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两个决不会”思想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价值启示

郭广平

（中共河南省委党校 党史教研部，河南 郑州 450046）

马克思指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592“两个决不会”思想启示我们，人类社会形态的更替是一个基于生产力发展基础上的漫长的过程，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同样是一个长期、复杂的进程。从人类社会发展来看，资本主义决不会短期内灭亡。这就带来一个现实问题，社会主义国家如何处理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有学者指出，苏联社会主义前期侧重“两个必然”思想、后期侧重“两个决不会”思想，尤其戈尔巴乔夫后期的改革，完全抛弃了“两个必然”，而不加分析地接纳了“两个决不会”，社会主义运动遭受重大挫折。如果说“两个必然”思想坚定了我们共产主义信仰，那么“两个决不会”思想则让我们对于社会主义道路的长期性、复杂性保持更加清醒的态度，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要更加冷静务实地处理与资本主义的关系。

一、正视社会主义道路的复杂性、长期性、艰巨性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一个非常曲折而漫长的历史进程，在某一历史时期，社会主义萌芽的产生不代表社会主义能够自然而然地发展壮大，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不代表社会主义发展会一路顺畅。资本主义的对立面不仅有社会主义，而且有诸多前资本主义的历史残留。因此，对于未经历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我们不仅需要逐步改造与扬弃资本主义，而且需要时刻警惕诸多前资本主义因素以社会主义因素的面貌死灰复燃。

（一）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不代表社会主义发展会一路顺畅

以列宁为代表的布尔什维克，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实现了马克思理论的创新发展，通过革命建立了政权，取得了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政治保障，继而依靠国家政权对社会进行改造，实现了生产资料公有制，并试图建立社会主义民主。尽管对俄国革命与社会主义实践存在诸多不同争论，但是实事求是地讲，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在国家层面上进行的社会主义实践。在社会主义政权的保障下，社会主义因素逐步成长，社会主义建设也取得了巨大成就，如短期内采用社会主义方式实现了国家工业化的目标。但是，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实践中也自然存在诸多不足。随着社会主义进程的深入，许多社会主义要素始终处在萌芽状态，并没有得以真正地茁壮成长。与之相反，部分社会主义要素在后期甚至发生变异，逐渐偏离了社会主义方向。因此，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并不意味着它能够自然而然地发展成熟。社会主义的生命力在于其内涵的社会主义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诸要素的成长，包括社会主义制度体系的持续完善发展，社会主义政党治理能力不断提升，社会主义理论的与时俱进等等。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只是个开端，如果在实践中无法持续进行自我完善与发展来增强自己的生命力，社会主义的发展有可能停滞不前，甚至可能半途而废。对此，中国共产党总结百年奋斗的历史经验时，突出强调了必须坚持理论创新，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强调必须坚持开拓创新，推动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制度创新、文化创新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创新；强调必须坚持自我革命，确保党始终成为坚强领导核心，并坚持以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这些同样是推进社会主义完善发展的有效经验。

（二）消除资本主义并不意味着社会主义自然而然地产生

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对资本主义的扬弃，但是这不代表资本主义能够被强制性消灭。社会主义运动的实践也表明，在生产力的发展未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通过各种手段强制消除资本、商品货币关系等要素，并不会自然而然地带来社会主义。尤其是在未经历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生产力水平相对低下的国家更是如此。哲学家西蒙·韦尔曾经从政治发展的角度指出：“如果资本家被逐出这一体制，工人掌权的体制并不会自动取而代之，更大的可能是这样一种‘剥夺剥夺者’，它会把这些行政力量转化为一个独裁官僚制的特权阶级。”［2］51这就是说，通过各种手段消灭资本家之后，很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状况，即原来作为国家公仆的官僚阶层逐渐蜕变，变成国家主人而凌驾于社会之上。出于对这方面的担忧，卢森堡曾经对布尔什维克的专政和民主举措提出过质疑，并认为这些举措会导致官僚制度变得越来越强大，导致群众运动的活力消失，并最终导致走向资产阶级意义上的雅各宾派式的专政。米亚斯尼科夫在反思苏联政治与行政体制之后，曾指出：“在20 世纪20 年代期间，该官僚制已将自己转变成一个统治阶级。官僚制的权力源于生产资料国家所有制，并且不断地追求扩张这一权力。”［2］265随着时间的推移，作为领导层成员的托洛茨基也逐渐认识到苏维埃社会主义政权已经逐渐受到官僚阶层危害，正如他所言：“官僚制沉重的臀部比革命的头部有更重要的价值。”［2］66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期，毛泽东也曾对不少干部脱离群众的问题感到忧虑，担心继续发展下去，甚至存在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强行铲除资本主义因素并不必然带来社会主义因素的生长，而是有可能出现两种结果，一种结果是资本主义因素以另一种形式的死灰复燃，一种结果可能是产生一个既不是原本意义的资本主义、也不是社会主义的混合变异体。因此，推进社会主义进程中，必须遵循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发展的规律与社会发展的辩证法，杜绝不顾一定历史时期的生产力发展实际水平而强行改变生产关系的行为。在不具备相应的物质条件下，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并不能主观地创造出来。

