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鸿运

〔英国〕杰弗里·阿彻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故事，除非告诉他們这是一个爱尔兰人的故事。

利亚姆·凯西生于科克（爱尔兰第二大城市。——译注），是个补锅匠的儿子。他从精明的父亲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明智的人整天都忙着赚钱，蠢人会在几分钟内失去这些钱。

利亚姆一生赚了上亿的钱，尽管父亲忠告在先，他还是在几分钟内失去了它们。

利亚姆离开中学后没有考虑上大学，他对朋友们解释说他想进入真实社会。很快他就发现在踏上通向财富的第一级阶梯之前还得从“生活大学”毕业。加油员、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大英百科全书的上门推销员，经过这几个不成功的尝试之后，利亚姆最终成了英国老牌房地产代理中介汉普顿的实习员工，该公司的分支遍布爱尔兰。

接下来的三年里，他了解了商用和民用地产的价值、定租和收租，以及如何在确保不流失客户、能盈利的情况下完成交易。

英国经理告诉利亚姆，普通人一生会搬迁五次，所以你要获得客户的长期信任。

“我希望自己是詹姆斯·乔伊斯的房产代理人。”利亚姆对此回应说。

“为什么？”这个英国人不解地问。

“乔伊斯一生搬了一百次家。”这也是利亚姆能够记住的有关乔伊斯的唯一一句话。

为英国公司工作期间，他很快发现，要是你有温和的爱尔兰土腔，并且带上足够的优雅，“入侵者”就会低估你——这是英国人犯了一千年的错误。

他学到的另一个任何大学都不会教的重要道理是：补锅匠和商业银行家之间唯一的不同是经手的钱数。然而，在遇到麦琪·麦克布莱德之前，利亚姆不知道如何利用这个知识。

麦琪并没有把这个来自科克的补锅匠之子当作值得相处的对象，即使他长得好看，和他相处也有趣。当他请她一起去马略卡度假时，她对他的兴趣稍微多了一点。

利亚姆在爱尔兰联合银行账户里的钱仅够去马盖鲁夫旅游一次。马盖鲁夫是马略卡岛西南海岸线上的一处度假村，每年有三个月由英国人接管。

他们登记入住的是一家一星级酒店，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麦琪不为所动。她非常明确地说，她是同意和他来度假，但这不意味着她会和他睡一张床。利亚姆为自己订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他知道这已经让自己的预算达到上限了。他又学到一个道理：签合同之前，要查看一下小字印刷的附属条款。

次日，在人满为患的海滩上，利亚姆穿着紧身泳裤躺在麦琪旁边，皮肤每一分钟都在变得越来越红。他妈妈曾经告诉他，爱尔兰人有全球最绿的草和最白的肌肤，此时他才明白了妈妈第二句话的意思。

又过了一天，利亚姆还是未能和麦琪有什么进展，他开始纳闷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嫌麻烦带她来度假。但后来他明白了，在沙滩上来回走动的那许许多多的英国女人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还有，一个年轻帅气的爱尔兰小伙两周后将从这里消失，回到科克，他符合她们的大部分条件。

利亚姆和一名来自英国南约克郡唐卡斯特的女孩讲自己如何发现了爱尔兰踢踏舞——大河之舞，这时女孩说，“你皮肤真得变得很红了。”红得他不得不整晚趴着睡，几乎不能动弹，这根本不是唐卡斯特女孩所期待的。

次日早晨，利亚姆全身涂上防晒因子30的防晒霜，穿上长袖衫和长裤，无视通向沙滩的标记，乘公交车到了帕尔马，心想这里该不会是另一个马盖鲁夫吧。

这座中世纪风格的省会城市让他大吃一惊。宽阔的街道两旁都是棕榈树和花篮，狭窄的巷道两边有着如画的餐厅和新潮时装店。他可能是在另一个国家吧。

走在林荫道步行街上，他不禁停下脚步，看着房产中介公司的橱窗。他惊讶地发现，与科克相比这里的房子真便宜；发现银行可以提供80%甚至90%的抵押贷款时，他就更惊讶了。

