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安
〔1.河南财经政法大学 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2.河南省区域产业创新与发展软科学研究基地,河南 郑州 450046〕
气候变化已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硬约束和新动力。《京都协议书》《巴黎协定》等一系列国际公约的签署,无不表明全球已将如何应对碳减排问题提上日程。《巴黎协定》实施以来的首次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于2021年11月在英国格拉斯哥举行,旨在携手各国切实采取行动以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目前,中国已成为世界上第一制造大国和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以下简称“碳排放”)国家,减排压力不断增加。根据中国碳核算数据库(CEADs)提供的分部门碳排放清单,2020年我国制造业二氧化碳(CO2)排放量在全国CO2总排放量中占比高达35.8%。减少碳排放已成为我国应对气候变化,实现经济、资源、环境永续发展的必然要求。在当前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新时代,中国政府2020年9月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未来碳减排的重大战略目标:“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我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发展成就,对全球经济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但资源约束日益趋紧,环境承载能力接近上限,要素低成本红利逐渐消失,粗放型低效率增长模式难以持续等问题也日益凸显。我国“碳达峰、碳中和”重大战略目标的提出,既是作为负责任大国的郑重承诺,也深刻显现了经济社会全面低碳转型的内在要求。
“双碳”目标的系统性引领性,将对我国十四五时期乃至以后较长一段时期的生态环境改善和产业质量提升带来碳减排与绿色转型的多重效应,事关中华民族的永续发展,并对贸易投资及能源格局等经济社会各方面产生全面深远且彻底的变革与重塑。2021年作为“十四五”的开局之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更是将“双碳”目标作为全年要抓好的重点任务之一。国家在2021年 3 月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以下简称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我国“十四五”乃至更长一段时间要“制定2030年前碳排放达峰行动方案”“构建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加快推动绿色低碳发展”。中共中央、国务院2021年10月24日正式颁发的《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进一步为我国的“双碳”战略目标实施指引了方向。在2021年12月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再次成为会议的重要主题之一,进一步奠定了全面推进“双碳”工作的总基调。实现碳减排降低排放,事关我国碳达峰及绿色转型发展。国家生态环境部在2020年11月发布《全国碳排放权交易管理办法(试行)》明确指出要“加强低碳科技创新”、实现“碳排放总量得到有效控制”,以“深度参与全球气候治理”,显示了我国对碳减排以及融入全球价值链的高度重视。2021年2月1日该管理办法正式施行,意味着碳排放权交易计划将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实施。2022年1月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在京召开,更是多次强调“应对气候变化,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参与和引领全球气候治理”“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要全面推动绿色发展”,充分显示了我国对绿色发展的高度重视和决心。
