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写作与文学变革:挑战和反思

2022-02-03 19:38:35雷成佳
广西社会科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网络文学人工智能文学

雷成佳

(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81)

人工智能技术一直在尝试走进人类的文艺创作领地。早在20世纪40年代末,美国和德国已试用计算机进行音乐创作,随后出现了一系列人工智能软件及其写作的试验、应用。自“微软小冰”出版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后,它入选“2017年中国十大00后诗人”,并在《华西都市报》“宽窄巷”开设“小冰的诗”专栏,这引起了国内学界的广泛热议。就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国内学界的议题主要聚焦于人工智能文学创作原理、人工智能文学作品的水平、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的对比、人工智能文学创作的主体性、人工智能文学的版权等方面。学者对人工智能参与文学创作的情感态度呈两极分化态势,一方以人的主体论学理为防御机制,不看好人工智能写作,如杨守森认为“人类的文学艺术创作,是通过人脑进行的一种与情感、知觉、思维等相关的复杂的精神活动。而在电脑尚难以具备人脑功能的情况下,所谓人工智能性的文艺创作,也还只能是一种奇异的梦想”[1]。持相似观点的还有韩少功、欧阳友权、谢雪梅等,他们认为人工智能在自由意志、思维情感等方面难以企及人类智能。另一方以“后人类”主体为立场主张承认媒介主体的存在,如刘欣认为人类需要“承认主体性的媒介性存在方式,与机器、赛博格、人工智能在内的生态圈保持互生关系,才可能在新的历史境遇中激活人工智能时代写作的主体性”[2]。持相似观点的还有杨丹丹、黄鸣奋、马草等,他们认为人工智能写作可以为传统文学写作打开语言及文体的无限空间,人类应以开放的心态来面对。此外,对于机器是否可以拥有人类一样的思维和情感而创作出如人类创作一般的文学作品,学界也存在不同的观点,否定者认为机器智能永远不可能赶上人类智能,而技术拥趸者对此却信心十足,甚至直言“在21世纪结束之前,人类将不再是地球上最有智慧或最有能力的生命实体”[3]。

截至目前,这些问题的纷争仍在继续,且尚没有定论。笔者认为,这些争论实则是无解的,因为“所有参与讨论人工智能的研究者,如果最终止步于只能在悲观和乐观中选择一个立场的话,实际上已经在这一次人工智能崛起的浪潮中不幸沦为‘后手’”[4]。人工智能文学创作对人类的启示意义,应该是警醒我们更好地审视当下所处的时代、当下的文学生态。

一、技术作用于文学或不止于人工智能写作

科学技术在加速人类文明进程的同时也在深刻改变着社会文化的形态。钱学森认为科学技术是文学艺术创作的基础之一,他在文学艺术六大门类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门类——技术美术。诚然如此,机器人小冰的出现,也是在为人类进行文学创作提供技术服务。回溯历史,我们会发现自然科学与人文学科的相互融合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从造纸术到活字印刷术,报纸、杂志逐渐成为文学的载体和传播媒介,人的感官与思维方式逐步适应线状形式。随着1895年电影问世、1936年伦敦电视开播、20世纪电脑与网络出现,文字与声、光、电合为一体,标志着人类进入电子传媒时代。技术在与文学艺术互渗互融的同时,也悄然改变着文学的生产、传播方式以及阅读、批评方式,文学的整体面貌已较最初时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文字的出现和使用标志着人类由原始社会形态进入文明社会形态,人类写作活动由此开始,接下来的技术发明与进步就不断作用于写作活动。中国互联网从1998年开始发展,之后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应用和普及,中国当代文学迎来了一次重大的文学转型和变革,以网络技术和移动设备为载体的文学类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相继出现了BBS文学、数字文学、超文本文学、手机文学、博客文学、微博文学、微信文学等文学形式,它们从写作方式、文学体式、审美风格和阅读传播方式等方面逐步完成了对传统印刷文学的解构和背离。纸媒印刷时代的文学多是呈线性叙事的平面文本形态,而以互联网为依托的新媒体文学利用数字链接技术形成了多线性文本、多媒体交叉组接的文学文本形式。“今天充分发展的网络文学打破了语言符号对文学表意活动的垄断,创造出语言、图像、声音等多种符号复合运作的文本形式”[5],传统文本的一维空间打开方式转变为多维空间打开方式,技术已不仅仅是手段,更参与到文本的表达上来。网络文学较传统文学多了技术性、媒介性、碎片化、空间性特征。

