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对冲CPTPP的经济效应在中国及其他成员国的实证分析——基于递归动态GTAP模型

孟晓华，许军

（陕西师范大学 国际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和《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是当前世界高水平区域自由贸易协定的代表，积极参与推动协定落地和生效的谈判是中国提升对外发展质量，优化国际经贸布局，开启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最佳路径之一，亦是下一步亟须实施的工作方案和计划。2018年12月30日，CPTPP正式生效。2022年1月1日，RCEP正式生效。与RCEP相比，保留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95%条款的CPTPP在贸易规则适用、市场准入和涵盖的领域范围等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十四五”时期，我国秉持“三新”基本逻辑，以全面深化改革开放、建设贸易强国等作为重要目标任务，这可以看作是对我国积极推动RCEP落地和考虑加入CPTPP的深刻诠释。因此，比较2021—2025年间RCEP与CPTPP对中国及其他成员国产生的经济效应，评估RCEP对CPTPP所造成负面影响的对冲效果，并据此提出相应调整政策，不仅有利于中国稳定外贸发展形势，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还能推动各方尽快从新冠肺炎疫情的不良影响下恢复活力，进一步深化亚太经济合作。

一、文献综述

近年来，国内外学者从研究方法、研究内容等方面对CPTPP与RCEP展开了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其一，运用定性方法研究分析RCEP和CPTPP。余淼杰等分析其差异及特点发现CPTPP较RCEP更侧重服务贸易，在数字经济、知识产权和电子商务等方面设定了更高标准［1］。程大中等认为尽管RCEP的签署代表了中国乃至亚太地区自由贸易区建设的重大进展，但与CPTPP相比，其在消除非关税技术性壁垒方面仍旧存在诸多不足，贸易自由化水平仍有待提高［2］。此外，RCEP的构建并不意味着中国在此过程占据了主导地位，但却足够表明美国退出TPP并非符合其自身利益的最佳选择，那么美国重返CPTPP不仅契合其战略利益［3］，也势必会造成CPTPP与RCEP的双轨竞争之态［4-5］。因此，中国应抓住美国尚未重返CPTPP的窗口期和CPTPP考虑扩充成员的机遇，积极对话CPTPP成员国，提升其接纳意向，争取早日启动加入CPTPP的谈判。

其二，量化分析RCEP与CPTPP所产生的经济效应差异性。全球贸易分析模型（GTAP模型）往往是国内外学者定量分析自由贸易协定关税减让所产生的经济效应的常用工具。比如，使用GTAP模型模拟假设关税削减对RCEP与CPTPP造成影响的相关研究有张珺等［6］、吕越等［7］、Itakura［8］、关兵等［9］、李金叶等［10］、梁一新［11］和汤婧［12］，等等。一方面，就宏观经济效应分析而言，张珺等通过采用静态GTAP模型进行对比分析，发现RCEP与CPTPP往往在GDP（国内生产总值）、进出口贸易等指标方面对各自成员国产生正面效应，对非成员国造成负面影响［13］。吕越等采用静态GTAP模型对RCEP与TPP产生的经济效应进行定量分析，发现中国若能同时加入RCEP与TPP，将获益非常大［14］。Itakura利用动态GTAP模型，模拟比较东盟现存各类FTA的经济效应，发现RCEP对东盟经济促进最大［15］。崔日明等运用随机引力模型分析，认为加入RCEP对中国的投资效率有一定促进作用［16］。另一方面，在产业分析的微观经济层面上，关兵等运用静态GTAP模型对中国加入CPTPP的利弊进行分析，发现若中国加入其中，纺织、服装及农产品等产业将纷纷获益［17］。李金叶等［18］、梁一新［19］运用动态GTAP模型分阶段假设关税下降，预测RCEP生效将促使各国优势产业稳定发展的同时也会倒逼易受国外商品冲击的薄弱环节加速调整转型。汤婧运用静态GTAP模型在假设除农业部门外其他产业均实现贸易自由化的前提下，发现中国加入RCEP后，钢铁、木材及纸制品的进口增幅将大于出口增幅［20］。

