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 万美君
摘 要 在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背景下,乡村振兴的实施路径已成为广大学者探究的焦点问题。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路径的思考不仅关系到战略实施效果,也关系到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的现代化进程。乡村大体属于闭环结构,因此社会资本有嵌入乡村振兴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然而,随着乡村逐渐开放,出现了社会资本关系网络存在重构风险、社会资本内涵解读存在偏差、信任度流失及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路径不明确等问题。要推动乡村振兴,应以政府为主体,以产业振兴和人才振兴为“两翼”,在乡村闭环结构下,通过社会资本促进就业,推动产业振兴和人才振兴,从而助力实现乡村振兴。
关键词 社会资本;逻辑思路;路径;产业振兴;人才振兴;乡村振兴
中图分类号:F323.6 文献标志码:C DOI:10.19415/j.cnki.1673-890x.2022.15.059
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路径的选择不仅关系乡村振兴的成效,更关系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的现代化。乡村振兴的本质是实现农民富裕,而就业是实现农民富裕的有效方式。社会资本作为一种嵌入人与人之间的无形资本,在促进就业中发挥重要作用。发挥好社会资本的中介作用,不仅有利于农民增收致富,更有利于乡村产业振兴和人才振兴。
1 问题的提出
乡村振兴战略作为一项重要的国家发展战略,不仅关系着农民的切身利益,更关系着我国农村地区的和谐稳定,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新时期巩固脱贫成果,进一步促进农民致富的关键。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必须要结合当地实际,创新发展思路,充分利用当地资源禀赋。产业发展是乡村振兴的基础和动力,而人才振兴是乡村振兴的抓手和支撑,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中强调了吸引人才回流、实施创新创业、推动产业现代化的重要意义,2021年4月29日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更是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具体实施提供了法律依据。因此,在乡村社会由封闭到开放的过程中,探究社会资本在产业振兴和人才振兴中的嵌入思路,对于重构乡村的社会关系网络、推动乡村振兴总体目标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
2 文献综述
王立剑等认为乡村振兴的前提是脱贫,而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综合考虑脱贫的长效性和成本,就业仍是最有效、最具可持续性的脱贫手段[1-2]。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数据显示,实施脱贫攻坚以来,全国共有1 111万贫困劳动力实现就业。罗良清等通过分析建档立卡脱贫户的实际调查数据得出,就业的工资性收入是贫困家庭最主要的收入来源[3]。贺雪峰认为就业脱贫大致可分为异地就业和就地就业,其中异地就业主要是指外出务工,具体而言存在以下3种情况:1)务工挣钱回乡村过上体面的生活;2)直接扎根城市生活,但当他们在城市生活困难时,会选择退回到农村“大本营”;3)异地就业还有一种新情况是“易地扶贫搬迁”,要在迁入地给搬迁农民创造就业创业机会,但只限于部分陷入“空间贫困陷阱”的农民[4]。程翔宇等提出异地就业对乡村振兴的助力是有限的,主要表现为外出返乡的劳动力利用他们外出务工的见识、技能等发展乡村经济、增加更多就业机会,助力乡村振兴,相对于异地就业,就地就业在助力乡村振兴上效果更明显,因为培养脱贫的内生动力才是高质量脱贫的关键所在[5-6]。就地就业不仅有利于家庭成员共同抵御家庭风险,实现家庭资源共享、减少资源浪费、增加财富积累和强化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还有利于推动当地产业发展、吸引劳动力、增强乡村活力。
