里凤的形象同中国的龙一样,作为一种具有神性的动物,融合了多种动物的特征。而且伴随着中华文明的进程,凤的形象也在不断地发展融合,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指代和文化内涵。学者王晖认为:“先秦时期东方殷商族尊奉燕雀为凤,西方岐周族尊奉鹑鸟为凤,而东南沿海及长江中下游流域则尊奉大鹏鸟为凤。”不过凤的原型到底是什么?学者们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有的学者认为凤源于鸵鸟,有的则认为源于鸡、孔雀等。但也有学者认为凤的原型并非是单一的某一种鸟禽。如学者庞进就认为凤是人们将现实中的多种动物融合起来所创造出来的神物,因而也兼具多种动物的特性:如鸡的知时善鸣,燕的与春共舞,鹤的行止有节,乌的挺立日中,鹑的色赤喜暖,孔雀的华贵艳丽,鸳鸯的雌雄偶居,天鹅的高翔洁白,以及鹰雕的爪锐、喙利、翅巨,蛇的阴森可怖,鱼的游弋不居等等。他将这种融合创造归因为原始人类的模糊思维。“所谓模糊性,简单地说就是指事物类属的不清晰性。按照模糊理论的创始人札德的说法,一个模糊事物之所以不精确而显得模糊,其根源就在于缺乏明确的类别隶属判据。”而凤形象的创造正可视为这种模糊思维的产物,即将各种禽兽的优点以及一些自然现象加以融合而获得的结果。应该说,对于凤鸟纹的来源而言,“多元融合说”是较为符合事实的。
由凤的造字历史可见,凤的形象从上古时期就已被创造出来。而人们对凤的崇拜主要源于自然崇拜,尤其是对太阳的崇拜。因为太阳可以带来光明、温暖,可以使农作物生长,满足了人们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根据日常生活经验人们又发现,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鸟儿就在天空飞行,太阳落山鸟儿则休息。《山海经·大荒东经》有记载:“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可见,先民认为太阳的升起落下是由鸟儿负日飞行的缘故,新石器时期出土的双凤载日纹样也印证了这种观点。由此可知,古人对鸟的崇拜,与太阳崇拜有着密切联系。而且,鸟儿能在空中飞翔,也被人们认为是具有一种通天的神力,这使得凤鸟纹在远古的器物造型或装饰性绘画中一直都有着源源不绝的丰富表现。依据现存的文物实证,我们可将先秦凤鸟纹的历史演变大致分为以下三个时期:
此时期凤鸟纹主要出现在陶器上,造型简单、原始朴拙,显示出浓厚的巫术祭祀色彩,且南、东、西、北各地域均有凤鸟纹饰的器物出土。目前,最早的凤鸟纹实物可追溯到距今约7800年前湖南高庙遗址出土的陶器“飞鸟(凤)载日”纹样。在此陶器上所饰的鸟纹头戴羽冠,勾喙,翅膀上负载着太阳纹或八角星纹在天空中飞翔。“飞鸟(凤)载日”图案中的飞鸟,据学界考证,就是当时原始人心目中的凤。有学者指出“河姆渡遗址出土的双鸟负日图像,其中隐含的是稻作民对永恒生命的渴望,和由太阳循环确立起来的循环的时间生命观念。”太阳有规律地循环往复,而稻作农业的发展自然离不开太阳。作为中国远古先民共用的图像,无论是“双鸟负日”还是“飞鸟载日”,都表现出原始人类对自然崇拜,以及对于生命的永恒和五谷丰登的期望。而晚于仰韶文化的甘肃马家窑型的彩陶上,鸟形图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已经有冠、尖喙、羽和尾,初步具有了凤纹雏形(图3)。根据现有考古资料不难看出,各地出土的凤鸟纹由于地理环境的差异,虽然各有特色,但是都与祭祀息息相关而充满了神秘感。
图3 甘肃马家窑彩陶凤纹 图4 商代青铜器夔凤纹
