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弗里达·卡罗创作的根源

2022-04-29 00:44曾佳琦
文学艺术周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迭戈男性化弗里

弗里达·卡罗是墨西哥著名画家,在其一生创作的200余幅绘画作品中,大部分作品都是关于自身经历的自画像,并且在其中可以看到其直白地描绘伤痛与生死。这些自画像是弗里达对自身经历的表达也是其内心的映射。《两个弗里达》是弗里达主要绘画作品之一,通过浅析作品中的构成元素,并结合弗里达的生活年代、教育背景及生活经历等进一步了解弗里达绘画作品背后的心理状态。

本文主要从四个方面进行论述:首先,将作品中的主要元素进行简要解析,并将元素进行等级关联,为后面论述做铺垫;其次,对作品中的弗里达面部特征男性化的缘由进行浅析,剖析家庭环境对弗里达的心理造成的影响;然后,对作品中出现两个身着不同服饰的弗里达的原因进行探索,分析历史文化环境、幼时梦境和情感经历对弗里达心理的塑造,研究弗里达绘画创作的灵感来源及背后的心理动机;最后,对作品中相连的血管及两个裸露的心脏进行探析,分析弗里达的生理和心理创伤,研究弗里达面对死亡与痛苦的心理状态及表现,感知绘画作品形成的根源。

一、《两个弗里达》作品中元素的等级关联

直观《两个弗里达》这个作品,画面主要由三个元素组成。

第一个元素是作品中弗里达的整体面部形象趋向于男性化。画面中,她眉毛浓密粗壮,并连成了一条线,嘴唇上的胡须依稀可见,正如弗里达其他的自画像作品一样,与传统女性柔美优雅的形象大相径庭。这一元素使这幅作品的总体基调注定不是柔和唯美的,为这个作品画面的整体氛围奠定了坚硬的基石。

第二个元素是画面正中央两个手拉着手并排坐在一条绿色的长凳上的弗里达。坐在右手边的弗里达身上穿着传统的特瓦纳服装,而坐在左手边的弗里达则穿着白色高领的维多利亚式服饰,身上穿着特瓦纳服饰的弗里达的左手拿着带有迭戈儿时相片的徽章,另一个弗里达的右手则是拿着镊子。在一个画面同时出现了两个弗里达的形象,顿时让画面变得“怪”了起来,两个弗里达身着不同服饰以及手中物品让人不禁浮想联翩,为这个作品增添了具有神秘感的艺术氛围。

第三个元素是一根血管从徽章开始一路缠绕延伸,途经两个弗里达的心脏,与左边弗里达手里的镊子相连。两个弗里达的心脏都是裸露在外清晰可见的,右边弗里达的心脏是完整无缺的,而左边弗里达的心脏是残缺的,就连衣服也是破损的。血管将两个弗里达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血淋淋的心脏和血管毫无保留地裸露在外,这样直白的描绘﹑血腥的手法使得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使得这个作品的情感感染力达到了新的高度。

这三个主要元素既相互关联又层层递进,共同构造了《两个弗里达》这幅作品的独特性与画面冲击力。第一个元素是画面的基础,为其他两个元素奠定了方向;第二个元素则在第一个元素的基础上增添了更具意义的内容,使画面更加完善具体;第三个元素则将前两个元素紧密地串联在一起,并注入了更为强烈的情感在其中,使作品的内容和主题在此基础上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二、男性化的面部特征

弗里达·卡罗的眉毛浓密且相连,唇部上方还有稀疏的胡子,这样的特征让弗里达整体形象看起来趋向于男性化。然而,在弗里达的自画像中,这些特征不但没有被弱化,反而被更加强调了,甚至到后期男性化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使得弗里达的自画像看起来十分坚毅。综观弗里达的自画像,她最开始创作的作品,形象基本都是符合传统年轻女性的容貌,然而在后期的自画像中“男性化”的倾向愈发明显:皮肤黝黑﹐面部棱角明显,甚至越还来越强调自身浓密的一字眉,象征男性特征的唇上胡须也愈发明显。其中,男性化特征最为明显的画作是《短发自画像》,画中的弗里达穿着坚挺的西服,女性特有的柔美妩媚在这里荡然无存。