上述研究不仅涵盖了RCEP与CPTPP在研究方法选取上的不同，对二者在不同成员国可能产生的经济效应也进行了比较与分析，但仍存在值得探讨的三个问题：一是比较RCEP与CPTPP差异化效应的文献多集中于定性研究。在定量分析方面，大多数文献并未将RCEP与CPTPP整合起来进行讨论，只择其一进行量化研究或是将RCEP与TPP进行对比探讨。二是已有文献在分析贸易协定的减税效应过程中通常都是假设关税下降一定比例，并未采用各国关税的实际削减数据，这显然会致使模拟结果产生误差。三是CPTPP与RCEP有7个共同成员国，且CPTPP早于RCEP成立，不同区域自由贸易协定往往对区域内经济体有正面效应，对区域外经济体则造成负面冲击。而已有文献通常只分别比较二者对各自成员国的促进效应以及对其他非成员国的负向作用，但关于量化RCEP对冲CPTPP负面效应的研究还相对欠缺。本研究与以往的研究不同在于：第一，不同于绝大多数文献仅仅利用假设的关税数据对贸易协定进行量化分析，本文根据RCEP各成员国实际提供的关税承诺表计算各国进口关税实际削减幅度，量化分析RCEP对中国及其他成员国的经济效应，提高了模拟结果精确度。第二，定位中国“十四五”时期，量化预测模拟比较RCEP与CPTPP 2021—2025年间对主要经济体的减税效应，在此基础上针对CPTPP对区域外经济体造成的负面效应，定量分析RCEP对其的缓冲效果，并据此提出相关建议。这不仅为中国构建面向全球自由贸易网络夯实基础，也有利于RCEP各成员国明确RCEP推进的重要性和现实意义，认清加强区域经贸合作对自身的必要性。

二、模型与情景设定

（一）模型简介

GTAP模型是20世纪美国Purdue大学Thomas W.Hertel教授所带领的全球贸易分析计划团队开发出的通过架构单个国家或地区的投入产出表作为子模型，利用国际商品流通的贸易关系，连接各子模型形成一个聚集多国多部门的一般均衡模型［21］。GTAP模型的内部框架（见图1）假设在完全竞争的市场中，家庭、政府和生产厂商是主要行为主体，每个主体既可选择国内商品亦可选择国外商品进行购买，分别通过CDE、C-Douglass以及CES函数决定其商品使用组合［22］。本文选择的GTAP-Dyn模型基于标准GTAP模型，加入跨地区的资本流动、资本积累和投资的适应性预期等机制，适用于模拟世界经济对政策的中长期反馈效应，是能够获取长期比较动态预测结果的动态递归全球贸易分析模型。因为其能够对经济政策进行量化预测模拟，为后期策略的因势调整提供有效依据，所以已成为世界贸易组织（WTO）、国际复兴开发银行（IBRD）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国际机构分析国际贸易、能源经济和评估自然灾害等问题的重要工具之一。

图1 GTAP模型内部框架概览

（二）研究方案设计

1.国家和产业分类。本文采用最新发布的GTAP模型第10版数据库，数据库涵盖141个国家，65个产业部门。考虑到本文旨在模拟比较分析2021—2025年间RCEP与CPTPP对不同成员国产生的经济效应，为便于情景模拟，需要明确研究主体范围。因此，针对GTAP模型第10版数据库区域分类的规则和特点，本文将数据库原141个国家重新与其所归属的区域进行对应匹配，具体归类为18个国家①GTAP数据库（GTAPAgg Database）原始的分类并非把每个国家都罗列出来，而是将每个国家归类为对应的区域，如中国属于东亚，美国属于北美。研究者如要选取某个国家，需要对数据库进行归类、提取，将该国归类到对应的区域，才能将数据提取到最后的运行主程序中。（GTAP第10版数据库将缅甸和东帝汶整合在一起作为东南亚其他国家或地区，未能单独分列，加之缅甸经济总量较小，对量化分析结果影响较小，为提高模拟精准度，本文此次模拟不包括缅甸），详见表1。产业层面，为便于依据量化模拟结果得出更有针对性的建议，本文依据世界综合贸易解决方案（World Integrated Trade Solution，简称WITS）中的产品索引规则，将RCEP各成员国公布的基于HS编码分类体系的97章货物关税减让项目②RCEP成员国关税承诺表来源于中国自由贸易区服务网（http：//fta.mofcom.gov.cn/rcep/rcep_new.shtml）。对应转换为GTAP数据库中的相应产业部门，再结合原始数据库遵循行业属性对产业的默认分类，将原65个产业部门汇聚为10个产业（见表2）。