我国“双碳”目标的国际承诺,既是立足于节能减排和产业低碳转型的国情要求,更是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及能源格局重塑挑战的必然选择。选择这一远景目标符合全球绿色低碳转型趋势和我国高质量发展的现实需求,必将驱动我国创新发展成为适应世界大势的引领者。但从短期内及发达国家环境治理的经验看,经济发展转型与低碳减排将不可避免对经济增长造成一定的冲击。其中,一定时期内碳达峰的峰值越高,我国实现碳中和相应的碳减排压力就越大;碳排放越晚到达峰值,就意味着各部门用于针对碳中和目标调整的时间越少。目前我国正处在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阶段,虽然人均排放水平低于发达国家,但是排放总量却增长较快,从而使得我国在一段时期内的碳排放和能源总需求仍将呈增长态势。在全球低碳竞争的大背景下,减排的全球行动和国家战略在一定程度上会挤压中国工业,特别是传统高耗能工业的发展空间。随着综合国力的增强和碳排放总量的扩大,实现“双碳”目标既面临高质量发展的重大机遇,也面临经济社会全面变革转型的挑战。探究碳减排约束对我国经济社会产生的影响,分析不同情境下实现减排目标对居民消费与就业的影响,不同情景下碳减排又会怎样作用经济和能源系统,影响经济发展质量,就显得尤为必要。
国内外学者十分关注碳排放与发展质量关系的研究,但由于研究视角、选取方法和样本不同,所得研究结论并未形成一致。相关研究成果主要涉及三方面。其一,经济发展中清洁生产和绿色技术创新对碳排放均存在较强的抑制作用,有利于提升发展质量。Liu[1]研究发现随着产业结构高度化水平提升、技术进步和能源使用效率的提高,经济发展对碳减排的驱动力会越来越大。付华等[2]、李新安[3]认为,节能减排与达标排放将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引导产业绿色技术创新,对碳排放起到明显抑制作用,从而实现经济社会发展的高质量。李新安[4]通过运用我国省际面板数据的空间杜宾模型实证研究,发现绿色技术创新已成为经济低碳转型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并表现出显著的空间的溢出效应。其二,经济发展作为主要影响因素驱动碳排放增长,提升发展质量的关键是实施碳减排政策和行业低碳转型。Satterthwaite[5]研究认为经济总量增长是促进碳排放增加的关键驱动因素。刘文君等[6]、李新安等[7]分别从能源效率、竞争力和绿色技术创新等视角进行分析,发现实施碳减排政策将促进行业绿色低碳转型与创新发展结合,为高质量发展提供强劲动力。张芳[8]研究认为碳排放权交易政策会明显促进经济的增长,但是在碳强度降低水平上存在区域差异;王敏等[9]通过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试点地区研究,发现碳排放权交易政策对试点地区产业的能源效率和生态环境产生较大影响,其中作用机制是通过行业技术升级体现出来。此外,Shoufu Lin等[10]、钱丽等[11]、李新安[12]从不同角度探究了产业绿色技术创新与高质量发展的相互促进作用。其三,探究实现“双碳”目标时碳达峰的数值测算及相关研究模型使用。大多学者集中于中国实现“双碳”减排目标的碳排放峰值,并应用CGE等模型分析出现时间及对资源环境等领域的经济影响。如曾先峰[13]、李毅[14]通过运用静态CGE模型对我国两种碳税征收方式对各部门的冲击进行了模拟;张晓[15]通过对近年来国内学术界在3E领域研究,研究了各类CGE模型在资源环境方面的应用及适用范围;王勇[16]则通过动态CGE模型对不同情景下碳达峰影响我国宏观经济的情况就进行了模拟。多数学者认为中国碳排放峰值会出现在2025年或2030年,峰值约为95亿吨至110亿吨。如王迪等[17]通过建立 Kaya 方程的扩展形式对中国2030年碳排放量进行了预测,发现在深度碳减排情景下,碳排放达峰时间将在2025年,其峰值为102.54亿吨。柴麒敏[18]通过IAMC模型对中国实现碳排放达峰的峰值进行预测分析,得出中国在2030年实现碳排放达峰的峰值为109.2亿吨。段福梅[19]通过粒子群优化算法的BP神经网络预测在节能模式下碳达峰时间为2030 年,峰值为99.1亿吨。至于中国实现碳中和的数值,多数学者测算的是2050年数据,本文也沿用2050年碳中和的情景设定。