融媒体使得文学的阅读与传播变得极为便利,手写稿甚至印刷刊物都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技术权利的不断扩张引起人类的隐忧。21世纪初,美国学者希利斯·米勒曾提出“文学终结”的论点,目前来看,文学不仅没有终结,而且以新的手段、新的形式生发出了新的态势。如今,人工智能文学何尝不是技术的深化发展对文学的又一次深刻改革呢?王泽庆和孟凡萧认为“网络文学是现代科技与文学结合的产物,人工智能文学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人工智能文学则是将科技作用发挥到极致,让机器模仿人的创作,属于机器取代人的范畴”[6]。IPv4升级为IPv6并成为主要地址协议,标志着后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来临,IPv6提供了几乎没有边界的网络地址,这使得每一部传统作品和网络文学作品都可以上网追踪并提取。李彦宏、笑白等人均认为人工智能是互联网发展的新阶段,“人工智能+”将发挥更大作用,“从互联网时代、移动互联网时代到后移动互联网时代,网络文艺的定位经历了从先锋文艺到通俗文艺的转变,正在朝算法文艺的方向发展”[7]。人工智能写作是在网络文学的基础上对传统文学的纵深变革,在作品的生成上,由创作者发送上网到算法生成、算法筛选和推送,特别是网络类型小说,其中的特点、逻辑容易被人工智能提取,形成人工智能写作的原材料,文学由美的艺术转向计算的艺术,而文学的创作主体则由作者与读者的共创转移为人机交互。

在经历了技术发展下文学的几次转型后,我们应该对技术与文学的互渗互融更为适应了,即使它真的代表又一个文学时代的到来,也应有心理上的准备,这绝不是技术对文学的最后一次变革,或许还有下次、更多次。

二、“后人类”社会对“人”的挑战

在科学技术高速发展的带动下,人工智能技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指纹和人脸识别、智能搜索、数字语音助手、智能家居设备、智能物流仓储、语言翻译、虚拟个人助理、智能医生等,信息技术在给人类生活带来极大便利的同时也改变着人类的生活方式。国家层面对人工智能的发展与应用十分重视,先后制定《机器人产业发展规划(2016—2020年)》《“互联网+”人工智能三年行动实施方案》《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等规划和方案,计划在2030年把我国建设成为世界主要人工智能创新中心,跻身创新型国家前列和经济强国。2016年被认为是人工智能元年,各行各业纷纷向人工智能靠近,很多高校也先后增设人工智能专业,中国知网上的相关研究文章有近10万篇。2018年5月,华为云提出“普惠 AI”的理念——“让AI用得起、用得好、用得放心”,意味着人工智能将更加彻底地、全方位地进入大众的日常生活,万物互联的网群社区将更加紧密地联结着每一个人。

