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与异化视角下的科幻虚构词翻译

张贤丰

【摘要】 1995年，美国著名翻译家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提出归化与异化这对概念，引发热烈讨论。这对概念值得在某一特定领域深入探讨。科幻翻译作为文学翻译中的一个亚类，其文学性与科学性皆有所体现，这也对翻译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本文通过分析美国科幻作家菲利普·迪克（Phillip K. Dick）的中篇名作《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译文中虚构词汇的翻译，探寻科幻翻译中异化与归化策略的灵活运用，发现译者从形式与内容两方面把握词义，将归化与异化结合进直译与意译的手法中，使得译文既保留了原文的陌生感亦方便了译文读者的理解。

【关键词】归化；异化；直译；意译；虚构词；科幻翻译；《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45-004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45.013

自从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问世，科幻小说渐渐地成了西方大众喜闻乐见的一类文学作品。而在中国，这类文学作品的传播却不那么引人瞩目，自从19世纪下半叶中国打开国门，包括科幻小说（彼时译为科学小说）在内的众多西方文学作品涌入国内，给广大国人带来了科学的启蒙与视野的开拓。这其中，翻译便起到了尤为重要的作用。但对于同一作品的译本却各有不同，质量有高有低，其中的翻译特点与策略值得探讨。

菲利普·迪克（Phillip.K. Dick）作为美国20世纪著名的科幻作家，因其冷峻晦涩的文章风格与高度凝练的写作手法在文坛独树一帜，其作品多次获得雨果、星云等科幻重量级奖项。而目前国内对于其作品的翻译研究寥寥无几，大都从文学的角度来分析迪克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与哲学思考，结合翻译手法的研究亟须进一步探讨。而韦努蒂提出的归化与异化在一定程度上为许多科幻作品的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角度与探讨的平台。

一、归化与异化、直译与意译

1995年，著名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提出了归化翻译（Domestication Translation）和异化翻译（Foreignizing Translation）两个术语。维努蒂将归化定义为一种遵循目标语言（TL）文化的主要价值观，同化源文本，并使其符合译文国家的规则、出版趋势和政治要求的翻译；将異化定义为一种偏离译文文化主要价值观，保留源文本语言和文化差异的翻译（Venuti，2001）。

异化与归化、直译和意译这两对术语在一定程度上很相似，二者之间可以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归化与异化源于意译与直译，却不同于后者。这两对术语在内涵上有一个共同点，即：二者都涉及两个方面——语言和文化。而许多翻译学者并不能很好地对二者做出清晰的区分，以至于在翻译过程中，单一拘泥于形式或内容，造成译文的生硬与晦涩。实际上，不应该将归化与异化、意译与直译完全对等起来。我们应该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二者：归化与异化更多地关注于文化内容层面，而直译与意译则关注于语言本身的形式。

如此看来，可以将直译与意译、归化与异化按照内容与形式进行区分处理。因此，在谈及科幻小说翻译的策略与技巧时，不妨把归化异化与直译意译结合起来，突破源文与译文的隔阂，将内容与形式分开考察，让译文在流利优美的同时也展现出原文文化上的异域特色。

二、科幻虚构词的理解与整理

（一）虚构词的理解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是美国著名科幻作家菲利普·迪克1968年创作的中篇科幻小说，描述了未来核战争之后，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矛盾关系，具有十分深刻的人文内涵，自发表起备受青睐。因为本篇小说设定在未来，有着不少虚拟设定，所以恰当翻译这些虚构词十分必要。在分析小说中虚构词的翻译策略前，应该界定虚构词本身。虚构词，顾名思义便是虚构出来的词汇，代表了读者从未认识过的新事物，是特别存在于科幻作品中的一种概念表达。有的学者称之为新词或生造词，都可以归为一类，即：用于表述科幻作品中的某一类新奇概念的词汇，在现实生活中并不能找到对应事物。