表1 国家分类汇总表

表2 产业分类汇总表

2.情景设定。鉴于RCEP于2020年年末签订，于2022年1月1日正式生效，为测算2021—2025年间RCEP和CPTPP对区域内经济体宏观经济和微观经济的影响，本文首先选取IMF World Economic Outlook Database和CEPII EconMap database的预测数据，采用Walmsley递归动态法将GTAP 10数据库的GDP、人口、资本存量、熟练劳动力和非熟练劳动力等数据递推升级至2021年；然后根据RCEP成员国关税承诺表计算出各国彼此之间对不同产业征收的基期平均税率和目标平均税率③RCEP关税表于2022年1月1日正式生效，关税承诺表中的第1年代表生效的第一年即2022年，承诺表的第4年正是2025年，匹配本文研究的时间范围。，以此为准修改RUNGTAP中原设置的基期税率作为基准情景，同时冲击目标平均税率，更新作为模拟情景（具体见表3）①篇幅所限，各国各产业基期平均税率和目标平均税率计算结果不在本文呈现。。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由于CPTPP已于2018年12月生效，在贸易领域接近99%零关税②信息源自中国新闻网《已签署RCEP的中国为何还积极考虑CPTPP？》，参见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6428575460315908&wfr=spider&for=pc。，故在对CPTPP成员国形成关税冲击时，假设各国彼此之间的关税自由化率为100%；最后，比较基准情景与模拟情景，从宏观层面（即GDP增速、投资增速、贸易规模增速等）和微观层面（具体行业的产出变化）两个维度对RCEP和CPTPP产生的经济效应进行描述，从而更清晰地呈现2021—2025年间RCEP和CPTPP对中国及其他成员国经济带来的影响和变化，也便于评估RCEP生效对CPTPP所产生的负面效应的对冲作用。

表3 模拟情景设定

三、量化模拟结果分析

（一）2021—2025年间RCEP对中国及其他成员国产生的经济效应分析

2021—2025年，在印度未加入RCEP的情景一模拟下，RCEP对中国和其他成员国的经济效应如表4、表5、表6-1和表6-2所示，关税减让不同程度提升了RCEP成员国的GDP、消费、投资和外贸等增速，对非RCEP成员国的经济则产生明显抑制效果。从表4看，在宏观层面，对中国而言，中国GDP增加了0.14%，其中居民消费、投资和对外贸易分别增长了0.03%、0.33%和2.36%，可见投资和对外贸易是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但与大多数其他成员国不同的是，中国贸易条件恶化了0.42%，表明总体上中国单位出口商品价格相对于单位进口商品是下跌的。从对外贸易看（见表6-1和表6-2），中国与RCEP各成员国的双边贸易水平均有所增加。从进口角度观察，中国从东盟整体进口增幅较大，具体地，中国从越南、印度尼西亚等半数东盟成员国进口增幅超30%，从新西兰进口增长20.33%，这也从侧面挤压了中国从日本、韩国等的进口增幅。从出口角度观察，中国出口市场同样集中在东盟，对泰国出口增幅最大，增长19.87%。此外，中国对韩国出口增长15.44%，表现亦相当“活跃”。对外贸易变化体现出在“十四五”期间，中国贸易结构将进一步从对日韩外贸市场的依赖转向对东盟的“看重”。

表4 情景一和情景二模拟下RCEP和CPTPP各成员国宏观经济指标变化情况 单位：%

表5 情景一模拟下RCEP和CPTPP成员国产业产出变化情况 单位：%

表6-1 情景一模拟下RCEP和CPTPP成员国贸易效应变化情况①篇幅所限，情景一模拟下RCEP和CPTPP成员国的贸易效应变化情况分为子表呈现，即表6-1和表6-2，以下表8、表10情况同上。 单位：%