商周时期,由于青铜器和玉器工艺的进步,凤纹主要以青铜器和玉器为载体。而且此时凤也有了新的意涵。《诗·商颂·玄鸟》有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句话源自《史记·殷本记》中所记载的殷人先祖契的母亲简狄吞下玄鸟之卵而生契的故事。据闻一多先生考证,凤的最早图腾出现在原始殷人中。玄鸟就是凤鸟,由于殷契是商的始祖,因此殷商崇信凤鸟。可见在殷商时期玄鸟(凤鸟)就已成为了一种承载天命的祥瑞符号。如果说在商早期,凤鸟纹作为青铜器上的动物纹饰,还仅处于次要的陪衬地位,那么到了商代晚期,以凤鸟纹为主体的表达已经开始出现,并盛行于西周时期。这一时期的凤鸟纹出现了多种样式,主要表现为夔凤,圆眼、钩喙、身体丰满、颈部短,尾巴卷曲,整体感觉庄严、肃穆、神秘(图4)。到西周时期,青铜器凤鸟纹逐步由直线向弧线发展,更活泼优美(图5)。不过相较于庄严肃穆的青铜器,凤鸟纹在玉器上的审美意味更强。如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玉凤,造型特征与商代甲骨文中的凤字十分吻合。玉凤作侧身回首状,头饰柱形羽冠,翅上阳雕羽毛纹路,身后拖着长而华美的尾巴,整体线条简洁流畅,造型飘逸灵动(图6)。西周玉器上的凤纹较商代时期更奔放,造型更为华丽多彩,样式更丰富,线条更活泼。
图5 周代圆形青铜器上凤鸟纹装饰 图6 妇好墓玉凤
春秋战国时期,漆器工艺作为贵族的日用器物得到空前发展。凤鸟纹也出现在了大量的漆器上,尤其在楚漆器中到达了高潮。就如张正明所言:“凤纹,从西周经春秋到战国,不论在何种出土文物上,在中原越来越少见,在楚国适得其反——越来越多见。”此时期不论是在漆器、丝绸,还是在青铜器或绘画中,到处都可看到大量的凤鸟纹。与北方规整、厚重、粗犷的凤鸟纹饰相比,南方凤鸟纹饰更具有一种灵动、自由、细腻的美感,并形成了自身独有的艺术风貌。相对于北方以龙、虎为主要图腾,而凤成为了南方的一种主导性动物,楚人崇凤是最明显的特质,出现了凤踏虎的漆器造型。如作为随葬明器的漆木器虎座立凤,造型摒弃了对自然物象的模仿,其造型通过变形、夸张的艺术处理,融合了老虎、鸡头、凤身、鹿角、孔雀尾羽上的花纹等元素。采用打散和重组的复合造型手法,使一只高大昂首的凤站立于矮小蜷缩的虎背上,虎的弱小与凤的强大形成强烈的对比,将楚人崇凤的观念表露无疑(图7)。
图7 虎座立凤(复制件)
就古楚崇凤而论,实际上早在楚立国之前,生活在长江中游的苗蛮土著就已有传承不断的崇凤之俗,而这种习俗源自楚人的先祖帝喾高辛氏的火正祝融。《白虎通·五行篇》中记载:“其神祝融,属续也。其精朱鸟,离为鸾故。”楚人认为其先祖祝融是凤的化身,因此对凤的尊崇就是对祖先的崇拜。而且据此,楚人将凤鸟进一步视为是至真、至善、至美的形象,常以凤喻己或以凤喻人。楚庄王称自己是“不鸣则已,鸣将惊人”的凤鸟,屈原的楚辞中也常有以凤喻己,老子也曾以凤比喻孔子。根深蒂固的崇凤心理在楚人族群中扎下了根,而且在楚文化的浸染作用下,凤鸟纹也被赋予了更丰富的审美内涵。
首先,巫觋之风赋予了楚漆器凤鸟纹自由浪漫的精神气质。《汉书·地理志》记载:“楚人信巫鬼,重淫祀。”楚人生活在巫风炽盛的南方地区,其文化渊源出自巫官文化,因而保存了大量的原始氏族社会的风习与古代神话。而且与较早进入阶级社会的北方不同,南方楚地没有宗法制的等级划分,也没有过多礼制的束缚,从而在文化上显示出更多的自由气质。楚人们往往采用感性直观加上想象的方式,对周围的事物加以描述和表达。这种自由浪漫、不被礼教束缚的文化特质,更重视情感表达而不是理性思考。而凤鸟作为楚人通天达神、引魂升天的重要媒介,其在漆器纹饰中所表现出的上天入地的丰富想象与游动升腾的造型,正是楚巫神秘浪漫精神的视觉化呈现。