（三）非资本主义不等于社会主义

按照唯物史观，人类社会经历的是一个由低级社会形态到高级社会形态不断更替的进程，不同的社会形态对应着不同生产方式，但是由于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性与历史的惯性，下一个高级的社会形态中会或多或少地存在上一个社会形态的要素，只是它们不再具有主导性地位。资本主义扬弃了封建主义，但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依然遗留封建要素、甚至前封建要素，这些前资本主义要素作为资本主义对立面而存在。社会主义通过扬弃资本主义而实现自身，因此，社会主义要素也作为资本主义对立面而存在。资本主义之前的要素与社会主义要素固然都作为资本主义对立面而存在，但在本质上二者是不同的。马克思、恩格斯就曾批判过各种作为资本主义对立面的社会主义，并为了与它们区别开来而将自己的理论称为共产主义，同时警惕无产阶级不要将他们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与其它各种社会主义混为一谈。尤其是在未经历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社会主义国家，这些前资本主义要素总是以资本主义的对立面出现，在扬弃资本主义过程中极容易被视为具有社会主义性质，并被用来反对资本主义，从而使得社会主义方向发生偏离。在这一点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逻辑是行不通的。因此，在未经历资本主义充分发展的国家进行社会主义建设，面临着扬弃资本主义要素与清除前资本主义要素的双重任务，这也决定了社会主义的复杂性、艰巨性。人类终将走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从人类整体历史进程而言，具体到一定历史阶段上某一国家，情况未必如此。在一段历史时期内，如果辨不清社会因素的性质，导致诸多前资本主义因素死灰复燃，就有可能发生历史倒退的现象。

二、正确处理与资本主义国家的关系

“两个决不会”思想与当前的资本主义发展现实表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共存将是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社会主义要取得长足发展，需要充分吸纳包括资本主义创造的人类一切优秀成果，需要在深入研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关系基础上正确把握资本的特性与行为规律，需要在理性认识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政党的局限性基础上吸纳其有益主张。

（一）充分吸纳包括资本主义创造的人类一切优秀成果

从马克思揭示的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来看，封建社会产生于奴隶制社会并对奴隶社会进行了扬弃，资本主义产生于封建主义并对封建主义社会进行了扬弃，社会主义也必然从扬弃资本主义而来。在一个资本主义主导世界中，在资本主义还能够积极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历史阶段上，不可能在一个完全隔离资本主义空间中建成社会主义，这不符合历史发展的辩证法。社会主义国家在现实中无法、也不能完全与资本主义国家完全割裂开来，这样无法吸纳资本主义的优秀成果以实现自身的发展，也谈不上对资本主义的扬弃。

