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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临经济下行压力,去年年底中央其实已做出预期转弱的判断。然而,以信贷为表征的微观主体预期仍未有扭转迹象。尽管貸款利率不断调降,但信贷增速已持续下行13个月。这在我国历史上是罕见的,与上世纪90年代日本“流动性陷阱”有些相似特征。预期为何仍然不稳?如何才能改观?
预期是现实的映射,其持续走弱与微观主体资产负债表长期受损直接相关。今年二季度,居民收入信心降至历史最低,即便同期实际经济增长仍然显著高于2020年疫情爆发初期;且受疫情影响越大的地区收入下降更剧烈,上海、吉林、辽宁等今年以来受疫情冲击最强、管控维持最高位的省市,今年二季度其居民收入均为负增长而其他省份仍保持正增长。当前,疫情波及范围与管控强度再度上升至高位,仅次于2020年武汉疫情爆发时期与2022年上海疫情爆发时期的水平。未来即便疫情形势有所缓解,但居民资产负债表已持续三年受损的情形下,消费或难显著反弹。
过往力争资产收益最大化,如今寻求负债规模最小化。近期企业经营异常(停业、注销、吊销、撤销等)比率达到历史高位;分地域观察,该值与各地疫情持续天数呈正相关关系。工业企业利润同比持续收缩至负值区间,企业债券提前兑付量大幅增长。
纵观国际经验,资产负债表式困局往往具有负反馈循环的特质,预期转弱容易长期化。日本就有“失去十年”的惨痛教训,即一旦经济和市场信心下滑超出合理区间,其恢复时长将远超通常水平,甚至呈现非线性恶化可能。如观察日本的居民和企业部门杠杆率增幅:当其低于历史中枢的程度偏小时(不到10个百分点),其恢复时间(从低点回升至历史中枢)并无显著差异,均不过2年;但若显著低于历史中枢(达10个百分点),则恢复所需时间明显增加、往往需6-8年。
若要破局,取决于内外两股力量:一是尽快消除经济系统内部的不确定性来源,以稳定预期;二是在微观主体外部追加行之有效的逆周期政策,以提振信心。日本2000年后逐步走出长期经济低迷,就与其加快不良资产处置以消除预期不确定性,以及加大财政等外生性政策力度以提振信心有关。
具体来看,90年代日本房地产泡沫破裂初期,政府寄希望于市场自发出清,对金融机构不良债权的处置明显迟滞和保守。1992年底日本政府才开始披露金融机构不良贷款信息,且主推的“护卫船团模式”(大型银行并购中小危机金融机构)、及三家资产管理公司利用银行贷款购买银行不良资产的处置方式,并未实质解决资产坏账和金融风险这一预期不确定性的主要来源;主要采取降息等货币政策,而财政发力不足,1992年仍财政盈余。1995年之后政府态度明显变化,一方面,加大对金融机构的救助和处置力度,包括批准向银行注资、改组成立处置不良资产的整理回收机构(RCC)等,推动不良率于2002年开始回落;另一方面,在实施零利率的基础上,加大财政发力,2002年赤字率创8%的历史高位,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维持单边下行。在一系列超历史强度的政策组合下,企业和居民的资产端逐渐修复,净资产占GDP比重企稳、企业破产数开始回落、中长期投资回报率以及收入改善,企业和居民资产负债表重新扩张,驱动经济增速逐渐趋稳。而从危机爆发至经济增速企稳的十余年间,银行贷款不良率一度高达9.5%、赤字率累计达50%、利率空间耗尽;特别是通缩持续近二十年,长期损伤私人部门的真实资产和收入。
一是预期是现实的映射,其持续走弱与微观主体资产负债表长期受损相关。疫情三年,居民资产端收入锐减,负债端却呈现提前还款的收缩。企业投资不确定性增强,回报率下降引致负债收缩。过往力争资产收益最大化,如今寻求负债规模最小化。
二是纵观国际经验,资产负债表式的困局往往具有负反馈循环的特质,预期转弱容易长期化。若要破局,取决于内外两股力量:一是尽快消除经济系统内部的不确定性来源,以稳定预期;二是在微观主体外部追加行之有效的逆周期政策,以提振信心。
三是展望未来,疫情管控等影响经济系统的内部不确定性因素短期仍难消散。增量政策似更侧重投资拉动且“不透支未来”,受损最为严重的消费和服务业虽能从中受益,但路径相对迂回。避免预期转弱的长期化,关键在于政策对症下药及行动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