其次,庄子的“逍遥游”思想铸造了楚漆器凤鸟纹饰“周流乎天”的流观意识。庄子的“逍遥游”思想表达的个体生命对绝对精神自由的追求,屈原在《离骚》中所言“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的流观意识,对楚艺术风格的形成有着深刻影响。逍遥游作为游观,是一种游乎无穷的观。在此游观中,人的视线不是固定的,而是流动的,并以整个宇宙为游观的对象。尽管就人身体的现实存在而言,游乎宇宙不可能实现,但就人的心灵而言,这种游观却是可以做到的,因为人的心灵与宇宙一样有着无限性与无穷性,由此游观实质上是一种审美性的心观。据此可知,楚人不是把自己的审美对象仅仅局限在有限的生存空间内,而是扩展到广遨的天际宇宙,这使得凤鸟纹装饰展现出一种超越现实、周流有变、流光溢彩的意象美。王祖龙曾经指出,“这些凤鸟纹不管是写实的,还是抽象的,其用线都是以经过精心提炼概括而成的流动曲线绘成,其总体格调都有一种飞扬流动的美感。由于纹样多回复往还、伸缩卷曲,当目光所及,凤鸟往往随之轻舞飞扬、进退周旋,产生一种无停顿的、周游回环的运动感。”楚地出土的众多漆器,的确有着这种显著的艺术特质。如湖北江陵楚墓出土的虎座立凤,凤鸟的背上插着一对鹿角,极具张力的鹿角向天空发散延伸,给人一种将要一跃而起的视觉感受,将原本有限的空间扩大到无限的宇宙中,给人以庄子所说“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超脱感。
再次,楚地的远古神话熔炼了楚漆器凤鸟纹的情感意味。由于楚地巫风的弥漫,大量的远古神话得以流传。一般而言,神话的创造得力于想象,而想象又来自于强烈情感的驱动。如刘刚纪所说:“从一方面看,情感是推动想象的动力;另一方面,想象的展开又会有力地加强情感的表现,推动情感表现的完成。”而凤鸟作为楚地神话的一个重要元素,在楚人天马行空的想象之下,不仅成为生命力量与吉祥福祉的象征,还被赋予了神性、美好、热烈深沉的真挚情感。《离骚》有言:“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张正明也曾在《楚史》中提到巫、道、骚与楚艺术的关系:“巫学给予艺术的主要是美的题材,道学赐予艺术的主要是美的思想,骚学赋予艺术的主要是美的情感。”在屈原笔下,凤被赋予了象征自由的终极价值和永不止息的勇敢精神,而这些都促使楚漆器中的凤鸟纹呈现出一种别具一格的艺术风格。
根据目前考古实物来看,楚漆器装饰中的凤鸟纹在造型和色彩呈现出以下特点。
首先,曲线线条被大量的运用。就中国艺术而言,注重线条在造型中的主导作用是其一贯的传统。楚漆器上的凤鸟纹饰也充分继承了这一传统。不过相较于直线,楚人更喜爱用曲线去传达大自然生生不息的运动感。如图8,彩绘双凤耳杯的底部以两只身体蜿蜒盘旋的凤鸟为主体,线条生动流畅,形态轻盈柔美。虽然此纹饰源于商周青铜器,但在楚人大胆的处理下,经过变形,显示出与青铜器纹饰庄严肃穆、以直线为主截然不同的灵动风格。曲线造型不仅体现在凤鸟纹整体形态上,有些曲线形象又往往被分解、变形、抽象,将凤的各个部位结构重组,形成抽象的凤纹。其造型特征正如张正明所言:“分解的极点,或仅具一目一喙,或止得一羽一爪;变形的极点,或类如行云流星,或类如花叶草茎,或类如水波火光;抽象的极点,是化为纯粹的曲线。这样,于形固有失,于神则有得,而且给观众留有广阔的想象余地。化繁为简,化整为零,似乎是拙的;执简驭繁,以零概整,其实是巧的。”
图8 彩绘双凤纹耳杯
其次,造型具有互渗性,体现出丰富的想象力。南方楚国充沛的自然资源和丰富的神话传说为人们无拘无束的想象提供了开阔的跑马场。楚漆器中无论是属于平面的器物装饰纹样如变形凤纹、云凤纹,还是立体装饰的漆木器,都展现出楚人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就平面装饰而言,这个时期还出现了最具有楚艺术特色的云凤纹,即将凤的局部进行分解,与云纹相结合,以使凤鸟纹变化更为丰富多样,可根据装饰图案所需仅添加一目、一喙、一翅、一爪或一尾。从图9中可以看到,凤鸟的形象呈圆周中心式分布,造型流畅舒展,凤鸟和云的结合营造出好似凤在云雾中奔腾飞翔的感觉,凤与云之间相互幻化,给人以奔腾流动、生动灵巧之感。