意大利学者、思想家卢西亚诺·弗洛里迪认为,信息技术变革下的人工智能是继哥白尼革命、达尔文革命、精神科学革命之后的第四次革命,“图灵使我们认识到,人类在逻辑推理、信息处理和智能行为领域的主导地位已不复存在,人类已经不再是信息圈毋庸置疑的‘主宰’,数字设备代替人类执行了越来越多的原本需要人的思想来解决的任务,而这使得人类被迫一再地抛弃一个又一个人类自认为独一无二的地位”[8]。生活在信息技术的海洋里,各种最新技术综合运用于人体,人的身高、体重、外貌可以改变,记忆力、想象力可以靠植入芯片而变得更优质,基因可以被编辑并且孕育新的生命。先进的科技在不断地制造非自然形态的“变形人”,“到20世纪晚期,我们的时代成为一种神话的时代,我们都是怪物凯米拉,都是理论化和编造的机器的有机体的混合物,简单地说,我们就是赛博格,赛博格是我们的本体论”[9]。赛博格的发展目的就是超越人类现有的生存状态,人的身体、生命、生存方式都被技术化,技术逐渐弱化了人的身体能力,也逐渐消解了人的自然意识和情感能力,人类进入了被技术解构的“后人类”社会。20世纪60年代福柯通过其《知识考古学》《临床医学的诞生》等作品传达出有关“后人类”的思想,直到1988年史蒂夫·妮可思发表了《后人类宣言》,“后人类”概念正式诞生。后来,卡里·沃尔夫在《什么是后人类主义?》一文中将“后人类”扩展为“后人类主义”。尼克·博斯托罗姆认为:“‘后人类’和‘后人类文明’被用来指示某个我们在将来某一天可能达到的、技术上被高度武装的人类社会(这种人具有更高的智力和体力以及更长的生命周期)。”[10]陈万求、黄一认为:“所谓‘后人类’,是指人类以当代高新科技为基础,凭借大尺度想象,将纯粹的自然人进行设计、改造、升级后,产生的一种智力高度发达的‘新型人类’。这样的‘新型人类’可以不再需要食物、掩蔽处和性,他们在机器和网络中实现身体的不朽。‘后人类’被认为代表了人类的演变方向。”[11]唐代兴认为“后人类”社会有后身体主义取向、物本主义取向、后技术主义取向、后环境主义取向、后政治主义取向,“在欲望本能和技术扩张本性的推动下,从人机互为嵌含向技术构造非生物、非肉身的物质人方向发展,机器主导社会和技术统治人,是后人类的最终结局”[12]。

人工智能是“后人类”社会对“人”构成挑战与威胁的最有力的武器,促使我们必须重新面对“人”的问题。不论是哈拉维的《赛博格宣言》,还是海勒的《我们何以成为后人类》,都宣称人的身体从肉身变为人性与动物性、机器性的结合体,且具有取代人类肉身主体的趋势。笛卡尔的还原论认为人类的智能和身体是可以分开的,人的智能可以通过牛顿定律一样的方程式表达出来,这是离身性智能的思维方式,而这也是20世纪50年代人工智能兴起又衰落的根本原因。认知科学认为笛卡尔的还原论是有缺陷的,具身性智能需要与外界交互,并在不断与外界沟通的过程中建立起对世界的认知,当下的人工智能无疑充分利用了这种能交互的“具身”,“过去的人工智能强调对个体的认知,今天的人工智能强调对关系和交互的认知,这符合互联网的内在特性。从具身性角度看,今天的人工智能是非常智能的,是根本性的革命”[13]。

三、文学创作中“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思

人工智能介入文学现象引起了学界争论,肯定与质疑的声音兼具。有人认为人工智能写作的出现具有时代意义,它“宣告一个时代的来临,宣告一种新的文学形式的诞生,宣告文学开启了历史的变局”[14]。有人认为人工智能写作是一种新的写作形态,“基于技术迁变的人工智能时代新写作或可看作未来文学的第三种形态”[15],也有人根据人工智能文学作品的特质而将其命名为“智能文学+跨界文艺”:“智能文学将不再是完全的纯文学形态,其内涵和外延不断扩大,虽仍以语言为中心,但内容形态将全面更新;不再仅以网络为承载物,而发展成跨界文艺,多媒介、多感官水乳交融的创意,多为ACGN(即Animation动画、Comic漫画、Game游戏、Novel轻小说)合体。智能文艺将与科学、大数据与微创意等多维整合,打造文理叙事交织、文理符号融合、网络百科叙事、大数据叙事、微文学、微视频、微文化创意等多种文化现象。”[16]此外,认为人工智能写作是“假美猴王”“非人的文学”“产业化文学”的否定声音也不绝于耳。笔者认为,暂且不论人工智能文学作品的好与坏,人工智能文学的出现,恰是我们深刻反思人类自身的警示与契机。