社会资本在增加就业机会、提高就业质量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能力相同的人在不同社会资本的影响下会有不同的成就。杨云彦等认为家庭社会资本有利于家庭成员获取更好的工作机会进而提高家庭收入、弥补个人资本的不足,因为家庭社会资本可以为个人提供各种有利的就业信息和资源,進而提高就业质量[7-9]。因此,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由于返乡劳动力具有更好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他们在创业就业方面具有更显著的优势,也推动了乡村振兴的实现。
综上所述,社会资本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互动基础上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网络,以情感为纽带、以信任为基础、以差序格局为特征、以互惠交换为目标,在社会资源分配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本身是一种社会资源,也可以推动其他社会资源的配置和整合[10]。现有研究文献中,大部分学者主要致力于从外部支持中寻求乡村振兴策略,如顶层制度设计、外部招商引资等,鲜有学者从乡村内部的社会资源禀赋出发,通过社会资本嵌入,整合乡村内、外部的各类资源,尤其是其在乡村产业振兴和乡村人才回流上的重要意义尚缺乏深入探讨。鉴于此,本文致力于充分挖掘乡村内部社会资本,尝试用信任、情感、社会关系网络这些社会内部“软资本”去创新乡村振兴发展模式,提出破解乡村振兴困境的策略。
3 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逻辑思路及困境
3.1 逻辑思路
我国的乡村是建立在亲缘、地缘基础上的闭环结构,为了提高基层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实现乡村的持续性发展和振兴,挖掘乡村内部的社会资本作为可持续性治理动力具有其必要性和可行性。为此,应先厘清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逻辑思路。
3.1.1 信任: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价值
费孝通在阐述“差序格局”的概念时明确指出,乡村的社会关系是以个人为中心,逐层推及外移的社会关系网络。因此,乡村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或半熟人社会[11]。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传统人际关系网的编织方式已然改变,经济社会的发展影响彼此的相处模式和评价标准。当下乡村的“人缘”已出现变异发展,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为人处事好就朋友多、口碑好。如今人们不自觉地受到经济社会的影响,乡村社会内部“体制”影响个体发展与行为,即相互帮助和连续互惠才能维持关系网络的稳定,这也导致在乡村社会内部出现矛盾或冲突时,主要依赖内部机制解决,而不是公共管理机构。尤其是当地方政府和村民互动不足、彼此之间信任不强的情况下,村民更愿意依赖熟人关系来解决问题,并习惯以熟人的数量和质量来判定个人的“社会资本”,这也就导致了村民参与公共事务的积极性不强[12]。伴随着社会发展,社会群体流动性增强,乡村异质性职业模式越来越明显,社会群体差异化显著,乡村社会分化趋势明显,社会关联度降低。
我国传统的乡村属于一种闭环结构,“差序格局”特征明显,社会关系在乡村闭环结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村民对长期生活的同一地区的人们信任感更强,更愿意和熟人之间互惠交换,实现合作。信任作为社会资本的价值内涵嵌入乡村振兴,不仅是乡村社会关系结构重构的客观需要,也是实现乡村振兴目标的关键。村民之间的信任,促使实现互惠交换、合作共赢,同时通过社会资本带动更多人参与乡村振兴,形成合力,促进基层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现代化,构建和谐宜居乡村。
3.1.2 就业: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桥梁
法国学者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首次提出社会资本的概念,并指出它是一种建立在情感基础上的隐形社会资源。乡村振兴要实现增收致富,就业是关键,社会资本在相对闭环的乡村就业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社会资本在就业上的“关系价值”主要体现在社会资本可以充当信息桥梁、拓展信息获取的“宽度”、提升信息获取的质量、促进就业信息的高效流动。除去就业信息的获取,社会资本還可以提升创新创业能力,是影响创业者成功率的重要因素之一。社会资本作为一种“软”资本,它更具有人情味,“黏性”更强,既能依靠情感、信任、理解推动创业就业,又能依靠它强大的“吸附力”吸引更多的人力、物力资源,形成资本合力,提升创业就业的质量和水平。