高质量发展是我国“十四五”乃至今后较长一段时期的发展主线,而实现“双碳”目标则是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低碳发展作为一种低排放低污染的绿色经济发展模式,已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共识[20]。从目前关于中国碳排放的研究成果来看,专家们对碳排放峰值的预测提供了多样的方法和思路参考,但是这些研究绝大部分是围绕碳排放量的预测以及碳排放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其中对于实现碳达峰和碳中和目标会对宏观经济发展质量产生何种影响的研究则较为鲜见。本文通过建立动态CGE模型,对我国在“双碳”目标下的经济贸易状况进行模拟,选取了GDP、居民消费、就业、总出口、总进口、总产出等宏观经济指标进行分析,以国家最新发布的2018年投入产出表为基础进行中国社会核算矩阵的SAM表编制,通过模拟不同情境研究碳排放约束对我国宏观经济与对外贸易产生的影响,并提出相应针对性举措,具有重要的理论现实价值。
1.我国能源消费总量及结构状况
随着我国经济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内的高速发展,我国的能源消费总量也呈现逐年递增的趋势。我国2019年在能源总消费量方面已达到48.6亿吨标准煤,较2018年的46.4亿吨标准煤增长了3.3%(见图1所示)。但整体而言,我国近年来通过采取坚决措施有效控制了能源消费总量快速增长的势头。从图1可以看到,我国的能源消费基本呈逐年上升的态势,在2000年至2019年期间,2005年的增速最快达到16.84%,2016年的增速为0.96%最慢。除2013-2015年间的消费增速从2014年的3.7%下降至2016年的0.96%有所下降外,之后便转为稍微上升,由2016年的能源消费1.4%上升至2019年的3.3%。观察我国2000年—2019年期间的能源消费总量变化态势,很明显发现,自2012年十八大召开到2019年的能源消费年均增速出现较大幅度下降。我国2000年到2019年间的GDP年均增速保持在6%以上,从能源消费增速与GDP增速的总体比较看,我国自2000年以来是以较低的能源消费支撑了快速的经济发展。这与我国始终积极应对气候变化问题、将可持续发展作为重要战略手段密不可分。
图1 中国能源消费总量(2000年—2019年)变化趋势图
从经济发展的能源消费结构看,我国仍然是以煤炭等一次性化石能源为支撑的能源消费大国。2000年我国煤炭的消费量在全国一次能源消费中占比为68.5%,而石油、天然气及非化石能源的总占比仅分别为22%和9.5%。煤炭长期以来在能源消费中一直保持较大占比,如图2所示目前仍是以煤炭为主的化石能源结构。但自党的十八大后,我国能源消费结构调整发生重大变化,煤炭消费比重于2019年首次降到60%以下。目前我国正不断发展清洁能源,实现石油、天然气及非化石能源对煤炭的替代,相对效率较高的石油、天然气和清洁能源的比重持续增加。我国实现能源消费结构调整的这一重大变化,也是支撑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成就。从图2能源消费结构分布可看出,虽然2019年我国消费的主要能源依旧为煤炭,但石油与天然气以及其他清洁能源的消费比例有所上升,其中石油和天然气分别占能源总消费量的18.9%和8.1%,一次电力及其他能源占比为15.3%。
图2 中国能源消费主要品种结构(2000年—2019年)变化趋势图
从我国能源消费结构变化趋势看,总体上呈现出向非化石能源转型的态势(见图2所示)。在图2中可看出,清洁能源在能源消费总量中的占比不断增加。尤其近年来,从2013年的15.5%(约64621.52万吨标准煤)增长到2019年的23.4%(约113724万吨标准煤)。同时,煤炭的能源总消费量占比整体呈现下降趋势,而石油的消费总量占比则保持一定的上升势头,这表明我国的能源消费结构正在向提高清洁能源比重、降低化石燃料的方向转型,并且保持了稳中有增的转型速度。总体来看,我国的能源消费结构已经进一步优化。
为更好实现我国减排降碳目标,不断加快产业技术进步,调整优化能源消费结构。采用发展非化石清洁能源、增加森林碳汇、完善碳市场的运行机制等政策措施,加快我国的能源替代步伐。2019年的《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的数据显示,我国尽管煤炭消费量占全球第一,但可再生能源的消费量已居世界首位。在单位GDP能耗不断下降的同时,能源利用效率也持续提升,我国2019年GDP万元耗能较2018年下降2.6%。我国预计到2060年实现碳中和目标时,非化石能源占比将达到80%以上,可再生能源将替代以煤为主的化石能源结构,全国能源消费结构整体上将发生巨大变化。
2.“双碳”目标对能源消费与碳排放的影响
