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对公司冗员负担的影响研究

2022-06-30 01:44
工业技术经济 2022年7期
关键词:强度检验影响

刘 静

(哈尔滨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01)

引 言

冗员问题的存在不仅会在企业层面直接形成公司成本负担,降低生产效率;在我国人口红利衰减的大背景下,更会形成社会层面的劳动力资源错配,造成资源的极大浪费[1,2]。因此,学者们也对冗员问题给予充分关注,对其成因及经济后果进行了深入探讨。然而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解决就业等政策压力对冗员问题,特别是国有企业冗员问题的影响。考虑到在我国的社会文化背景下,社会关系在寻求就业机会等经济活动中的重要作用,社会网络关系或也构成公司冗员负担的外部压力之一[3]。社会网络具有一定舆论监督作用,而在乡土情结、宗族观念等传统观念下,企业家作为掌握就业资源的成功人物,在某种程度上负有为亲朋好友解决就业的推定义务。公司领导人物的社会网络关系则可能成为公司冗员压力的来源之一;另外,在代理问题影响下, “人情”作为一种价值资源,通过解决具有社会连带关系的人员就业,管理者可以通过消耗公司资源来形成个人社会资本积累。在社会网络关系密切的环境下,这也会形成管理者超额雇佣员工的行为动机。然而现有研究尚未对社会网络关系对公司冗员负担的影响加以考虑,这或对全面理解我国情境下冗员问题的成因产生一定消极影响。

基于此,本文从本地社会网络强度的角度出发,对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对公司冗员负担的影响进行实证检验。研究发现,密切联系的本地社会网络关系会对公司用工决策形成一定压力,使其实际用工数量高于生产经营需求,形成冗员负担。截面差异检验发现,当以公司董事长为代表的公司核心领导为本地人时,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对冗员负担的影响会更为显著。同时,相比于非国有企业,在不以追求绩效为唯一目标的国有企业中,本地社会网络对公司冗员的影响也更为显著。但当公司面临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时,冗员形成的成本压力会抑制公司出于人情关系进行的超额员工雇佣。进一步研究发现,密切的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导致的公司冗员负担,会对企业价值产生不利影响,不利于公司发展及价值提升。

本文可能的贡献主要体现为如下几点:(1)丰富了冗员问题的有关研究。本文从我国社会文化角度入手,对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对公司冗员问题的影响进行研究,丰富了冗员问题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同时,现有对冗员问题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国有企业[4,5],本文则探讨了除政策压力外,人情压力也会更一般性的影响公司用人决策,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冗员问题的研究范围;(2)本文研究社会网络关系对公司用工决策的影响,丰富了社会网络与社会资本研究的相关文献,对理解我国社会文化背景下社会网络关系在微观经济运行中的影响具有一定积极补充;(3)本文研究发现密切的本地社会网络关系一定程度上会增加公司冗员负担,有损生产效率及公司价值,对公司发展存在一定不利影响。这对公司决策者反思人情关系对经济决策的影响,并据此进行决策优化具有一定实践参考价值。

1 研究背景与假设提出

新古典经济学将冗员解释为进行无效劳动甚至负效劳动的员工[6],在研究中通常以实际员工数量中超出期望员工的数量进行衡量[7]。冗员问题不仅会直接形成成本负担,降低全要素生产率,导致生产效率低下、企业绩效受损,还会进一步挤占现金、影响公司投资行为乃至创新投入[2,8]。现有研究认为冗员问题的形成原因主要源自国有企业解决就业问题、维护社会稳定的政策压力[5]。然而,在我国人情社会的社会文化背景下,社会关系、特别是强联系在解决就业等经济活动中发挥的作用同样不容小觑[9,3],社会网络关系或也是导致公司冗员负担的外部压力之一。