他想走到房产中介公司里面去，因为他有一百个问题需要答案，但他一句西班牙语都不会说。他只能看看橱窗，欣赏里面的大幅彩色房产图片来满足自己。这些房子被描述成价格适中，值得向往。当考虑要不要回到马盖鲁夫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面熟悉的绿白橘三色旗在一个店门口飘扬，上面写着：“帕特里克·欧·多诺万国际房产公司”。

利亚姆不看它的橱窗，直接推开前门，一进办公室，一个衣着得体的妇女就抬头看着他，一个年纪稍大、胡须没刮、穿着脏牛仔裤和T恤衫的男人迅速把双脚从桌子上放下，微笑着。

“我只是想知道——”利亚姆开口说。

“爱尔兰老乡！”这个男人大叫着跳了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帕特里克·欧·多诺万。”

“利亚姆·凯西。”利亚姆说，握了握他的手。

“利亚姆，你是来出差还是游玩？”欧·多诺万问。

“不好说，”利亚姆回答，“我在这里度假……”

“那就是游玩，”多诺万说，“像任何地道的爱尔兰男人一样，我们交个朋友吧。玛利亚，要是有人打电话来，就说我和我朋友在菲拉纳根纹章酒吧。”

欧·多诺万二话不说，将利亚姆带出办公室，穿过马路来到一条小巷，走进一家极少有游客会看到的酒吧。接下来，欧·多诺万没有问他新结交的朋友要喝点什么，就说：“两杯吉尼斯啤酒。”

欧·多诺万头脑清醒时，利亚姆的多数问题都能得到回答。

利亚姆得知帕特里克在这个岛上已经居住三十多年，确信马略卡像淘金热时期的加州一样即将腾飞。

接着，欧·多诺万告诉利亚姆，被这座岛屿吸引而来的游客，其数量之多前所未有，更重要的是，它已经成为那些退休后想去国外旅游的英国人最喜欢的目的地。

欧·多诺万大口喝着第三杯吉尼斯啤酒，说：“早在马略卡变得时尚之前，我就创办了我的房产中介公司，当时干这行的只有十几人；现在岛上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房产中介。我做得很好，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只希望自己还像你这么年轻就好啦。”

“为什么？”利亚姆傻乎乎地问道。

“我们即将进入业务爆发期，”欧·多诺万说，“一大批人进入老龄，他们有自由支配的收入，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正在像一群椋鸟找寻温暖的地方一样往这里迁徙。”

第五杯吉尼斯啤酒之后，利亚姆只有一两个问题要问了。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欧·多诺万已经醉得无法回应。

第二天以及接下来一周的每天早晨，利亚姆没有和麦琪一同到人满为患的沙滩去，而是独自乘公交车前往帕尔马。在去见帕特里克·欧·多诺万之前，他要认真考察一番。

他白天约了几个房产中介，让他们带他去看公寓和其他房产。看到的一切证实了欧·多诺万的话——马略卡即将进入一个快速发展期。

在过去的十天里，虽然利亚姆的皮肤由马略卡红色褪回了爱尔兰白色，但他一次也没有再去沙滩。假期最后一个清晨，利亚姆最后一次搭上去往帕尔马的公交车。

在市中心下车后，利亚姆直奔林荫道步行街，一直走到帕特里克·欧·多诺万的国际房产公司。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爱尔兰老乡。

“你是否考虑我做你的初级合伙人？”

“当然不行，”欧·多诺万说，“但我可以考虑你作为搭档。”

麦琪·麦克布莱德以处子之身飞回了爱尔兰，而来自科克的补锅匠之子却留在了马略卡。

***

在马略卡的第一年，尽管利亚姆没日没夜地工作，充分利用了自己在科克磨炼出来的各种技能，但并没有如他的新搭档所承诺的那样暴富起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办公室或者带客户看房产，欧·多诺万在菲拉纳根纹章酒吧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把公司日渐微薄的利润慢慢喝光。

到了第二年年终，爱尔兰受到欧盟大规模资金援助的刺激，经济正蓬勃发展，利亚姆考虑着是否要回到爱尔兰。

但就在这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已经身不由己了：那家酒吧午休打烊后，欧·多诺万未能回来上班，他倒在了离办公室只有一百英尺的大街上。