能源消费是我国碳排放的最主要来源。我国在2006年二氧化碳的排放量已居世界首位。全球2019年主要碳排放国家(组织)占世界总排放量的比例如表1所示。我国2019年已占世界碳排放量的26.7%(约982600万吨)。随着近年来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能源消费和碳排放也趋于增长。在此背景下,中国做出实现“双碳”目标的减排承诺,用实际行动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
表1 全球前六位国家(组织)二氧化碳排放量占比(2019年)
按照“双碳”目标承诺,根据目前我国80%碳排放来源于煤炭消耗的实际状况,“十四五”时期的首要任务就是控制煤炭消费实现碳达峰。因此,“十四五”时期,我国实现碳达峰的关键是深度调整优化产业结构,发展布局使用清洁能源的新型战略产业,以实现对能源结构和产业结构的调整优化的牵引作用。
结合全球历年的CO2排放情况来看,英国、美国、日本等主要发达国家在经历了碳排放的快速增长之后,在过去15到20年间相继实现了碳排放总量的达峰,而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后发大国仍然处于排放增长比较快的阶段。在新一轮能源革命发生以来,全球绿色低碳转型的清洁可持续能源基本框架已经形成。《巴黎协定》签订与实施,表明全球对低碳转型和绿色发展已经形成广泛共识。目前越来越多经济体加快清洁可持续能源开发并持续减少对化石能源依赖,坚持走绿色能源与低碳发展道路,推动落实巴黎协定。
中国目前已采取相应措施和行动方案,来确保实现既定的节能减排目标。我国的减排行动举措已成效显著,相比于2005年的单位GDP碳排放量,我国2019年已下降了48%,换算为具体数值约为56.2亿吨。但在排放总量大、煤炭消费占比高等一系列问题面前,引导更大规模的清洁能源发展仍是实现我国“双碳”目标中心任务与必然路径。
1.CGE模型构建及其核心模块组成
CGE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具有系统分析问题的优势,可弥补一般均衡难以应用于数值分析的缺陷,多用来刻画不同主体和要素间的复杂过程,并能通过改变某一变量来模拟政策对经济产生的影响。因此,近年来许多发展中国家以及发达国家开始运用该模型来分析评估政策前后两个均衡状态之间的差异效果,及随时间变化的系统变量演变规律。参照王军[21]、云小鹏[22]、朱佩誉等[23]和李新安[24]的方法,构建的CGE模型的子系统模块包括生产模块、贸易模块、能源环境模块、动态模块和均衡模块。由于系统方程较多,这里主要分析其核心模块方程。
(1)生产模块核心方程
生产模块核心方程在CGE模型中,一般基于生产条件和资源约束以实现生产者利润优化来建立。与此相关的有优化条件方程和描述性方程,如生产者的生产过程、中间生产过程等。
(1)
(2)
PAa×QAa=PVAa×QVAa+PINTAa×QINTAa
(3)
其中a是按部门划分的生产活动,A为产业部门合集,a∈A;QA、PA分别为生产活动中的商品产出量、生产活动的价格;QVA、PVA分别为增加值投入量、增加值投入的加总价格;QINTA、PINTA分别为商品的中间投入量、中间投入的加总的价格;∂和δ分别表示全要素生产率与不同生产部门间的份额,ρ为替代弹性参数。
(2)贸易模块核心方程
贸易模块核心方程在CGE模型中,基于进出口商品的双向贸易,为优化出口产品利润或降低进口产品成本,通常按照常弹性转换方程(CET)或用阿明顿(Armington)方程来描述其过程。
(4)
(5)
PAa×QAa=PDAa×QDAa+PEa×QEa
(6)
QA为国内生产的总产品;QDA为国内生产的产品用于国内使用的部分;QE为国内生产的产品用于出口的部分;PE为国内商品的出口价格;ρ为替代弹性参数;∂ 、δ、t均 为方程参数 。
(3)能源环境模块核心方程
能源环境模块核心方程包括碳排放量的计算方程和碳税收入的计算方程,具体如下。
各部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碳排放量为:
QPEn,a=∑(QINTec,a×theteec×emissec,n)
(7)
在式(7)中 ,QPE为各个产业部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thete表示各类能源的标准能源系数;emiss表示标准能源的碳排放系数。
各部门生产过程中使用化石能源所征收的碳税计算式为 :
TAXn,a=tn×QPEn,a/(QAa×PAa)
(8)
其中TAX表示以市场计价的碳税税率;t表示固定的碳税税率。
(4)动态模块核心方程
模型采用动态递推的方式,实现人口增长、劳动力、资本存量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动态变化,具体如下。
人口增长方程:
(9)
劳动力增长方程分别为:
(10)
资本增长方程为:
(11)
QKDt+1=QKDt×(1-μ)+ΔQKDt
(12)