苏联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表明，必须深刻认识到“两个决不会”思想的价值，充分吸收资本主义阶段人类社会取得的生产力成果。历史上，在俄国渡过社会主义政权巩固期之后，列宁根据国际形势做出了客观的判断，即苏维埃俄国与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形成了力量的“均势”。在这一背景下，采取怎样的政治战略才能保证苏维埃俄国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呢？列宁指出，在政治层面应该采取“和平共处”的战略，并警惕资本主义国家的侵略和颠覆。同时，随着俄国经济建设事业的展开，列宁从苏俄当时的国情出发，制定了在“经济上极力利用、加紧利用和迅速利用资本主义的西方”的战略方针。早在1918 年4 月，列宁就指出：“社会主义能否实现，就取决于我们把苏维埃政权和苏维埃管理组织同资本主义最新的进步的东西结合得好坏。”［3］170-171在1918 年4 月29日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上关于苏维埃政权当前任务的报告中，列宁再次强调指出：“有人在这里说，不向资产阶级学习也可以建成社会主义，我认为，这是中非洲居民的心理。我们不能设想，除了建立在庞大的资本主义文化所获得的一切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的社会主义以外，还有别的什么社会主义。”［3］252在1920 年，列宁在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和人民委员会关于对外对内政策报告中指出：“首先就应该恢复经济，应该使它牢固地站稳脚跟。没有经济方面所需的设备，没有从资本主义国家运来的机器，就不可能迅速地做到这一点。”［4］139列宁肯定了利用西方资本与工业化成果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必要性，并在实践中大胆聘用外国专家、学习外国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同时，大量采购外国机器设备，并同资本主义国家企业合作，实行租让制快速发展苏维埃经济。在斯大林时期，苏联作为第一个实现工业化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期间也曾经广泛吸纳了资本主义国家大量的工业化成果。尤其是趁着1929—1933年经济危机，苏联引进了西方大量的工业化技术与科技人才。数据显示，在1929 年，苏联与世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共签订了70多个技术援助协定。在1931 年，这样的技术援助协定增长到124个［5］48。这些项目涉及了重工业生产的方方面面，对苏联工业的长期发展产生了强有力的补足作用。数据也显示，1928 年在苏联工作的外国专家只有379 人，技术人员有505 人；而到了1932 年，在苏联的外国专家和技工居然超过了2 万人［5］52。充分吸纳资本主义国家成熟的工业化成果，对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的意义重大。

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同样表明，必须深刻领会“两个决不会”思想，推动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在新中国成立之时，整个世界逐渐形成两极对立的冷战格局，源于多种因素的影响，中国更多地以革命和斗争的思维来处理与资本主义国家的关系。在一定时期内，我们做出了“当前正处在世界革命的一个新时代”的判断，通过支援第三世界国家革命等方式，试图以革命的手段逐步取得对资本主义世界的胜利。而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开始，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虽然意识形态方面依然宣称要埋葬资本主义，但以赫鲁晓夫为代表的苏联高层事实上已经认识到，继续通过推动世界革命的方式在短期内消灭资本主义世界不具有现实可能性。从而逐步转变思路，提出与资本主义和平共处、长期竞赛的新的国际关系理念。到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深刻分析国际形势变化，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并同发达国家和亚非拉国家普遍建立外交关系，提出“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们进一步对国际形势作出符合实际的判断，充分认识到在国际上以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划线的局限开启融入国际社会和全球化进程。利用资本主义国家产业结构调整时机，成功吸收了诸多资本主义国家创造的工业化成果，改革开放使得中国大踏步赶上世界潮流。二战后在第三次科技革命背景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生产力方面取得了诸多有益成果。虽然这些成果是在资本主义国家取得的，但是其性质却是全人类的，将这些人类优秀成果视为资本主义性质并加以拒绝，是一种狭隘的思维，不利于社会主义的发展。通俗地讲，不管它什么主义带来的生产力的成果，都是人类社会发展应该共享的东西，代表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生产力成果本身不具有阶级性，都应该为我所用。邓小平曾经指出：“社会主义要赢得与资本主义相比较的优势，就必须大胆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鉴当今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一切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管理方法。”［6］373基于此，有部分学者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主要是“西化”的结果，尤其是部分西方学者认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就是“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将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与取得的成就归功于照搬、照抄了西方文明，并因此期望中国最终会走向西方所期望的资本主义道路。其实这些学者只是看到了中国社会变化的一面，诸如市场经济、商品经济、先进科学技术等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共同因素，但是忽视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守不变的东西，即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公有制主体地位、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人民的主体地位与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本质追求等社会主义因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中国式现代化的成功恰恰在于没有按照资本主义模式和理论教条，走出了一条现代化新路。因此，务实地处理与资本主义关系，坚持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基本价值、基本立场的基础上，积极吸收不具有社会制度属性的人类优秀成果，才是有效遵循“两个决不会”思想的正确做法。

（二）研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关系、正确把握资本的特性与行为规律

人类社会历史进程中，只有当某种实践活动和社会关系得到充分发展的时候，其内在规律性才能得以全面展现，对相应规律的认识才具有全面系统把握的条件。只有立足于社会关系充分发展、经验事实得以全面展开的社会形态，并通过运用科学抽象的方法，考察其实践过程、分析其社会关系，才有可能系统把握其内在规律。在历史上，马克思为了研究资本主义运行规律，将资本主义经济最发达的英国与资本主义政治最发达的法国作为研究对象，运用科学抽象的方法，揭示了资本主义运行的内在规律。