（二）虚构词的整理

由于虚构词不同于常见词语，其只在科幻小说的语境中才能体现其幻想性特质，所以为了进一步考察归化异化策略在译文中是如何处理这些虚构词，有必要对它们进行初步的分类。AlainRey（1995：68-70）曾经对于英语新词的出现，给出了三种分类：形式新词（formal neologism），即利用英语现有的形式进行变形来创造新词，比如首字母缩写、缩略、派生以及生造；语义新词（semantic neologism），即通过对现有词语的语义进行组合和拼接或借词来构成新词；语用新词（pragmatic neologism），即将原有的词语放在新的语境环境下产生的词义而不改变其形式。本篇小说中的虚构词同样也适用于这种方法，大体上可以从这三个角度进行分类。

通过以上表格对于小说全文中的虚构词的大致整理，不难看出，大部分的虚构词还是主要通过进行词义的组合与拼接来呈现，少部分通过形式的变化和语用的变通来实现虚构含义。

三、虚构词的归化与异化翻译策略分析

（一）虚构词翻译中的归化策略

通过前文对于归化和异化、直译和意译两对概念的区分，即在文化内容上的规划与异化，语言形式上的直译和意译。可以具体将归化策略下的翻译可以结合直译与意译。首先，便是归化加直译，即保留源语的形式而赋予目的语的内涵。

例（1）A merry little surge of electricity piped by automatic alarm from the mood organ beside his bed awakened Rick Deckard. …

"You set your Penfield too weak he said to her. " （Dick， 1996：1）

床边的情绪调节器传来一道轻快的电流，把里克·德卡德闹醒了……

“你的情绪调节器设定得太弱了。”（许东华译，2013：1）

小说的第一段开头，就出现了虚构词汇：“mood organ”。如果译者无法理解此物的意思，给出欠妥的字面翻译，那就会给读者造成困扰，以至于影响后续的阅读。而译者许东华在这里将“mood organ”翻译成了情绪调节器，他運用了归化加直译的翻译策略，先是直接将情绪翻译出来，再选择适合当前情景的词来表达“organ”这个词，其本意为器官，但用在这里并不合适，相反，按照之前郭建中提到的归化要以文化层面的内容为主，不限于形式，这里就应该正确理解“organ”在这里的作用。通过之前提到的闹钟起床情景和后面的对话提到的“setting”，“weak”，可以推断此物为一种电子仪器，可以调节强弱，以对人体产生情绪方面的影响，所以译者在这里通过按照其功能命名它为“调节器”，避免了字面硬译造成的意思不通与产生误解。

归化加意译，使译文在形式和内容上都遵循目的语规范，如下例：

例（2）The legacy of World War Terminus had diminished in potency; … Continually， new specials came into existence， created out of regulars by the omnipresent dust. （Dick， 1996：5）

那些微尘是末世大战的遗产，近年来放射性有所减轻……每时每刻都有正常人被那些无所不在的尘埃污染成特障人。（许东华译，2013：8）

这段是主人公迪卡德对于当时环境背景的阐述，其中谈到了末世大战对于世界的影响，其中对于“specials”一词的翻译很值得玩味。根据这段前后语境的描述，可以看出，这一段中的“specials”不同于一般寻常意义的“特殊”一意，而是在指一类受到核辐射尘埃污染而变成的群体。如果按照字面含义单纯地翻译成“特殊人”，会让读者读不出这类不正常人的特殊性。而根据后文的阐述，这类人之所以“特殊”，不是单单因为他们受到核污染，更由于他们的IQ测试低于常人，属于智力残疾，这一点在后文故事中有着重要的意义，所以译者特地将“智力障碍”这一特点加进了翻译之中，恰到好处地运用了归化加意译的方式，使得虚构词“specials”的含义更加准确且饱满，读者一读便就明白，这类人群是患有特殊障碍的人士。

简单地通过以上两个对于文中特殊虚构词的翻译，可以看到对于一些不一样的意义丰富的虚构词来说，适当地结合上下文，进行意义的调整与增添，实现归化加意译，可以更好地帮助读者深刻理解这些新奇事物，更加融入作品的虚构世界之中。

（二）虚构词翻译中的异化策略

作为文学翻译中的重要翻译理念，异化策略的实施同样对于科幻作品中虚构词汇的翻译有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那些晦涩且在译入语中没有对应概念的虚构词，更加值得译者灵活地调整策略，帮助读者品味原汁原味的内容，更好地还原科幻作品的异域幻想特色。而译者有时候对于源于中的不可译成分，会选择直接音译，并且保留源语形式。下面一例就体现了结合音译的异化翻译策略。