全要素生产率增长方程为:
TECt+1=TECt×(1+η)
(13)
其中,QLD、QKD、TEC分别为各个部门的劳动力、资本供应和技术变量。
(5)均衡模块核心方程
采用要素市场的均衡:
(14)
(15)
2.中国碳排放达峰情景设定
中国碳排放达峰时间和峰值,以及中国实现碳中和的时间取决于中国未来经济发展速度、产业结构转型、节能减排技术应用等诸多因素[25]。对中国碳排放达峰时间设置基于两点依据:其一,我国2020年在联合国大会上宣布的时间节点为二氧化碳的排放量争取在2030年前达峰,并争取在2060年实现碳中和;其二,考虑到学术界对中国碳排放达峰的不同预测结果,选择2025年、2030年两个排放达峰的时间点和2050年碳中和的时间点。综合考虑已有的研究成果后,将我国实现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设置四个情景,其中,将情景一作为基准情景。
(1)情景一。以我国在《巴黎协定》下提出的行动计划、国家自主贡献目标和相关政策为支撑,延续当前低碳转型的趋势和相关政策的情景下,我国碳达峰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30年与108.7亿吨,碳中和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60年与90亿吨。
(2)情景二。在政策情景基础上,进一步强化降低单位GDP能源强度和碳排放强度的力度和幅度,控制碳排放总量,进一步提高非化石能源在一次能源消费中占比等各项指标,强化减排节能的政策支撑,适应《巴黎协定》下各国强化和更新 NDC 目标和行动的要求。在此强化政策情景下,我国碳达峰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30年与104.6亿吨,碳中和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50年和62亿吨。
(3)情景三。与情景一的政策强度相同,在此政策情景下,我国碳达峰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25年和108.7亿吨,碳中和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50年和90亿吨。
(4)情景四。与情景二的政策强度相同,在此强化政策情景下,我国碳达峰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25年和104.6亿吨,碳中和时间点和碳排放量分别为2050年和62亿吨。
3.社会核算矩阵的编制和模型参数确定
社会核算矩阵(SAM表)利用矩阵的方法将国民经济各个账户系统通过国民经济核算统计指标体系的数量关系,将国民经济运行的循环过程中的流量和存量、国内与国外有序地排列联结起来,非常便于构建宏观经济计量模型体系应用。SAM表中的主要数据来源于投入产出表(I/O表),CGE模型以社会核算矩阵(SAM表)为数据来源进行实证模拟。本文将国家统计局2020年10月最新发布的 2018年153 部门投入产出表合成26个部门的投入产出表。根据《2018年中国投入产出表》《中国统计年鉴(2018)》[26]等统计数据编制相应的宏观SAM表(见表2)。
表2 2018年中国国民经济社会核算矩阵 单位:万元
各种能源的碳排放及折标准煤参考系数。各种能源的单位碳排放系数以联合国IPCC的计算碳排放指南中的所列数据为依据。而各种能源折标准煤系数,则根据最新国标《综合能耗计算通则GB/T 2589—2020》进行整理。
替代弹性参数。替代弹性参数的取值会对模型的结果产生一些影响,但还是能够借助CGE模型这一工具来判断特定的变化趋势,从而能够理解所研究的问题,合理的参数设定能够有助于结果不出现趋势性或方向性的错误。主要借鉴 Zhang[27]、郭正权[28]、Dong[29]、李新安等[30]等研究结构的数据,具体设定如表3所示。
表3 模型主要替代弹性参数一览表
续表3 模型主要替代弹性参数一览表
动态模块参数。动态模块参数包括人口增长率、社会投资率和全要素生产率。其中关于人口增长率,世界银行已对我国人口增长进行评估,主要参考Zhai[31]对该数据对人口增长率进行设定;社会投资率主要是居民储蓄率,居民储蓄率主要参照李平[32]相关数据进行设定;全要素生产率(TFP)则参照杨顺顺[33]采用2% 为我国的全要素生产率。
我国“十四五”在“双碳”目标背景下,既要在碳排放约束下实现稳中有进,又面临实现绿色转型和更高质量的发展任务。下面采用构建的动态CGE均衡模型,运用国家统计局最新发布的2018年投入产出数据,结合实现“双碳”目标设置的四个情景等,分析不同情景下我国强化“双碳”目标实现对宏观经济的影响。
1.各碳达峰情景对中国宏观经济的综合影响