3.1.3 脱贫: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目标
詹国辉等认为乡村振兴就是高质量的脱贫,其本质目标在于提升村民个体的幸福感[13-14]。对于现阶段的乡村振兴,学术界目前主要存在“保底”和“进取”两种观点。前者认为乡村振兴是要千方百计创造条件,让农民实现脱贫的目标,与此同时,也能为外出务工的农民提供“退路”;后者则强调乡村振兴是要建设“强富美”的乡村,是要让农村比城市更加宜居[15]。这两种观点本质上具有内在关联性和一致性,生活富裕是乡村振兴的最终目标,但当前乡村振兴的目标仍然是城乡二元结构下的脱贫,处于乡村振兴的初级阶段[11]。总而言之,乡村振兴的实现需要提高就业率,而在乡村闭环结构下推动就业,需要依靠社会资本的嵌入。
3.2 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困境
社会资本作为一个治理手段、一种信息传递途径,通过网络关系、社会互动、信任关系和互惠交换,能使乡村闭环结构中各个网络节点长期、可持续地有效互动和合作,使乡村振兴各主体之间形成合力,提升乡村振兴的效能。然而自1978年以来,我国城乡关系不断变化,乡村发展战略不断调整,乡村从完全闭环发展到“空心村”,再到乡村人员回流,乡村的闭环结构发生较大变化,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中的困境集中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1)社会资本认知偏差,功能发挥错位。很多村民认为社会资本在介入就业创业的过程中,不是在发挥信息中介、信息传递的功能,而是在“社会排斥”“机会剥夺”。因此在访谈中发现部分村民认为社会资本不仅不利于就业,反而让就业机会失去公平、公正,加剧了乡村贫富差距。2)乡村居民之间信任流失,难以形成共治合力。由于乡民对于社会资本的错误认知,导致政府、村民、社会企业和组织之间缺乏信任。访谈分析显示,村民由于对政府缺乏信任,对相关就业创业的优惠政策参与度不高;对于外来开发商,整体表示不太信任,担心投资失败。3)乡村社会关系网络重构,不同群体社会资本差异显著。随着社会流动增强,乡村已经从封闭式结构转向开放式结构。调研发现当前乡村结构中存在一些较为明显的问题:返乡创业者大多拥有技术、经验、当地的人力资本和社会关系资本,如果和当地“新乡贤”建立良好社会关系,整体的就业创业资源更佳;多数长期留居乡村的村民社会资本流失严重,乡村中以妇女、老人和小孩为主要群体,这类群体社会资本相对薄弱,妇女、老人就业主要依靠当地的制造业和服务业,就业层次较低,难以实现致富目标。
4 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实现路径
乡村振兴的本质是农民富裕,要实现这一目标,离不开社会资本的嵌入。社会资本和乡村振兴之间是相互支持的关系,社会资本的嵌入有利于乡村振兴的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丰富了乡村的社会资本,吸引了更多的社会资本回流乡村。针对如何选择有效的路径破解社会资本嵌入乡村振兴的困境,让社会资本在乡村振兴中充分发挥作用等问题,提出针对政府、产业、人才三方面(即“一体两翼”)的建议。
4.1 政府为主体:培养公共精神
1)积极推进基层信息公开透明,提升政府公信力。政府应充分利用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多元渠道,宣传乡村振兴相关政策和项目内容,增强政府公信力,让更多的人将政府作为个人的社会资本,愿意利用政府的社会资本。2)培养多元主体的公共精神,有利于形成共治合力。政府作为多元主体的“领头羊”,需强化不同主体的参与意识和公共精神,让其明确乡村振兴人人有责。充分推动社会资本共享,增加各主体的致富机会,而不是通过社会资本挤占社会资源,实现个人富裕。营造诚信氛围,增加乡村振兴各主体之间的凝聚力,形成乡村振兴合力。
4.2 产业为左翼:健全保障体系,实施融合发展
产业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首要任务,是乡村振兴的重点,从价值内涵来看,促进产业发展与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产业兴旺具有内在一致性[16-17]。有些地方将农业及其关联产业排斥在乡村产业振兴之外,要求乡村产业向城镇产业看齐,这种短暂增收但脱离乡村资源禀赋和市场的产业振兴模式是不具有示范意义和参考价值的[18]。《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指出,创新能力不强、融合层次较浅及要素活力不足等仍是限制乡村产业发展的主要障碍。乡村产业发展的指导思路应该是通过政府引导,激活乡村市场各要素资源,实现单一要素向多元要素转变,通过产业带动就业,实现农民增收[17]。
