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式的融合中求新

余炜

在丰富多元且复杂多变的时代背景下，我国艺术家必须在自身的文化语境中发掘出新的思考切入点，不断更新自身艺术创作的实践方式。从新时代的文艺导向来看，艺术家们要将艺术创作与提升文化自信联系起来，以符合时代与社会发展需求的态度来开展艺术探索，通过创造具有普遍情感认同的艺术形式来为新时代的社会发展注入精神动力。当然，这将会是一个长期的、不断变化的过程，而艺术家们需要在这一过程中寻求真正符合时代要求的艺术形式与内容，创作出有着积极、正面影响的艺术作品。

在笔者看来，我国当代油画艺术正处于一种相对特殊的发展环境下。后现代性的语境决定了油画艺术无论是在艺术家创作层面还是在大众审美层面，都呈现出一种“去中心化”的多元格局。在此基礎之上，我国当代油画艺术生态表现出了一种综合性特征，即一种多元并存的状态，相关创作既有现实主义色彩，又受后现代主义时期艺术表现形式的影响。

基于以上现实，笔者认为在我国当前的文化语境下，应当更加关注那些在发展与变化中积极求新的艺术家，寻找他们身上的共同点，从而按需指导，为我国油画艺术的发展开辟出一条真正具有借鉴价值的发展路径。基于此，本文以艺术家廖正定在2021年的部分油画新作为样本，分析其作品所表现出的时代特征以及其个人风格的变化，探讨其在油画艺术探索创新方面作出的努力。

廖正定与我国诸多油画艺术家一样，具有高等院校的艺术专业学术背景。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廖正定曾赴俄罗斯专业院校深造，并且一直致力于为中俄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作出贡献。通过了解其学术背景，我们能够发现他进行艺术探索的基础与必要条件是其所接受的专业训练与工作经历，尤其是其在俄罗斯接受的艺术教育。相关教学特质正鲜明地体现在他的油画作品当中。

廖正定2021年的新作《江西省展演中心》具有非常明显的俄罗斯美术院系艺术风格。在整体上，这幅作品强调对色彩和谐程度的把握。具体表现为通过明度的变化突出色块间的对比，使画面具有明亮观感的同时也并不会显得突兀。画家运用在不同区域间增强明暗色块对比的手法，将远、近区域分割成了富有变化的“K”字形构成图式。在此基础上，他使用较为方大的笔触增强部分主要区域的肌理效果，同时将画面较远处的颜料处理得相对较薄，进而使画面在整体观感上变得丰满，同时加强了空间的纵深感。虽然这幅作品总体上的色彩组合并不复杂，但物体的形态与绘画感却被表现得十分充分。通过对笔触力度的控制，廖正定不仅塑造出了坚实且复杂多变的形体结构，还使画面在气质上具有俄罗斯美术院系所强调的户外风景艺术创作风格，即重视绘画技巧所体现出的现场感与速度感。同样，在作品《南昌朝阳大桥》与《南昌红谷滩新区》中也能看到上述俄罗斯现实主义绘画风格。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笔者对其作品的解读仅局限于俄罗斯现实主义绘画风格的范畴之内。笔者提到这一点，只是为强调其作品与俄罗斯现实主义绘画风格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演绎关系。

其实，廖正定的作品在很多细节上与俄罗斯传统的现实主义图式有着很大不同。比如，他在画面的构成要素上追求简约之感。初看其作品，画面具有较强的平面感，然而细节笔触上的虚实、软硬变化使作品呈现出中国传统水墨山水画的收放感。笔者认为，这表明廖正定在创作过程中有意识地运用并整合了我国传统艺术审美中的部分元素，也在作品中根据表现的需要将形的具象与抽象进行了结合，拓展出了自己的艺术风格。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作品的题材与创作思想体现出了其对当代油画艺术发展的理解以及将东西方艺术传统与现当代前卫精神进行有机融合的艺术主张。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当代油画艺术在繁荣的发展中愈加倾向多元化，其中较为明显的就是呈现出一种杂糅了“现代性”与“当代性”的叠加形态。可以说，目前追求艺术图式创新的新一代艺术家的作品中都或多或少带有这种形态。关于“现代性”与“当代性”概念的讨论，目前有一种观点已经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即“现代性”重视挖掘图像形式的可能性，而“当代性”的特点是强调对现实生活的感受。笔者认为，从概念的维度上看，廖正定2021年的系列新作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某种“前卫精神”。

