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婕
烈日如火,仿佛要把这个世界点燃。
我偷闲片刻,钻进了肯德基,享受着夏日清凉,准备大快朵颐。就在我坐在落地玻璃窗边的餐椅上等待餐点时,外面有个六七岁的男孩走到玻璃窗边,身体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他尽可能地扩大身体与玻璃的接触面积,挤得自己像个扭曲变形的乌龟。
看到他的样子,我想笑但又不敢笑,我憋着笑想和他互动一下,我也用手贴着玻璃,一掌清凉。我故意用手去贴他那双因调整姿势时而黑红时而变白的小手,他不理会我,只是将身体调整到位,偏着头,把半边脸贴得像团白面。
很快,我点的餐点来了,大大小小的盒子挤满了餐盘。我瞥了一眼贴着玻璃的他,他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也没有很大的表情变化。我拿起一个香辣鸡腿啃了起来,啃了几口,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快速地一转头,发现男孩的嘴巴、鼻子紧紧地贴在玻璃上,嘴唇因贴得过紧已变成了白色,鼻子也挤成了“一马平川”,两只眼睛瞪着我手中的鸡腿。显然,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头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嘴唇这才慢慢变红,鼻头也跟着变红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实在吃不下了,把桌上餐点打好包,走到他跟前,递给他那盒还剩下的两个鸡腿。他并不接,我扬了扬鸡腿说:“这个挺好吃的。”他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会儿,用他黑红的双手接了过去,我没等到那句谢谢就回家了。
过了几天,我又去了肯德基,他还是在那里贴玻璃。这一次,我用手去贴他手时,他回应了我,还咧着嘴对我笑,露出一口缺牙齿。
我拿着特意给他点的一杯橙汁去外面找他,他像个老熟人一样接过橙汁并跟我进了肯德基。我们对坐在餐桌前,他不愿与我对视太久,自顾自地吸着橙汁。后来我把买的餐点分他一半,他才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他是贵州的,爸爸妈妈在这附近的工地上做工,他們一家人都住在工地上的工棚里。他爸爸是个泥工,妈妈在工地上煮饭,男孩暑假不上学,天天跟着大人“上下班”。工棚里实在太热,一个人又很无聊,所以到肯德基门口玩,大人要他不乱跑就可以了。我告诉他,肯德基里人不多时,你可以到里面坐坐,只要不乱跑,那些哥哥姐姐不会赶你走的。
又过了些时日,我再次去肯德基,也想着去会会这位爱贴玻璃的朋友。
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炎热,大家也许是热得不想出门,肯德基的顾客很少。在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桌子上,双手按着本子,右手握着铅笔在写字。我轻轻地走过去,看到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行的“天、地、人”。我站了好久他才发现我,咧着嘴,露出那一口缺牙齿。
整个暑假,这个贴玻璃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知道,在这个热闹繁华的城市,有不少“男孩”的爸爸妈妈在奋力建设城市,但是工棚里没有一隅能安放孩子与他的书桌。
炎炎烈日,但愿那个贴玻璃的男孩体会到的那一掌清凉里没有对这个城市的冷漠与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