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的特性与行为规律，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相关论述。苏联社会主义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下，也没有遇到处理大规模资本的问题。将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相结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创新。为了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社会主义实践中必须充分利用和发挥资本的积极作用。同时，我们也要清醒认识到，资本的特性及其可能产生的消极作用。资本充分发展之后带来的诸多危害和弊端，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展现。因此，在社会主义实践中为了更有效地驾驭资本，将资本的危害性减少到最低程度，我们需要全面把握资本运行规律及其最新表现。这就需要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进行系统研究，对其发展过程中的诸多问题要全面、深入地认识和把握。针对几百年发展带来问题，资本主义国家也在不断进行自我调整，在一些具体问题上也有了较为成熟的做法，并在实践中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和社会主义社会的资本固然有很多不同，但资本都是要追逐利润的。”［7］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驾驭好资本、防范资本的野蛮生长，需要系统研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历史，剖析资本发展过程中的突出问题，借鉴其有效做法和有益经验。同时，需要我们结合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客观分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运行特有的表现与问题，系统总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运行的规律，不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深化。

（三）正确处理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政党的关系、吸收借鉴其有益主张

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政党，对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问题与矛盾感受更直接，它们针对资本主义弊端提出的理念与措施、以及这些社会主义政党的行动，在缓解社会矛盾、增进工人福利、完善劳工制度、推进社会公平等方面发挥了不可忽视的积极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早期资本主义的残酷性。其中，以欧洲的民主社会主义者与欧洲共产主义者最具有代表性。二战前，社会民主主义者在社会主义目标上与科学社会主义者是一致的，分歧在于实现路径的不同，他们拒绝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途径，把资产阶级民主视为实现社会主义的手段，坚持通过和平、民主、改良的方式实现社会主义。二战后，社会民主主义更名为民主社会主义，他们修正了对社会主义内涵的理解，把资产阶级的民主当作社会主义的组成部分和根本特征，将社会主义视为一种伦理价值诉求：自由、平等、民主、博爱。在实践中，民主社会主义者尊重既有的政治框架、并倡导共同参与的经济民主。在经济政策方面逐渐放弃了生产资料公有制的追求、主张混合所有制。尤其20 世纪末之后，民主社会主义者不再把社会主义视为制度目标，不再追求从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而是将社会主义视为对现存资本主义的不断调整。民主社会主义者虽然在改造资本主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诸如倡导经济民主、重视社会建设等方面。但是他们放弃了社会主义的最终目标、逐渐远离了共产主义方向。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前进的脚步越来越慢，并面临一种尴尬的局面。正如唐纳德·萨松所指出的那样：“那些现在还称自己为‘社会主义者’的人面临的难题是，虽然他们还需要资本主义及其创造的经济增长和繁荣，但资本主义却不需要他们了。”［8］9民主社会主义的成绩值得我们借鉴，他们与科学社会主义根本目标上的不同需要我们警惕，他们的发展困境也值得我们反思。

而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党既不赞同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专政的道路，也不赞同民主社会主义的改良之路。比如，欧洲共产党对欧洲资本主义经济高度发展与浓厚的民主传统有着深刻认识。其理论与实践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欧洲共产党依然坚持社会主义的最终目标，但是认为实现社会主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不断累积社会主义因素。他们同样坚持通过民主和平的道路，在实现社会主义的路径上更注重民主和自由两个因素，主张通过贯彻全面的民主实现对资本主义秩序的全面超越、最终走向共产主义。这种超越不同于民主社会主义那样消极适应资本主义，这一思路也拓宽了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视野。其次，在社会变革主体力量方面，欧洲共产党更加注重多元化的政治力量，注重联合整个反对现存资本主义秩序多重的力量。同时基于对欧洲民族传统多元性的认识，他们坚持了马克思社会发展道路多样性思想，倡导每一个国家依据本民族特征独立自主地选择自己的社会主义道路。再次，欧洲共产党始终坚持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从本质上无法满足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也无法有效满足人类更高层次、更加丰富的需要，并坚持主要生产资料社会化前提下的多元混合所有制经济。最后，欧洲共产党在现实中积极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推进资本主义转变，遵循马克思唯物辩证法思想，坚持通过促进新的社会要素不断增长战胜旧社会因素的社会发展思路。但是，欧洲共产党在实践中取得的成就不大，虽然二战中因抗击法西斯赢得了很高的社会声望，但是在后期逐渐受到排挤，影响力渐弱，基本没有取得上台执政的机会。在20 世纪70 年代经历了一个发展小高潮之后，欧洲共产党无论是组织建设还是党员发展方面，都没有什么显著进展。尽管欧洲共产党的理念与主张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他们伴随着资本主义一路走来，其改造资本主义的部分理论与实践对于恢复和提高本国人民对于社会主义的信仰和追求、对于世界社会主义理论的发展和创新，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欧洲共产党发展民主的理论与实践，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建设有一定借鉴意义；他们坚持社会发展的否定之否定的规律，坚持推动新的社会因素的增长逐步战胜旧社会因素的思路，对我们推进社会革命、不断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有现实的借鉴意义。

