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捕头

墨中白

泗州人养宠物的不少，别人多是养猫、遛狗、玩鸟、斗蝈蝈，而武捕头驯狮子。武捕头养的两只狮子，一公一母。公狮鬃毛蓬松，飘逸威武，母狮皮毛亮泽，敏捷有力。武捕头极少骑马，多步行，偶尔骑公狮。

泗州通彭城官道，必经重岗山下顺山集。西猪山居飞贼，有飞贼时而骑马赶来顺山集官道口的西松林埋伏，见着目标，策马上前，抢得财物，便飞驰离去。过往商贾，颇是头疼。

武捕头带两只狮子在松林藏了三天，飞贼似是知道，只要他带狮子来抓捕，就不见他们出山。武捕头无功而返，独自背剑走在西大街肉市。连续三天，天天如此。人们正纳闷他身旁那两只狮子去哪儿时，却传来猪山飞贼头目被捕的消息。抓飞贼的是两只狮子，它们一左一右，看护着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贼人，入了西城门，不紧不慢，沿着西大街，走向府衙牢房。两只狮子是如何抓捕猪山飞贼的，泗州人无人目睹，可他们嘴里传说的场面，就像每个人都在现场一样：当时，飞贼抢得财物，飞身上马，刚跑不远，就被母狮拦住去路，只得掉转马头，想往回跑，眼前一只公狮大吼一声，吓得飞贼扑通摔落马下。母狮上前一口咬住他提刀的右手，瞬间，他身体一麻，右手似断了，没一点儿力气。公狮贴着他的脑门嗅了嗅，仰头对着马鞍，龇牙咧嘴，仿佛在说，上去吧。贼人听话地爬上马背。就这样，一马一人，被两只狮子押送来交给了捕头……听这传言，武捕头也不解释，照旧带着两只狮子在城里巡逻。

猪山贼人进去了，走顺山集官道三岔路口应该放心了吧。未承想，才过五天，又有商人在此被劫。武捕头突击审问猪山贼人，还有谁？贼人老实说，不认识，并保证绝不是他们猪山的人。也许是重岗山的。武捕头一听，有点生气了，面露愠怒说，顺山集在重岗山脚下，此山从未听过有山贼居住。飞贼冷笑着回答，听一个投奔俺的兄弟说，重岗山有一牛夹沟，水流如瀑，穿过，见一山洞，刚好能容一人通行，摸黑大约三十米，豁然开朗，一条宽如马路的地下河呈现在面前，乘船顺河而下，拐个弯就驶入拦山河。武捕头当然知道拦山河向南通汴河，汴河直通洪泽湖。他在泗州行走多年，却不知重岗山西松林中有牛夹沟，更不晓得牛夹河下有地下河。猪山贼人说是湖匪所为。武捕头也信。多年，官府一直拿湖匪无法。他们散开扮成渔民，聚一起就是匪，再加上湖里芦苇地形复杂。官兵也曾乘大船下湖剿匪，但收益甚微。还好，陆地上有武捕头，湖匪轻易不敢上岸放肆，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听说可能是湖匪作案，武捕头陷入了沉思。

湖上多湖匪。其中有一匪朱九靠着手中九节钢鞭在湖面上耍出一片区域，他想做大，曾找到捕头，让中间人送重礼;朱九的用意，武捕头清楚得很，他婉拒了，并让来人转告：金盆洗手，回头是岸。

没错，顺山集官道上劫财的人正是朱九一伙的。一句回头是岸，没有警醒朱九，他反从中逆向思维。马无夜草不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武捕头不在官府当差吗，俺就抢官府的和路过的商人。他手中有一小兄弟家住顺山集，知道牛夹沟里藏着暗洞，那洞传说盘卧大蟒，他胆大，曾进去探洞，发现此洞通拦山河。就这样，在他的引领下，朱九带着几个兄弟，隐藏在牛夹沟，专劫过往官商。他们半年才到顺山集干一票，干一次吃半年。

洪泽湖水面大，知府曾带官兵乘大船进湖，无奈芦苇幽深，剿匪不成。还好，朱九只在湖面上劫些钱财。如今，朱九胆敢上岸作案，这让武捕头脸上挂不住了。面对朱九，武捕头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朱九半年才上一回岸，对于武捕头来说，半年时间太久。他要尽快给知府一个交代，全城百姓都看着呢。

武捕头带着两只狮子找到牛夹沟，进得洞来，狮子顺洞嗅到地下河，先后上了渔民为他备好的木船上。一人，一船，两狮子，武捕头在公狮的带引下，顺河而下，去了洪泽湖。

三天后，武捕头一人上岸来。

泗州城关于武捕头下湖有很多传说。最吸引人的，说武捕头在公狮的引领下，找到了朱九的老巢。朱九也很义气，没有依仗人多，更没有私放暗箭，光明正大和武捕头谈。他俩一对一打，他朱九赢了，两只狮子留下，武捕头走人，以后不要再插手他道上的事。如果他输了，两只狮子留下，武捕头走人，以后，他绝不会上岸干让官府烦心的活。武捕头没有选择，抽剑相迎。钢鞭对剑，打了一天半夜。收起剑，武捕头留下狮子，走了。

第七天，两只狮子跑回府衙。有人说狮子从笼子中逃跑后，抓着一商船的船尾，连夜回到泗州城，也有人说，公狮带着母狮是从水里游回香花门的。坊间传说很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打武捕头找上门后，朱九再也没有踏过泗州城岸上半步。

选自《小说月刊》

2022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