利亚姆主持了帕特里克的葬礼，在菲拉纳根纹章酒吧守灵。那晚他最后一个离开。凌晨3点爬到床上时，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次日到办公室后，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写招牌的人。这是他在电话黄页上找到的。12点的时候，门上的名字变成“凯西国际房地产代理公司”。

利亚姆第二个电话打给了为对手公司工作的佩佩·米罗，这个年轻人曾经在过去两年里从他手里抢过几单生意。他们同意当晚在一家酒吧见面，又经过一次深夜长谈，其间吉尼斯啤酒被换成了西班牙红酒，利亚姆终于让佩佩相信，如果兩人合伙，他们的财务将更加自由。

一个月之后，一面西班牙国旗在原先的那面爱尔兰国旗旁升起，那个写招牌的人又回来了。等到他走的时候，门上的字变成了“凯西·米罗公司”。佩佩负责接待当地客户，利亚姆接待外来客户。这是真正的合作关系。

一开始，这家新公司的利润增长缓慢，但至少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直到佩佩告诉新搭档当地的一个古老习俗，他们的命运才开始发生改变。

马略卡是一座小岛，大块富饶的平原占据岛中心，那里葡萄、杏树和橄榄树生长茂盛。按照传统，马略卡的农民死了之后，会把肥沃的核心地块留给长子，女儿则得到位于崎岖海岸线上的小块土地。当利亚姆建议这些女儿如何从充满男性沙文主义的不公平中获益时，他那爱尔兰人特有的魅力和好看的外貌为他加分不少。

1991年，他从一个缺钱、缺男友的中年妇女手里买了第一块地：沿海的一小块长条形贫瘠土地，从这里看地中海，视野一览无余。一辆推土机平了这块地，几周之内，一群移民工人清了地表之后，一个开发商以几乎双倍的价格买了这块地。

利亚姆从一个悲伤的寡妇手里买了第二块地，从这里可以看到通向巴塞罗那壮丽的全景。他又平了这块地，这次还开了一条小路，宽度足以让车能从大路上开进来。

他获得了更大的回报。利亚姆用这笔钱建了一座小房子，所用的地是佩佩从一个只会讲西班牙语的女士手里买的。一年后，他们以原来投资三倍的价格卖了这处房产。

利亚姆买下他们在海岸线上第四块土地的时候——这块地足以分为三小块——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房产中介，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房地产开发商。佩佩继续争取从西班牙女儿和寡妇手里源源不断地买地，利亚姆把她们继承的小块土地变成可以出手的房产。时间流逝，公司利润飞涨。利亚姆清醒地意识到，阻止他更快发展的唯一障碍是缺乏资金。他鲜少回爱尔兰，但这次他决定回去一趟。

利亚姆绕过科克，找了都柏林爱尔兰联合银行的资产部经理。经理饶有兴趣地听了老乡利亚姆的提议，最终同意预拨10万英镑，让他去买两个新地块。利亚姆第二年向银行转去超过40% 的利润后，银行同意加倍投资。

1997年，利亚姆完成了他的首笔百万英镑业务。要是利亚姆当时回想父亲的忠告——明智的人整天都忙着赚钱，蠢人会在几分钟内失去这些钱——他的成功势头可能会继续。

***

1999年12月31日晚上，利亚姆和佩佩在帕尔马的皇宫酒店设宴招待朋友和客户，庆祝他们的好运。现在他们俩都是百万富翁，有理由满怀信心地去期待新千年。佩佩特别宣告，就2000年1月1日太阳升起之前，他碰到了一生才会碰到一次的生意。利亚姆不得不再等两天，等佩佩完全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再告诉他这笔生意的细节。

不久前，一个马略卡人死了，没有留下遗嘱。他来自岛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经过一番激烈的法律争辩后，法庭裁定他的妻子有权继承他的全部地产——位于西班牙小镇巴尔德莫萨的一片土地。这片地绵延几千公里，从特拉蒙塔纳山脉一直延伸到海岸线。

