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两只羊

李伶伶

早上，马哈发现羊圈里多了两只陌生的羊。他家的羊个个圆乎乎的，这两只羊很瘦，混在羊群里很明显。马哈这几天累了，昨天下午去山上放羊时，躺在山坡上睡着了。醒来时天快黑了，他急忙把羊赶回家，没注意羊群的变化，更没注意附近当时还有谁在放羊。村里養羊的人家不多，马哈给村里养羊的人家打了电话，都说没丢羊。马哈又去周围的村子问了，也说没丢羊。马哈纳闷，难道这两只羊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一连半个月，马哈都去同一个地方放羊，想着丢羊的人可能会自己找来。两只羊，在行情最低迷的时候也值千把块钱，这不是个小数目，丢了羊的人家肯定很心疼。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竟没有人来找马哈要羊。

这天，马哈去村里的商店买烟。商店里坐了一屋子的闲人，有打麻将的，有看热闹的。见马哈来，都问他找到羊的主人没。马哈说，还没有。大家都说马哈运气好，白得了两只羊，便起哄让他请客。马哈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没想到一人拿了一包烟，都记在了马哈的账上，一共是一百三十元钱。马哈觉得冤枉，因为他根本没想把两只羊据为己有。可是，如果他不付烟钱，会让大伙儿觉得他小气，他就硬着头皮把烟钱给了商店老板娘。

马哈的羊养得好，长膘快，不光因为他天天把羊赶到山上去吃草，还因为他舍得给羊喂料。玉米、豆饼、麸皮等，他都舍得给羊吃。外来的两只羊，一个多月的工夫，就胖了起来。眼下，羊的行情在逐渐上涨，从最低迷时的六百多元一只，上涨到近千元一只。人们再看到马哈，不问别的，先问那两只羊卖没卖，说要是卖了，一定请大伙儿吃一顿，沾沾他的运气。

一两个人这么问，马哈没往心里去，见到他的人都这么问，马哈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件事了。快两个月了，两只羊的主人还没找来，估计不会来了。但他不能白得这两只羊。想来想去，马哈决定把这两只羊交给村委会，让村里处置。

这天，马哈把两只羊牵到了村委会。村主任听明原委后，让马哈把羊牵回去，说该养就养，该卖就卖，两只羊的主人要是找来，有羊就给他羊，没羊就给他钱。马哈问，要是他一直不来呢？村主任说，那你就当白捡了个便宜。马哈说，我可不贪这个便宜。说完，马哈把拴羊的绳子交给村主任，转身走了。村主任看着这两只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村里为这两只羊特意开了个会，研究怎么处理这两只羊。有人主张把羊杀了吃肉，有人主张把羊卖了，有人说要想办法找到羊的主人。大家意见不统一，但是赞成后者的占多数。两只羊就留在了村委会，由村委会一边代养一边找羊的主人。

村干部都不住在村委会，喂羊的事就交给了村委会打更的老头张大爷。张大爷年纪大了，放不了羊，每天只给羊抱去两捆玉米秆让羊啃。玉米秆太硬了，羊啃不动，只能吃点秆上的叶子。光吃叶子吃不饱啊，羊饿得直叫唤。张大爷耳背，听不见。

村里游手好闲的铁三没事总去村委会转悠。这天，铁三又去村委会，看到两只羊被拴在木桩上，一边绕着木桩转，一边叫唤。他问张大爷羊为啥叫。张大爷摇头。铁三说，它们可能是饿了，我帮你去放放吧。说着，不等张大爷点头，就把两只羊牵出了村委会。

铁三知道，这两只羊是马哈捡的。有那么一瞬间，铁三想把两只羊牵回自己家杀了吃肉，犹豫了一下，没敢。他把羊领到离村委会不远的荒草甸子上吃草，想着等羊吃饱了，第二天牵到集市上卖了。两只羊好几天没吃到青草了，见到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铁三见两只羊吃得欢实，就躺在地上晒着太阳想美事。草甸子旁边不知谁家栽了一地的树苗，里面长满了草，两只羊钻到树苗地里吃了起来。

铁三把羊牵回家，没有一袋烟的工夫，两只羊居然死了。

经查，羊是吃了大头钉死的。原来，那片苗圃地周围挡了三道铁线，大头钉撒在了铁线里边。也就是说，如果羊没有越过铁线去吃草，是吃不到大头钉的。种苗圃的人家怕树苗被羊吃了，才这么做的，铁线杆子上有个提示牌，提示放羊人注意，说苗圃里面撒了大头钉，看好自己的羊，别让羊进去吃草。

这事责任在铁三，可羊已经死了，村里只好把羊杀了，把羊肉给大家分了。

村里人再看到马哈，都笑呵呵的，说托他的福，吃到了羊肉。

马哈听到这些话，心里难受，他觉得对不起那两只羊。

没过多久，马哈家忽然来了个陌生人，问马哈是不是捡到过两只羊。马哈问他在哪里丢的羊、羊长什么样，陌生人一一做出了回答。马哈知道，这人是那两只羊的主人。此时，距马哈捡到两只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马哈问他，为什么才来找羊？陌生人说羊是他儿子放的，儿子脑子有毛病，羊丢了也不知道。他媳妇得病去世了，爹妈年纪大，日子过得糊里糊涂。他一直在外面打工，前天才回家，发现羊少了，问儿子，儿子只是说，羊没得病，也没卖钱。他就知道，羊是丢了，便四处打听，听说马哈捡到过两只羊，马上跑来问问。

马哈听了，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选自《天池小小说》

2022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