表6-2 情景一模拟下RCEP和CPTPP成员国贸易效应变化情况 单位：%

从基于行业层面的微观视角解释，在表5中，中国由于投资增加，谷物等农作物、畜牧业和食品加工业等6个产业部门的产出均为增加状态，中国产业产出总体增加了0.01%，其中汽车零部件等其他轻工业制造增加了0.45%，皮革、造纸等轻工业增加了0.37%，是领跑中国产业产出增长的主要原因；与之相反的是，电子机械设备等制造与自然资源和萃取物产业则是解释贸易恶化的主要部门，产出分别减少了0.46%和0.24%。以上分析凸显出RCEP的建成会促使食品加工业等附加值大、低能耗的轻工业部门产出增加；同时压降能耗大、污染重、落后产能产业产出，体现出此类产业竞争优势的不足，我国在对外开放力度的持续加大下，将面临外部较大冲击。另外，劳动密集型产业在自由贸易协定中的优势凸显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降低我国后续在对外贸易中向资本密集型产业扩展过程中发生的风险，倒逼产业转型优化，这也与我国一直致力于产业升级的目标和方向形成呼应。

对RCEP其他成员国而言，从宏观层面看，RCEP关税减让同样促进了其经济发展（见表4），投资和消费依然是反映各自经济增长的最直观表现形式，但除柬埔寨外，其余成员国贸易条件均相应获得改善。其中东盟是享受RCEP带来福利最显著的经济体，也是2016—2020年对中国出口最多的国家。因此情景一运行后，东盟GDP增长态势基本良好，尤其越南GDP增加了0.76%，是RCEP成员国中GDP增幅最大的国家，其投资和对外贸易分别增长了5.55%和9.45%，与中国不同的是，其贸易条件提升了0.49%。此外，韩国GDP增加0.19%，日本、新西兰和澳大利亚GDP增长水平相近。对外贸易方面（见表6-1和表6-2），从进口角度看，韩国从非东盟成员国家中国的进口增幅最大，增长15.44%；东盟从中国进口增长均为正，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进口整体减少。从出口角度看，日本、韩国对RCEP其余成员国出口整体不同幅度增加；东盟对中国和韩国出口增长均为正值，其中越南对中国和韩国出口增长分别高达43.04%和22.90%；东盟整体对日本出口降幅较大，对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出口正负增长各占一半，说明东盟对以日本为首的发达国家市场开拓能力降低，出口正转向以中国为首的东亚国家市场。

微观层面，从表5中看到，RCEP成员国除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产业产出略微减少外，其余成员国产业产出均是增长状态，东盟整体增长最快，产业产出增加0.14%～1.46%不等。越南产业产出增加最多，为1.46%，其中纺织及成衣业增加了31.91%，是产业产出增加的主要部门，其次是电子机械设备等制造，增加11.30%，但石油化工等重工业和食品加工业分别减少6.27%和4.1%，表明因产业配套完善，人工成本低廉，越南的纺织及成衣业已初具规模；加之外资涌入，也促使其电子制造业快速发展。柬埔寨食品加工业和畜牧业是其贸易条件恶化的主导因素，二者产出分别减少7.12%和3.56%。韩国产业产出增加0.34%，其中石油化工等重工业和电子机械设备等制造分别增加1.75%和1.67%，优势产业保持良性发展；汽车零部件制造和皮革、造纸两类低技术密集类轻工业分别减少3.19%和1.62%。

从表4看，对智利、墨西哥、加拿大和秘鲁4个仅签署CPTPP的非RCEP成员国而言，RCEP生效对非成员国无论是宏观经济方面还是基于产业分解的微观层面都产生明显负面作用。其中智利受影响较为严重，GDP减少0.02%，具体地，投资和对外贸易分别减少0.52%和0.36%，这是导致其GDP减少的主要因素；由于投资减少，产业产出相应减少0.05%，其中石油化工等重工业减少0.38%，是贸易条件恶化的主导原因。对外贸易方面，4个CPTPP成员国彼此之间贸易为正向增长，但与RCEP成员国的进出口则均呈不同程度的减少状态，且主要集中在与东盟诸国的贸易往来上。