利亚姆在都柏林住了一周，试图说服爱尔兰联合银行提供银行有史以来最大的地产贷款。银行开出的条件包括利亚姆和佩佩两人的个人担保，利亚姆的补锅匠父亲绝不会建议他这么做。银行刚同意贷款，利亚姆就回到了马略卡，和遗孀展开多次谈判，最终她同意以2300万欧元的价格卖掉2000公顷的土地。

几天之内，利亚姆就从巴塞罗那请了一名顶尖建筑设计师、从马德里请了一名极受尊重的测绘员、从帕尔马请了一位人脉广泛的律师，开始准备必要的文件，确保地方议会批准规划许可。他们把地分为三百六十个独立的地块，规划了宽阔的人行道、街道照明、电力、雨水和下水系统、十八洞高尔夫球场、购物中心、电影院、十一家饭店、综合运动场馆。每户都有自己的游泳池，而一些大点的地块甚至能有自己的网球场。但是，这片住宅区的独特之处在于：从山顶一直到海岸线，不管客户购买哪一套房子，都能将大海一览无余。

因为这个项目要投入巨量的工作，利亚姆和佩佩两人都承认，几年内都不考虑任何其他房产开发。

利亚姆让人做了大比例的沙盘，委托纪录片制片人做了一段时长二十分钟、名为“巴尔德莫萨愿景”的推广视频。爱尔兰联合银行明确入股，向利亚姆发放了2300万欧元作为参与该地块开发的定金。

又一年过去了，利亚姆准备向马略卡岛议会提交规划申请。他起身在巴尔德莫萨议会做演讲，每一位议员都正襟危坐。他详细讲解蓝图，陈述结束后，他请大家提问。

政客总有精心准备的问题要问，哪怕只是为了让人们相信他们刚才没有打瞌睡。利亚姆的专家团队早已花了数小时，为各种问题做了准备。利亚姆最后坐下来时，两个主要党派都给以了热烈的掌声。

巴利阿里群岛自治区主席起身祝贺利亚姆和他的团队，因为这一项目精彩而富有想象力；巴尔德莫萨市长则满怀激情地向同僚保证，这个项目无疑会吸引有钱的居民，增加未来几年的议会资金储备。

六周之后，马略卡岛议会毫无意外地批准了凯西·米罗公司的“巴尔德莫萨愿景”的规划许可，市长向媒体描述这个项目大胆、富有想象力，且有市政意义。但佩佩已经警告过利亚姆，还有一个障碍务必谈判解决，才能到爱尔兰联合银行要剩下的2700万欧元的预付款。他们还需要马德里最高法院批准这个项目，才能让第一台推土机进场，而这个法院因总是在最后时刻否决项目而闻名。

三个不同的律师团队日夜在马德里、巴塞罗那、帕尔马加班。九个月后，让每个人如释重负的是，最高法院审批了这个规划许可。

第二天，利亚姆飞到都柏林，那里有更多的律师在忙着准备各种材料，让他能够动用一笔5000万欧元的滚动贷款。建筑成本只会朝一个方向走。

许可证上的墨迹才干了几分钟，欧洲四大顶级建筑公司就把自己的设备往工地运，一千多名工人来了，他们期待着未来十年在这里有活可干。

利亚姆对马略卡的政治从未有过浓厚兴趣，他特别注意在地方选举时不支持任何主要党派。他坚持向两个主要政党捐赠同等数量的竞选经费，这样，不管哪个党派当政，他都能应对自如。

多年来，西班牙工人社会党和人民党势均力敌，权力每隔几年就会易手。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年晚些时候在市政厅台阶上宣布了选举结果：绿党夺走了三个席位，更重要的是，这非常关键，因为其他两党均占21席，他们需要争取绿党组成联合阵线。当《马略卡日報》告诉读者，绿党愿意联合任何支持他们思想目标的政党，利亚姆对选举结果并没有想太多。绿党在竞选宣言里说过，他们最重要的目标是将来不批准在巴尔德莫萨的任何规划许可。