受我国差序格局的乡土文化影响,强联系会衍生出基于社会关系的推定义务[10]。上市公司领导人物作为 “成功人士”,直接掌握就业机会这一重要资源,在传统观念下,一定程度上负有帮助有就业需求的家人朋友解决就业问题的推定义务[3]。考虑到运用社会关系谋求利益具有潜在人情允诺的成本[11],可以预期通过社会联系而进入公司的员工其能力在公平竞争中大概率是不足以胜任该岗位或薪酬的。若公司领导人物屈从于传统观念压力,则可能导致公司雇佣不合格甚至不需要的员工,这也必然会形成公司层面的劳动力冗余。此外,除社会网络形成的舆论压力外,对于深度嵌入于本地社会网络关系中的公司而言,其发展壮大过程或同样有赖于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助力,得益于本地社会资本支持[12]。这也会一定程度上形成公司取得成功后对其所处社会网络关系的 “人情”回馈义务。

另外,代理问题也会一定程度上加剧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对公司吸纳超额员工的压力。现有研究发现,相比于陌生人,管理层更倾向于吸纳与自己具有社会联系的熟人进入公司,形成自身社会资本积累[13]。与之类似,通过提供工作机会,管理者得以利用公司资源实现个人社会资本积累。在本地社会网络关系联系更为密切的情况下,可以预期社会网络作为资源的潜在 “交易”价值会相对更高,则上述资源置换能够给管理者带来的收益预期也会相应更高;另外,当管理者需要为之付出的潜在成本更低,如在国有企业中,冗员问题形成的成本负担等业绩压力对经理人业绩影响相对较小的情况下,管理者的上述机会主义行为也会为管理者个人带来更高的净收益。

整体而言,在我国人情社会的底层文化逻辑下,社会网络关系成为一项重要资源,本地社会网络关系会一定程度上迫使公司超额雇佣员工,形成冗员负担。据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1如下:

研究假设1:其他条件一定,本地社会网络强度正向影响企业冗员数量。

2 数据来源与研究模型

2.1 研究样本与数据来源

2020年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宏观经济及社会劳动需求带来了全面的冲击[14],这对公司员工需求量及冗员辞退等行为产生巨大外部冲击,因此本文样本期截止于2019年底,选取2012~2019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初始研究样本,在对金融行业及变量缺失样本进行剔除后,共得到20192个公司-年度层面研究样本,样本覆盖我国大陆地区31个省级行政区共247个地级市。本文涉及人口数据来自 《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及各省(区、市)统计年鉴,其他变量数据均来自CS⁃MAR数据库及CCER数据库。此外,为保证研究结论不受极端值的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采取了上下1%的缩尾处理。

续 表

续 表

续 表

2.2 研究模型与变量定义

本文采用模型 (1)对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对企业冗员的影响进行实证检验。

其中,因变量为公司冗员数量。在对公司冗员进行度量时,本文借鉴Tang等 (2012)[7]的做法,采用模型 (2)中残差项作为冗员数量的估计。模型 (2)中因变量Y为公司雇员数量,自变量包括公司资产水平(Asset,公司总资产)、资本密集度(CI,总资产比营业收入)及公司成长性(Growth,营业收入增长率),在此基础上进行分年度、分行业回归,得到残差项作为公司超额雇员数量。对超额雇员数量进行取自然对数处理,则得到本文因变量ExStaff_1。同时,若得到超额雇员数量为负,也可以认为公司不存在较为明显的冗员问题,因此本文也对超额雇员为负的情况进行统一取0处理,即超额雇员=max{0,ε},进一步对超额雇员取自然对数则得到因变量ExStaff_2。

在对公司所处环境中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密切程度进行量化时,本文以公司办公地所处地级市的本地人口占比进行近似衡量。在对当地人口比例进行衡量时,本文借鉴叶文平等 (2018)[15]的研究方法,以城市户籍人口数/城市年末常住人口数衡量各地级市当地居民比例,对本地人口的密集度进行量化。当户籍人口数大于常住人口数时,对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变量进行统一取1处理。

