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隋唐两朝兴衰史的艺术再现

2022-04-29 13:07雷勇
文史知识 2022年9期
关键词:秦琼隋炀帝唐玄宗

雷勇

在中国小说史上以隋唐历史为题材的小说十分引人注目,不仅作品数量多,而且创作方法、思想倾向也极为复杂。在这批小说中,《隋唐演义》的地位极为特殊,它是隋唐题材的集大成之作,同时也是隋唐题材小说的代表作,影响最大,流传也最广。著名小说史家孙楷第先生说“我国小说演隋唐故事者唯《隋唐演义》最普通”(《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鲁迅先生也认为它“叙述多有来历,殆不亚于《三国志演义》”(《中国小说史略》)。

一合众家之“奇”而自成一家之奇

《隋唐演义》共一百回,全名《四雪草堂重订通俗隋唐演义》,署“剑啸阁 齐东野人等原本,长洲后进没世农夫汇编,吴鹤市散人鹤樵子参订”。其中,“剑啸阁”即《隋史遗文》编定者袁于令的阁名,“齐东野人”是《隋炀帝艳史》作者的署名,“长洲后进没世农夫”就是该书作者褚人获。这个奇特的署名透露出了此书成书的一些信息,即《隋唐演义》是在前人创作的基础上“缀集”、加工而成的。在《隋唐演义序》中,褚人获对该书的编创情况作了这样的交代:

《隋唐志传》,创自罗氏,纂辑于林氏,可谓善矣。然始于隋宫剪采,则前多阙略,厥后铺缀唐季一二事,又零星不联属,观者犹有议焉。昔萚庵袁先生曾示予所藏《逸史》,载隋炀帝朱贵儿、唐明皇杨玉环再世因缘事,殊新异可喜。因与商酌,编入本传,以为一部之始终关目。合之《遗文》《艳史》,而始广其事,极之穷幽仙证,而已竟其局。其间阙略者补之,零星者删之,更采当时奇趣雅韵之事点染之,汇成一集,颇改旧观。

在这里,作者大致交代了《隋唐演义》的创作思路和编创方式,即在《隋唐志传》的基础上,吸收《隋史遗文》和《隋炀帝艳史》的内容,同时又以“再世因缘”的线索将这些内容贯串起来。

《隋唐演义》以史为经,以人物事件为纬,叙述了从隋文帝到唐肃宗一百八十馀年的历史,全书的布局仿照《隋唐志传》,基本上是以时间顺序来组织全书的,主要人物和重大事件都不违背史实,这使作品具备了历史演义小说的基本品格。全书大致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六十六回主要写隋朝的灭亡和唐朝的兴起,基本上是根据《隋史遗文》《隋炀帝艳史》等白话小说加工、改写而成,主要写了两方面内容:一是隋炀帝荒淫误国的故事,故事情节主要采自《隋炀帝艳史》,世情小说的味道十分浓重;二是秦琼等草莽英雄的故事,主要情节来自《隋史遗文》,具有明显的英雄传奇色彩。此外,在这两个故事中还穿插了罗成与窦线娘、花又兰的爱情故事,带有才子佳人小说的特点。第六十六回以后写的是以唐玄宗为中心的唐朝兴衰故事,主要依据《资治通鉴》等“正史”和野史笔记,题材更为复杂:总体上看是以历史演义为主;有关唐玄宗、杨贵妃的描写带有一定的世情色彩;关于张果、叶法善、杨通幽等神仙、方士的描写则具有明显的神怪色彩。在褚人获看来,《隋唐演义》乃是“古今大账簿之外,小账簿之中所不可缺少之一帙”(《隋唐演义序》),而“小账簿”的特点就在其“杂”,可以容纳“总记”之外的一切“奇趣雅韵”之事,因此,小说中多种题材的混融正好能合众家之“奇”而自成一家之奇。

二 以“再世因缘”为线索,再现隋、唐两朝的兴衰

《隋唐演义》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以“再世因缘”故事为线索,将从隋炀帝到唐玄宗近二百年的史事连接起来,艺术地再现了隋、唐两朝兴衰的历史。