当代文学版图主要分为传统文学写作和网络文学写作两种,二者都有各自的生存空间,网络文学从诞生到发展的前几年,二者似乎大有“水火不容”之势,在市场的调和之下,传统文学需借助新的媒体、考虑一定的市场因素才可以得到更多关注,网络文学也有从幻想向写实回归的倾向。如今,网络文学的蓬勃态势似乎与其诞生之初的冷遇和排斥局面形成了讽刺,当时很多人站在“纯文学中心主义”的立场上认为网络文学缺乏文学性,也有不少人认为网络文学应向传统文学经典回归,殊不知,网络文学的“网络性”恰是它自身的特质,也是最吸引网络文学读者的地方。现在想来,当初纯文学面对网络文学的态度是“自我中心主义”的,而我们今天在面对人工智能文学写作的时候,是不是也存在着“人类中心主义”倾向呢?

实际上,在当代文学的写作实践中一直存在着“人类中心主义”倾向。科技对当下人类生活进行全面浸透,相应地,密切反映现实生活的文学作品中自然应有很多科技元素,这是文艺现代性的外在表现。或许是受传统农耕文明及审美趣味的惯性影响,也可能有中国科技发展、知识普及晚于西方的缘故,我国文学创作者将作品与科技相呼应的兴趣和自觉性普遍较弱,导致当下的文学园地中除科幻小说外,科技诗、科技小品、科技散文、科技报告文学等文学品类都非常少。一味地坚守自我熟悉的领域而对陌生事物习惯性地疏离甚至排斥,显然是创作者心理上的中心主义,这里的“中心主义”是故步自封的,是因循守旧的。阿来曾指出:“主流文学界有一个响亮的口号,便是关注现实,但却一直对科学技术已经成为强大的社会现实,成为文化的一个部分视而不见。”[17]“我国当代的作家艺术家,对现代科学知识了解太少,有的甚至以形象思维为由对抗科学技术,这其实是一个误区。”[18]走出“自我中心主义”,放下对科技的芥蒂,自觉拥抱科技,培养科技美感,积极寻求科技与文学艺术的结合方式,当代文学才能更完整地展现时代特征、实现自我的现代转型。

相比之下,中国的科幻文学发展动力较为强劲,尤其是刘慈欣的《三体》荣获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雨果奖一事更加激发了写作者们对科幻文学的创作热情,科幻文学为写作者们更加方便地应用科技元素、走进科技世界、畅想科技未来提供了“训练场”。然而需要明白的是,文学作品的科技美感不仅表现为文本内容上的科技元素,还表现为写作者主动使用电脑软件、大数据算法等互联网技术参与创作的意识和虚拟现实的想象方式,最重要的是作品能否在思想层面上表现出作家走出“自我中心主义”的思考和决心。虽然中国当代科幻作家对高科技的想象、对未知宇宙的描绘已经十分具有开创性,但他们在创作思想上仍然普遍秉持“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如刘慈欣在科幻小说《诗云》中塑造了一个克隆诗人“李白”的形象,“李白”虽然可以凭借技术手段将诗歌操纵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他最终也不解艺术的精妙之处为何,小说对“李白”最终的“迷茫”设定并没有突破以人为中心的思想边界。李松睿认为,当下的科幻作家及作品中仍然表达着深重的契合传统价值观的人文主义执念,呼吁“中国当代科幻文学应该充分发挥虚构的力量,放弃对古典的人文主义观念的迷思,去重新构想一个未来的、全新的社会样态,这个社会甚至可以不必以人、人的主体性、人的独特性为其前提”[19]。

由此看来,人工智能写作的出现又何尝不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挑战呢?以此为契机,深刻地反省“自我中心主义”,是人类理性看待人工智能应有的表现。去除偏见,以更加开放、包容的态度去面对新事物、新现象,才能不断提升人类的思维境界与应变能力。