使弗里达在艺术创作中出现这一倾向的重要原因与其童年时期家庭营造的“男性情节”有关。弗里达的母亲是带着生儿子的愿望生下的弗里达,因此弗里达在幼年时期时常被母亲忽略,与母亲的感情十分冷淡而与父亲的关系十分亲密,父亲在弗里达的生命里成为让其崇拜尊敬的标杆。弗里达在自传中指出,有一次家里面想要拍摄全家福做纪念,正准备拍摄时却发现弗里达不知所踪,而当再次看到弗里达的时候,她脑袋上已经抹着浓厚的发胶,并把头发往后梳得整整齐齐,这发型与一般女性的形象大相径庭。弗里达身上还穿着男式的服装,在胸前的口袋里别了一朵玫瑰花,看起来完全就是男孩子的模样。如此男性化的装扮让全家人都感到惊讶,只有父亲对此行为感到十分满意,并开心地表示自己早想有个儿子了。

在精神分析理论中,人格的发展共有五个时期:口唇期、肛门期、性器期、潜伏期和生殖期。弗洛伊德在他的理论中表示,成年人人格的基本部分在前三个发展时期就已大致定型,因此儿童时期的生长环境、经验对其成年后的人格方向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弗里达与母亲的冷淡关系以及父亲的种种行为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弗里达的男性化特征。弗洛伊德认为艺术是画者性欲的升华,即潜意识的象征性表达,艺术的作用在于使画者与观者满足或变相“补偿”内心被压抑的欲望。因此在弗里达的自画像中看到十分明显的男性化特征,是弗里达在表达被压抑的本能。

三、身着不同服饰的弗里达

在作品《两个弗里达》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弗里达,她们并排坐在一个绿色长凳上,双手紧握在一起。这一画面是十分奇异的,让人不禁思考同时出现两个弗里达的原因是什么,她们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为何又穿着不同文化的服饰。弗里达的这张绘画作品与她的个人回忆录《两个弗里达的起源:回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从她的回忆录可以了解到弗里达在6岁时就幻想到了的另一个理想状态下的“自我”。

(一)幼时想象与梦境

在弗里达的回忆录《两个弗里达的起源:回忆》(The Origin of The Two Fridas:Memory) 中提到,这个虚幻的朋友出现的时候,正处在弗里达小儿麻痹症的康复阶段。这个阶段的她被禁足在家,常常独自待在家中的她感到十分落寞孤单,这时的弗里达内心深处便十分渴望有个朋友能陪伴左右。研究表明,儿童时期在感受到外界的压力、孤单或危险时所幻想出来的朋友,往往被赋予为“儿童所缺乏的所有属性”,因此,这是自身理想的第二自我。弗里达的视觉化的分裂与其在童年时期感受到的那段幻想中的友情有关,这是她为了安慰自身生理和心理上的创伤而形成的应对机制。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的释梦理论中也有谈到梦来源于自身的愿望,梦境的产生就是实现愿望的过程。

(二)家庭背景

画面中一个弗里达身着欧洲白色纱裙;另一个弗里达则身着墨西哥传统服饰特瓦纳裳。这两种民族服饰象征的就是两种不同的国家文化背景,这是因为弗里达家族中包含了多种血统。弗里达在1936年创作的《我的祖父母、我的父母和我》就表明了自己的家庭背景。弗里达的父亲吉尔莫·卡罗是德裔犹太人,母亲玛蒂尔德·卡尔德隆是拥有西班牙和印第安血统的人。因此,弗里达身着不同服饰无疑是其对拥有不同血统的回应与暗示。

四、相连的血管与裸露的心脏

在《两个弗里达》中,弗里达将心脏直观地裸露了出来,直白血腥的画面将作品的情感推向了更高的维度。两个弗里达的血管是相连的,代表她们的命运与痛苦也是相连接的,身着欧洲服饰的弗里达心脏是破损的,而另一个弗里达的心脏是完整的。在弗里达其他的绘画作品中,也常能看到弗里达不加修饰的描绘伤痛与生死,如《稍稍掐了几下》《破裂的脊柱》《多萝西·黑尔的自杀》等,弗里达如此直白的表达方式让视觉效果十分强烈,让观者无不感到震惊。

让弗里达如此直白地描绘伤痛与生死的是她生活环境的历史文化以及她的个人经历。墨西哥传统文化中对待死亡的态度是弗里达敢于将血腥画面呈现出来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促使弗里达将其表现出来的是其经历的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创伤。

(一)历史文化

弗里达·卡罗生长于有着深厚文化历史根源的墨西哥,其思想深深受着墨西哥文化的滋养。亡灵节是墨西哥的重要节日之一,如电影《寻梦环游记》中出现的一般,这是一个充满快乐与色彩的节日,人们会用食物和其他装饰将死者的祭坛布置得漂亮而富有艺术性,会在坟墓旁边演奏欢快轻松的音乐,甚至会讲一些有关“骷髅”的诗句相互说笑,就连当天的报纸也会一反常态的满版刊登关于知名人士的骷髅画像的漫画,并且在旁边配上他们的墓志铭。在这欢快的气氛下,不难看出墨西哥人对于死亡的幽默态度,因为墨西哥人相信死亡是对他们生命的补充,这代表着生命的最高意义。因此,弗里达·卡罗对待死亡的乐观态度和能直面伤痛便是来源于此。