（二）2021—2025年间CPTPP对中国及其他国家产生的经济效应分析

观察表4，发现CPTPP情景的模拟（即情景二）在宏观层面上致使非CPTPP成员国GDP均为减少状态。具体地，中国GDP减少0.01%，消费、投资和对外贸易分别下降0.03%、0.08%和0.10%，贸易条件恶化0.11%。在对外贸易方面（见表8-1和表8-2），进口方面，中国从CPTPP成员国进口显著减少，其中从东盟的文莱和新加坡进口分别减少了6.50%和3.77%；从非CPTPP成员国进口增长，比如从老挝和泰国进口分别增长2.39%和0.58%。出口方面，中国同样对CPTPP成员国中的东盟国家马来西亚和越南出口降幅较大，分别下降5.04%和3.07%；对非CPTPP成员国出口相对增加，比如对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出口分别增长0.47%和0.31%。

表7 情景二模拟下CPTPP和RCEP各成员国各产业产出变化情况 单位：%

表8-1 情景二模拟下CPTPP和RCEP各成员国贸易效应变化情况 单位：%

表8-2 情景二模拟下CPTPP和RCEP各成员国贸易效应变化情况 单位：%

微观层面（见表7），中国产业产出减少0.01%，具体地，超一半产业的产出都在不同程度地减少，其中汽车零部件等制造、纺织及成衣、皮革造纸等轻工业降幅相对突出，分别下降0.05%、0.03%和0.04%；剩余的仅自然资源类和电子机械设备等制造呈正面增长效应，二者分别增长0.04%和0.07%。上述分析表明CPTPP的成立对中国经济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一方面，其内部成员之间的进口替代导致中国的纺织服装和皮革造纸等劳动密集型产业受冲击较大，而电子机械设备制造业则因CPTPP的贸易创造效应从中获益；另一方面，CPTPP对中国的“围剿”还体现在对外贸易市场上“抱团”削弱中国对外的渗透力，以及通过投资的竞争，拉低中国各类产业的产出增速。

对其他国家而言，宏观层面（见表4），CPTPP对非成员国经济增长均造成不同程度的负面效应。泰国经济减速相对最为明显，GDP下降了0.04%，其中投资下滑最多，下降0.36%，贸易条件恶化了0.17%，与贸易条件恶化最严重的柬埔寨最接近。相反，CPTPP对其区域内成员国经济增长有促进效应，新加坡GDP增长0.09%，其中居民消费增长得最快，增长了0.95%，贸易条件提升了0.73%；越南GDP增速仅次于新加坡，但其投资增长最快，达1.73%。对外贸易方面（见表8-1和表8-2），CPTPP成员国内部进出口贸易增长明显激增，从进口角度看，越南除从秘鲁进口减少0.99%外，从新西兰、澳大利亚和马来西亚进口增长分别达89.25%、66.7%和63.45%；形成对比的是，越南从未加入CPTPP的东盟成员国——印度尼西亚、老挝进口分别下降5.77%和11.9%。从出口角度看，新西兰除对新加坡、文莱和秘鲁出口呈负增长外，对其他CPTPP成员国均呈正增长，出口增幅介于0.54%～89.25%之间；对非CPTPP成员国出口均不同程度减少，出口降幅介于2.92%～3.88%之间。

微观层面（见表7），CPTPP区域内成员国产业产出基本都有所增长，非成员国产业产出则全都在减少。其中柬埔寨产业产出下降0.07%，除谷物等农作物、自然资源和纺织类产业外，其余产业产出都在减少。其中电子机械设备等制造业下降0.44%，皮革造纸等制造业下降0.84%，这是下降较多的两个产业。对比之下，由于投资增长最快，越南产业产出增长0.38%，其纺织成衣类产出和皮革造纸等轻工业分别增长6.45%和3.94%，但同时受到对外开放的“阵痛”，其谷物等农作物和石油化工等重工业分别降低0.85%和0.96%。新加坡产业产出增速仅次于越南，产出增长0.36%，除短板产业—谷物等农作物和自然资源类产出分别下降0.34%和0.12外，其他产业产出均明显增长，其中食品加工业产出增长13.32%，此外其轻工业产出增长也显著高于重工业。