从全书来看,作者对“再世因缘”这个“关目”十分看重,不仅以隋炀帝起,以唐玄宗结,使“再世因缘”故事贯穿全书,同时很多情节也都围绕这个故事来安排。美籍学者马幼垣先生在《中国讲史小说的主题与内容》一文中指出:“历朝纪事主题”的小说写得好的较少,“就结构上来说,小说家机械性的有意包罗一切,同时在本能上有照抄正史的倾向,使得历史的戏剧性高潮大为失色。所以,许多这主题的小说,在结构上几乎都免不了松散”。造成这种缺陷的主要原因是“范围太广,焦点不能集中,情节看来像流水账,没有着力写好,因为小说家要顾到各方面,注意力分散了”。这确实是中国古代历史小说的一个普遍性问题,这种缺陷在《隋唐志传》等隋唐题材小说中也很明显。褚人获认为《隋唐志传》的不足有两点:其一,“始于隋宫剪采,则前多阙略”。该书叙事起于隋炀帝大业元年(605),一开始就是炀帝的“纵心为乐,欲穷耳目之观”,对文帝朝二十四年的历史只提到了杨广谋立太子和弑父两件事,而且都没有正面展开,对开国皇帝杨坚则几乎没有涉及。因此,所谓的“两朝志传”在开头这个环节就很不完整。其二,小说第十二卷卷首注明,该卷叙事从“唐代宗广德元年癸卯(763)岁起,至僖宗中和二年壬寅(882)岁止,凡一百二十年事实”,实际上全书结束于僖宗乾符五年(878)唐将“剿戮王仙芝”,这离唐朝灭亡还有将近三十年时间,而且该卷用十二回写了将近一百二十年的历史,结果只能是“零星不联属”,结尾同样不完美。那么,究竟应该怎样来展示隋、唐两代兴亡的历史呢?这是褚人获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唐人卢肇《逸史》中记载的“隋炀帝朱贵儿、唐明皇杨玉环再世因缘事”给了他很大启发,他觉得这个故事“殊新异可喜”,于是决定将它“编入本传,以为一部之始终关目”。这样,小说开头就借用《隋史遗文》的写法,从晋王杨广统兵灭陈开始,比较详细地写了他“谗谋易位”、弑父“升御座”的全过程,弥补了“前多阙略”的遗憾,最后又以唐玄宗归天、“遣鸿都结证隋唐事”结束,尽量避免了《隋唐志传》虎头蛇尾的毛病。总的来看,作者选取了隋、唐两朝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几段故事,百馀年的历史被浓缩为隋炀帝、唐太宗、武则天、唐玄宗几位帝/后的故事,情节相对集中,头绪也比较清楚。

作者采用“再世因缘”故事的主要目的在于结构布局,但这个故事的意义又不局限于此。“再世因缘”的因果框架将两组本不相干的历史人物联结起来,不仅使全书成为一个有机整体,而且还蕴含了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明显动机。小说以隋炀帝、唐玄宗为线索,艺术地再现了隋唐两代兴衰的历史,体现了作者对国家兴亡这个敏感问题的思考。

三 情与政结合的历史叙事

与传统的历史演义小说相比,《隋唐演义》无论是在取材、创作主旨还是艺术手法方面都有较大的不同。历史演义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据史演义,其目的在于演述历史事件、反映历史发展概貌、记述朝代兴亡、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因此其着眼点主要是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尤其是有关军事、政治方面的大事,《三国演义》就是这方面的典范。《隋唐演义》保留了“编年体”的叙事框架,重大历史事件在小说中仍占较大比重,但不同的是,这些基本上都是被当作背景来处理的,虽然写的仍然是隋唐历史上的那些帝王将相,但作者的兴趣已不再是他们的政治才能,也不是朝廷中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作者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的情感生活,“情”与“政”结合,成了该书的一个鲜明特色。