图9 楚漆器云凤纹
从出土实物来看,楚漆器凤鸟纹大多以红、黑二色为主色,辅以黄、绿、蓝、褐、金、银等色作为点缀,以追求绚丽多彩、对比强烈又和谐同一的效果。之所以出现这种用色特点,首先是由于技术因素。由于天然漆液呈乳白色,氧化后则为红棕色叠加数层则近乎黑色。而朱砂在楚地是常见的染料,易于取得,这是楚漆器采用红、黑二色作为主色的原因之一。其次是制度因素。《韩非子·十过》有言:“舜禅天下而传之于禹,禹作为祭器,墨漆其外而朱画其内,缦帛为茵,蒋席颇缘,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三十三。”由此可见,禹时期规定“墨漆其外而朱画其内”为漆祭器用色方式,楚漆器以红、黑二色为主,显然是对旧制的承袭。最后还有心理因素。楚人尚赤与前文已提到的楚人拜日崇火以及对火神祝融的尊崇相关,凤鸟也称火鸟,火是红色的因此楚人尚赤与崇凤拜日的信仰有着直接关系。可见,楚人这种特殊的色彩风格,乃是基于一种抽象的色彩意识,这已超越了对现实事物色彩的真实模拟。
在红与黑的基调中,楚漆器凤鸟纹饰的色彩处理又可分为三种类型:一是黑色为底,红色勾勒纹饰;二是红色为底,黑色勾勒纹饰;三是红色或黑色为底,黑色或红色勾勒边缘,中间饰以其他色彩。此后除了以红和黑为主色之外,楚漆器还施以其它多种色彩,层次变化更为丰富,视觉效果更加繁复绚丽。尤其是邻近色的出色使用,使楚漆器的色彩既有着强烈对比,同时又和谐统一。如战国晚期龙凤纹漆內棺,装饰图案以为龙凤为主题,共刻画了十八组龙、凤纹,整个漆棺以红色为底,黑色勾勒边缘,中间饰以其他色彩。龙纹蜿蜒盘绕于凤纹之下,突显了楚人崇凤的心理。通过红色、黑色与金粉形成强烈对比,龙纹与凤纹的色彩相互映衬,展示了一派龙飞凤舞,金碧辉煌的华美景象。而红与黄、赭与褐又是邻近色的运用,整体效果又趋于和谐与统一(图10)。
图10 战国晚期龙凤纹漆內棺
综上,楚漆器凤鸟纹作为楚艺术的结晶,表现出了楚艺术独特的审美内涵和超乎寻常的艺术想象力。应该说,这种与传统主流审美的相异性,不仅丰富了中国人的审美维度,而且正如刘纲纪先生所说,“是更易于通向现代的。”这种体现楚人丰富想象力和艺术表现力的凤鸟纹,由于表达了人自由心灵的艺术图景,更易与现代人渴望自由与超越的审美心理产生共鸣而具有了走向现代的可能。同时,楚漆器凤鸟纹所具有的抽象造型手法及其丰富的审美内涵对现代设计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但是如何让古老的楚漆器凤鸟纹焕发新的活力,与现代审美相结合,是我们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当代也不乏有一些优秀的凤鸟纹设计,通过对优秀案例的分析理解,可为楚漆器凤鸟纹在当代的设计创新中拓展新的思路。
如凤凰卫视台标的设计(图11),即是将传统凤鸟纹样运用到当代标志设计中的典范。其标志的造型渊源于马家窑文化中的变形凤纹,两只凤鸟呈S形盘绕组合,反转对称,是中国传统“喜相逢”图案的构成形式,给人以均衡对称的美感。与凤凰卫视的名称呼应,此标志设计提取传统凤鸟纹元素,并将其简化、抽象、再创造,以符合现代人审美,但仍保留了凤鸟长尾的核心特征,同时凤凰线条流畅舒展,在圆形中旋转环绕,极富动感。用“喜相逢”的形式组合,与太极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图中两只凤鸟即一凤一凰,代表着一阴一阳,体现出与凤凰如出一辙的“和”的理念,也蕴含着凤凰卫视这一全球性的华语频道的文化内涵。正如凤凰卫视创始人刘长乐所表达,东西方都有凤凰意象,凤凰作为东西方文明的窗口,希望通过凤凰将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和谐地统一起来。同时,凤尾的三条分支与整个图案组成的圆形是开放的而不是封闭的,体现出媒体对外开放的姿态。此图标的设计并没有直接照搬传统纹样,而是经过变形、简化,因此更贴近现代人的审美,体现出民族个性,并将凤凰卫视的精神与理念传达给观众。