四、人工智能写作视域下的文学观念反思

人工智能写作或可以成势,这一方面源于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借助智能软件作诗行文来满足内心的创作表现欲,随便给“九歌”发几个字、给机器人小冰发一张图片,就能轻松地获取一首“平均水平”的诗,人工修饰后发在微博上、朋友圈里,类似的“文学作品”随处可见。另一方面,部分作者创作也更加依赖智能写作软件,在正式进入写作之前,有人会利用智能软件检索读者喜欢的题材和故事是什么类型,以及检索同类作品的内容风格等,为自己的创作提供综合性参考;在写作过程中,创作者也可以利用自动写作软件来协助自己进行景物、人物外貌、地域环境等方面的刻画描写,其只需对一些现成的语段稍加修改或“一键引用”后就可拼凑成看起来描写细腻、合情合理的片段。不论智能机器能否独立创作文学作品,人机协作现象已经出现,固有的文学理论是否还适用于这些突破人类唯一创作主体的写作现象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例如,我们用传统文学批评理论来展开对网络文学的评论时,就出现了明显的阐释无力、迟滞与空洞的现象。批评标准的缺失是主要原因,批评者习惯于以思想性、审美性、艺术性等美学的和历史的批评标准来衡量网络文学,“把这一特殊标准人为拔高为普遍、永恒的真理,随后利用占据文化话语权的特殊位置,把这一评价标准套用于网络文学,最后常常得出网络文学是垃圾的结论”[20]。这样的批评明显忽略了网络文学异于传统文学的技术性、媒介性、空间性特征,既不利于网络文学的良性发展,也不利于研究者全面而宏观地把握文学的发展生态。当我们用“情感”“想象力”“灵感”等人类主体领域的智能性来否定人工智能写作时,是不是也发生了批评标准的偏颇?当我们在否定人工智能文学作品缺乏情感、缺乏创造力和想象力时,是不是也有些心虚?这又何尝不是人类创作的自我影射呢?

人类排斥人工智能文学,原因大都有两种:一是对人工智能创作的恐惧感,担心人类创作被取代;二是出于文学园地的守护,认为人工智能写作的游戏性、娱乐性是对文学的亵渎。其实,人类能否持续创作取决于自身和读者,人工智能写作与人类写作并不冲突。诗人衣米一说:“即便有机器人写诗了我也不会取消写诗,即便有上帝写诗了我也不会取消写诗。我的生活体验和生命记忆机器人和上帝都不可能替我写出来。”[21]如衣米一所言,当人类有创作的欲望的时候自然就产生写作行为了,不会因为有人工智能的存在而停止创作,否则就是创作动机的不够纯粹,或是对自身创作的不自信。在很多人看来,不管是人类所创,还是人工智能所作,作品能得到读者的喜爱和认可就好。至于人类文学作品与人工智能文学作品孰能赢得读者芳心,那就交给读者去评判,读者对严肃神圣的精神世界充满神往、对严谨神秘的技术世界感到新奇,他们既需要灵魂的陶冶,也需要精神的放松。

何为文学?文学何为?为情而造文,人类因感知客观世界而有所触动,因触动而将内心涌动的情感诉诸笔墨,再以情传人,感染读者。这份自然而发的“情感性”也恰是人类引以为傲并否定人工智能文学作品的因由之一,然而在文学日益消费化、市场化的影响下,人类这种为文的“自然”之情越来越罕见而可贵,各个层级的文学采风、报刊及网站的市场导向、名目繁多的奖项设置等,不也在一定程度上令文学情感组织化、消费化了吗?

当前人工智能以云计算、大数据、深度学习、精密的智能算法等先进的技术优势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它给人类与自然原有面貌带来巨大的冲击与变革。有研究者称,“创作在未来的主要发展方向是‘样板智能化’‘智能创作资料索引’‘智能创作策划’,未来作文智能评阅机器人、写作(作文)培训机器人是其发展的可能方向”[22]。不论这种“可能”能否实现,我们都应该反思人类自身的文学创作状态,反思我们对人工智能写作持有的“人类中心主义”态度,放弃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和痼弊的文学观念,以开放包容、理性多元的态度面对人工智能写作,唯有如此,才能在文学领域打开更加广阔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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