《隋唐演义》给读者留下的一个突出印象,即作者对隋炀帝、唐玄宗之类的风流天子充满了同情和宽容。之所以如此,一个重要原因是作者评判历史人物的标准有了一些变化。在作者笔下,隋炀帝、唐玄宗是皇帝,但他们首先是具有七情六欲的人,作者从人性的角度肯定了情欲的合理性,于是,作品中的隋炀帝形象与历史原型有了根本性的不同。作为皇帝的隋炀帝无疑是不称职的,作者毫不隐讳地写了他的弑父、杀兄、乱伦,同时也写了他种种劳民伤财、穷兵黩武的暴行。但是,小说中的隋炀帝还有另一面,即妃子、美人眼中的“仁德之君”。小说第三十四回写炀帝昏迷不醒,为了让他“转凶为吉”,众美人一齐祷告神灵,“情愿减奴辈阳寿十年”;朱贵儿更割下自己臂上之肉,和在药里“与炀帝吃了”。小说着重表现的是他的痴情、博爱,是他对女性无微不至的体贴。作者笔下的隋炀帝是一个纵情声色之徒,但好色中也带有真情,正是由于这一点,作者在批判他荒淫、奢侈的同时,往往会情不自禁地站出来为他辩护,批判中有同情,甚至还有赞赏。

唐玄宗的故事也是如此。小说开始也写了他的雄才大略,他果断地铲除了韦后、太平公主两大势力,使李家王朝重新得到巩固,紧接着的开元盛世更使他成为堪与太宗媲美的一代英主。但作者没有用太多的笔墨去写他的开元之治,小说的叙事重心很快就转向了他与杨贵妃的情感生活,对他失去杨贵妃后的凄凉也充满了同情。

作者笔下的隋炀帝和唐玄宗都是风流天子,但同时也都确实是“昏君”,两人的共同特点是“弛了朝纲,占了情场”,因沉溺于儿女私情而招致国家和个人的悲剧。作者肯定了帝王之情的合理性,同时也揭示了情与政的矛盾。帝王的特殊地位使他们可以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而这些欲望的满足又是以牺牲百姓的利益为代价的。为了自己的享乐,隋炀帝不断大兴土木、骚扰百姓。小说第二十七回对此有一段比较集中的描写:

炀帝荒淫之念,日觉愈炽,初命侍卫许庭辅等十人,点选绣女;又命宇文恺营显仁宫于洛阳;又令麻叔谋、令狐达开通各处河道;又要幸洛阳,又思游江都。弄得这些百姓东奔西驰。不是驱使建造,定是力役河工,各色采办。各官府州县邑,如同鼎沸。

为营造显仁宫,“凡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各样材料,俱听凭选用。不得违误。其匠作工费,除江都东都,现在兴役地方外,着每省府、每州县出银三千两,催征起解,赴洛阳协济”,弄得“四方骚动,万姓遭殃”(第二十回)。为点选秀女,就派出十个太监“分往天下”。老百姓愤恨地说:“这个瘟世界,那里说起,弄出这条旨意来!扰得大家小户,哭哭啼啼,日夜不宁。”(第二十六回)在小说第二十七回开篇作者有这样一段议论:

天下物力有限,人心无穷。论起人君,富有四海,便有兴作,亦何损于民。不知那一件不是民财买办?那一件不是民力转输?且中间虚冒侵克,那一节不在小民身上?为君的在深宫中,不晓得今日兴宫,明日造殿,今日构阁,明日营楼,有宫殿楼阁,便有宫殿上的装饰,宫殿前的点缀,宫殿中的陈设,岂止一土木了事?毕竟到骚扰天下而后止。

第三十七回再次议论道:

天下最荼毒百姓的,是土木之工,兵革之事。剥了他的财,却又疲他的力,以至骨肉异乡,孤人之儿,寡人之妇,说来伤心,闻之酸鼻。

具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帝王之欲,如果没有有效的约束与限制,必将弄得民穷财尽,其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就“占了情场”而言,隋炀帝与唐玄宗基本上是相同的,但在表现他们的“弛了朝纲”时小说的侧重点又有不同。写隋炀帝突出的是他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荒淫生活,而写唐玄宗时更多表现的是因沉迷声色而造成的一系列重大失误。杨妃入宫后,玄宗从此“深居宫中,日事声色”。玄宗“只道天下承平无事”,于是“一切朝政,俱委之李林甫”;“又命安禄山与杨国忠兄妹结为眷属,时常往来,赏赐极厚,一时之贵盛莫比”。而李林甫、杨国忠与安禄山等人先是“朋比为奸,迎合君心,以固其宠”(第八十一回);后则钩心斗角,互相倾轧,最终引发了安史之乱,大唐王朝从此一蹶不振。唐玄宗过分沉迷个人的情感,于是“弛了朝纲”,对杨国忠、安禄山的种种不轨行为坐视不管,最终重蹈隋炀帝之覆辙,历史的悲剧竟然在短短的一百多年间重演。

总之,褚人获之所以用“再世姻缘”故事结构全书,有总结历史经验和教训的明显意图。在小说第三回开篇有这样一段议论:

从来国家吉凶祸福,虽系天命,多因人事;既有定数,必有预兆。于此若能恐惧修省,便可转灾为祥。所谓妖由人兴,亦由人灭。若但心怀猜忌,欲遏乱萌,好行诛杀,因而奸佞乘机,设谋害人,此非但不足以弭灾,且适足以酿祸。

国家的兴亡,“虽系天命,多因人事”,冥冥中虽然有一个“定数”存在,但只要统治者“能恐惧修省,便可转灾为祥”。作者继承了传统史学的道德理性精神,在因果轮回的荒诞形式中融入了“人事”决定兴亡的观念,于是,荒诞的“再世姻缘”故事中注入了真实的历史内容,使小说带上较强的反思意味。

四 英雄性格的多重展示

与其他历史演义小说相比,《隋唐演义》带有更为明显的英雄传奇色彩。小说前六十六回以秦琼的经历为线索将隋亡唐兴这段历史贯穿起来,秦琼以及其他草莽英雄的故事是全书最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小说中最为精彩的部分。

隋末是一个天下大乱、英雄辈出的时代,《隋唐演义》中所写的李密、窦建德、秦琼、程咬金、徐懋功、单雄信等都可谓一时之俊杰,其中最为读者所熟知的莫过于秦琼,作者用了大量笔墨描绘了他从市井豪侠到开国功臣的人生历程。仗义疏财、济弱扶困、好结交豪杰,这是秦琼形象的基本特征,小说通过大量的情节强化了这一点,从而使这一形象充满了传奇色彩。如小说第二十三回“灯前焚捕批”一节对秦琼性格的表现就十分精彩。为了朋友之义,秦琼不顾个人安危,公然将公文扯得粉碎,并在灯上烧了。对他的壮举,朋友们“大半拜伏在地”,而作者也由衷地赞美道:“自从烛焰烧批后,慷慨声名天下闻。”小说极力突出了他笃情重义的品格,这比较符合下层民众的审美理想,于是秦琼也就成为最受民众喜爱的草莽英雄。

从小说艺术的角度看,秦琼形象成功塑造的一个关键在于小说写出了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从而使他成为一个立体的、具有独特个性的人物形象。作者在塑造秦琼形象时善于运用细节描写和心理描写来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例如,小说第六至九回写秦琼落难潞州的故事,通过王小二讨账、秦琼草房弹锏作歌、当锏卖马等细节写了秦琼的落魄和隐忍。因无交饭钱王小二对他百般刁难,深夜回店时竟不肯开门,这时小说中有一段心理描写:

叔宝牙关一咬,眼内火星直爆,拳头一举,心中怒气横飞:“这个门不消我两个指头就推掉了,打了他一场,少不得惊官动府,又要羁身在此,打怎么紧?况单雄信是个好客的朋友,王、李二兄说起卖马的,来朝不等红日东升,就来拜我;我却与主人结打官司,可是豪杰的举动?这样小人借口就说我欠了许多饭钱,图赖他的,又打坏他的门面。适来又在王伯当面前,说他做人好,怎么朝更夕变,又说他不好?我转是不妥当的人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到如今已是塔尖上了,不久开交,熬也熬得他起了……”(第九回)