三、正确处理好社会主义与资本之间的关系

2022 年4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指出：“资本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生产要素，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规范和引导资本发展，既是一个重大经济问题、也是一个重大政治问题，既是一个重大实践问题、也是一个重大理论问题，关系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关系改革开放基本国策，关系高质量发展和共同富裕，关系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9］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如何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是新时代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要正确认识社会主义道路中资本主义因素存在的历史必然性，既要用好资本来发展社会生产力、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又要用“社会主义普照的光”去影响一切非社会主义因素，让它们为社会主义的发展贡献积极作用。

（一）正确认识社会主义道路中的资本主义因素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中是否存在资本主义因素？是否因资本主义因素的存在就否定了我们的社会主义性质？客观地讲，在生产力还没有得到一定的发展水平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资本主义因素相比较许多前资本主义因素，还是具有进步意义的。同时，一定程度的资本主义因素的存在并不能否定我们的社会主义性质。要辨别清这一问题，首先，我国已经是社会主义社会，同时，我国的社会主义还是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就是逐步摆脱不发达状态，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历史阶段。邓小平强调的四项基本原则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坚持社会主义道路”。跳过资本主义充分发展历史阶段、通过无产阶级政党领导的革命开辟一条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在中国就是我们经过革命、社会主义改造与改革开放而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是中国这样的生产力落后国家在实践中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创新发展。中国改革开放40 多年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根本原因之一就是弄清楚了所处社会发展阶段，并从国情出发，制定了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其次，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这条道路的决定因素与发展方向是社会主义。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过程中，占主导地位、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社会主义因素。资本主义国家中也存在社会主义因素，但是并不影响国家的资本主义性质。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是一个资本主义因素逐步取代封建主义的渐进过程，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过程也是一个资本主义因素与社会主义因素此消彼长的过程。恩格斯曾经明确指出：“所谓‘社会主义社会’不是一种一成不变的东西，而应当和其他任何其他社会制度一样，把它看成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10］588毛泽东将社会主义分为两个阶段，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和比较发达的社会主义。邓小平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思想。习近平强调，“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是一个静态、一成不变、停滞不前的阶段，……是一个阶梯式前进、不断发展进步、日益接近质的飞跃的量的积累和发展变化的过程”［11］。在社会主义因素稳步增长、社会主义稳步前进的过程中，一定程度存在资本主义因素不会改变我国的社会主义性质。

（二）坚持用“社会主义普照的光”①照耀资本主义因素

在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的关系方面，有学者提出要节制资本，有学者提出要驾驭资本，有学者重点思考如何防止资本越过社会主义的围栏，其实指向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即让资本发挥其积极性、为社会主义服务的同时，又不侵蚀社会主义基础、影响社会主义性质。在这方面，要用社会主义因素去引导和规范一切非社会主义因素，以使得它们服务于社会主义，是处理二者关系的基本思路。