本部分对不同情景下碳排放对中国宏观经济的综合影响进行分析,研究“双碳”约束条件对GDP、居民消费、就业、总产出、总出口、总进口等宏观经济指标的影响,为了更直观地展示数据,采用柱状图将上述数据进行罗列,其中将情景一作为基准情景(下文均称为基准情景),当碳排放达峰时宏观指标相对于基准情景的变动结果如图3所示。可以看到,除去就业在情景三与情景四中有大幅度的增加,其余经济指标在各种情景下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图3 不同碳达峰情景对宏观经济的影响
若中国2030年实现碳达峰,其中政策情景下的2030年碳达峰是基准情景;在强化政策情景下,GDP减少3.28%,居民消费下降6.57%,就业下降3.95%,总产出降低3.18%,总出口贸易量下降3.37%,总进口贸易量减少3.25%。若中国在 2025 年实现碳排放达到峰值:在政策情景下,其中GDP减少14%,居民消费下降29.96%,就业上升41.41%,总产出降低10.02%,总出口贸易量下降8.07%,总进口贸易量减少12.59%。在强化政策情景下,GDP减少16.8%,居民消费下降32.19%,就业上升35.36%,总产出降低12.65%,总出口和总进口贸易量分别下降10.93%和10.54%。
总之,可以看出不同情景下碳达峰目标对宏观经济的影响程度不同,但无论是对结构调整还是对经济增长而言,都面临很大压力。在碳达峰年限相同时,强化政策大于政策情景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当政策强度相同时,碳达峰年限越早对宏观经济的影响越大。
图4显示,在情景二中GDP的增量与基准情景十分相近,且增长的趋势十分明显。但三种情景下GDP的增速均低于基准情景的增长速度,且强化政策情景下GDP的增长会有趋于平缓或下降的趋势,经济增长受到一定的抑制。因为要实现碳减排目标,在政策支撑的同时,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用于产业结构的转型和森林碳汇的增加等举措,因此,对于经济系统而言,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政策强度越大,相应的用于碳减排的资源量就越大,经济受到的冲击也就越大。
图4 不同情景下GDP的变化趋势
从图5中可以看出不同情景下的部门总产出的趋势相差较大,与基准情景的部门总产出相比,部门总产出的波动幅度大小与政策实施强度有关。在情景三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部门的总产出平稳上升,但在2030年开始低于基准情景的部门总产出水平,且在碳中和年限2050年时低于基准情景0.17%。在情景二和情景四中,由于强化政策的约束,碳达峰年份的部门总产出低于政策情景碳达峰时期部门总产出的比例分别为3.18%、2.92%。
图5 不同情景下部门总产出的变化趋势
2.碳达峰各情景模拟对中国绿色转型与发展质量的影响分析
在实现我国“碳达峰、碳中和”这一重大战略目标过程中,我国整体经济的能源消费结构调整和产业结构等方面的转型将会发生非常大的变化,从而推动我国经济社会全面绿色低碳转型和高质量发展。传统高碳粗放的发展模式已不可持续,绿色低碳转型是实现我国产业升级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路径。我国目前工业化和城镇化所处发展阶段决定了一段时期内能源总需求与碳排放仍将呈持续增长趋势,而制造中间产品居多、化石能源中煤炭的高占比消费、单位GDP的能耗过高、产业链调整任务艰巨等方面问题,使得我国的碳减排任务依旧严峻,建立绿色低碳的高质量发展支持体系需求日趋迫切。根据前面对不同情景下的碳排放对中国宏观经济的综合影响的模拟分析,可以看到在“双碳”约束和现有技术经济条件下,相对于基准情景的变动结果,当碳排放达峰时对宏观经济指标GDP、居民消费、就业、总产出、总出口、总进口等的影响,除就业在情景三与情景四中有大幅度的增加外,其余经济指标在各种情景下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对于经济系统而言,用于实现碳减排的资源量越大,经济受到的冲击也就越大。