要实现乡村产业融合发展,就要健全社会规范体系,有效约束乡村振兴各参与主体的行为,建立长期、稳固、有效的合作关系。1)目前尚无针对乡村产业融合发展的法律法规,只依靠对社会资本的信任等“软”契约促进的产业融合不具有长效性和可持续性,应在乡村振兴建设主体互信的基础上形成相关融合发展思路的“硬”契约。2)以法律的形式清晰地界定各社会参与者的主体权力、责任范围和应尽义务,切实保障社会多元参与主体共治、高效、有序、健康发展。对一些非正式规范,例如民族习俗、乡土人情等,吸取其中优秀的文化内涵,融入乡村文化振兴,赋予其新的时代价值和意义。通过“软硬兼施”,把社会资本嵌入到产业振兴之中,以产业发展促进就业升级。
4.3 人才为右翼:重构关系网络,促进资本流动
伴随着社会流动的增加,乡村的“熟人社会”关系格局逐渐弱化,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更是吸引了一些外来商家开始关注乡村的经济价值。目前乡村社会中以血缘、地缘、姻亲为基础的传统关系网络逐渐衰微,而基于业缘关系和商业利益的现代社会关系网络还未完全建立,急需探索适合我国当下乡村社会关系的转型路径。在此背景下,如何降低信任成本,促进资本有效流动是乡村振兴需要关注的重点内容之一。1)构建信息交流平台,强化信息公开透明,增强互信。发挥“乡贤”的社会资本优势,引导村民转变关系思维和对于外来者的“排斥心理”,发挥弱关系的作用,形成以互惠和共赢为基础的关系网络,走向现代化治理格局。2)充分利用乡村内、外部的社会资本,吸引外出人才返乡创业,丰富乡村的社会资本,激发乡村关系网络内部活力。建立在社会资本的情感和信任基础之上,人才返乡创业成功的概率才会更大,只有更多的人才汇聚乡村,才能增加就业,实现产业振兴。
5 结语
实现乡村振兴目标需要通过增加就业手段,在乡村社会基本处于闭环结构的情况下,社会资本在促进就业上具有重要价值。在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乡村社会资本可以通过嵌入乡村产业振兴和乡村人才振兴,发挥社会资本的“关系特性”,助力乡村产业发展和人才振兴,促进广大村民就业,实现乡村振兴。
参考文献:
[1] 王立剑,代秀亮.2020年后我国农村贫困治理:新形势、新挑战、新战略、新模式[J].社会政策研究,2018(4):3-14.
[2] 陈宗胜,张杰,史乐陶.政府主导 市场运作 企业参与 全力提升对口支援就业扶贫工作水平:基于新疆和田地区就业扶贫工作的调查研究[J].理论与现代化,2019(4):46-54.
[3] 罗良清,平卫英,单青松,等.中国贫困治理经验总结:扶贫政策能够实现有效增收吗?[J].管理世界,2022,38(2):70-83.
[4] 贺雪峰.农民工返乡创业的逻辑与风险[J].求索,2020(2):4-10.
[5] 程翔宇.打工即脱贫吗:基于等值规模调整收入的农村就业扶贫效果评价[J].社会保障研究,2021(3):100-106.
[6] 朱方明.深度贫困人口动态识别与靶向治贫长效机制研究[J].广西财经学院学报,2019,32(6):50-56.
[7] 杨云彦,石智雷.中国农村地区的家庭禀赋与外出务工劳动力回流[J].人口研究,2012,36(4):3-17.
[8] 戚曉明.人力资本、家庭禀赋与被征地农民就业:基于CFPS2014数据的分析[J].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17(5):59-67.
[9] 关爱萍,刘可欣.人力资本、家庭禀赋、就业选择与农户贫困:基于甘肃省贫困村的实证分析[J].西部论坛,2019,29(1):55-63.
[10] 简聃.社会资本嵌入乡村生态治理的逻辑理路与路径选择[J/OL].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8[2022-04-28].DOI:10.15886/j.cnki.hnus.202111.2503.
[11] 贺雪峰.城乡关系变动与乡村振兴的阶段[J].贵州社会科学,2021(8):133-138.
[12] 张兴宇,季中扬.新乡贤参与农村社区治理的路径和实践方式:基于社会关系网络的视角[J].南京社会科学,2020(8):82-87.
[13] 詹国辉.乡村治理质量提升与村民幸福感的关联效应:基于村庄调查的经验证据[J].公共治理,2021(5):151-163.
[14] 兰芳,刘浩杰,何楠.精准扶贫、人力资本与乡村振兴:基于河北省11个地级市的实证检验[J].经济与管理,2021,35(1):36-43.
[15] 李长学.“乡村振兴”的本质内涵与逻辑成因[J].社会科学家,2018(5):36-41.
[16] 旷宗仁,左停,王顺.乡村产业与人才如何振兴:基于76个贫困县青年创业人员的调查与分析[J].江苏海洋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19(3):131-139.
[17] 吴春来.产业扶贫与产业振兴有效衔接初探[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42(12):180-189.
[18] 姜长云.新发展格局、共同富裕与乡村产业振兴[J].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22(1):1-11.
(责任编辑:张春雨 丁志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