图11 凤凰卫视台标
除了平面设计中的应用,凤鸟纹的应用也表现在公共艺术设计中。如湖北荆州的城市雕塑《金凤腾飞》,可谓是荆州标志性雕塑(图12)。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都城就在荆州,荆州是楚文化的发源地。城市的雕塑是一个城市文化形象与城市精神的体现,而最能代表楚文化的意象非凤莫属。楚人自古有崇凤的习俗,凤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凤也象征着民族精神。雕塑的主体由底部的彩云、中间的朝阳、顶部的凤鸟三部分构成,采用楚美术中惯用的复合造型手法,富于浪漫色彩。顶部的凤鸟呈优美的S形曲线,凤鸟身姿矫健,极富动感,振翅欲飞,寓动于静,仿佛将要冲向广阔的宇宙中翱翔。中间的太阳散发着火焰一样的光芒,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楚人拜日崇火以及尊凤的思想,也象征着凤鸟浴火重生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展现了荆州勇敢奋斗、顽强拼搏的意志,也预示着荆州会像凤鸟一样腾飞。
图12 荆州城市雕塑《金凤腾飞》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凤鸟纹也被赋予了时代特征,与现代科技相结合。第五套100圆人民币正面底纹上圆形中的凤鸟纹样(图13),即是源于战国漆器上的凤鸟纹,极富民族文化气息。正值人民币发行70周年之际,由国务院反假货币工作联席会议办公室监制,中国印钞造币总公司与腾讯联合出品的QQ-AR“人民币防伪知识”互动体验在腾讯QQ“扫一扫”功能中上线。将手机镜头对准面值100圆的第五套人民币进行扫描,可看到人民币上的凤鸟纹样,从纸币上的平面形象腾空而出,转化为一只栩栩如生的3D凤鸟,由远及近朝着手机屏幕振翅飞来,给人强大的视觉震撼(图14)。紧接着,引导出一段具有教育意义的人民币防伪知识宣传片,向公众普及新版人民币的防伪知识。凤鸟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中自由翱翔,最终以人民币上凤鸟纹样同样的姿态定格,引出此部分的防伪标识。这无疑是将传统纹样与现代科技完美的结合,拓展了凤鸟纹的展现形式,增加了趣味性与互动性,人人都可以参与进来,也更具有普及性,同时给予我们传统纹样在当代设计应用中的启发。
图13 人民币上的凤鸟纹样
图14 凤鸟AR图像
除此之外,凤鸟纹在当代设计中的应用还表现在各个方面,如将凤鸟纹应用于包装设计的北京凤凰奇境酒;将凤鸟纹应用于服装设计的北京奥运会火炬接力服装;将凤鸟纹应用于壁画设计的荆州博物馆壁画《火中凤凰》等,体现了传统与现代设计相互融合相互促进,一方面传统文化赋予现代设计丰富的文化内涵,另一方面现代设计又传承和发扬了传统文化。
通过以上优秀凤鸟纹设计案例的分析,为楚漆器凤鸟纹在当代的设计创新拓展了新的思路。首先,要吸收楚文化的精髓对凤鸟纹样进行深入研究,挖掘元素背后的审美内涵。其次,要将传统楚漆器纹样中写实、抽象、夸张等图式纹样与现代设计审美契合之处进行加工提取,取其精华,弃其糟粕。通过解构、重构、移用甚至是与现代科技相结合等手段融合进当代设计应用中。最后,以契合促融合,从而创造出符合现代审美的设计,以达到传承和弘扬楚文化、丰富现代设计语义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