无论从国际环境还是国内资源环境条件来看,发展模式调整都不可能在传统的技术和机制下实现,必须有效提高资源和能源的利用效率,依靠全新的模式和机制,改善产业的整体素质和质量,低碳转型走可持续的绿色发展道路。在新的能源技术和产业绿色技术足够成熟前,为实现碳减排目标,化石能源中煤炭产业占比较大的地区将面临关闭大量煤炭矿区、压缩产量的任务,同时也面临新能源进场的时间表、路线图设计安排问题,以及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用于现有产业的结构转型优化和森林碳汇的增加等举措,这都是非常大的挑战。此外,新技术导入也将会引起利益分配结构变化,从而面临很多现在非技术问题的障碍和瓶颈。碳达峰碳中和目标所形成的倒逼机制会导致所有这些发生非常剧烈的增长模式转换,最终实现经济的高质量绿色增长,使国家和经济社会进入全新的发展阶段。“双碳”战略目标的统领性,将对我国“十四五”期间乃至以后较长一段时期的经济结构和产业质量带来非常大的变化,倒逼引致生态环境改善与经济绿色重塑的多重效应。
通过构建二十六部门的动态CGE模型,以编制的2018年SAM表为数据基础,模拟分析了中国“双碳”目标背景下,不同情景的碳排放达峰对我国宏观经济、部门进出口量和部门总产出的影响。主要研究结论为:(1)各项宏观指标的波动幅度与碳排放达峰的年限及政策强度有关,除基准情景外,所设置的三种碳达峰情景的碳排放约束情况都对宏观经济指标有明显影响,但程度各不相同,其中强化政策情景下的2025年碳达峰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最大。(2)不同强度的碳减排政策情景,对我国宏观经济的影响程度也不同。根据对不同碳减排情景模拟所得数据进行分析发现,碳排放达峰的年限越早,对各项宏观经济指标冲击的幅度越大,而政策实施强度将对我国总产出的总体趋势波动程度产生较大影响。(3)在各情景下,碳减排政策实施强度对我国进出口贸易量变动产生不同影响。我国总的进出口贸易量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对于我国分部门进出口贸易量来说,若在强化政策情景下实现2030年碳排放达峰,则各个部门的进出口贸易量均有所下降;若实现提前达峰,即2025年碳达峰,则在两种情景下,都有个别部门进出口贸易量上升的现象。大多数情境下我国的部门产出也会下降,其中在2025年达峰的两种情景下,采掘业、煤炭加工品的总产出会有所上升。
根据以上研究,提出以下促进我国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政策建议。
第一,坚持绿色低碳发展的政策统领与引导,着力落实能源消费与高碳行业的减排行动方案。“双碳”目标对发展质量提升具有很强的政策引导性,将绿色低碳落实到“十四五”产业发展与政策规划中去,推进产业绿色低碳转型和高质量发展。其一,严控煤炭等化石能源消费,加强清洁能源开发与应用。我国“十四五”时期,既要将能源消费结构优化与产业结构调整紧密结合,大力发展低能耗的高新技术等战略新兴产业,也要从消费端驱动清洁能源的发展,严格控制各种化石能源的消费[34],逐步降低煤炭消费占比的同时,增加可再生能源与天然气消费的所占比重。其二,强化绿色低碳政策导向,加快经济结构的低碳化重构,促进高污染高能耗行业碳减排。通过政策引导,促进我国高碳产业的低碳化转型[35]。通过降低高能耗产业的比例,淘汰高排放高污染等落后产能,推进产业绿色低碳化转型,逐步形成我国新时代的现代产业体系。其三,坚持绿色发展理念,健全低碳发展的相关制度规定。将低碳目标覆盖的领域范围扩大到更多的行业中去,加强对这些行业的监管,以全社会生态低碳转型逐步实现零碳排和零污染。
第二,完善低碳创新激励的支持政策,加快推进行业绿色技术创新。实现“双碳”目标战略和提升发展质量,其终极支撑必然来自行业持续的绿色技术创新和能效技术进步。其一,加大对绿色低碳领域相关技术的研发投入,推进行业技术进步。不断攻克低碳领域关键技术及瓶颈,提升能源利用效率,着力发展清洁生产和零碳能源技术,实现绿色低碳技术的突破创新。其二,立足“双碳”目标战略,加强重点行业领域的前沿技术攻关。以显著促进行业发展质量的提升为目标,加强对节能减排、绿色低碳的新产品、新技术的创新研发,提高行业自主创新能力。其三,加强先进技术创新及其产业化的制度建设,强化政策保障体系支撑。通过建立有效的制度保障,引导各种资本流向智能高端、节能减排的行业领域,以克服技术研发过程中所面临的诸多共性问题,推进产业绿色化转型。
第三,推进全国碳市场的建设运营,发挥碳市场交易定价的信号引导功能。通过完善低碳市场政策体系,确保碳排放的价格信号在资源配置决策中发挥重要作用,倒逼碳市场主体的高质量供给。其一,加快全国碳交易统一市场与用能权市场建设。国家于2021年1月正式启动全国碳市场。因此,要通过立法手段推动全国碳排放权统一交易市场建设,健全能源消费的双控制度,为实现“双碳”目标提供法律保障。其二,健全市场的法律法规,发挥碳市场交易定价作用,进一步完善用能权使用和交易机制,助力“双碳”目标实现。其三,可制定面向低碳节能企业进行“量体裁衣”式补贴的鼓励政策,诱导市场机制在产业绿色低碳发展中的资源要素配置作用,促进实体行业的低碳转型,进一步提升产品的绿色含量,提高经济发展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