从图式可能性的探寻来看，作品《南昌朝阳大桥》在整体上沿用了俄罗斯艺术学院的传统风格，在观感上展现了对色彩关系的适度处理。整体偏向暖灰色的色调使观者感受到了色彩的温和统一，两边柔和且有重量感的绿色则起到了稳定画面的作用。天空和水面的颜色和谐、丰富，二者构成的微妙的色彩变化展现了廖正定坚实的写生与学术研究功底。同时，廖正定在对桥的艺术表现上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风格，颇具现代性实验色彩。例如，画家通过笔触与色块对近景部分进行高度的表现性概括，强调了形体、色彩、笔触三者的紧密结合，有一种果断且流畅的观感。

此外，画家在描绘桥梁时采用了一种线性表现，对用笔的流畅度和起伏变化进行了重点把握，并通过疏、密、聚、散的变化，使色彩与线条形成了丰富且流畅的节奏，具有很强的装饰性。在水与桥的关系上，画家以不同的书写手法营造了二者在质感上的对比。为了使水面的色彩和谐丰富，画家严格把控了颜料的薄、厚，既营造出了我国传统美术中“留白”的意境，也有效消解了传统油画材质的黏腻感。因此，笔者认为廖正定在艺术创作实践中有意识地通过一种多元融合的方式拓展了自身艺术图式的边界。其作品虽然在观感上与常见的“现代艺术”并不雷同，但无疑是具有实验精神的。

“当代性”概念诞生于西方语境下，强调对社会议题的关注与揭示。这一概念在进入我国后，虽然在特定时期对艺术的发展起到过些许积极作用，但因为话语形式不确定，导致了作品审美价值的飘忽不定和话语越界的问题。因此亦有学者提出，应对“当代性”概念进行基于艺术创作价值观之上的理解，赋予其一种正向的文化价值。

从这方面来看廖正定2021年的新作，可以感受到他在有着“当代性”理念的作品中想要传达一种更加积极正面的审美价值观。在他的作品《南昌红谷滩新区》中，除运用了前文所述现实主义视角外，在表现方式上也带有一定的现代结构主义色彩。从厂房到高楼再到都市，他用油画语言表达了一种从古朴转向现代的渐进感。画面中，笔触果断且多为横向，而且块面平直，体现出一种速度感和阶段性。这样的笔触走向被用来绘制公路，体现了一种社会发展中积极向上的能量感。借助这种具有设计感与构成感的形式，廖正定表达了他对社会发展的真实感受。

笔者认为，对新一代艺术家来说，一定的学术背景、艺术修养、眼界格局以及笔耕不辍的勤奋都是个人艺术创作生涯得以向前铺展的必要前提。艺术家们要从思想上对各种艺术风格保持欣赏与开放的态度，从中寻求传统意识、流行风格与当代生活之间的崭新契合点，以一种实验心态来突破局限，循序渐进地完善和更新自己的艺术图式。这才是一种在当下更具可行性的艺术发展路径。在当代的艺术语境下，我国艺术家应保持正面、积极的创作态度，将对社会有益的价值判断投入艺术实践当中，使艺术作品更具时代感，更能激发人们的情感共鸣，从而加深艺术与社会之间的深度联系，并由此拓展出当代艺术创作的更多可能性。另外，对廖正定作品的分析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传统学识、流行的艺术思潮与创作者对社会现实的感受并不冲突，如何将三者有机结合是当下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