（三）RCEP对CPTPP的对冲效应在不同国家的体现

对比情景二和情景三的模拟结果（见表4和表9），RCEP为其区域内成员国经济增长带来的正面效应对CPTPP导致的负面影响有显著对冲效果。情景三中，对中国而言，分析宏观经济指标，发现其GDP增速回升0.15个百分点，投资和对外贸易增幅较大，分别增加0.37和2.39个百分点，但贸易条件恶化0.37个百分点。对外贸易方面（见表10-1和表10-2），中国与RCEP其他成员国的双边贸易扩大提速。从进口角度看，中国从东盟的进口增幅较大，介于2.91～44.11个百分点之间，从非东盟国家的进口增幅也多在15个百分点上下浮动，比如从韩国进口增加15.57个百分点。相反，中国从加拿大、墨西哥等CPTPP成员国的进口降幅则在扩大，其中从秘鲁和墨西哥的进口降幅较大，分别降低了4.15和4.1个百分点。从出口角度看，中国同样对东盟的出口增幅最多，介于4.6～19.75个百分点之间，对RCEP中非东盟国家的出口增幅超出6个百分点。相反，对智利出口降低0.39个百分点。

表9 情景三模拟下RCEP对冲CPTPP的宏观经济效应变化情况 单位：%

微观层面（见表11），中国加入RCEP对投资的吸引力加大，冲抵CPTPP对其投资来源的“截胡”，产业产出增加0.02个百分点，且除自然资源和电子机械设备制造产业产出增幅缩窄外，剩余产业产出增幅整体都在扩大。主要表现在皮革、造纸类和汽车零部件制造等轻工业产出的增加上，二者分别增加0.41和0.45个百分点。但贸易条件恶化却主要传递在电子机械设备制造和自然资源类产业上，两类产业产出分别下降0.51和0.26个百分点。

对其他国家而言，分析表9中的宏观经济指标发现，与情景二模拟结果相比，绝大多数国家经济增势明显，比如在CPTPP和RCEP的共同成员国（以下均简称“共同成员国”）中，越南GDP增幅最大，上升0.7个百分点，居民消费、投资和对外贸易分别增加1.16、4.42和7.72个百分点，贸易条件提升0.24个百分点。在RCEP其余成员国中，泰国GDP增幅最大，增加0.51个百分点，居民消费、投资和对外贸易分别增加1、7.16和7.37个百分点，其投资增幅第一，贸易条件改善0.6个百分点。CPTPP的其余成员国经济有所下滑。对外贸易方面（见表10-1和表10-2），由于RCEP扩充了成员国范围，共同成员国彼此之间贸易有所减速，但与其他国家双边贸易则明显增多。从进口角度看，越南从东盟非共同成员国的柬埔寨进口增幅最大，增加19.36个百分点；从共同成员国中的澳大利亚进口降幅最大，下降32.17个百分点。对RCEP其余成员国而言，除从非RCEP成员国进口降幅增加外，对其他国家则增加进口，比如泰国从柬埔寨进口增加24.71个百分点，从秘鲁进口则下降11.91个百分点。CPTPP其余成员国则主要互相增加从对方国内的进口。从出口角度看，共同成员国中的澳大利亚对越南出口下降超30个百分点，对中国的出口则增加17.15个百分点。RCEP其余国家中的柬埔寨对新加坡出口下降13.11个百分点，对泰国的出口则增加近24.71个百分点。CPTPP其余国家主要增加对CPTPP11个成员国的出口。

表10-1 情景三模拟下RCEP和CPTPP各成员国贸易效应变化情况 单位：%

表10-2 情景三模拟下RCEP和CPTPP各成员国贸易效应变化情况 单位：%

微观层面上（见表11），除CPTPP不包括共同成员国在内的其余成员国产业产出降幅增加外，其余国家基本都增幅明显。与宏观经济增速相对应，越南和泰国产业产出分别增加1.19和1.05个百分点，增幅位列前二。其中，越南的纺织及成衣和泰国的电子机械设备制造产业增幅较大，分别增加25.11和8.91个百分点；但石油化工等重工业和纺织及成衣产业分别下降5.27和4.92个百分点。CPTPP其余成员国产业产出则全都负向增加，以智利和加拿大产业产出下滑相对严重，两国均下降0.06个百分点，其中智利的食品加工类和加拿大的谷物等农作物类产业降幅较大，分别降低0.77和3.63个百分点。尽管两国产业总产出为负增长状态，但其实还有不少产业产出在正向增长，比如加拿大的纺织及成衣类、汽车零部件类产业产出增长明显，二者分别增加2.66和1.61个百分点；智利的电子机械设备制造和汽车零部件制造产业则增幅较大，二者分别增加1.64和2.17个百分点。