例（3）And in Mercerism， as it evolved into a full theology， the concept of The Killers had grown insidiously.（Dick， 1996：24）

在默瑟教内部，随着这个信仰演化完善成一个完整的宗教，对于杀手的定义也一直在悄悄变化。（许东华译，2013：18）

在这段关于主人公迪卡德对于追杀仿生人的道德思考的心理描写中，作者反复提到了“Mererism”，这个主义是故事中贯穿全文的一个线索，也是映射着主人公对于人性与机器关系的思考。它本身是存在于故事里的一个虚构的教派主义，有教徒也有教会。而译者在处理这个关键的虚构词时，由于中文缺少对应概念，所以按照异化策略的尽量保留原文陌生化的特点而选择了音译，以贴近发音的“墨瑟主义”来表示这个教义，其教徒也随之称之为“墨瑟教徒”。而中文读者由于看到的是该词的音译，肯定会产生疑问与好奇，因为无法从译语文化中找到对应的概念，这也让原文的幻想性得到了进一步的体现，使得中文读者随之对于这一陌生却又经常出现的概念产生好奇且敬畏的感觉，也无形中加深了这一虚构词在故事中所起到的神秘效果。

而有些虚构词则需要结合直译来体现异化策略，即保留源语的形式和内容，如下例：

例（4）"… Out in the suburbs where possibly a couple of deteriorated specials， antheads and chickenheads， hang out and go through their versions of living."  （Dick， 1986：146）

“……远在郊区。可能还有一两个退化的特障人，蚂蚁头或鸡头，在那儿晃悠，过他们所谓的生活。” （许东华译，2013：103）

这句话是迪卡德正在向仿生人瑞秋尔说明自己目前手头掌握的在逃仿生人信息。其中提到了特障人中的几个类型。原作者在这里特地通过主人公之口说出了这些特殊残障人士的看法，而“chickenhead”和“anthead”便是当时人们普遍对于这些残疾人的蔑称，充满了不屑的语气。而译者很明白，如果想要翻译此绰号，那应尽量还原出原文的不屑与轻蔑，所以许东华选择直译法，体现了异化策略。他直接词词对应，将这两个虚构词直接对应地直译出来，“chicken”对应“鸡”，“ant”对应“蚂蚁”，“head”对应“头”从形式上完全贴合原文，在内容上也体现了原文的特色。虽然含义古怪，但巧妙地还原出了这类虚构词重在体现意义上的怪异与不协调，从而凸显形式与功能上的异化。

综上可以看出，作者在科幻作品里往往有许多新奇的概念，也就有了独创的虚构词，而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决定是否采用直译、音译的方法，从异化的角度来处理那些特殊词汇，这样既贴合源语的陌生特色，又能带给读者原汁原味的异域科幻体验。

四、结语

作为一种特定的文学类型，科幻小说的翻译给译者带来了许多新的认识与挑战。对于未知世界的描述是科幻小说的精彩之处，也是读者难以理解的地方，对于译者而言更是翻译的难点。而虚构词是构成这些难点的重要部分，要想准确翻译出虚构词，一方面，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需跟上原文作者的想象力，充分理解虚构词的意义；另一方面，译者要考虑目标语的语言表达习惯和阅读水平，译者只有结合这二者，才有可能翻译出优秀的科幻作品。所以译者须先理解其中的虚构词汇，以及在此基础上选取当地翻译策略来进行准确且到位的翻译，并在保持陌生化元素和照顾读者阅读感受之间做取舍，这也便是异化与归化策略上的权衡与把握。

参考文献：

[1]Dick，K.Philip.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 [M].New York： Ballantine Books，1996.

[2]Lawrence， Venuti. Strategies of Translation [M].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01.

[3]Rey，Alain.Essays on Terminology[M]. 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5．

[4]许东华.迪克·菲利普·K．仿生人会梦吗？[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5]郭建中．科普与科幻翻译：理论、技巧与实践[M].北京：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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