新民主主义的发展方向与社会主义改造的实践就隐含着用社会主义因素影响非社会主义因素的思路。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采用限制和利用私人资本的政策，在极其困难和复杂的情况下实现了新中国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随后，为了构建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确立社会主义制度，我们进行了三大改造，在处理与资本的关系方面，通过政治与思想上改造、经济上逐步推进公私合营等途径，改造资本主义使其服从与服务于社会主义的发展。只是限于历史和认识的局限性，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与方式存在诸多不足。后来，由于国内外形势的变化，这一思想与实践没有能够充分实现。但是这些实践隐含了一个大的方向，就在建设社会主义过程中，要用社会主义原则去规范包括资本主义在内的其它非社会主义因素，让它们都从属于社会主义。当前及今后很长的历史时期内，资本作为一种社会的客观存在，它与劳动力、资金、土地等以及其他生产资料一样，都是社会发展的基本要素。同时，无论在资本主义社会还是在社会主义社会，资本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它具有天生的控制欲，影响甚至操纵政治是资本必然的内在冲动。马克思揭示了资本逻辑的二重性，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历史与现实充分表明了这一点。中国共产党执政必须对“资本为谁而用”作出明确回答，解决好是由国家控制资本还是让资本操纵国家的问题。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境外资本的大量涌入与国内民营资本的迅猛发展，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的关系成为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近年来，由于认识不足、监管缺位，我国一些领域出现资本无序扩张，肆意操作，牟取暴利。这就要求规范资本行为，趋利避害，既不能让‘资本大鳄’恣意妄为，又要发挥资本作为生产要素的功能。这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重大政治和经济问题。”［7］

如何充分发挥资本对生产力的作用，同时最大限度降低消极影响，将资本控制在社会主义的围栏之内，在这方面，改革开放实践中也有诸多创新。总体而言，就是坚持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用社会主义原则规范一切非资本主义因素，形象一点讲就是用“社会主义普照的光”照耀社会的方方面面，保证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诸多方面的社会主义性质。简言之：其一，在生产资料所有制方面，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实行国有企业掌控国民经济的命脉，持续巩固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并紧紧围绕社会主义生产目的，切实维护好、实现好最广大人民的利益。这一点也体现在中国经济体制中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的定位上，“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阐明了公有制经济与非公有制经济不是对立的，而是有机统一的。党的十六大提出“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党的十九大把“两个毫不动摇”作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方略的重要内容确定下来，这就明确了必须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而在鼓励、支持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的同时，也必须加以引导，这个引导的方向是社会主义，而不是也不能是别的方向。实践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共产党在理论层面将消除剥削、共同富裕作为社会主义的本质规定，并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断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在发展过程中与时俱进地提出“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继而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更加明确地提出“以人民为中心”的政治理念，将中国共产党的宗旨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心任务统一起来。其二，在政治层面，充分发挥党的政治引领功能，积极引导非公有制企业遵循党的路线、方针、政策。逐步用社会主义理念影响民营企业家，倡导民营企业的社会责任。其三，持续推进依法治国的进程，通过完善社会主义法治，逐步规范公共权力与资本的边界，构建公共权力与资本的隔离带，在法治的规范下，让资本规范健康有序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曾强调指出，“各类资本都不能横冲直撞”，“要为资本设置‘红绿灯’”［7］，要通过持续完善、严格落实相关法律法规、依法加强对资本的有效监管，使资本在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条件下不超越法律规范和伦理底线。其四，要保持党的先进性、坚定贯彻党的宗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是党的领导。坚持用“社会主义普照的光”照耀其它因素，必须坚持党的全面领导，持续推进加强党自身建设，坚持好党的宗旨，保持党的人民性。进一步理顺政府和市场关系，构建“亲”“清”政商关系，建立合理的利益再分配机制，消解利益固化的藩篱，使经济社会发展成果更加公平地分配到人民群众手中。改革开放以来，资本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可或缺的要素，对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资本不能无序扩张，更不允许以此形成利益集团、权势团体、特权阶层，这是我们党治国理政不可逾越的铁规。对此，我们党不仅持续推进保持党的先进性、纯洁性、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通过各种手段防范党内外利益团体、特权阶层对党侵蚀与伤害，让党能够超越各种利益团体。中国共产党在总结百年奋斗历史经验时，旗帜鲜明地强调：“党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没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从来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团、任何权势团体、任何特权阶层的利益，这是党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所在。”［12］66这就进一步明确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立场与利益追求。

注释：

①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指出：“在一切社会形式中都有一种一定的生产决定其他一切生产的地位和影响，因而它的关系也决定其他一切关系的地位和影响。这是一种普照的光，它掩盖了一切其他色彩，改变着它们的特点。这是一种特殊的以太，它决定着它里面显露出来的一切存在的比重。”在此用“社会主义普照的光”意指，要坚持社会主义生产的主导作用，并以此支配其它形式的生产，让包括资本在内的非社会主义因素在生产中服从社会主义发展方向。