表11 情景三模拟下RCEP和CPTPP成员国各产业产出变化情况 单位：%

四、结论及启示

本文采用递归动态GTAP模型模拟对比分析RCEP和CPTPP对不同成员国产生的经济效应，定量评估RCEP对CPTPP所造成负面影响的对冲效果，发现RCEP和CPTPP这两个不同区域自由贸易协定引发的贸易创造效应会拉动各自区域内成员国的经济增长，而区域外经济体则需要承担贸易转移效应的压力和成本，可见区域自由贸易协定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外部不经济。具体地，不同的情景模拟下，各国的宏观经济指标和部门产出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其中中国参与RCEP明显提高了东盟对其的外贸依赖。此外，RCEP对CPTPP所造成的负面效应有显著对冲作用。微观层面上，三种情景的模拟结果揭示了东盟和中日韩等国的产业贸易具有较强互补性，比如RCEP框架下，东盟电子机械设备制造业、日韩的石油化工业和公共事业，以及中国的皮革、造纸类和汽车零部件制造业分别呈现较强增长势头。结合当前中国与各国的双边贸易现状，基于上述量化模拟分析结果，本文提出以下针对性建议。

（一）积极消除非关税技术壁垒

RCEP侧重通过削减区域内经济体彼此之间的关税壁垒刺激经济增长，但由于世界范围内双边或多边区域贸易协定不断增多，关税已经不再成为经贸交流的主要障碍，因此试图通过降低关税来改善成员国经济状况存在一定局限性，而非关税技术性壁垒的消除对于改善区域内成员国宏观和微观经济指标，实现贸易自由化更具有实践价值。因此，在亚太经济一体化过程中，对中国而言，下一步应注重从消除技术性壁垒出发，推动供给侧产业转型升级；同时还应加强与RCEP其他成员国在电子商务等领域的技术交流与合作，联合RCEP其他成员国不断优化完善协定框架，释放贸易协定红利，促使RCEP各成员国都能从协定运行中获取最大利益，实现多方共赢发展。

（二）充分做好加入CPTPP的各项准备工作

CPTPP相比RCEP是更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针对数字经济、数据管理以及知识产权保护等RCEP并未介定的问题，CPTPP对此都有囊括。因此，加入CPTPP可谓是中国拓宽全球自由贸易网络的方向，这既能加速国内产业改革，为企业提供走向更高层次平台的机遇，也能巩固中国同周边国家的经贸联系。况且美国重返CPTPP有一定可能性，因此尽快加入CPTPP对中美关系缓和有积极作用。从CPTPP获益角度看，作为当前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加入会给CPTPP各成员国经济发展带来更多利好，若基于政治层面因素拒绝中国的加入，无疑是极不明智的选择。对此，中国自身首先应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在服务贸易领域全面实行负面清单模式，做好外资引进和管理工作。同时，完善相关法律和制度建设，健全知识产权和技术合作体系。此外，还应加大研发投入，加快高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培育，鼓励企业自主创新，进一步缩小与发达国家在高精尖领域的差距，以适应CPTPP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环境。

（三）加快提升技术密集型产业的竞争优势

从上述情景一和情景三这两类对中国经济有促进作用的量化分析情形看，可以发现中国的电子机械设备等制造业和煤炭、原油等自然资源和萃取物这两类产业产出均表现为负增长，而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始终发展良好；相反，中国的皮革、造纸类和汽车零部件制造这两类轻工业产出则增长相对明显，这说明在扩大开放中，电子机械设备制造和自然资源类由于国际竞争力不足，是易受外部产业冲击的产业。因此，中国在以积极姿态迎接经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过程中，应督促计算机、电子及光学制品等行业着手制订改革升级方案。针对自然资源和萃取物产业，应在推动生态环境持续改善的同时借鉴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先进经验，择优应用。此外，政府应对相关企业进行救济补偿以应对关税减让造成的产出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