变量详细说明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表

3 实证结果

3.1 描述性统计

由描述性统计表可见(见表2),在本文研究样本中,公司间冗员数量存在较大差异。冗员变量(ExStaff_1、ExStaff_2)的均值分别为 5.473、3.894,即在两种统计口径下,样本公司冗员的平均数量分别为238人、49人。整体而言样本公司存在一定数量的冗员。由对本文核心自变量,即本地社会网络强度的描述性统计可见,平均而言,当地人口占比约为76.5%,本地社会网络强度最弱的地级市为广东省深圳市和东莞市,本地人口占比仅为27.3%,约为常住人口总量的1/4。同时,在本文样本中,18.59%样本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变量(SN)取值为1,即近20%样本公司所在地存在较为密切的本地社会网络关系。

表2 描述性统计表

3.2 回归分析

由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对公司冗员数量的回归结果可见(见表3),在不同冗员数量的统计口径下,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变量(SN)回归系数均为正,且均达到1%的统计显著水平。即本地密切的社会网络联系会使公司碍于情面等原因超额雇佣员工,形成公司冗员负担。实证回归结果证实了本文的研究假设1。

表3 本地社会网络强度与企业冗员数量

4 截面差异及经济后果检验

4.1 本地董事长的调节效应

考虑到当公司核心人物为本地人时,公司在当地社会网络中的嵌入程度会相对更深。当公司核心人物为本地人时,本地社会网络对其形成的舆论压力会更为强大;另外,公司在发展过程中获得来自本地社会网络资源支持的可能性更高 (徐蕾等,2013)[12],这也会对公司形成一定推定义务,迫使公司出于 “人情”压力超额雇佣员工。因此,本文认为当公司核心领导为本地人时,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对公司冗员的影响会更为显著。

基于此,本文以公司董事长作为公司核心领导人物代表,根据公司董事长户籍所在地是否为公司所在省域,将董事长区分为本地董事长及异地董事长,据此构造0~1型变量Local,当公司董事长为本地人时,取值为1,否则取0。在此基础上,在模型 (1)中加入本地社会网络强度与是否为本地董事长的交乘项(SN×Local),对本地董事长的调节效应进行实证检验。由实证回归结果可见(见表4),本地社会网络强度与是否为本地董事长的交乘项(SN×Local)回归系数均为正,且均达到1%的统计显著水平,即当公司董事长为本地人时,强势的本地社会网络对公司冗员数量的正向影响更为显著。这或从一个侧面表明,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在为公司发展提供资源的同时,也会一定程度上形成隐性义务,形成公司长期发展的潜在负担。

表4 本地董事长的调节效应

4.2 产权性质的调节效应

一般认为,相比于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出于解决就业问题、维持社会稳定等目标,冗员问题相对更为严重[16]。同时在对高管进行绩效考核时,冗员负担形成的消极业绩影响并不会严重侵蚀高管自身利益[17]。在此背景下,从高管自身利益最大化角度出发,在本地社会网络较为密切的情况下,通过更多雇佣与自己具有社会联系的员工,国有企业高管能够以更低的成本实现个人社会资本的积累。因此,有必要对产权性质的调节效应进行进一步检验。

基于此,本文在模型 (1)中进一步加入本地社会网络强度与是否为国有企业的交乘项(SN×SOE),对产权性质的调节效应进行实证检验。由实证回归结果可见(见表5),本地社会网络强度与产权性质的交乘项(SN×SOE)回归系数均为正,且均达到1%的统计显著水平,即在国有企业中,强势的本地社会网络对公司冗员数量的正向影响更为显著。

