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婷
三、20世纪上半叶上海民族乐器改革
上海民族乐器制作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至清代嘉庆年间,清道光年间(1821~1850)开设在上海城隍庙附近的“马正兴”乐器铺则成为可考的最早的乐器店铺。至20世纪30年代,伴随着日益兴盛的戏曲、说唱等民间音乐,民族乐器制作店如雨后春笋般遍及上海,主要聚集在上海城隍庙前大街(今方浜中路)一带。其中较有名气的乐器制作店有姚永顺、姚永兴、胡立大、凤鸣斋、唐泳昌、俞振兴、京音斋、金仁兴、殷记、成音斋等20余家。聚集于五马路(今广东路)、六马路(今北海路)较有影响的乐器制作店则有吕顺昌、新乐斋、袁义昌、文盛斋、中华国音社、文明斋、王顺昌等近20家。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已经成为全国民族乐器制造行业的原料集散地。同时上海的民族乐器产品也销售到全国各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和其他行业一样,乐器制造行业受到重创,民族乐器制造店仅剩10余家。
20世纪上半叶上海地区的乐器改革主要体现在郑瑾文先生所创办的“大同乐会”所进行的乐器改革上。概述所讲,在郑瑾文先生的倡导以及实践中,传统民族乐器得到了改进并传承下来,尤其由传统乐器所组成的民族乐队所进行的各类演唱活动,都为中国民族音乐的传承与传播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其子郑玉荪(1894~1969)及徒弟缪金林 (1905~1963),在郑瑾文先生的指导下,对民族乐器进行资料收集、整理、制作及改革。
四、20世纪上半叶苏州民族乐器改革发展
苏州的民族乐器制造业具有悠久的历史。明代文震亨《长物志》(卷七)中即有制造七弦琴高手的记载。南宋以后,国都南迁,苏州成为当时南宋王朝的重要门户,由于南宋统治阶级以及市民阶层对音乐艺术特别喜好,音乐艺术发展 十分迅速,由此,也带动乐器制造业的发展。这一时期的乐器生产亦初具规模,已从家庭式手工作坊逐渐演变到专业化的作坊生产。据王謇《宋平江城坊考》载,宋代苏州城中的鼓乐巷,因巷内集中乐器制作而名。到了明代中叶,昆曲逐 渐走上中国音乐的历史舞台并走向其艺术高峰。而为昆曲伴奏的乐器也成为乐器制造业的新宠,尤其是弦子。明代张岱《陶庵梦忆》之《吴中绝技》中载:“……范昆白之制三弦子,俱可上下百年保无敌手。”清代叶梦珠《阅世编》亦记载:“野塘既得魏氏,并习南曲,更定弦索音,使与南音相近,并改三弦之式。身稍细而其鼓圆,以文木制之,名曰:‘弦子’。”除了“弦子”,随着昆曲艺术的发展,苏州产的笛子亦名声在外,并逐渐形成代表苏州派系的“曲笛”。到了清代,苏州的民族乐器制造业主要为清音、弹词、京剧等说唱和戏曲制作乐器,其规模和品种都多于明代。到了清乾隆年间,苏州民族乐器制造业开始生产京胡。除了为戏曲说唱服务外,民族乐器业还为宫廷制作祭孔的祭祀乐器。康熙五十二年(1713),苏州织造局官员李煦奉上谕,征集苏州乐器制造艺人周启兰举荐的钱君达、张玉成等二人为宫廷制作笛子等宫廷乐器。至清咸丰十年(1861),宫廷总管安福为咸丰皇帝添置预置清曲的乐器中,加有“苏锣”一面、“苏笙”二攒、“苏管”二只,“苏笛”二只。由此可见,苏州的民族乐器制造业已经有了以产地命名的乐器。辛亥革命之后,苏州民族乐器制造业又迎来了新的生机,到抗日战争面爆发前夕,苏州的民族乐器店(作坊)发展到了20余户,人员扩充到86人。这些乐器店(坊)形成了两个商业片:阊门片和观前片。阊门片的乐器制造商主要生产一般乐器产品,以批发形式销售,行船方式外销;观前片的乐器制造商主要生产高档产品,为艺术家量身定做乐器,并参与改良乐器的活动。苏州的乐器行业在古代丝线制造的传承和改革创新方面做出过重要的贡献。1937年杭州“回回堂”太古琴弦的制作濒临失传,上海古琴家吴景略先生转告方裕庭要其试研古琴弦,经过五六年时间数百次的研制,方裕庭终于研制成功了古琴弦,掌握了一套独特的制作技艺,使已失传的古琴弦又获得了新生。
