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真正关心民办教师的尊重与保障？

韩浩月

民办教师，这个被认为在2000年起逐渐退出讲台的群体，已经彻底被遗忘在角落。就在不少人认为民办教师已经成为过去时时，仍有大量民办教师在乡村教学一线，搜索相关新闻，民办教师被欠薪、转正时被顶替、上访被抓捕、教龄被缩水、莫名被辞退等信息比比皆是。这个国家欠民办教师太多。

我的小学就是在民办教师的教育下完成的，因此在电视剧《我们光荣的日子》中看到1980年代乡村教师的形象被呈现出来时，内心有很复杂的感觉。当年那些年轻或年迈的老师们，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由于远离家乡30多年，也再未有机会对他们说一声感谢。观看这部剧的时候，心中不由产生一个问题：我们的国家、社会、教育体系，真的曾认真关心过民办教师吗？

抑或，对于民办教师的生存与生活，他们的人生故事，我们有过想要了解的愿望吗。《我们光荣的日子》虚构出了一个地处大山深处名叫界河小学的学校，这里有护犊情深的校长万福明，他是把学校当成孩子来看待的，界河小学被别的小学吞并，等于要了他的命；这里有朴素好看的女教师明爱芬，后来因为不幸遭遇无法再上讲台，让她成为一名让人心碎的悲剧人物；这里还有余学军、张映紫等一众新老民办教师，他们在毫无保留向孩子传授知识的同时，也在山村这个封闭的环境中，经历着自己的人生波折，感受着自身的生命滋味。

民办教师作为乡村的知识分子，身上比农民更能折射乡土文化。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乡村，在经历过漫长的物质匮乏、精神贫瘠的折磨后，留下的伤痕更加刺眼。在乡村淳朴的一面背后，通常隐藏着人性的卑劣，而作为有些文化的民办教师，灵魂无时不被所处环境的两面性撕扯着。逃离还是留守，选择开明还是愚昧，都会因为环境的限制而造成巨大的精神痛苦。很欣慰地看到，《我们光荣的日子》没有回避这种痛苦，而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把民办教师外在与内在的复杂性都表现了出来。

电视剧不是简单地在讲一个山村小学的故事，界河小学除了是所学校之外，它还是山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电视剧从整体上看更像是一个乡村题材，村落、乡镇、县里等权势人物对这所孱弱小学的影响，都会令它波动不已。作为故事里的女主角，明爱芬的女民办教师，其实是肩负起了被苦难乡村生活摧残的角色形象，她的饰演者柯蓝在剧中完全褪去明星元素，变成了一个惹人同情的乡村民办教师，从她身上，民办教师所饮下的苦酒滋味，观众都能体会到。

张映紫是剧中一个值得注意的角色，作为新一代民办教师，她的到来标志着国家政策对待民办教师的一些变化。张映紫不再是民办教师苦难形象的代言人，她清新、漂亮、时尚，对于山村而言，是一个纯粹的外来者，她到小学也不是肩负着沉重的教育任务而来，而是奔中爱情而来。然而可以预见的是，她也很快在这个位置上被卷入了是非的漩涡，并且无力摆脱。她所代表的所谓“呈现乡村教育新貌”，不过是重复上一代民办教师的轮回。

印象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部以民办教师为主角的影视作品，在荧屏娱乐荒诞化的今天，严肃现实题材更是难得一见，《我们光荣的日子》把镜头对准在当下仍然标准属于“弱势群体”的民办教师，其意义是再次调动公众对民办教师的关注，能为他们再做一些什么，尽管一部电视剧所发出的呼吁是渺小而无力的，但总胜过寂寥无声。民办教师不能只有光荣，他们还需要一点点的荣光，这荣光的构成，需要的是地位尊重、福利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