长时间的羞辱使他“心中怒气横飞”,但若与势利小人计较却有失英雄本色,特别是会被朋友笑话,于是他就再次选择了“忍”。像这样细腻的心理描写在历史演义小说中很难看到。

《隋唐演义》在塑造秦琼形象时还注意到了人物性格的多面性。例如,秦琼笃情重义、待人诚恳,但又极好面子,有时还表现得颇为自矜自负。小说第十一回写单雄信为秦琼饯行,离别之际单雄信叮咛他要牢记“求荣不在朱门下”这句话,魏征接着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思,此时的秦琼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玄成此言,殊似有理。但雄信把我看小了。这叫做久处令人贱,赆了几十两银子,他就叫我不要入公门。他把我当在家常是少了饭钱卖马的人。不知我虽在公门,上下往来朋友,赆礼路费,费几百金不能过一年,他就说许多闲话。

“求荣不在朱门下”这句话原本与自己的想法暗合,因此他认为“玄成此言,殊似有理”,但当这句话从单雄信口中说出时他却觉得变了味。秦琼向以豪杰自居,落魄潞州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丢脸的事,因此,尽管他与单雄信神交已久,但在穷困潦倒之际来到单府卖马时却不肯以实情相告。对单雄信的友情他感激不已,但他最担心的却是因此而被人轻贱。正是出于这种心理,他才会对单雄信的话特别留心,也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极端的自尊和自负让他误解了朋友的一番美意,由此也暴露出了他不能脱俗的一面。

此外,作为一个威震山东的豪杰,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原本是秦琼基本的性格特征,但他做事又特别小心谨慎,在不得志时他能受苦忍辱,“到那得志之时,愈加谨慎”。他为来护儿送礼去长安,途中遇到王伯当,又结识了占山为王的齐国远、李如珪,二人也要同往长安观灯。秦琼知道这两个都是“卤莽灭裂之人”,怕惹出事来波及自己,因此很不愿意与他们同行,但朋友面上又难以推托。于是,从离开山寨到京城,秦琼处处谨慎小心,而且一再叮咛王伯当“凡事不要与人争竞,以忍耐为先。必要忍到不能忍处,才为好汉”。李靖预言正月十五民间主有刀兵火盗之灾,告诫他“切不可贪耍观灯游玩”,恐罹此难。秦琼听得“毛骨悚然”,但为了朋友义气,他仍陪几人进城观灯。这段描写表现了秦琼内心个人安危与朋友义气的冲突,既写了他的重义,也突出了他争强好胜的性格特点。这时他更加小心,进城前就做了周密安排,以防不测。然而,在听到老妇人哭诉宇文公子强抢民女之事后,他当即“恶气填胸,双眸爆火”,“把李药师之言,丢在爪哇国里去了”。于是四处寻找宇文公子,接近之后,秦琼“用身法纵一个虎跳,跳于马前,举锏照公子头上就打”(第二十三回)。一再小心谨慎,但在遇到不平时却不顾一切,二者看似矛盾,但却更能显出他的英雄本色。小说中的秦琼没有《三国演义》中关公之类的英雄那么高大,但却更接地气,形象更为饱满。

毋庸讳言,《隋唐演义》无论是在思想内容还是在艺术上都存在不少缺点。就思想内容而言,小说加入了大量的神仙鬼怪内容,对隋唐兴亡原因的解释中掺杂了过多迷信色彩,对隋炀帝等人物的塑造也有很多失当之处。在结构和情节安排方面,小说后半部分矛盾冲突不够集中,特别是加入了大量的所谓“奇趣雅韵”之事,不少故事游离于主体结构,虽生动有趣,但未免琐屑冗长。在小说叙事方面,大幅铺染与细节描写不够均匀、协调,前半部文笔通俗流畅,描写生动细腻,后半部则以大笔勾勒为主,对历史事件的叙事较为呆板。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秦琼、程咬金等草莽英雄性格鲜明、栩栩如生,但有些人物性格模糊。这些都使作品减色不少。

本文为陕西省教育厅专项科研计划项目“隋唐题材历史小说研究”(项目编号:12JK0418)的成果之一。

(作者单位:陕西理工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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