五、结语
20世纪上半叶,中国民族乐器改革主要沿着郑瑾文先生及其创办的“大同乐会”的乐器改革思想,即不能简单地进行复制,要求具有创建性地进行改革。“大同乐会”制作乐器的理念是建立在继承和创新基础上的,这也是今天民族乐器改革所需要坚持的重要理念。“大同乐会”对民族乐器的改革活动成为中国现代史上民族乐器改革的开端。同时,刘天华及其“国乐改進社”对于民族乐器改革的思想也与郑瑾文先生相一致,即“一国的文化,也断然不是抄袭些别人的皮毛就可以算数的,反过来说,也不是死守老法,固执己见,就可以算数的,必须一方面采取本国固有的精粹,一方面容纳外来的潮流,从东西的调和与合作之中,打出一条新路来。”其思想也是在继承优秀民族音乐文化的基础上融合西方的先进技术(基本乐理、乐器制造技术等方面)。
20世纪上半叶京沪苏三地的乐器改革除了在一些重要的民族乐器改革家的倡导下进行,还在三地的乐器制造业(制作作坊)中开展实践活动。京沪苏三地的乐器制作作坊都是在前代基础上得到发展的。苏州的乐器制造起源较早,源于明代,这与当时苏州地区说唱、戏曲(昆曲)的高度发展紧密相连。上海与北京地区的乐器制造业则相对较晚,据记载始于清代后期。两地乐器制造业的发展也与清代说唱(弹词)、戏曲(京剧及地方剧种)的新发展息息相关。20世纪上半叶京沪浙三地的乐器改革,一方面是在一些乐器改革家(例如:郑瑾文、刘天华)的倡导下进行的;另一方面,是在三地的乐器制作作坊中展开的。三地的乐器行业都是以乐器制作作坊的生产模式出现,都是前店后厂或店厂合一。店面规模也都很相似,没有销售柜台,只有一间门脸,而且多集中在一个区域。北京乐器作坊多以京胡铺子为主,因此,在对胡琴(二胡、京胡)的音质、形制的改革较多,品质提升效果显著。上海多丝弦作坊,并且是全国民族乐器制造行业的原料集散地。因此,上海的乐器改革则主要体现在郑瑾文先生的乐器改革思想及其所创立的“大同乐会”的音乐实践中,倚靠开放的港口经济发展,传统乐器的传承和改革取得了一个重要的出口。苏州乐器作坊主要生产与说唱、戏曲相关的丝弦乐器、笛管笙、锣鼓等乐器,同时对丝线的制作有着重要的传承与发展。京沪苏三地对传统民族乐器的改革,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的乐器改革的开展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注释:
【明】文震亨撰:《长物志·琴》(卷七)载:“唐有雷文、张越,宋有施木舟,元有朱致远,国朝有恵祥、高腾、祝海鹤及樊氏、路氏,皆造琴高手也。”
【清】王謇撰,张维明整理:《宋平江城坊考》,江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
【明】张岱撰,夏咸淳、程维荣校注:《陶庵梦忆》卷一之《吴中绝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清】叶梦珠撰,来新夏点校:《阅世编》卷十之《纪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22页。
【民国】国立故宫博物院编辑:《文献丛编》第三十五辑《苏州制造局李煦奏折》,第47页。
万依、黄海涛撰文译谱:《清代宫廷音乐》之《内廷音乐》,香港:中华书局,1985年,第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