表5 产权性质的调节效应

4.3 市场竞争强度的调节效应

考虑到市场竞争程度会对企业的成本压力、要素市场势力具有重要影响,并对员工薪酬政策产生系统性影响[18,19]。处于激烈行业竞争环境的公司对生产成本或更为敏感,出于人情关系进行的冗员雇佣会使公司承担更高的成本、付出更大的代价,这或能够降低公司迫于本地社会网络关系进行的超额员工雇佣。因此,有必要对市场竞争的调节效应进行进一步检验。

基于此,本文以赫芬德尔指数对市场竞争进行度量,并在模型 (1)中加入本地社会网络强度与市场竞争的交乘项(SN×HHI),对市场竞争的调节效应进行实证检验。由实证回归结果可见(见表6),本地社会网络强度与市场竞争的交乘项(SN×HHI)回归系数均正向显著,整体而言,在较为集中的行业,即竞争相对不激烈的市场环境下,强势的本地社会网络对公司冗员数量的正向影响更为显著。相对而言,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下,公司对成本更加敏感,公司受强势的本地社会网络导致的冗员负担影响相对较弱。

表6 市场竞争的调节效应

4.4 经济后果

冗员负担对公司生产效率的不利影响是被普遍证实的[20,8]。那么对于出于本地社会网络压力形成的冗员负担,资本市场是否能够成功识别,并据此给出合理定价呢?即,对公司而言,在乡土社会运行逻辑下的对亲戚朋友的照拂,是否会一定程度上成为公司的发展障碍?对上述问题的回答,对公司经营决策具有较强的实践价值。因此,本文进一步通过中介效应模型对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冗员数量与企业价值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具体如模型 (3)~(5):

其中,因变量为以托宾Q值衡量的企业价值(Q), 中介变量为公司冗员数量(ExStaff_1、Ex⁃Staff_2),自变量为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变量(SN)。由对模型 (3)~(5)的实证回归结果可见,强势的本地社会网络会因增加公司的冗员负担,而对企业价值产生不利影响,最终成为阻碍公司价值实现及长期发展的因素之一。上述实证结果或对公司选人用人决策形成一定有益启发。

表7 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冗员与企业价值

4.5 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本文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本文进行了以下稳健性测试:

(1)替换因变量。在对企业冗员数量进行估计时,模型 (2)中公司成长性采用公司主营业务收入增长率度量,据此计算企业冗员情况,重新进行回归检验,回归结论与主检验整体一致。

(2)替换自变量。在稳健性检验中,直接以城市户籍人口数/城市年末常住人口数对本地人口的密集度进行量化,对户籍人口数大于常住人口的情况不再进行取1处理。据此重新进行回归,回归结论与主检验整体一致。

(3)考虑到一线城市或对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及公司冗员情况存在系统性影响,本文在稳健性检验中剔除位于四大一线城市(北京、上海、广州及深圳)的公司后重新对主检验进行回归,回归结论与主检验整体一致。

经上述稳健性检验,本文回归结果未发生重大改变,研究结论整体稳健。

5 结 论

本文从企业冗员角度,实证检验了在我国社会文化环境下,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对公司用人决策的影响。研究发现,联系更加密切的本地社会网络会一定程度上形成企业承担超额雇员负担。当公司董事长为本地人时,本地社会网络对加重公司冗员负担的影响更为显著,这从一个侧面表明,本地社会网络关系或通过传统观念等约束,一定程度上形成对公司核心领导用人决策的压力。同时,本地社会网络强度对企业冗员的压力在国有企业中也更为显著。但当企业面临的市场竞争更加激烈,压缩成本的需求更为迫切时,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对企业形成的冗员压力相对较轻。进一步研究发现,强势本地社会网络关系形成的公司冗员负担,会对企业价值产生不利影响,不利于公司发展及价值提升。整体而言,就公司用工决策角度而言,乡土社会的部分观念或在一定程度上对公司用人决策具有不利影响,形成冗员负担,对生产效率及企业价值产生消极作用。这对公司重新审视人情关系对公司用人决策的干扰,优化、规范用人制度具有一定现实启发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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