这对利亚姆有利，因为这将阻止更多的竞争对手，使他的项目成为马德里最高法院批准的最后一个。

但是，这个决议得到两党力挺在市议会通过后，绿党受此鼓舞，立即宣布应该废除当下在建的一切项目规划许可。这下利亚姆焦虑了，因为律师警告他，即便最高法院最终否决了议会的决定，他的项目也可能会被搁置数年。

“每天，我们不工作就意味着在花钱。”利亚姆警告佩佩。他意识到，要是绿党能让两大党中的任何一党支持他们的提案，他和佩佩就会在几周内破产。

市议会召开会议，对绿党的提案进行投票，利亚姆和他的团队紧张地坐在公共旁听席，等待他们的命运。市议会各方都做了慷慨激昂的陈述，最后一名议员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后，谁也不知道支持和反对的票数会如何分布。

议会的书记长要求大家投票。那天晚上，全体议员第一次陷入沉默。几分钟后，市长郑重宣布，绿党要求废除所有现行规划许可的提案获得通过——23票支持，22票反对。

利亚姆几分钟内失去了他所有的钱。

工人立刻离开了工地。未建完的房子没门没窗。没人开的起重机立在那里。昂贵的设备和材料在生锈。利亚姆回想起父亲的忠告时，时光已无法倒流。

公司的律师建议上诉，利亚姆勉强同意了。他们对利亚姆指出，即使最终能推翻市议会的决定，届时数年已过，任何可能产生的利润都将被贷款利息以及律师费消耗殆尽。

爱尔兰联合银行很快对来自巴尔德莫萨的消息做出了反应，立刻中止了所有对利亚姆账户的汇票。

尽管银行知道利亚姆和佩佩连买机票飞往都柏林的钱都没有，还是发函要求凯西·米罗公司及其关联机构尽快支付已经产生的3700万欧元贷款。

利亚姆告知银行自己打算对市议会的决定进行上诉，但他知道——他们也知道，即便他赢了，他们仍然会在最高法院裁决之前失去一切。

马德里最高法院确定了对巴尔德莫萨项目进行裁决的日期，但利亚姆和佩佩已经被迫卖掉了家园和公司剩下的资产，以支付爱尔兰海两岸的律师费。

二十三年来，利亚姆第一次回到了菲拉纳根纹章酒吧。

***

两年后，利亚姆和佩佩出现在最高法院，法官团的高级法官对凯西先生和米罗先生表达了深切的同情，他们将十年的辛劳以及个人财富投入了一个巴尔德莫萨议会和最高法院都认为大胆、有想象力和市政意义的项目。然而，法院无权推翻一个民选议会的决议，即便这是个追溯既往的决议。利亚姆垂下了头。

“然而，”法官接着说，“上诉人带着良好愿望做生意，履行了巴尔德莫萨议会的各项要求，本法院有权判定他们获得全额赔偿。为此，本法院将指定一名独立仲裁，评估凯西先生和米罗先生已经产生的支出，其中将包括所有可以预估的损失。”

因为涉及西班牙人，又过了一年，仲裁才向最高法院呈递了调查结果，后来又花了六个月对支出的费用做一些小改动，以防有人质疑法院履职的严肃性。

高级法官公布法院调查结果之后的一天，西班牙《国家报》在新闻头条中暗示，补偿数额之大足以警示所有政客，将来绝不要考虑有追溯效力的立法。

巴尔德莫萨议会被判支付1亿2100万欧元，赔偿利亚姆·凯西和佩佩先生及其关联机构。

六个月后，地方议会选举，压倒性多数的反对票使得绿党失去了它持有的三个席位。

佩佩接管了马略卡的生意，利亚姆则回到了科克，他买了一座占地一百英亩的城堡。

他告诉我，以后再也不想申请规划许可了，哪怕是为了建座户外厕所。

后记

细心的读者，回顾这个故事发生的时段，或许你们觉得即便绿党没有否决利亚姆和佩佩的土地规划许可，在世界经济形势急转直下的情况下，他们照样会破产，而且不会得到任何赔偿。但正如我在开头所说，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故事，除非有人告诉他们这是一个有关爱尔兰人的故事。

（余小梅：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