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存
1982年,我高考落榜后回到了故乡,产生了想当个老师的想法。于是,几经周折,我最终当上了一名算作是临时聘用的民办教师。
刚到学校时,校长征求了我的意见,问我愿教哪一科。我说,我是理科出身,还是教数学吧。校长想了想说,那好吧。于是,一个正教得好好的老师下了课,我接替他,成了初一年级两个班的代数老师。
我也没让大家失望,就天天琢磨来琢磨去,把一门心思都用在教学上。俗话说,大道至简。其实,教学也是一样,越是复杂的问题,我越把它简单化;越是看似简单的问题,我越把它引向深入。再用一种涓涓细流的节奏,循循善诱的引导,贴近生活的语言,生动形象的表达,把知识点融会贯通,娓娓道来,润物细无声地去浇灌渴求知识的孩子们。因此,我的课孩子们都爱听;爱听,自然收效就佳。
我很珍惜村小给我的这个能让我好好展示自己的平台。我下的功夫,说成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也不为过。平时,认真备课,所谓认真,就是花大气力备出新样,不走老路;遇到业务上有不懂的,就虚心地去向老教师请教,所谓向老,就是勇敢地让自己变成“啃老族”。课下,批改作业,更是不敢马虎,眼睛睁得像铜铃,剔骨挑肉似的找问题。找出问题后,还逐个分门别类,属个性的,会在作业本上用红笔标注以示提醒;属共性的,第二天上课时,还会请相关的同学到前面演板,并视其情况,弄清问题的症结所在。
由于民办教师都分有责任田,还要抽空耕田浇园,收种碾打。因此,忙时,批改作业就有人图省事儿,教两个班,改一个班,教一个班,分单双号。看我天天忙碌的样子,就有好心的老师劝我,不妨也让我效仿一下。听了,我只是付之一笑,仍是一本一本地批,一道题一道题地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说实在,为了养家糊口,在家除了种田,我还种了一亩多地的大棚蔬菜。因此,从学校回来,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田园里度过的。可以说,我的课大多都是在菜园里那间低矮的茅屋里顶着星光准备停当的。在学校批改不完的作业,不少也是带回来在这茅屋里伴着孤灯、听着虫鸣完成的。有时为了挤时间,我常常是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啃着教案,疾驰在从田园去校园的绵绵小路上。
乡村的冬天总是来得晚,都七八点钟了,有的学生还没吃早饭。要是赶上下大雪,上午第一节的数学课,拖拖拉拉到九点学生们还是到不齐。为了让学生们都能跟得上,不落一人,我常常是推迟二十分钟才上课;还怕时间不够用,我也往往是占用课间的十分钟,也每每惹得下节急着上课的老师不耐烦。
逢上重点、难点章节,我常常牺牲自己的节假日,无偿地给同学们补课,陪他们做练习题。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时见啄泥日日新”的春燕,不停歇地深入浅出在两个班的教室里,为孩子们衔草搭窝,编织未来。
我相信“天道酬勤”这句话。就在第二学期的一次统考后,我教的两个初一班,取得了全乡数学单科前三名的好成绩,在全乡数学单科前五的名单中,我教的学生就有三个。再回过头看看,在我来前的那次中考中,全校各年级各学科的考试成绩还都在全乡后三名间徘徊,仅说初一的数学吧,两个班一百多号人,也只有一个60分,还是打的擦边球。
统考后的第一节课,突然从教室后门来了一群陌生人,我有些愕然。正在紧张时,校长告诉我,乡里主管教育的领导带着八个小学的校长来听课了,他也是课前才知道的。下课时,那位领导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以前听课,我都会是提前一周就通知本人的,唯有這次例外;我是想在不打招呼的前提下,让校长们都来见识见识你究竟是用什么奇思妙招搞好教学的,没想到,你竟是个连编制还没有的泥腿子啊。了不起!了不起!”
末了,那位领导还一再地鼓励我,并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机会一定会有的。”
我来村小教书的消息不胫而走。或许是因为我,也或许不是,不管咋说,在我任教不久,本村几个已经辍学在家的小年轻的,也不声不响地坐在了我的教室里。
期终评模时,由于我不是科班出身,没有编制,大家投票时自然没把目光放在我这里。第一次投票结果出来时,因为没有我的名字在上面,校长说:“这次没能把我们最优秀的教师评出来,不算!”大家心领神会,第二轮时,我当然是全票通过了。
我被鲜花和掌声簇拥着。有生以来,让我第一次有了成就感。即使如此,我仍是一如既往地努力着,并时刻提醒着自己:别放下脚步,别放下脚步!因为我懂得“没有雨伞的孩子只有不停地奔跑”的道理。
那时候,民办教师待遇很低,一个月19.55元的工资收入,常常显得捉襟见肘。也是为提高广大民办教师的工作积极性,还他们一个公道,上面决定在系统内考转一批民办教师。大家看我文化功底扎实,且乐于助人,不乏有找我指点迷津者,对此,我也乐此不疲。在我的悉心指导下,村小相继就有三名民办教师升入了高一级的学校深造。因为我属编外,虽然走不通考试转正这条路,但我也不气馁,相反,还会替他们高兴,并为他们送去祝福!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有美好的未来,有时我也在想,啥时候太阳也能照照我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啊!
怪不得说,机遇总是给有想法的人准备的。
1990年,也是我当民办教师的第三年,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终于垂青于我:全国农业院校实行试点改革,招收具有两年以上社会实践经验的回乡青年参加高考。
经过两个多月的挑灯夜战,攻关苦读,在回乡八年之后,我又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郑州牧专。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