(二)小儿麻痹症与车祸

弗里达生命中两次危及生命的创伤,塑造了她的基本性格:6岁时的小儿麻痹症让小弗里达被迫在家躺了9个月,并让弗里达的右腿变成畸形;18岁那年的车祸虽然弗里达侥幸逃生,但只能长时期的卧床与孤单和痛苦相伴,甚至还加剧了小儿麻痹症对肢体损伤和折磨的程度,车祸同时也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梦魇——终生无法生育以及30次余次手术,这对弗里达来说无疑是生活中的一记重击。许多研究指出,儿童如果长时间忍受强烈的生理疼痛,他们就会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信心,之后还会形成有问题的自我形象认知。弗里达也曾指出当同学们嘲笑自己的生理状态时,她在心理上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与无助;这两段经历都让弗里达的生理和心理饱受创伤,产生了深远的后果,这对弗里达往后的生活、自我形象认知和世界观产生了至关重要的、深刻的和持续性的影响,也是弗里达创作创伤性绘画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弗里达的许多绘画、图纸和日记条目中都能看到其对自身患有小儿麻痹症的肢体的直接或间接地呈现。在车祸后一年,弗里达画了一幅关于车祸事故的图示《车祸素描》,一个被砍下的脑袋悬停在受伤的弗里达上方,属于弗里达的特征显而易见,这是弗里达对第个二自我的首次视觉化表达。

(三)失意的婚姻

弗里达创作《两个弗里达》的时间是1939年,正是与弗里达分开之后。这幅画代表着孤独,是弗里达不断地向自己寻求帮助。

弗里达与迭戈是在1928年开始相恋的,然而,弗里达的个人传记中指出:“1928年的夏季到第二年夏季期间,迭戈的风流韵事空前绝后的多。”婚后的迭戈仍然多次出轨,而最让弗里达崩溃的一次是迭戈与自己最爱的妹妹克里斯蒂娜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种双重背叛几乎摧毁了弗里达,让弗里达的精神饱受痛苦。见证了弗里达收到一组与迭戈离婚的最终结局文件的海姆,直接将其与《两个弗里达》联系起来:其中一个是迭戈爱过的弗里达,这个弗里达从她手里的迭戈画像徽章中汲取着生命的血液,血液从一条暴露在外的紫色动脉流入她的心脏,这个心脏也是暴露在外的;曲曲折折的动脉绕过她的脖子,进而延伸到第二个弗里达那里,这是迭戈不再爱的女人,她正试图用手术钳止住血液的流失。弗里达曾表示:“我一生中遭受了两次变故的折磨,一次是那场车祸,另一次就是迭戈。”由此可见,婚姻上的坎坷使弗里达的内心受到了剧烈的伤害,触发了弗里达艺术创作的欲望。

五、结语

本文通过图像学浅析《两个弗里达》的构成元素——男性化的面部特征、身着不同服饰的弗里达以及相连的血管与裸露的心脏,并运用精神分析理论结合弗里达所处年代的时代背景、家庭背景和生活经历等探析其创作背后的心理状态及其创作的动机。在研究过程中,笔者将其生平经历进行适当梳理,并与其作品《两个弗里达》相联系。通过研究发现,弗里达自身所处的年代、文化背景、家庭环境及个人经历等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弗里达的心理状态,并在画面中充分地体现了出来。本文的创新点在于通过剖析弗里达作品的元素以小见大的感知其背后的根源。即是以观者的角度,一步步深入其中,而不是侃侃而谈。

本文试着从作品中存在的元素着手分析,了解弗里达画这些元素的动机和想法,由此本文主要从四个方面进行论述:作品中元素的等级关联、男性化的面部特征、身着不同服饰的弗里达以及相连的血管和两个裸露的心脏。并通过剖析其文化背景、个人遭遇及情感状态,分析弗里达的生理和心理创伤,研究弗里达面对死亡与痛苦的心理状态及表现,感知绘画作品形成的根源。这不仅能为现今的绘画创作提供思路方向,还能使弗里达的创作理念发展为可继承的艺术价值观。

[作者简介]曾佳琦,女,汉族,广东清远人,汕头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综合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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